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吸气时牵动了神经,他浑身一颤,脸上出现了短暂的呆愣,随后眼泪又来势汹汹地溢出来,他对着贴上来的廖松琴道,“讨厌你……讨厌啊!”
廖松琴颇有些手足无措,从后搂住他,“我抱着你,放松,腰软一点。”
如果有力气,慕稚一定会骂,软了他还怎么憋得住?但他哭得缺氧,小腹阵阵地疼,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身子腾空,廖松琴从后抱住他,托着膝弯。
格纹裤很容易剥离,廖松琴一手把它推上去,松垮地挂在脚踝。
他分开慕稚的膝盖。
粉色的。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廖松琴脖颈自主转动,又看了眼。
他脑后神经突突跳动,血液逆流,僵直地移开视线。
淋浴房空无一物,他想:粉色的。
大脑一片空茫,廖松琴怀里的人火热又柔软,他眼前不断浮现刚才的画面,喉头滚动,牙都快咬碎了,才没有盯着看。
慕稚憋得太久了,最开始还做不到。
他隐忍着,哄,“放松,放松一点。”
宽大的手动了动,揉着腰腹。
哄到后来,廖松琴索性在他耳边吹口哨。
廖松琴庆幸慕稚此时不清醒,他手臂默默用力,将慕稚往前抱了抱,隔开两人。
如果是平时,这么硌着对方,慕稚早就要面红耳赤说他是色情狂了。
慕稚心里好像总觉得他色。
廖松琴也不想频频失态,在慕稚面前,他也是会感到羞耻的。
可慕稚真的,太色了。
怎么会有人从眼尾小痣到粉色的……都这么让人疯狂。
廖松琴想到新洲那晚,当时灯光昏暗,他伸了手,狂乱又酸楚地旁观慕稚的情动,猜想着今夜入梦的是谁,到底还有没有他廖松琴的位置。
慕稚那声青涩的“帮你”响在耳畔时,廖松琴甚至有些恐惧。
恐惧自己给慕稚带去伤害,也害怕他在自己揭开假面时选择逃离。
随着身体水分的流逝,脑子里进的水好像也一起空了。
慕稚沉默地穿好裤子,和廖松琴呈对角站在厕所内。
门外没了动静,
慕稚开口,还带了点哭腔,“忘掉。”
单看这两个字,还以为是多冷酷的人才能说出的话,廖松琴看他羞耻得红晕蔓延到脖颈,都有些怕他下一秒晕过去。
“好的。”廖松琴非常配合地回答。
等慕稚缓过来一点,他接着道,“但我有个要求。”
“?”愤怒而控诉的视线刺了过来。
“我惹你不开心了,可以打我骂我,但别不理我。”
廖松琴嗓音低沉,像粘稠淌下的松脂,化成一颗色泽甜蜜的琥珀,他直视着慕稚:
“告诉我你的想法。让你快乐的事,我会学,让你讨厌的事,我不会再做。”
那如果我让你离我远一点呢。
慕稚唇瓣烧得干涩,他咬住下唇,咽下了到嘴的话。
因为那话并非他本意,也不是出自真心。到了今日,慕稚发现自己那颗不争气的心脏还是会为廖松琴的话狂跳,纵使他们都明白,如果再出现一个“陆隅”,廖松琴说的话就未必能做数。
良久,慕稚道,“你录下来。”
“好的。”
“出去就录。”
廖松琴掏手机,“现在就可以录。”
慕稚瞪了他一眼,“不要。如果做不到怎么办?”
“做不到就把我这个月的工资转给你。”
慕稚心头一跳,看过去,“什么?”
“开玩笑的。”廖松琴打量着他的神色,知道慕稚不喜欢这个惩罚,改口,“做不到就一周不能见你。”
“……”慕稚勉强松口,“一周好短。”
“不短。”
折腾了一通,两人终于回到卧室。
慕宁不见踪影,卧室明亮的光线下,廖松琴神色间的不适显露无疑。
慕稚摸了摸他额头,皱眉,“你还没吃药?”
“出来得急。”廖松琴拿出一板药,“有水吗?”
慕稚没多想,拿过床头的保温杯,“还有点。”
廖松琴垂眼拨出药片,锡箔纸发出响动,他接过杯子,仰头吞了药。
他的喉结很缓慢地动着,一口一口吞咽,把所剩无几的水喝完。不知是不是错觉,慕稚总觉得他脖颈上那几道红痕很像指印。
正要细看,廖松琴低下头,金属杯沿在光亮下晃了人眼。
慕稚想起这是他喝过的。
他莫名有些不自在,踌躇会儿,问,“你还能翻回去吗?”
