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行当然也注意到了江临双古怪的打量,他也不在意,因为他也在看江临双。
从查到的资料来看,这个青年的确过的很辛苦,很小就在外面靠捡垃圾和打零工挣钱,十五岁虚报年龄去剧组做群众演员,高中的学费生活费都是自己攒的,大学也没上,养父母有赌博、酗酒、家暴等等一切你能想到的不良嗜好,他从小也没少被这对男女磋磨。
但他身上却有一种与经历完全不符合的张扬,他的眼神明亮,仪态高傲,眉眼间始终有一种一切尽在掌握般的自信从容。
像是,他曾穿过阴霾,却不染尘埃。
在他眼里,似乎那二百多的网站爆款,二万多的高级品牌,不知道多贵的私人定制,都没有本质区别,甚至他看见谢家一个豪车车队的时候,眼神也和看见路边的普通出租车一般无二。
是个有意思的人。
大概……也是个值得敬佩的人。
说起来,自己欠他的这辈子也还不起了吧。
而且……谢长行明确地感觉他大哥在隐瞒一些事情,一些关于江临双的事情,还自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但其实吧……这演技太稀烂了,他只是懒得戳穿他大哥,戳穿了又得恼羞成怒,鼓起来成个河豚。
难不成……谢长行兀自笑了笑,不会是他大哥知道了他要渡劫,所以不敢让他知道?
这又不是癌症,怎么还瞒着本人呢。谢长行摇头。而且,这也瞒不住呀。
算了,他大哥只是普通人,对玄门一知半解的,就先让他自己随便折腾吧,看起来也挺逗乐的。
死劫——如果这是他欠江临双的因果,那他觉得这很公平。
车很快使出市区,但谢家主要居住的住处也没有距离市中心特别远,毕竟两个小的上学会不方便。江临双看着面前的别墅,特别满意。
整个庭院特别大,但以谢家的财力来看,却是很小。但走进时,很快就会意识到,这里每一寸土地都透着一股温馨舒适的气息,显然是一家人精心呵护、认真生活的地方。
大门打开,早早等候着郑管家和其他工作人员,热热闹闹的,甚至还有一只造型特异的人工智能管家型号机器人,只可惜,依然缺了谢家男女主人。
谢龙吟率先大步进门,而走过江临双身旁时,似乎有点紧张,对他说:“爸妈的行程安排不太方便更改,毕竟集团这么大,是多少人共同的心血,不能因为私事耽误公事,还要过两天才能回来。”
江临双没说什么,谢龙吟似乎松了口气,急忙板着脸找补了一句强硬的话:“所以你最好别闹,懂点事。”
谢长行好笑地看着河豚大哥,柔声说:“你的房间等你自己布置,你先随便选一间房住几天。”
“随便选?”江临双相当自然地换上管家放好的拖鞋,抬腿就往楼上走。
一点都不见外呢!谢龙吟保持着河豚状态,急忙跟随。
江临双看房间不是靠的眼睛,他是精神力快速扫过,已经迅速确定了大致方向——他几步走到门前,打开,入眼的赫然是一间奢华高调的房间,正中央一张欧式雕花复古四柱床,雕工华丽,还镶嵌宝石,墙壁上挂着巨幅风景油画,画工显然都是大师级别,张张漂亮非常,窗子做了罗马立柱浮雕装饰,还是巨大的落地窗,阳光正温暖地洒进来,一地金黄。
江临双满意点头:“就这间!”
看啊,椅子扶手上镶嵌了宝石!个个都那么大那么透!阳光一照五光十色的呢。
沉寂三秒,谢龙吟提高调门,炮仗一样叫起来:“你一回家,就想抢长行的房间?我告诉过你,长行永远是这个家的一分子,你休想把他从这个家赶走!”
——露出马脚了!就肯定是被邪魔外道蛊惑了,来动摇长行道心的吧!!!
