林敬转头看向陆景冷声说道:“你这个渣男根本就没有喜欢过我,我知道你在外面花花草草很多,但你居然……”说到这里他突然轻轻一笑。
“算了,多余的话我也不说。这周围已经被我设下炸弹,那个分量足以让你安心地死去。”林敬抬头看了看周围。
“如你所愿,林盛楠并没有死。”他看向陆景,此时的陆景就像是躺在案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我哥还活着,你应该高兴啊。”
“他真的没死?”听到这话,陆景终是有了反应,但林敬却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满。
“行了,该上路了。”
闪着寒光的锋利匕首慢慢划破空气,林敬的眼里充满了狠厉,随后迅速落下,眼见这匕首快要刺进陆景的身体。
邹云飞再也忍不住了,他的脑子一片空白,此时只有一个念头:他不能有事,也不知道是不是曾经做保镖那么多年留下来的后遗症。
林敬手起刀落,只听噗呲一声,陆景感觉有温热的液体溅到脸上。
与此同时,食指扣动扳机,刚才用枪抵着邹云飞后背的那人也开了抢。
子弹出蹚,划破沉寂,在空荡荡的工厂里显得格外刺耳。
子弹没入后背,慢慢被血肉吞噬,鲜红的血液从窟窿中流出。
“邹,邹云飞。”陆景看着趴在自己面前,背上还插着匕首的人,眼眶突然有些湿润。“邹云飞!”
邹云飞颤颤巍巍地爬了起来,抬起那沾着鲜血的双手想要帮陆景解绑。
“可惜了,你们就永远留在这里吧。”林敬说完便转身下楼。
此时尚且还有一丝意识的邹云飞明白,林敬若走出工厂,这里就会立刻爆炸。届时,浓烟四起,震耳欲聋,一切没入火海都将不复存在。
想象中的场景展现在了他们的眼前,林敬看着那升腾起的浓烟和鲜红翻滚着热浪的火海满意的笑了。
坐车离开了他根本不知道,在爆炸的上一秒,有两人跌跌撞撞地从楼里跑了出来。
两人正是陆景和受伤的邹云飞,邹云飞用自己最后的意识为陆景松绑,棕黄色的麻绳上全是邹云飞的血手印。
“陆,陆景,这,这是我最后一次……救你。”
第九十章 得知真相后陆景崩溃了
陆景坐在亮着灯鲜红刺目的急救室外,铁皮椅子带着阵阵冰冷,有凉风吹过走廊,打在陆景那张已经没有了任何表情的脸上。
火星忽明忽暗,他用那颤抖的手指夹着已经被白雾包裹的烟卷。
陆景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就像是被扔到一张弹力极好的蹦床上,扑腾扑腾富有活力,根本停不下来。
陆景在害怕,种种早已暴露了他此时的心情。
他试图用烟使自己平静下来,有那么一瞬的失神,邹云飞拼死保护自己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直到烧红的烟丝接触到他的手指,陆景这才回神,随后直接将烟掐灭。
蒋浩成得知邹云飞出事那一刻的反应和陆景几乎无二,还在忙着给蒋莲依做饭的他立刻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他急忙叫来了远在柳城的管家,吩咐管家把蒋练依带回去,然后好生照顾。
“陆景!”以最快的速度来到医院的蒋浩成径直朝着急救室走去。
坐在铁皮椅子上发愣的陆景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拽住,领口一紧,抬眼便看到了蒋浩成那张双目圆睁,满脸怒意的蒋浩成。
“你怎么来了?”陆景这个自以为是的人,此时说话的声音居然带着明显的颤意。
两人的脸几乎要贴在一起,近到陆景都能明显地看到蒋浩成眼里的根根血丝。
“告诉我,怎么回事。”蒋浩成的语气强硬,不是在商量,而是在命令。
“什么怎么回事?”陆景不相信蒋浩成会这么快知道邹云飞出事的消息。
“陆景,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要装傻!”蒋浩成松开死死拽着陆景衣领的手,一股暗劲直接将陆景推坐到椅子上。
发生了这样的事,陆景已经没有了任何情绪,他瘫坐在铁皮椅子上。
白色的衬衫满是褶皱,还是麻绳捆绑后留下的棕黄色印记。
但是,令蒋浩成失控的不是这些,再说了,他也不会去关心陆景。
令他红了双眼的是留在陆景白色衬衫上一大片的鲜红血迹,因为蒋浩成知道,这些已经凝固发黑的鲜血是属于邹云飞的。
蒋浩成急得已经语无伦次。“陆景,你知不知道邹云飞的血型是RH?他是不能受重伤的啊!“
上次陆景差点失手弄死了邹云飞,要不是蒋浩成输血,那邹云飞现在应该已经躺在殡仪馆了。
这个消息就像是晴天霹雳一般,陆景瞪大了双眼看向蒋浩成,无神的眼里终是有了一丝情绪。
“RH?”可是,他怎么记得只有林盛楠的血型才是RH。难不成……是自己记错了?