廖松琴:“?”
“不是。”慕稚也意识到自己说了傻话,“你能悄悄溜走吗?”
“我是个病人,阿稚。”
廖松琴眼睫微垂,看起来十分虚弱,“而且,我很见不得人吗?”
“对不起。”慕稚先是虚心道歉,随后说,“可这是一个大变活人的问题,和能不能见人没关系。”
“……”
廖松琴沉默会儿,“那还不如这样。”
慕宁在厨房系着围裙煮粥,身后电话响个不停,他接起来,“我感冒了,有事明天再说。”
电话那头嘈杂地说着话,慕宁眉头皱起来,开了免提,“嗯?”
楼梯上似乎有动静,慕宁一边应付着下属的话,一边想扭头看过去。
电话那头响起一道清冷的声音,“慕总。”
慕宁身子顿住。
他拿着汤勺,语气平稳地回,“林助,什么事?”
慕稚胆战心惊地抓着楼梯扶手,看廖松琴一阵风似的去了玄关。
他站的位置能看清厨房全貌,期间慕宁差点回头,吓得慕稚狂冒冷汗。
好在有惊无险,慕稚蹑手蹑脚下楼,摸到玄关,刻意地咳嗽两声,拉开了门。
他对着空无一人的门外喊,“松琴哥哥。”
廖松琴尴尬地发出点响动,“欸。”
慕稚关上门。
他和廖松琴对视会儿,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我是不是不该藏你?”
廖松琴面不改色,“没事,挺有意思的。”
“……”
“你终于来了,出事没?”慕宁穿着围裙跑过来,手里还拿着汤勺,“烧晕过去了?”
廖松琴没想到自己思索良久的烂理由这么轻易地从慕宁嘴里说了出来,他沉默会儿,点头,“开到一半有点晕,停在路边想缓一下,再睁眼就到现在了。”
药效还没发作,他说这话时,脸上那几分痛苦并不全然是假的。
慕宁还能有什么责备的心思,连忙把人拉到椅子上坐下。
他端了两碗粥出来,拿过其中一碗吹了吹,喂到慕稚嘴边。
廖松琴看着他们一个喂一个吃,和谐无比。他咳嗽两声,抿着唇舀起一勺粥,动作缓慢地吃了口。
慕宁看得不忍,“你等会儿别开车回去了,在这儿住一晚吧。”
廖松琴嘴角细微地翘了翘,没有推拒,“谢谢。”
【??作者有话说】
可能会有宝宝问为什么不让阿稚坐着上。
我非常提倡广大男同胞在日常生活中学会坐下来,但是
就要抱着上(。3)
。。果然被锁了,明明什么也没。
“我来送文件。”林初笑了笑,扶住他,“病了怎么不休息?”
慕稚看了眼玄关的镜子,自己脸色还没差到一眼能看出生病的地步,“很明显吗?”
林初:“看到慕总开完会急急忙忙冲出去,我大概能猜到。”
“还好带了点补品。”林初抬手,露出一个大袋子。
他瞟向门内,“慕总呢?”
楼梯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慕宁远远瞥见两人,步伐不自然地顿了顿。
“来了啊。”
他谨记生病人设,抬手抵着唇想咳嗽两声,但对上林初似笑非笑的视线,又明白毫无作秀的必要。
慕宁“啧”了声,拿过林初手上的袋子,进了厨房。
“旺里好玩吗?”林初在沙发上坐下,闲聊似的问。
“还行,三分之二都是雨天。”
林初点头,不再说话,气氛就此沉闷下来。
慕稚轻咳一声,还想找话题,林初就体贴道,“回房休息吧,不用招待我。”
又加上一句,“后天就要上班了,得在那之前修养好。”
“……”慕稚无言,“林哥,这份工作是不是压榨你太多了?”
林初笑起来,“在哪儿工作不是压榨。”
“这算好的了,起码工资开的高,也不用担心空降什么人把我挤走。”林初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继续说,“最重要的是,慕总是很好的人。”
慕稚正因为他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发怔,听到这句话,抿起唇,“但他工作起来太没有分寸了。”
林初好像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评价,镜片后的眼一弯,“只有工作上没分寸吗?”