该死,这可怎么行啊!前往不能让长行和他真的斗起来啊。谢龙吟焦躁。再次坚定地发誓,谢家,绝不二选一!不可能!做梦!妈的!
江临双懒得理他,兀自回头,看见谢长行坐着他的悬浮轮椅慢悠悠飘到楼上,忍不住赞叹了一句:“品味不错。”影月神殿最爱的就是这种奢华浮夸大排场。
谢长行颔首微笑:“谢谢。”
江临双四处看看,问:“借我住两天?”
谢长行很随和:“行。”
谢龙吟:“……”
谢龙吟:“不行!!!”
说完,老母鸡似的站到门口,炸开膀子,拦住。
“你喜欢这个风格,我现在就给你定做家具!你怎么能抢长行的房间,长行睡哪?”
也对,江临双想了想,又看了看那张两米五的巨大床铺,歪头,露出他的漂亮笑脸:“要不,咱俩挤两天?”
谢长行心头颤动了一下,但脑海里莫名浮现出那个红衣白发的厉鬼,久久不散,他沉默了好一会,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回答说:“额,可能不是很方便。”
唔,不愿意,江临双皱眉,下一秒,谢龙吟一把揪住他的胳膊,把他生生拖到一个房间门口:“你睡我屋!!!我屋比长行的大!床可软了!”
江临双探头——灰色性冷淡现代风,果断摇头:“不要,你屋太丑。”
谢龙吟:“……”
谢龙吟牌河豚原地爆炸!
谢长行缓缓跟上,悠悠然道:“那临双睡我的房间,我睡大哥你的房间,你先找间客房对付一下,好吗?”
江临双点头,跟着问:“好吗?”
谢龙吟一回头,两张温温柔柔的漂亮笑脸,两双眼睛认认真真看过来。
谢龙吟不炸了,他飘起来了。
“好!”果断点头答应。看,他就说他弟弟那么温柔可爱!!!
当天傍晚,谢家两个小的风风火火咋咋呼呼地放学回家,冲进家门,火箭一样一头扎进二哥房间,随机,发出被踩了尾巴一样的尖叫。
江临双从被子里钻出来,脸色漆黑地看着这两个噪音源头,非常想下个静音咒。
算了,自己血亲,都是弟妹,忍一忍……个屁!
“叫魂?”江临双露出假笑,一人一个噩梦诅咒丢过去,让你俩天天睡觉做一宿被尖叫鸡吵醒的噩梦!
“你你你——你怎么抢我们二哥房间!”谢采薇率先开口,泪眼婆娑,“你别做梦,就算你机关算尽把我们二哥挤走,我也是不会认你的!我要是叫你一声哥,我把名字倒过来写!”
江临双当时眉梢就飞起来了——这孩子哪来一脑袋奇怪狗血梗——他可是个神职者,神职人员是干什么的?引领信仰、劝导人走正路的,今天就得让这孩子领略一下大神官的威能!
作者有话要说:
大神官:就要大排场!
谢二弟:就要超华丽!
谢大傻:就要……弟弟!
第十一章 名字
还没等他动手,谢青玉更是咔嚓一下爬到床上,一把拽住江临双的胳膊,要把他往床下拖,嘴里还嚷嚷:“你把房间还给我二哥,你睡我屋,睡我屋总行吧!我屋可大可漂亮!”
江临双被扯得摇摇晃晃,一条一条过自己会的、效果恐怖、但不致命的恶咒,心不在焉地回答:“不睡儿童房。”
“你屋才是儿童房!”谢青玉也气哭了。
他们班班长家之前就发现孩子不小心抱错了,那个回家的真千金受了养母教唆,当晚就把班长姐姐的东西丢出了家门,闹着要家里人二选一,还要立遗嘱确认分财产,他们谢家可不能重蹈覆辙!分财产还算可以,想把二哥赶走,门都没有!