早在很多年前,年仅十二岁的陆景是家族中承认最乖的孩子,因为不惹是非、听话懂事的性格却惹来了不满。
那些人不知道陆景的家事,只是觉得陆景抢了自己的风头,心生嫉妒。
他被人堵在了幽深的巷子里,死死护着书包,但是眼神里却是一股子傲气。
“你小子,今天不划烂你这张脸我就不姓张!”染了一撮红毛的男生暴跳如雷,因为他的女朋友刚离他而去。
“倩倩说看上你了,我还不信。”红毛揪住少年陆景的头发。“没想到你小子居然把我们兄弟几个的女朋友都抢走了!真该死啊!”
红毛撸起袖子刚想给陆景一拳暴击,却从巷子口传来了一声大喊。“住手!放开那个男孩!”
几人动作皆是一顿。“哟呵,哪来的小兔崽子?爷爷劝你不要多管闲事。”红毛见一个和他们几人年龄相仿的男生站在那里,他有些不爽。
后来,这个男生为了救被堵在墙角的陆景被打成了重伤,满身是血的被送进了医院。
陆景不知道这个挺身而出的男生到底是谁,他只记得这个少年的左肩处有一块蝴蝶状的胎记,还知道了那个男孩的血型是RH。
几年后,他和林盛楠相识,他在林盛楠身上找到了莫名的熟悉感。
就连胎记和血型都是和自己记忆中的毫无差别,最主要的是那一夜林盛楠和他讲述了当年发生的事,这些都让陆景无比信服。
但是,后来有一天,林盛楠借住陆景家。在他洗完澡后,陆景却惊异地发现林盛楠左肩上的胎记似乎变淡了些。当时他并没有在意,只觉得应该是温度影响,现在想来……
“陆景,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蒋浩成喘着粗气,说完就虚脱般的顺着墙慢慢滑坐到地上。
他的手臂搭在膝盖上,长长叹了一口气,这才开口说道:“你十几岁那年差点被人揍了,那时我刚好有事先回家了,有个人救了你,那个人根本不是什么林盛楠,而是邹云飞。”蒋浩成就像是看透了陆景在想些什么似的。
“你怎么知道?”陆景迅速抬眼看向坐在自己不远处的蒋浩成开口问道。“你那天不是早就回家了吗?”
其实,在陆景被堵的那天蒋浩成让人探望了陆景和被送进ICU的少年。
“你后来出了车祸,记忆发生错乱,被人洗脑后也不太记得当年的事。”其实,蒋浩成是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关心陆景的。
“我派我的贴身仆人茉莉去了医院,她从医生的记录本中得到了少年的信息。”说着,他手指用力,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
蒋浩成将手机递到陆景的面前,被装在手机屏幕中的是一张在黯淡光线下的白纸黑字。
虽然光线很暗,但并不影响陆景看清纸张上的字迹。“患者姓名:邹云飞……”陆景喃喃道。
“我这里还有一样东西。”蒋浩成从陆景手里拿过手机,紧接着一顿录音传进了他的耳中。
只听得从手机里传来了一个听后令人后背发凉的笑声。“他现在脑部受到重创,能不能醒过来就看他的造化了。你们要把握好机会,趁着他没有恢复记忆之前将他催眠。”
“赵医生,我们该怎么做?”声音略微有些苍老。
话下,听不到回话,半晌才传来那个所谓的赵医生的声音。“等他醒来保证让他看到的第一个人是盛楠那小子,记住,是受伤未愈的林盛楠。”
“我,我明白了。”
“接下来的事你就不用管了,交给我,我会处理。”
录音截止,陆景不敢置信地看向蒋浩成。“催眠?”他有些无法接受,因为这些事情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们这些杀千刀的怎么敢!我……”
“陆景,你积点嘴德。”蒋浩成打断了陆景将要出口的谩骂。“你现在明白了吗?赵医生,赵德右,三流心理医生,三年前被捕入狱。”
“你的记忆被严重篡改过,并且因为技术不到位,你也患上了妄想症。”蒋浩成看着陆景那越瞪越大的双眼,语气平淡地开口说道。
“所以这也是我早些时候建议你服用五氟利多的原因。”
“这些……”陆景深呼吸,今晚的信息量对于他来说却是有些大。
“那林盛楠……”陆景低声问道。
蒋浩成听后冷笑一声。“他?不过是雀占鸠巢。”
鼻尖突然有些发酸,眼角微微湿润,泛着淡淡的红,拿着手机的手在明显的颤抖着。
良久,他抬起手捂住了此时滑过泪水的脸颊,似乎是不想让蒋浩成看出自己的脆弱。
陆景的肩膀打着颤,声音有些哽咽。“你,你怎么不早说……”怎么来说,邹云飞已经救过他很多次,但每次都是拼了命的。
而自己……却还想着置邹云飞这个忠实而善良的男人于死地。
“我他妈怎么说!”蒋浩成哄着眼突然站起身,他走上前用力推了一把陆景,陆景被他推得身子一斜。“你给我机会了吗?我说的话你会听吗!”