慕稚知道他是在说酒吧的事,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哥。”
林初走后,慕稚两手撑着头,问,“上次林助去酒吧,你为什么这么着急?”
慕宁挑眉,“怎么突然好奇这个?”
“嗯……”
慕稚沉默会儿,道,“因为我也觉得你状态不对。”
“林助这么有能力,你们又是上下级的关系,一直这种状态,好怪哦。”
“这种状态怎么了?”慕宁笑起来,“正常上下级不就是这样?”
“可是你之前还说把他当弟弟,谁会对弟弟这么冷漠?”
慕宁还系着围裙,在座位里呆坐一会儿,蓦地苦笑,“人家不承我的情,有什么用呢。”
林初是孤儿。
他在福利院长大,被人领养,原本日子顺遂,读高中时亲生父母找上门来,说要把他领回去。
养父母不堪其扰,报考大学时和林初商议后决定把人送到外地,也就是本市上学。
原本以为摆脱骚扰了,谁知生父欠了债,得知林初在大公司上班,变本加厉地展开攻势。
“亲生父亲是个混混,我怕他出阴招。”慕宁眼神晦暗,“以前碰上过一回,在我眼皮子底下打林初。”
慕稚眉头跟着皱起来,“报警了吗?”
“报了,算算日子早放出来了。”
这情况听起来确实不妙,慕稚发了会儿呆,觉得不对,“所以你是因为林哥不接受你的好意才生气的?”
“……”慕宁不语。
“可是你那天一声不响去酒吧抓人,换我,我也不高兴。”
“为什么?”
“那天周六啊!你又不说理由,谁周末玩得好好的要被老板抓走会开心。”
慕稚打了个喷嚏,眼睛红红的,凑过来出主意,“你就像以前一样对林哥,工作外的时间少打扰人家,但又时不时表达一下关心。时间长了,你们会熟起来的。”
慕宁若有所思,过了会儿回过神,敲他脑袋,“还坐着干嘛,回房休息。”
慕稚不情愿地上了楼。
晚间慕稚又烧了起来,他浑身虚汗,意识不太清醒,哭得天塌下来似的,拽着人衣服不让走。
廖松琴和慕宁忙活了一晚上,天边泛白才睡下。
清晨,慕稚被热醒。
他皱着眉挣扎会儿,四肢像被铁坨压住了似的,动弹不得。
慕稚眨了眨视线模糊的眼,终于看清:被子上沿着他的躯干放了几个哑铃。
“……”
肯定是慕宁嫌他闹腾,为了尽快脱身,把他给封印了起来。
如果最后来房里看他的人是廖松琴就不会这样。
慕稚嘀嘀咕咕地拿开哑铃,还挺沉,慕宁大半夜扛到他房里也不觉得累。
手机震了震,慕稚睡得身子松快,拿过来看了眼。
陈令发来消息:【哥!我找到房源啦。】
【这么快?】
【嗯,有学姐毕业了合同还没到期,急着找下家,被我捡漏了。】
【好,你注意别被骗。】
聊了几句,陈令提起找室友的事,慕稚就说会帮他留意,让他把详细条件发过来。
陈令在聊天框里做流泪猫猫头,【谢谢学长,改天请你吃饭~】
当天中午,廖松琴苏醒。他后脑一阵钝痛,感冒尚未好全。
回复了几条工作消息后廖松琴点开朋友圈,刷过几条某公司股价下跌的推送,看到了熟悉的头像。
熟悉的头像,陌生的文字。
【慕稚】:已有房源,找人合租,仅限男。价格可议,要求卫生习惯良好,作息健康,晚间不扰民。有意者联系这个微信。
底下陆隅评论:【我!!!!!!】
廖松琴:“?”
“这是什么意思?”慕宁进慕稚卧室逮人。
慕稚抱着保温杯,稍有些迷茫,“啊?”
“合租。”门口廖松琴抱臂站着,嗓音还有些哑,“你和陆隅合租的事。”
慕稚发完就没再关注手机,打算晚点集中处理。
他看了眼评论,明白过来,“这个啊……”
慕稚视线一转,对上廖松琴黑沉沉的眼眸,却又不打算好好解释了,“就是字面意思。”
廖松琴手指一紧,面上温和地笑了笑,“一定要去吗?”
