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后挣扎,“你忙去吧。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不用叫人来接。”
“不行,”慕宁一口否决,“有哥哥干嘛不用。”
可是这个哥哥不能随便用啊!
慕稚磨磨蹭蹭,最后还是上了廖松琴的车,带着一后备箱的行李。
“我哥乱操心。”
慕稚坐在副驾,手指抓着安全带,“下次不用特地跑过来,我自己可以回去。”
廖松琴从后座拿过保温盒,看了他一眼,“我不来接你,你怎么回去?”
慕稚想说打车,但一看到廖松琴紧绷的侧脸,好像对他很有情绪似的,话就带着几分赌气出了口:“……同学有车,可以顺路带我。”
他说的是上一任团支书,慕宁的住址和她家隔得不远,原本慕稚打算坐她的车。
廖松琴却误解了,他把还热着的食盒塞到慕稚手里,动作像塞了颗炸弹,带着几分冷淡道,“认识一周就这么熟了?”
慕稚过了会儿才明白他是在说谁,想反驳,又被气笑了,最后别开脸轻声说,“不用你管。”
廖松琴也快气笑了,慕稚沉默且愤怒地吃起三明治,廖松琴冷着脸开车。
越开越不像去往慕宁家的方向。
慕稚两个月前就搬进了慕宁家,那是慕宁出国前购置的房产,因为不放心慕稚一个人住,一直空关着。
廖松琴那天送唱片时说的带回家,自然是指他的家,而非慕宁的。慕稚只当是自己东西还没有搬完,廖松琴先帮他一起保管,等以后慕稚再统一带走。
但现在车子一路行驶,慕稚觉出几分眼熟。
“去哪里?”他坐直了,“不是说回家?”
这分明是廖松琴住所附近。
恰逢红灯,廖松琴侧过头,对上慕稚睁大的眼,像在朝自己讨要一个说法。
廖松琴眼神黯了黯,“带你去买衣服。”
直到进了商场慕稚都没有反应过来,廖松琴说给他买过年穿的衣服,可过年分明还要一个月。
“你哥吩咐的。”
“去年有件脏橘色的毛衣很衬你。”廖松琴带他进了店,店员立刻走近,廖松琴就说,“要暖色调的衣服。”
慕稚撇嘴,“你还知道脏橘色。”
“你知道的我都会去了解。”廖松琴平直地说着,在他肩上碰了碰,力道很轻,“去试试吧。”
慕稚满心的委屈与愤懑突然就消失了。
他鼻尖酸楚,抱着软糯的毛衣以及下装看了廖松琴一眼。廖松琴直视着他,似有疑惑。
“……别站在这里。”慕稚一指沙发,“去坐着。”
廖松琴却没动,“万一有拉链,我还要走过来。”
慕稚又恼了,憋红了一张脸,最后抛下句:“不用你。”
店员这么多,他还非得找廖松琴?
廖松琴到底知不知道……
他咬着下唇,在试衣间内狠狠揉了揉脸,胡乱穿上衣物,走了出去。
暖融融的肉桂色织物松垮地罩着慕稚,下摆剪裁出破边感,勾着丝,让他看起来像被太阳晒蓬了的毛绒熊,透着毛糙的可爱。
慕稚头发翘起一搓,去挽袖口,“好像有点大。”
廖松琴不说话,把袖子拉过来,一层一层挽好。
“这样就不大了。”
“你觉得这件好?”慕稚晃了晃手,袖子没有掉下去。
这件衣服自然被买下。
以往廖松琴带他置办生活用品,慕稚都会拍下发票发给慕宁,由慕宁来统一报销。后来廖松琴说这样太麻烦,他自己会问慕宁要,慕稚才放心收下。
更何况廖松琴说,是慕宁叫他带慕稚来的。
直到夜里,慕宁回到家,发现客厅里堆满了购物袋,转头调侃慕稚,“没见你刷我的卡啊,多少钱,快给哥哥一个报销的机会。”
慕稚:“廖松琴没发给你吗?”
“啊?”
慕稚觉出不对,“不是你让廖松琴带我去买衣服的?