“我早就说过让你知道真相别后悔,你看我说什么来着?”蒋浩成顿了顿接着说道,他蒋浩成一直都是幕后的知情人,但是陆景就是愿意装聋作哑。
“你知道邹云飞他为什么来当卧底吗?因为他可……”谁知,蒋浩成的话还没有说完,耳边就传来了陆景的低吼。
只见陆景双手抱着头,手指收缩握成拳,表情看上去有些痛苦。“别说了!”
他现在算是明白自己干的事到底有多蠢,陆景的声音里甚至染上了哭腔。“对不起……”
“你说什么?”蒋浩成就像听到了惊世秘密一般,要听陆景道歉着实不容易啊!
“我对不起……他。”陆景颤声回答道,会想起自己对邹云飞做得种种暴力而粗暴的事情,想来蛮不讲理,现在就连他都讨厌自己。
就在这时,急救室的门突然打开,从里边走出一个带着蓝绿色口罩和医用手术帽的医生。
他们两人皆是立马站起身朝医生走了过去,医生摘下口罩。
“你们谁是病人的家属?”医生开口问道。
“我是。”两人异口同声。
蒋浩成瞥了一眼站在身旁红着双眼的陆景,没给人机会,直接对医生说道:“我是他的堂兄。”
“行,那你给我过来一下。”医生找了一处通风口,许是刚才的烟味惹来了不满。
蒋浩成跟着医生走了过去,而陆景却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他是病人的丈夫。”蒋浩成终是看不下去陆景那副受伤的表情。
医生听完先是动作一顿,随后才招呼陆景一起过来。“那你也过来吧。”
“病人虽然没有伤及要害,但是伤口却离心脏仅有一毫之差。”
听完医生说的话,蒋浩成和陆景皆是呼吸一滞,想来邹云飞的半条腿已经踏入鬼门关。
“如果子弹再往左那么一点,那就真的节哀顺变了。他现在算是脱离危险期了,如果他明天没有醒过来,那两位……要做好心理准备。”
医生虽然注意到了两人的表情,但也只是稍作停顿,又接着说道。毕竟他没必要对病人的状态作隐瞒,对待每一位患者家属都要秉持实事求是的态度。
邹云飞被推出了急救室,戴着供氧面罩的他此时脸色苍白、双眼睛闭,配着纯白色的被子,整个人显得毫无生气。
忽然之间,已经过去半月有余。期间,窦骁勇不知道从哪得知邹云飞出事的消息,让他这段时间总是提心吊胆。
那天邹云飞从旧船上下来,窦骁勇就带着人围了过去,但是不知道那些人躲到了哪里,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之前因为局里的工作比较多,而且案子一个接着一个,实在抽不出多少时间,今天好不容易休假,他就带着邹云天来到了医院。
“哥哥!”邹云天到病房门口就看到自己的哥哥躺在病床上,他挣脱开窦骁勇的手直接就冲着邹云飞跑了过去。
“诶!你这孩子……”窦骁勇刚想说些什么,眼睛一瞟就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双目紧闭的邹云飞,他的声音便渐渐淡去。
邹云天跑到病床旁,趴了一会儿就放声大哭起来,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哥,哥哥,你,你不要离开我啊……”
从小缺少父母关爱的他变得无比依赖自己唯一的哥哥。“你,你醒醒啊。”
窦骁勇走了进去,他站在病床前看着邹云飞,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神色。他缓缓抬手轻轻拍了拍邹云天的肩膀,安慰着他。
他就这样默不作声地看着一动不动的人儿。
这时,一个男人走进了病房,抬眼却发现病房里站着人。“喂,你们干什么呢?”他皱着眉开口问道。
窦骁勇听到声音转过身,刚好和这人对视。“我……是他的家属,来看看他。”说着,窦骁勇看了一眼邹云飞。
病房里除了仪器的滴滴声,就只剩下邹云天那低声的抽泣。门口的男人轻笑一声,随后朝他们走了过来。“我怎么不知道他有你这个家属?”说着,他将水壶放到床头柜上。
“你是……”窦骁勇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于是便开口问道。
这时,邹云天转过头看到了站在他们身边的男人,用惊异的语气开口说道:“蒋哥哥?”蒋浩成的话硬生生被他咽了回去。
“小天?”蒋浩成一进门就觉得那个小孩的背影有些眼熟,没想到还真是邹云天。
窦骁勇只是动作一顿,随后便自然明了,原来都是误会。“他是警察哥哥,蒋哥哥,他不是坏人。”
怎么又和警察扯上了关系?