“对的。”
“那我可不可以住你们隔壁,这样凡事能有个照应。”
“?”慕稚拒绝,“不行。”
“楼上呢?或者楼下。”
“也不行。”
廖松琴循循善诱,“阿稚,你第一次自己搬出去住,饭谁来做?我要是住在附近,到了饭点你来自提就行,省时又省力,好不好?”
“谁说我不会做饭了。”
慕稚身子往前倾,一副争论上头的模样,“看着菜谱学一学,有什么难的?”
廖松琴不说话了。
旁观这场开始得莫名其妙争执的慕宁:“呃……阿稚,这个还是有一点难度的。”
“试一试就知道了。”
廖松琴往门框上一靠,咳嗽两声,很虚弱的样子,“我不舒服,想喝粥。”
“阿稚,你能做出来吗?”
慕稚“蹭”地站起来,“当然。”
他撩袖子,“你要喝什么粥?”
廖松琴说了个难度中等的,“香菇青菜粥。”
五分钟后,慕稚站在厨房里,面前是慕宁给他找出来的食材。
他盯着背后四只眼睛的注视,握着刀站了会儿,忍无可忍,“……能别看着我吗?”
慕宁:“怕你切到手。”
廖松琴:“了解,我们回避。”
他拽着满脸不解的慕宁去了客厅,留下厨房里跟着视频步骤一步步做的慕稚。
他把食材放到砂锅里,发了会儿呆。
怎么就开始煮粥了?
慕稚不是完全没做过饭,下碗面的水准还是有的。
只是煮粥还是头一回,脑子里又一片混乱,最后端出去时带了点焦味,他面色不虞,把碗放到坐在餐桌边的廖松琴面前。
“很好吃。”廖松琴宽大的手伸过来,揉了揉慕稚的脑袋。
“第一次做,有点瑕疵很正常,下次会做得更好。”
慕稚情绪冷却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闻言只能“嗯”。
慕宁偷偷去厨房盛了碗,正在小口品鉴,抬头,“你是同意阿稚搬出去住了?”
廖松琴放下勺子,磕出清脆的响,“看阿稚的意思。”
慕稚骑虎难下,只能说,“还没定下来。”
在慕宁盘问他房源信息前,慕稚钻进厨房,假装忙碌地洗起了碗。
身后廖松琴走进来,挽起衣袖,却没急着上手帮忙。
他看慕稚挤洗洁精,“知道该用多少泵吗?”
慕稚往小碗里挤了两泵,不太确定,“这些?”
廖松琴失笑,接过滑不溜丢的碗,放到水池里,先把塞子按下去,随后打开水龙头蓄了水,给慕稚看浮起来的白沫,“像不像棉花糖?”
哄小孩似的。
慕稚心里嘀咕,凑过去,“嗯。”
既然已经碰了水,廖松琴指挥慕稚把先前慕宁没来得及洗的碗也放进来,慕稚照做,站在一旁看他在白沫之下摸索,水珠在鼓起青筋的手臂上滑动,会闪光似的,晃得人眼疼。
廖松琴把碗洗干净,拽过慕稚滑溜溜的手,放到水龙头下细致地冲,指尖薄茧贴着指缝重重擦过去,让慕稚不适地抖了抖。
“会做饭只是独自生活的保障,不能代表什么,洗碗也是,你这么聪明,有心学的话,每一样都能学会。”
廖松琴拿过菜刀,在水流下冲洗着,“今天让你煮粥,只是想看看我们阿稚的决心。”
他说这话时没有看慕稚的眼睛,声音很温柔,像第一次见面时提起他行李那样,理所当然地希望慕稚轻松一些:“有我和慕宁在,这些事慢一点,晚一点,都没有关系。”
胸腔有酸涩感一闪而逝,慕稚揪住心口的衣料,很轻地呼了口气。
“知道了。”他垂下视线,盯着廖松琴裤管上的一处褶皱。
那瞬间,像是突然有什么东西砍断了温情,慕稚神色恢复如常,抬起眼,“反正,就算我搬出去,你也能轻易知道我的所有动态吧。”
空气里的微尘似乎都停止浮动。
廖松琴擦拭菜刀的动作顿住,刀光反射到脸上,使他的面容割裂成两部分,上半张脸无法辨析,下半张脸上笑容依旧,嘴角微微翘起。
他侧头,看着慕稚,轻轻地“嗯?”了一声。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廖松琴:慢一点,晚一点,都没关系。
慕稚(揪着衣角):那你可不可以……别老想着,那个我。
廖松琴(微笑):不行哦。
章节序号有点问题,但不影响观看~也不会多扣费哦
第50章 大翻车
慕稚也不想把气氛弄得不愉快,光线明亮地照进厨房,原本是很温馨的画面,现在却成了冷色调劣质油画,干涩又凝滞,不会让人想看第二眼。
但他明白有些话必须说。
“慕宁在定位我,这我知道。”他上前一步,拨开菜刀,按住廖松琴手臂。
光影晃动间,慕稚直直望进廖松琴眼底,“你呢?”