慕宁纳闷,“我干嘛叫他带你去买,我自己还没过这个瘾呢。”
他一听慕稚说完前因后果,捶胸顿足,“不行!今年过年你必须穿我买的衣服!我都好几年没能亲自过瘾了……”
他随手捞过一个袋子,准备批判廖松琴的审美,随后自己上位,“这买的什么?肯定不好看。”
结果拿出来一比划……好像是很衬自家弟弟,廖松琴竟然这么会买衣服。
而慕稚已经皱着眉走神去了。
慕宁回房后给廖松琴发消息:【我这里有瓶好酒,后天给你带过去。】
这么多年来,慕宁打给廖松琴的钱基本都被退回了。他只收了一些诸如学费、教材费之类的钱,大概是给慕宁一些身为兄长的参与感,其余一律拒收。
慕宁自觉亏欠,就常常给廖松琴寄点搜罗到的珍品,生意上也多有便利,虽然廖松琴不止一次说了不用。
这次廖松琴却没拒绝。
【廖松琴】:行。
【廖松琴】:下个月打算怎么过年?
问这个干什么?慕宁正要回复,又跳出一条消息。
他对着屏幕思索良久,回复了好。
慕稚放假回了家,这天醒来,新任部长在手机上狂轰滥炸,求着他回学校一趟。
“老师那边怎么都不松口。”学弟嗓子都哑了,透着浓浓的疲惫,“学长,真的很抱歉,但我自己实在搞不定……”
慕稚揉了揉有些疼的太阳穴,他昨晚梦到了廖松琴,醒了好几次,情绪不高。
“知道了,马上来。”
他下了楼,正好碰上坐在餐桌边看平板的慕宁。
慕宁今天居家办公,见慕稚匆匆忙忙下来,猜到他是要出门。
“去哪里?我送你。”他转身进了厨房,开始煎吐司。
慕稚立刻站定,大声说,“谢谢亲爱的哥哥!”
“你什么时候去考驾照?”慕宁问,“总不能一直叫你松琴哥送。”
慕稚坐在车内,垂下眼,“没有麻烦他。”
“倒不是麻烦的问题。”慕宁揶揄着,“你松琴哥哥多疼你啊,只是以后总有他和我都没空的时候,你得自己学着开。”
廖松琴没空的时候?
慕稚试着回忆,却发现似乎只要自己开口提了要求,对方就没有哪次是不说“好”的。
慕稚刚到廖松琴家时懂事又敏感,恨不得除了上餐桌的时间段,其余时候都变成透明人。
所以,廖松琴格外珍惜慕稚为数不多向他提要求的时刻。
他想把这个小孩养熟。
谁知却一不小心过了火。
慕稚到校时还没到饭点,他在宿舍楼下和学弟碰头,带着人在校园里跑了几趟,总算是办成了这件事。
“下次发完邮件,如果很久没有收到回复,你就该打电话了。”
慕稚额角沁出几滴汗,他抬手抹了抹,一张脸在阳光下精致得不像话。
学弟连连点头,他继续教育,“而且……”
“吱吱!”
熟悉的呼喊,慕稚眨了眨眼,看到从左侧跑过来的陆隅。
“你不是回家了,没想到又能碰上!”陆隅戴着厚厚的围巾,笑脸从堆叠的布料里露出来,阳光灿烂。
“来办点事。”
两人微信上聊过几句,大多是陆隅发,慕稚回,但也算逐渐熟悉了起来。
陆隅很自然地邀请慕稚吃午饭,慕稚一看时间,再过半小时食堂就要关门,有些犹豫。
“去外面吃。”陆隅补充,“有家很好吃的泰料,我昨天刚发现的。”
慕稚想起陆隅说自己不能回家,又想到对方刚回国,大概是独自在校外游荡时找到的店铺,不由心软下来。
“好。”他点头。
陆隅原地小跑几步,冲天空挥拳,“Yes!”
慕稚哭笑不得。
吃饭时陆隅又一次问起他假期的安排,慕稚的回答不变,陆隅思索会儿,问他想不想去马场玩。
“现在天气太冷了。”天一冷,慕稚就不是很愿意动弹。
过去廖松琴家有地暖,他体热,常常冬天穿着单薄的衣物在家里走动。慕稚就不同了,他冬日脚冷,时常穿着厚袜子光脚走来走去,说这样有助于吸收地暖之气。
廖松琴说他笨笨的,第二天慕稚醒来,他常走动的地方铺上了地毯。
陆隅拉回他的思绪,“那去新洲怎么样?我交换的学校旁边有一块很好的地皮,也有马场。”
慕稚歪头思索。
“而且那里是夏天,”陆隅加码,“夏天在绿草地上骑马,你不心动吗?”