他和他妹妹长得特别像,也就是长得像女孩,这一哭,更是娇气极了,因为容貌出众,哭起来楚楚可怜的,连江临双久经历练的反派心都忍不住动摇一秒。
也就一秒,下一秒,在鼻涕眼泪挨到他袖子前,他就用法术不动声色地把熊孩子掀到地上去了。
这声音太吵,隔壁的谢长行坐着轮椅赶到,看着哭作一团的两只,扶额。
他抬头,无奈地看着江临双,摇头:“没办法。”忍忍吧。
江临双莫名看出一种沧桑,不由得点头:“辛苦了。”
“二哥!”俩熊孩子连滚带爬挪到谢长行身边,一左一右拽住,“二哥你不能走!”
谢长行看上去心情和江临双如出一辙,被这泼天狗血撒了满头满脸,又因为是自家弟妹,不好下手太黑,只能憋得自己心梗。
“我什么时候要走了?”谢长行不动声色地说着,手在两个熊孩子的后脑各自画了决——
那么惦记着他被赶走的狗血情节,那今晚就做噩梦梦见这个吧。
下一秒谢长行提高声音,一叠声问:“作业做完了吗?月考考了多少分?青玉骑马还爬不上去吗,采薇要学的笛子练了吗?”
哭声戛然而止。
谢长行露出一个看似柔和、实际充满危险的笑容,伸出手:“月考卷子呢?
谢青玉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没发挥好……”
谢采薇嗫嚅:“我还行……”
不知道怎么的,谢青玉的手机就出现在了谢长行手里,他打开某手游,看了看:“段位涨了啊?”
“别!”谢青玉惨叫,“别熔我符文,球球了!”
已经晚了,谢青玉眼前一黑,看见自己的符文化成飞灰。
谢长行收起笑容:“大呼小叫吵人睡觉,给你们临双哥哥道歉。”
两只梗着脖子站了半天,确实心虚,灰溜溜地转过身,齐声说:“对不起临双哥哥。”
江临双看着谢长行干脆利落地收拾熊孩子,没忍住,对谢采薇说:“你名字倒过来写?”
谢采薇:“……”这人怎么这么坏!!!
想了想,大神官也不做声地改了一下噩梦诅咒——让熊孩子今晚做梦倒着抄写自己的名字,一万遍!
这没完,江临双对谢长行说:“建议查一下他俩平时看的书,估计没少看狗血网文。”
怎么就默认他一定会挤走谢长行?他没那个兴趣,他只想把谢长行掳走,抓去做不死生物。
听他这么说,谢长行神色一凛,下一秒谢采薇的手机也出现在了他手里,他一手一个解锁了,指尖翻飞,搜查起来。他抽空还跟江临双说:“你查一下他们俩书包和智能电脑。”
“哥哥哥哥哥——”谢采薇叫出鹅叫,“我都十五了,不是五岁,我、我有隐私权!”
谢长行头也不抬:“随便闯别人屋子的时候,怎么想不起来隐私权?”
江临双也不客气,拎过两个人的书包,熟练地翻了翻,比谢长行的动作快多了,飞速抽出了谢采薇的一打卷子,翻开,果然卷子背面密密麻麻写满蝇头小字。
“可以啊大作家?”江临双抖了抖卷子,那卷子正面还留有谢长行的家长签名呢。
谢长行看了一眼,写的是豪门虐恋小说,文笔稀巴烂那种,顿时叹气道:“惭愧。”
江临双:“啧。”
在一片兵荒马乱中,两个熊孩子被扔回各自房间写作业,谢长行却没急着走,他的目光在室内巡视了一圈,变得有些捉摸不透起来。
他说:“我上次送你的护身符呢,怎么没戴着,不喜欢吗?”
江临双面不改色地说:“打包的时候放衣服里,被狂战士扔窗外了。”
谢长行没忍住笑出声:“狂战士是指大哥吗,他确实有点,而且他还练过武术。”顿了顿,他又说,“两个小的从小被惯坏了,你多担待一些吧。说起来也是怪我,如果我身体好些……”
得了吧,你身体还不够好?你一剑掀飞一座鬼屋!