“是定位,跟踪,还是监视?”
廖松琴那双好看的眼睛依旧沉静,他笑了笑,露出点不解,“怎么会这样想?”
慕稚手指一颤,有什么话立刻到了他嘴边,但这话背后代表的意味太重,让他没法立刻说出口。
“……是都有?”
手下的小臂肌肉紧绷起来,慕稚后撤一步,不可置信地睁大眼。廖松琴见他神色变化,立刻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哪样?”
慕稚抓着自己领口,面色在日光下纸一样苍白,“定位,跟踪,监视,哪一样不对,你可以反驳我。”
他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渴望从廖松琴嘴里听到否定的话语,而廖松琴对他也总是模棱两可,只在某些事情上给予积极的肯定。
说话啊。
慕稚盯着他,细白的手指攥得发青,在心里祈求,反驳我啊,一样也好……反驳我。
廖松琴只是说,“对不起。”
“在哪里安了监控?”慕稚哆嗦着,他转身要走,撞到厨房移门上。
廖松琴下意识要扶,被慕稚挡开。
回身时他视线扫到某处,定了会儿,无力地笑起来,“果然是你。”
玄关上方空空如也,那台曾经在雨夜断电的监控不知所踪,只有被注视的感觉如跗骨之蛆,阴湿地盘桓在屋檐下。
什么慕宁给了权限,什么无意间点开,又是假的。
慕稚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表情,他问,“还有多少东西是骗我的?”
廖松琴干涩道,“没有了。”
“为什么要这样做?”
“怕你一个人不安全。”
“我,”慕稚深吸口气,“我真的搬出去了,你也会装针孔摄像头是不是?”
“不会……”
慕稚打断他,自己推翻,“对,你确实不会,你会打着我哥的名义光明正大安一台监控进去。
廖松琴还想说话,慕稚道,“别来见我了。”
“……这一周吗?”
想起二十四小时内他们曾有过的对话,慕稚顿了顿,“近期都不要见了。”
廖松琴向慕宁打了声招呼,说公司有事,先回去处理。
他走后慕宁问,“房子什么样?我看看。”
慕稚心烦意乱,“是我学弟要找人合租,不是我。”
“嗯?”
他无心解释,看慕宁眼下青黑,拽着人上楼,“我午睡一会儿,你也休息一下。”
回了房,慕稚睡不着,枯坐原地。
为什么?他按着心口,这里痛得像裂开了。
慕宁也不打招呼就定位了他,可慕稚短暂错愕过后很快就接受了这件事。
因为慕宁爱他,这么做能让慕宁安心。
廖松琴……廖松琴也是担忧他的安全,为什么自己的反应会这么强烈呢?
慕稚不愿接受那个显而易见的答案,将这阵绵延的疼痛归结为感冒未愈。
吃点药就会好了。
回归公司后,慕稚专心跟着林初熟悉公司事务,旁观了几个项目的推进流程,心里大致有了数。
日子一天天过着,除了慕宁对林初变本加厉地热情以外,没什么新鲜事。
这日,林初看着桌上老板泡给他的咖啡:“……”
“慕总,这些事不该你干。”
慕宁躲在电脑后偷看他的反应,闻言一脸深沉,“老板做事,你少指挥。”
林初:“…………”
他深吸口气,微笑,“好的,谢谢老板。”
慕稚看得乐呵,敲桌子,“哥,我也要。”
慕宁:“哦好。”
慕稚笑出了声,和默默无言的林初对视一眼,安抚地笑笑。
“对了,”慕宁提醒,“接下来几天强降雨,你们记得带好伞。”
慕稚出行都与他一起,不必关注这些。慕宁视线落在林初脸上,加重语气,“不要淋雨。”
“好的。”
临近下班,陆隅发来消息:【吱吱,想吃泰料吗?】
慕稚依稀记得刚认识那会儿陆隅也带他去了泰餐厅,【可以呀,你真的好喜欢吃泰料哦。】
他们约了周五,慕稚退出对话框,手指滑动,有些出神地看着一个个聊天记录,一直翻到一周前的对话人才停住。
廖松琴:【我以为你出事了,叫了救护车。】
慕稚闭上眼,记忆里温柔沉稳的哥哥和监控后窥视的眼,他依旧无法将这两个身份结合起来,然而越是违和,越是无法不去在意这件事。
不管了。
慕稚关上手机,收拾好桌面,跟着慕宁去车库。
还是想想周五见面时穿什么吧。
周五难得是个晴天,餐厅离得近,慕稚下班后步行去了那里。
陆隅穿着身黑色棒球服,下身浅色牛仔裤,青春洋溢。他好像还做了发型,见着慕稚走过来,开心地挥手,“你来啦!”