慕稚还是拒绝了,毕竟慕宁刚回国,被业务折磨得脚不沾地,他不是很想再折腾。
这几年慕稚趁着假期去国外看过慕宁,但大多由廖松琴陪同。
有一年慕宁在新洲出差,廖松琴还带着他去过,实在容易触景伤情。
陆隅很失落,但很快就揭过这个话题。
结果当晚,慕宁突然敲开慕稚的门,问他想不想去新洲骑马。
慕稚:“?”
慕稚房内只开了温黄的夜灯,眼眸亮晶晶地看着慕宁,“哥哥想去吗?”
他一副哥哥想去我就陪着去的架势,把慕宁一颗兄长之心泡得软软的。
“陆端在组局,我一听,这地方我们吱吱肯定感兴趣啊。”慕宁捏他脸,“听说陆隅问你,你拒绝了。我不差这点时间,想去就去,再说也是时候放松一下了。”
慕稚眨巴着眼,轻声叫他,“哥……”
他从小就爱这样盯着慕宁,穿着卡通睡衣,刚学会走路没多久,就会扯着慕宁裤腿口齿不清地叫人。
慕宁总是被逗笑,小慕稚似乎能察觉到哥哥在笑话他,就会突然闭紧嘴巴,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用表情传达他的疑问。
现在慕宁又一次笑起来,他说,“像以前一样对我提要求就好。”
出发那日,慕稚进了机场,有些心不在焉地跟在慕宁身后往值机柜台走。
他们碰上陆家兄弟,陆隅一见着人就凑过来和慕稚聊天,慕稚放松了些,却又听到身后有人招呼慕宁。
他有些僵硬地转过身,看清人脸时松了口气。
那个叫南语的漂亮姐姐跟几个上次聚会时见过的人走了过来,这次是陆端攒的局,来的自然都是熟人。
慕稚四下梭巡一番,没有看到让他担惊受怕一早晨的人,彻底松了口气。
“松琴怎么还没来。”南语猝不及防开口,“路上堵车了?”
陆端看了眼表,“他说到了啊……哟,这边!”
慕稚顺着他们的视线转头,看到热闹的氛围里,廖松琴推着黑色行李箱,鼻梁上架了副墨镜,一步步朝这里走来。
他看着有些瘦了,侧脸线条更加清晰。
“让你挤这几天假可真不容易啊。”南语调侃。
慕宁看到他就笑开了,“这还没太阳呢,您就把墨镜戴起来啦?”
廖松琴自然地穿过南语等人,走到慕宁与慕稚站的地方。
他开口:“最近忙,熬出黑眼圈了,遮一下。”
慕宁立刻说要给他寄国外贵族用的眼霜,被廖松琴怼“你少说话,让我飞机上补个觉比什么都有用”。
慕宁不忿,慕稚在一旁做起了哑巴。
陆隅来找他说话,“你晕机吗?”
“不晕。”
小时候晕,高一那年慕宁常带着他出去,就渐渐不晕了。
陆隅苦着脸,“我晕。”
慕稚闻言要去翻自己的包,“我带了晕机贴,你上去前贴上。”
陆隅笑得露出小虎牙,“谢谢吱吱。”
“哼。”
陆端一副受不了的样子,悄声对廖松琴说,“那小子明明带了,就要找机会跟人家聊天。”
他见廖松琴虽然戴着墨镜,但看方向一直在盯着慕稚与陆隅,就问他,“我弟怎么样,是不是和你那半个弟弟挺配的?”