你到底死不死啊?
江临双的表情非常怪异,半晌,慢吞吞说:“你要是身体好,那俩根本都没机会出生,他俩得感谢你。”
谢长行一怔,笑起来。
两个人各怀鬼胎地互相扯了两句,然后谢长行说:“我明天需要出趟门,过几天回来,你带我去你以前的住处看看,行吗?”
江临双答应了,谢长行也没再纠结护身符的事,转身走了。
三个任务摆在谢长行面前,一个是去流霞观求助的信众,觉得女儿可能中邪了,一个是城郊废旧工厂出现向路人借针线缝自己的不明鬼怪,另一个,被标红加亮,显示在谢长行手机界面的置顶位置。
——疑似有凶尸出没,不惧阳光,不畏生人,能在白日正常行走。
他放下这个紧急任务,先看了看去流霞观求助的信众,一看微微愣了一下,林天基,这竟然是个认识的人,林家的公司规模自然比不上谢家的瑾秀集团,但双方有过一定的合作,家住得也不远——林家的豪宅就在附近,一个占地面积夸张的山水园林建筑群,谢长行小时候还常去那里玩,经常在院子里迷路。
林家的女儿叫林佳瑶,比谢长行小三岁,今年正参加高考,以林家的实力,女儿的出路本多得是,但林家那位夫人似乎对女儿很严厉,总是高标准要求女儿。
他们家还动过和谢长行联姻的念头,被谢与闻女士婉言谢绝——谢家人不会用婚姻作为商场的筹码。
这就不太方便出面了,流霞观的谢道长就是谢家二公子这事儿,还是很少有人知道的。以谢家的知名度,这个身份要是传出去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而且谢长行也不是靠这个吃饭发财的神汉,自然并不希望张扬。
这种时候,如果身边有个得力的阴兵就好了——谢长行再次想起了那个红衣白发的厉鬼——他已经上报道协,夏城出现了一个实力强大的厉鬼,着人留意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见面呢。
至于第二个,废旧工厂的出现异常——是几个搞噱头的灵异直播主播发现的,谢长行皱眉,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导自演,那个工厂地处偏僻,暂时可以先放下稍后处理。
第二天一早,江临双下楼的时候,谢长行已经不在家里了——他起床很早,但谢长行竟然比他还早。
合理怀疑是出去作死了,不对,捉鬼了。
江临双起得早,家里的厨师急忙准备早饭,对于这个忽然回来的真少爷,大部分工作人员都很好奇,但昨天半夜谢龙吟专门集合所有人开了个会,要求务必和对待他们一个标准对待这位新少爷,大家又不太敢乱八卦了。
前阵子,和谢家有商业往来的鹿家也发生了抱错孩子事件,被赶出家门的假千金无处可去,还在谢家借住过两天——所有人都心情复杂,有点期待又有点担忧——谢家这两个不会也打起来吧?
江临双不在意这些,美美吃着他的丰盛早餐。顶着黑眼圈艰难爬下楼的一对兄妹看见他坐在桌边,当场原地炸毛——
也不知道怎么了,昨晚做一宿噩梦,梦见自己倒着写自己名字,写个不停,然后因为名字写得不够好看,导致父母迁怒二哥,说二哥没教育好他们,把二哥撵走了!
“喂。”谢青玉阴沉着脸坐在江临双对面,“咱们约法三章。”
江临双专注于面前的烤苹果。
“只要你不把我们二哥赶走,别的条件你都可以提。”谢青玉拍桌子,“喂,和你说话呢!”
江临双抬起头,露出一个虚假的笑脸:“叫我什么?”
谢青玉:“……”
谢青玉的嘴唇动了半天,发不出声儿——江临双明白了,谢家这个干张嘴不出声的毛病是家族病!希望谢长行没有,他的不死生物不可以有奇怪毛病!
谢采薇干巴巴地小声嗫嚅:“临双哥哥……”
谢青玉干咳一声,说:“你这个,这个姓,得改了吧?”