蒋浩成眼角微微一挑看了一眼站在边上的窦骁勇,随后表情缓和了些许,换上了一副笑脸。“你好,我叫蒋浩成,是邹云飞的……朋友,请问你怎么称呼?”
“你好,窦骁勇。”
蒋浩成点点头,随后拿过几根板凳。“坐吧。”说着,他便自顾自坐下。
几声鸟叫从窗边掠过,阳光明媚,树影婆娑,树叶交错沙沙作响。病房外充满了生机,是那热闹繁华的街市,是那来来往往的车流,是那不停旋转的风车。
而病房里却是一片寂静无声,病房内外就是两个不同的世界。陆景自从邹云飞受伤后来看望了几天,现在又没了人影,蒋浩成是又气又恼。
“他妈的,不来照顾就算了,电话也不接。”蒋浩成喃喃自语着放下手机,谁料声音大了些,坐在一旁的邹云天和窦骁勇都齐齐转头看向了他。
蒋浩成感受到了热烈的目光之后缓缓抬头,对视一阵有些许尴尬。“你们……这样看着我干什么?”
“他吧,邹云飞这个傻蛋为了救他的那个心上人就受了重伤。”蒋浩成开口说道,为了缓解此时的尴尬气氛。
“最狗血的是,他的那个心上人被自己的白月光骗了好多年,最后这个狗屁的白月光还想杀了他的那个所谓的心上人。”说着,他冷冷一笑。
“心上人?”窦骁勇突然开口问道。“他已经有心上人了吗?”他顿了顿。“但是……我怎么觉得他的那个心上人心里根本没有他呢?”
看吧,一个局外人都已经看清了陆景对待邹云飞的态度。
不过,蒋浩成眉头一皱,因为他感受到了面前这人话语里的不对劲。“你是警察,那么那个挨千刀的抓到了吗?”
那天发生的事都不需要报警,因为在废弃工厂爆炸那时,远在几百米外的西里镇都感受到了隐隐震动。
“谁?”窦骁勇微微皱眉,他甚至可以感受到自己身旁这个男人身上散发出的淡淡敌意。
蒋浩成抬起腿随后交叠在一起,他不相信这个作为警察的人不明白他的意思。“你还不知道制造那次爆炸的人是谁吗?”