廖松琴很轻地啧了声,“不是我弟弟。”
“知道不是,这不是问你呢吗?怎么样?说啊。”
廖松琴突然开口,“阿稚,来一下。”
慕稚茫然地看过来,又左右看了看,好像见周围人都没有发表什么意见才敢过来似的。
廖松琴眉头皱了起来。
“怎么了?”慕稚终于过来了,微微仰着头,双手放在身前,一副很乖的样子。
“眼罩。”
廖松琴言简意骇,“你走的时候拿去洗了,落在家里。”
他没有加定语,慕稚也能听明白。
他点头,接过眼罩要走,却见廖松琴继续从风衣口袋里拿东西出来。
“暖贴。”家里还有剩的。
“耳塞。”当时给慕稚买了三对,这对是新的。
他最后道,“进去了再买口香糖,晕了就嚼几片。”
试图插话的陆端以及凑过来观摩的慕宁都静了。
慕稚低了低头,小声说“知道了”,又说“谢谢”。
住进廖松琴家后他晕机的次数很少,只有十九岁生日那年,廖松琴带他去黄金海岸玩,那是他第一次和廖松琴一起出国,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前一晚没休息好,下飞机后慕稚难受了很久,错过了廖松琴预约的摩托艇,第二天才缓过来。
后来摩托艇当然还是坐上了。
廖松琴再带他坐飞机时,就会准备好一个小包,里面放着慕稚可能需要的东西,甚至颈椎贴都有。
太过无微不至。
二十一岁的慕稚还是会为这种照顾恍惚,生出种被爱和能够去爱的错觉。
这爱是真的,只是他不被允许越界。
慕宁感动异常,搂着廖松琴的肩,“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只有你可靠,把吱吱托付给你我才能放心……”
陆端在旁边咳嗽,“陆隅,学着点。”
他说完又反应过来,自家弟弟也晕机,这趟旅程别说照顾了,说不定还要从慕稚手里拿东西。
陆隅猛点头,对慕稚发出邀请,“等会儿一起去买口香糖吧。”
慕稚表情还有些不自然,“……好。”
登机后慕稚和陆隅醒醒睡睡,一起看了两部电影,再睁开眼时就快落地了。
中途他回头看了眼慕宁等人。
角度限制,慕稚只看清廖松琴戴着遮光眼罩的半张侧脸,双手环胸,看起来睡得安稳。
陆隅原本正睡着,突然被慕稚戳了戳。
“怎么了?”
“把这个给廖松琴。”慕稚坐在里侧,从包里拿出U型枕,“我睡醒了。”
陆隅其实也想要,但廖松琴毕竟是年长且常年坐办公室的虚弱哥哥,确实该给他。
得到U型枕的廖松琴:“?”
怎么好像并不高兴。
他们出发时是上午,新洲此时临近破晓,几人一到度假屋就瘫的瘫,倒的倒。
廖松琴不知是不是飞机上睡饱了,还有心思出门去马场上遛了圈。
陆隅跑过来拽慕稚,“日出了!快来看日出。”
慕稚只想软进沙发里,“明天看吧……明天,我先洗漱一下睡觉了。”
陆隅很失落,但还是乖乖放手,抓着慕宁和他哥跑出去了。
一觉睡醒,慕稚从屋里出来,发现隔壁房门大开。
他凑过去看了眼,里面没人,只有被床脚遮住的半个行李箱,辨认不出主人。
陆隅大变活人似的从对面房间蹿出来,“去骑马吧!”
慕稚吓一跳,差点栽进隔壁。
陆隅拉住他,“啊呀,吓到你了。”
手腕有不属于自己的体温,慕稚自然地抽回手,笑骂,“迟早被你吓死。”
身后传来响动,陆隅一嗓子把二楼的人都叫了出来。慕稚先是看到半条红色的丝绒裙摆,随后是皓白的腕,南语从陆隅隔壁走了出来。
她对上慕稚的视线,突然想起自己还没有告知名字,启唇,“我叫南语。”
没等慕稚反应,南语侧过头,对着刚从影音厅回来的廖松琴“啧”了声,“都在楼下安排呢,怎么就你在上面。”
廖松琴淡淡回复,“你穿裙子怎么骑马。”
“谁说我要骑了。”
南语抿了抿红润的唇,“我闺蜜找我去海边拍照。你带着弟弟们好好骑,别摔了。”
说完,慕稚觉察到她的视线在自己脸上停留了几秒,似乎还带着意味不明的笑。
然而看过去时,南语的表情又正经非常。
慕稚情绪又变得低落。
那条丝绒质地的红色长裙衬得南语肤若凝脂,连他都不得不承认,是好看的。
上次她托廖松琴转交的礼物是一瓶香水,甜美又不腻人的果香,慕稚觉得不太适合自己,但还是妥善放了起来。