他带着慕稚坐下,“听说你从旺里回来就生病了,我想去看,宁哥说让你多休息,不许我去。”
“小感冒。”慕稚从包里拿出甜点,递过去,“柠檬挞,你喜欢吗?”
“喜欢!”
菜品上来后,陆隅戳着椰子冻,犹豫了会儿,问,“廖松琴是不是也病了?”
慕稚点头,“嗯,他传染我的。”
见他谈起相关话题时没有什么抵触,陆隅稍稍放心,“啊,真是的,看来松琴哥得多多锻炼,自己感冒也就算了,还带上你。”
慕稚察觉到陆隅对廖松琴轻微的敌意,岔开话题,“你上次说回来要做一个大项目,怎么样了?”
“嘿嘿,还没这么厉害,最多就是打下手。”
陆端毕竟与慕宁等人多有合作,两人不知不觉聊了许久工作上的事,菜凉了也没人管。
陆隅掏出平板翻着案例,慕稚嫌歪着脖子不舒服,干脆坐到他身旁。
窗外“轰隆”一声,银蛇划破夜幕,店内的人纷纷抬起头,看到城市被雨幕笼罩。
慕稚并没有很关心这场雨,他指着某处,“可是这太主观了,没有能计量的方法吗?”
陆隅蹙眉,“我也觉得有点不科学,但如果一个一个去调研,前期投入太大,不现实。”
慕稚思索,“那如果……”
“吱吱。”
“嗯?”
“这里,”陆隅的手指轻柔地从他脸上抚过,“沾到果酱了。”
慕稚略有些尴尬,“谢谢。”
他转头看被风雨刮得枝叶弯折的树,“感觉一时半会儿停不了,叫得到车吗?”
陆隅也跟着转头,“我觉得难。”
慕稚看了看手机,这个点,慕宁要去慈善宴会,不可能来接人。
他和陆隅一起点开叫车软件,雨天路况不好,周围又是商业区,都是叫车的人。
“叫司机来吧。”陆隅说。
他私心想和慕稚多待一会儿,打电话的动作慢吞吞的。
“司机这个点早就下班到家了。”慕稚果然制止,“等等说不定就停了,反正今天也没事。”
陆隅开心了,笑嘻嘻收起手机,“好呀。”
“吱吱,可以摸摸你的痣吗?”
慕稚以为自己听错了,“嗯?”
“你的泪痣。”陆隅撑着头,手指虚虚地描摹那颗嫣红小痣,“他们说,这里有痣的人爱哭。”
气氛变得有点奇怪,慕稚蜷起手指,干巴巴道,“我不爱哭。”
“嗯,”陆隅声音低低的,“在我面前一次都没哭过。”
他的气息渐渐靠近,温热的呼吸打在眼尾,慕稚睫毛不受控地颤抖起来。
他想往后缩,“陆隅……”
“滴——”尖锐的鸣笛声刺破雨幕,店内的人俱是一震,看向窗外。有辆车在咫尺外的街沿打着双闪,雨刮急促地扫清雨水,好一会儿才消弭了声音。
“是不是黑车啊?”邻座的情侣坐着讨论了会儿,决定去问价。
“这些黑车司机为了揽客还挺拼。”陆隅掩饰地拿起柠檬水,“不过雨天很多人会选择坐吧。”
慕稚从刚刚的莫名氛围里缓过神,看着那对情侣撑伞走出店门,弯腰敲了敲车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