窦骁勇眼睛一亮,但是这种神情却是一闪而过,因为窦骁勇好像嗅到了功绩的香气。他摇摇头,道:“我们还在尽力调查。”
“我直接举报吧,你们也不用一点点调查了,毕竟那里都已经炸成渣了。”蒋浩成早就知道窦骁勇会这样回答。
窦骁勇就在等蒋浩成这句话,他点点头:“行,你说,我会记下的。”
“他叫林敬,怎么说呢,你可以相信我……也可以选择不相信我。”蒋浩成认真地说。“他很狡猾,不管如何只要抓到他就不要放他出来,不然你们要是想再抓住他就真的很难了。”
窦骁勇打开便签开始记录,在键盘上快速跳跃的手指突然顿住,他抬眼看向蒋浩成。“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据他的了解,蒋浩成那天并没有去过现场。
“你不是……”蒋浩成知道窦骁勇想说什么,随后他打断了窦骁勇还未出口的话。“我那天确实在场,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说完,他站起身。“我出去打个电话。”说完,没等窦骁勇发问就转身离开了病房。
陷入沉睡的邹云飞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他和自己的父母吃着团圆饭,看周围的装饰想来这天应该是元宵节。他露出了从来没有过的笑容,这是他期待已久的团圆。
“小飞现在也二十好几了,找到心仪的姑娘了吗?什么时候打算给爸妈抱个大孙子啊?”父亲坐在身旁拍了拍邹云飞的肩膀,感觉真实到连他自己都分不清到底是真还是假。
邹云飞终于听到了他从来没有听过的父亲的声音,他迫不及待地抬起头看了过去,可是邹云飞这才发现自己看不清父亲的脸。
父亲的脸就像是蒙上了一层黑雾,五官模糊不清,邹云飞愣住了。“你小子还愣着干什么?快动筷子啊。”父亲招呼着邹云飞吃团圆饭。
可是,邹云飞却再怎么也没有了动作,他就这样愣愣地盯着父亲。“不会是发烧了吧?怎么傻愣着?”说着,父亲将手放到邹云飞的额头试了试温度。
父亲的手掌带着温暖的温度。“爸,您怎么……”邹云飞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这时,母亲端着一盘红烧鱼从厨房走了出来,香气飘进了邹云飞的鼻腔。但是,邹云飞也惊恐地发现自己依旧看不清母亲的面容。“红烧鱼来咯!我们家小飞最喜欢的红烧鱼!”
“妈。”邹云飞红了眼眶,酸了鼻尖,一滴泪滑下,顺着脸颊惹得一阵酥麻。“妈……”他看着母亲那张模糊不清的脸一声一声地喊着。
也许,自己的母亲已经死了,葬身于蔚蓝的大海。但是,邹云飞已经十年没有见过自己的父母,期待多年的团圆饭居然这样实现了。
好不真实……
“欸,小飞,怎么了?”母亲坐在邹云飞的身边,手放到围裙上擦了擦,她似乎笑了,即使邹云飞看不清此时的母亲到底是怎样一副表情。“你这孩子,都长这么大了,还哭鼻子。”
说着,母亲伸手擦去了从邹云飞眼角滑下的那滴已经变的冰冷的泪。“妈。”邹云飞的声音开始发颤。“你没离开我?你真的没离开我!所以……你还活着,对吗?”
母亲没有回应,放在邹云飞脸上的手突然顿住。“小飞,其实妈今天……”
“妈,你说,你说……到底怎么回事。”邹云飞心跳猛然加快,一种不好的感觉突然涌上心头。
母亲突然沉默不语,伸手夹起一块鱼肉放到邹云飞的碗里。“小飞,你先尝尝……妈再告诉你。”
邹云飞颤抖着手端起白瓷碗,夹起鱼肉送进嘴里。慢慢咀嚼,香味顿时充满了口腔,他再也吃不下去了。邹云飞放下碗筷,嘴里的东西甚至还没有咽下。
他哭了……
和十年前一个味道,虽然他失忆过,但这个旧味道却像是烙铁一般深深印在了邹云飞的意识里。肩膀一抖一抖的,眼泪流得稀里哗啦,怎么也止不住。
“妈……”他好怕自己再也没有喊不出这个字。
母亲缓缓抬起手摸了摸趴在桌上的邹云飞,轻声说道:“妈可能……再也不能陪你走下去了,今天就是来和你告别的,小飞。”
邹云飞一怔,母亲说完便慢慢向空中飘去,身体变成了透明状。“小飞,好好生活,我要你姥爷坐车去了。”
“小飞,看到你好好的,妈就很满足了……”说完便越飘越远。
“妈!”邹云飞站起身想要拉着渐渐离他而去的母亲,可是,他的手却直接穿过母亲的身体。
他瞪大的双眼,但还是拼命地想去拉那已经影匿于空气中无影无踪母亲。“妈!别走!别走啊!……你离开了十年,难道还不够吗?”