廖松琴就住在南语对面,这几日朝夕相处,又有异国美景加持,若他们真的有点什么,肯定会进一步发展。
但他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胡思乱想,他早就出局了。
陆隅带着他去挑马,活力四射,感染得慕稚也松快几分。
人该往前看。慕宁安排相亲时的说辞是“两个小子认识认识,接触一段时间,说不定就成了”,陆隅也一直没有给慕稚压力,他牵着匹马,像认识很久的朋友那样让慕稚和它比身高,有点傻气,阳光照得他笑容明亮。
慕稚笑了笑,快步走过去。
两人换好衣服,修身布料勾勒出慕稚的腰身,细而窄,随着走动吸人眼球。
陆隅突然脸红了,磕绊着说,“骑、骑手在外面,我们快出去吧。”
慕稚不明所以,直到重新呼吸着草场上的清新空气,陆隅才恢复正常。
正要上马,负责慕稚的骑手直起身,对着他身后问了声好。
廖松琴和度假屋里剩下几人都来到了马场,他们已经换好衣服,也不知是不是自带的。
慕宁过来给慕稚整领子,廖松琴则走到骑手面前,说了几句话,骑手就走开了。
慕稚身子动不了,脑袋偏过去,“这是……”
“我带你。”廖松琴面不改色,截住他的话头。
“啊?”慕稚呆楞。
慕宁终于理好衣服,笑着安慰,“他小时候学过马术,你放心,不会让你摔着的。”
慕稚担心的根本不是这个。
几人陆陆续续散开,陆隅贪玩,跟着先前的骑手走开了,现场只剩下廖松琴和仍旧低着头的慕稚。
“我先上去。”廖松琴利落地上了马,拉着缰绳走了几步,马温顺地晃了晃脑袋,鼻息就在慕稚耳边。
“上来吧。”
廖松琴朝他伸出手。
慕稚仰着头,沉默地看了会儿马背上逆光的背影,那么高大,阴影几乎要把他吞没。
“我还是自己骑吧。”他说完,转身要走。
廖松琴沉了嗓音,“慕稚。”
见慕稚停下脚步,只留下后脑勺给自己,廖松琴紧了紧缰绳,马踢踏着腿,有些不安地打了个响鼻。
僵持一会儿,廖松琴似乎叹了口气。
马蹄声接近,慕稚背脊一颤,廖松琴的声音响在头顶,带着点无奈与柔和:
“阿稚,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上来好不好?”
慕稚觉得自己运动神经其实没有这么差,差到让廖松琴好声好气哄自己上马,只因不放心交付他人。
完全没必要。
他迟疑着,很慢地转过身,“那等我适应一点,你就自己去玩吧……叫骑手来教我就好。”
廖松琴点头,速度很快,像根本没听清。
他朝慕稚伸出手,“抓紧。”
光影在两人逐渐靠近的掌心凝成一束线,随着手指贴近,堙灭。
慕稚被廖松琴搂在身前。
【??作者有话说】
周五见啦
“吱吱——”陆隅第三次经过两人,一手脱缰,得意地喊,“你看我!”
两人闻声转头,随后就看到陆隅被骑手严厉地制止,两只手重新放回缰绳上。
慕稚看得眼热,“我们能不能跑起来?”
他一副想要追上陆隅的样子,廖松琴沉了脸,语气如常,“再等等。”
身.下的马慢悠悠踱着步,慕稚有种错觉,他不是来新洲骑马,是来吃草的。
廖松琴见他无聊地左看右看,柔软的发丝不时蹭到自己下颌,就放松了手上的力道,一夹马腹。
慕稚轻呼一声,如茵绿草在视线里倒退着,他身子后仰,察觉到后方就是廖松琴坚硬的胸膛,又立刻坐了回去。
他们很快追上陆隅,慕稚只来得及对陆隅“喂”了一声,就从他面前掠过。
慕稚稍有些遗憾,但很快重新专注到马场景色上。
远处是绵延草地,地尽头缀着橙黄的日,一点一点被绿色吞没,洇出油画般的质地。
廖松琴看着身前的人,关于慕稚的某些记忆突然苏醒。十九岁生日那年,廖松琴带着他去了黄金海岸。
沙滩松软,没有多少人,慕稚举着相机到处拍,还蹲下来拍特写,海浪洁白的沫子在显示屏上映出洁净的色彩。
廖松琴看了会儿,转身去买了热狗。
等他回来的时候慕稚已经不在原地了,他会水,所以廖松琴没有多少惊慌,只是往水里走了几步。
脚边踩到什么,他弯腰,捡起一个相机。
“……”
相机还能用,身后有踩水的啪嗒声响袭来,廖松琴打开摄像模式,回头对准慕稚:
“这位冒失鬼,你对相机大人有什么要说的吗?”
慕稚很羞愧的样子,“对不起。”
相机是慕宁送的,真弄丢了,慕稚自己都得难过许久。
廖松琴起了逗弄的心思,上翘的唇角隐在相机后,压着嗓音,“不够。”
镜头里的慕稚突然双手合十,朝他眨巴着眼,嘴角可怜地抿起,“求你了松琴哥哥,原谅我吧。”
他的唇染着粼粼水色,不自觉撅起,一副可怜又可恶的委屈相,其实心里拿准了廖松琴不会生他的气。
真是个恶劣的小孩。
慕稚说完就跑开了,踩得浪花作响。
廖松琴举着相机对准海浪拍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一低头,热狗也掉了。
最后追了一段路才把它捞出来,免得污染沙滩。
现在慕稚坐在他身前,分明是再近不过的距离,却规矩得过分,臀部与廖松琴之间留着一大片空隙,像是恨不得坐到马头上。
一种莫名的不快席卷了廖松琴,他故意夹了夹马肚,原本就奔跑着的马匹骤然加速,慕稚只顾着看远处的落日,一时不备,顺惯性摔进了廖松琴怀抱。
“对不起。”
他连忙稳住身子,要往前挪,腰间的手却施了力,把他箍进怀里。
“坐稳。”廖松琴道。
体温和气味都染红了慕稚的脸,他挣扎着,“太快了……慢一点,我想往前……”
廖松琴不说话,驱使着马往草场深处跑去,直到几乎看不到度假屋的影子,才放缓了速度,掉转马头。
慕稚突兀地察觉到几分异样。
整片天地都很安静,能听到马踢踏草地的细微动静,和若隐若现的蝉鸣。
以及……廖松琴似乎有些乱的呼吸。
慕稚很轻地舔了舔唇,心里有了猜测。
他身体悄悄后靠,随后被烫到般一个激灵直起腰,试图往前蹭,浑身都烧了起来。
但廖松琴不放手,像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似的,只是稳重地拉着缰绳。
慕稚呼吸都快停了。
他试图说点什么,又觉得说什么都不对。难道自己在廖松琴眼中是有吸引力的?还是说只是正常的生理反应,毕竟走个路都可能会这样……
慕稚胡思乱想,眉头越皱越紧,脸颊比天边的火烧云更红。
他忍不住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感觉错了,毕竟廖松琴这么淡定自若,还有心思越过他拍了拍马头。
这一动,两人挨得更近了。
炙热的温度抵着他,在马背上颠簸。
慕稚紧抿住唇,一脸凝重地挪了挪屁股,随后……
“慕稚。”
他的腰被廖松琴掐住了。他的手很热,呼吸很重,但说出口的话语十分平静,像在警告。
慕稚头皮发麻,险些慌不择路往马下跳,腰间的手一用力,把他钉在马上。
两人都不说话了。
直到走近度假屋,陆隅独自骑着马跑过来,说自己也能带人了,让慕稚快点下来玩。
慕稚哪里还敢,先不提陆隅这几小时速成的马术专业与否,想到可能出现的状况他就很想立刻晕过去。
但慕稚依旧动作迅速地下了马,不给廖松琴扶的机会。
“我去休息会儿。”慕稚边喊边往度假屋跑,刚下马不习惯,还跑歪了。
廖松琴和陆隅对视一眼,齐齐追赶。
晚间,慕宁带着几个兄弟在一楼调了酒,叫二楼的人下去端托盘。
陆隅捧着装得满当当的托盘,不解,“你们为什么不能去二楼调?”
“要你多嘴。”慕宁恼羞成怒,“你多跑几趟。”
慕稚在二楼影音厅里调试设备,机子里有几部口碑不错的惊悚片,茶几上堆满吃食,还专门辟出一块空地放酒。他们打算边吃边看。
虽然慕稚觉得会有人惊吓过度,把酒泼翻了。
人陆陆续续上了楼,陆隅端了碗杨枝甘露,和慕稚一起坐在地毯上。
他们背靠着沙发,慕宁拿着遥控器乱按一气,被南语说眼光烂,要自己选。慕稚接过琉璃碗,喝了口,满口甘甜,驱散了运动后的暑热。
南语选完片子就坐回单人沙发上,慕稚目光梭巡一番,在离南语很远的地方才找到廖松琴,倒是和他只隔了两个人。
廖松琴似有所觉,侧脸动了动,他立刻偏开头。
厅里暗下来,放映机映出室内滚动的浮尘,有种老旧的质感。
电影没什么意思。
慕稚想,惊悚感全靠跳脸,要论高级,还得是前年上映的某部片。
而那部电影,他是和……
陆隅突然听到“啪”的一声,受惊地侧身,看到慕稚一巴掌拍在自己腿上,手拿开的时候甚至留下了红痕。
“怎么了?”他连忙凑过去。
慕稚把自己拍回现实,轻轻笑了笑,“有蚊子。”
陆隅要起身,“我去拿驱蚊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