他的声音是越说越小,最后只剩下了哽咽。
第九十二章 陆景晕倒,蒋浩成见死不救
可惜,母亲就这样消失在了无影的空气中,邹云飞再没等到一句回话。他伸开的五指慢慢收紧,最后垂眸。
“小飞。”父亲站在他身后轻轻唤了一声,话语里带着些许悲伤和无奈。“别难过……”
桌上摆着的那桌团圆饭没有动过一筷,邹云飞转过身看向那桌饭菜,也只是眨眼的功夫,这些饭菜就成了一推灰烬。
没有见到熊熊烈火燃烧,只是看着那些如同纸钱般带着点点火星飘向空中。
“爸,你一定知道这些都是怎么回事吧?”邹云飞的眼珠转动,看向他那十多年未曾谋面的父亲。
父亲默默站在他的身后,脸上的五官依旧是模糊不清,如墨般融成一团。
半晌,父亲才开口说道:“小飞,爸爸很想你。”他并没有回答邹云飞提出的问题,说完,父亲便转身离开。
邹云飞不知道父亲要去哪里,只是眼睁睁看着那道熟悉的背影慢慢离他远去,他想追上去,但是却突然发现自己被一股奇怪的力量压在了原地,不能动弹。
“爸!你要去哪?”邹云飞看着那渐渐消失在黑暗中的身影大声喊道,可惜,父亲和他之间就像是立着一道难以破除的结界一般。
他们就像是处在了两个世界,他眼睁睁看着……直到父亲最后的一点影被无尽的黑暗吞噬。“你怎么也要离开我!”他大喊。
就在这一瞬,无数个画面全部涌入了邹云飞的脑海,他记起来了……那些关于他十八岁前的记忆。
他出生在一个普普通通的家庭,父亲邹秉义做着一些小本生意,父母希望孩子未来可以腾云万里、飞黄腾达,所以取名云飞。
在他六岁的时候,母亲突然离开家很长时间,邹云飞曾问过父亲妈妈去哪了。
当时,父亲将他送到了外婆家,临走时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告诉他只要他乖乖听话好好学习妈妈很快就会回来的。可谁知,母亲这一走就是八年。
天真的邹云飞真的将爸爸说的话当了真,他努力学习,乖乖听外婆的话。
某一年的某一天,邹云飞写完作业帮外婆买盐时遇到了一个缩在墙角的小男孩。
那个男孩看上去比他小上几岁,他看到了男孩身上的青紫,以及嘴角的伤口和胳膊上的擦伤。
后来,邹云飞知道男孩叫陈贺年,为了不让他的那个酒鬼父亲再伤害他,邹云飞将陈贺年带回了外婆家。
他们一起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有一天,邹云飞求着父亲将陈贺年送去学校,不过陈贺年不愿意再麻烦邹家就偷偷跑了出去。
陈贺年当时还给邹云飞留下了一封信,信里歪歪扭扭的几个字甚至还参杂了拼音,大意就是让邹云飞不要担心他,谢谢那么长时间来对他的照顾。
从此,邹云飞再也没有见到过陈贺年。初中时,邹云飞被父亲接走,去到了另一个城市。
他记得那年他十五岁,作为插班生转进了一所新的学校。那时的邹云飞比同龄的孩子都要懂事,可能是家庭环境的影响。
那年的某一天,他受了重伤,被送进了ICU,因为他救下了一个被一群少年堵在角落的男孩,而这个男孩正是陆景。
邹云飞醒来已经是一个星期后,睁开眼就看到了那个男孩趴在他的床边,大大的眼睛盯着他看。
他们两人没有相互介绍,邹云飞只是叫他小朋友,而陆景叫邹云飞大哥哥。
听医生说他昏迷的那段时间里这个小朋友每天都会来看他,小朋友拿出一个亮闪闪的水晶小熊放到邹云飞的手里。
这是送给他的……“大哥哥,以后我看到这个就知道是你了,以后换我保护你。”
有一天,小朋友带着另一个男孩来到了病房。邹云飞打量着那个穿着时尚的男孩,小朋友告诉他这是他的好朋友。
这个和小朋友站在一旁的男孩圆圆的小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眼珠上下移动打量着邹云飞,并没有想要介绍自己的意思。
“你就是救了这个傻子的大哥哥吗?”男孩的声音已经没有了奶气,居然还拥有了磁性,真不敢相信这是一个十三岁左右的孩子该有的声音。
“我是他的好兄弟,蒋浩成。”
后来,小朋友再也没有来过,不过,母亲回到了他的身边,那时的邹云飞看到母亲的第一眼总是觉得哪里不一样。
原来是眼角的那颗泪痣,他的亲生母亲眼角有一颗明显的泪痣,但是后来来医院探望他的母亲却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