江临双:“麻烦。”
改名还得改一大堆绑定账户信息什么的,不够折腾的,而且……姓江,姓谢,都不是他的真名,法则在上,影月照耀,他可在灵魂里的真名,永远姓影月。
“你你你、太没诚意了吧!”谢青玉恼怒地嚷嚷,“你回家,都不改姓,像什么话?”
叭叭叭,喳喳喳,两个小的吃饭都堵不住嘴。
江临双:“口水喷出来了。”
刷,对面两张相似的脸,现在连脸红的红色色号都一样了。
今天是周末,但谢龙吟下楼匆匆忙忙灌了杯咖啡,就去加班加点处理事务了,而剩下的两个小的,江临双走哪他们跟到哪儿,像两个烦人的尾巴。
不大一会,郑管家来了,说前门来了客人,是林太太吴玉淯和林小姐。
正说着,母女两个已经被请进了门厅,正换拖鞋。谢青玉凑到江临双耳边:“这是跟我们一直关系不错的林家,有商业往来的那种,你可别丢人哈。”
谢采薇已经迎上去,拉住林佳瑶的手,刚要和往常一样称赞她的衣服好看,然后就住嘴了。
她奇怪地问:“呃佳瑶姐,你上次不还说这个牌子设计师挪用我们传统服饰的款式,怎么今天还穿了这个牌子?”
林佳瑶一愣,随后打着哈哈说:“也不是什么大事,这件挺好看的嘛……”
谢采薇耸耸肩没说什么,问:“姐,你作品集做得怎么样了,我觉得你还是出国学服装设计更好。”
“唔……”林佳瑶还没说什么,林夫人的表情也有一瞬间的不太自然,似乎也有些困惑,但很快她还是笑容可掬地说:
“我们佳瑶最近想学商科了,以后好继承她爸的事业。我听说,你们家里多了一个新成员啊,恭喜一家团圆,我们来认识认识。”
江临双没想到这还有他的事儿,随意闲聊了几句,他的目光落在林佳瑶身上。林佳瑶也在看他,眼睛贼亮地看着他,像是看见了什么神奇大宝贝。
今年真的是豪门集体抱错孩子吗?
这个林佳瑶——江临双啧啧称奇,她和她身边的林夫人,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啊。
等林家母女走后,谢青玉一下子跳过来,哼哼道:“算盘打得太大声了吧,这老妖婆又想让佳瑶姐和咱家联姻,二哥拒绝了,这回看上你了,你可别乱答应啊!”
江临双:“她还没到法定结婚年龄吧。”
谢采薇犹豫道:“以前佳瑶姐也很讨厌联姻的,怎么感觉这回很配合?”
江临双:“她家孩子是领养的吗?”
“当然不是。”谢采薇回答,“你没看她和阿姨长得一模一样的吗?”
一模一样?一个双眼皮,一个单眼皮,一个小鼻子,一个高鼻梁,这就差长出生殖隔离了,哪就一样了,睁眼说瞎话。
走出谢家,坐上车,吴玉淯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一直看手机。
她的女儿今天很想来认识认识谢家的新公子,她想着确实得认识一下,就没反对。她的丈夫又去了流霞观,但似乎还是没能见到那位谢道长。
“妈。”
忽然间,她听到女儿脆生生的嗓音:“妈,你和我爸最近神神秘秘,在和什么人接触?”
一回头,女儿正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她,眼神专注,一眨不眨,在贴着黑色玻璃膜的车里,像是黑暗里两处诡异的小灯。
作者有话要说:
大神官:我讨厌熊孩子,我老师居然当过教育部长,他怎么做到不被熊孩子气死的?
大神官的老师,史上最恐怖的教育部长
谢长行天没亮就出发了,根据任务情报,他要在天大亮前,赶到公墓去查看一下。
这是一处老墓地了,还留有一些上百年的老坟头作为保护性景观,谢长行到的时候,墓地已经拉上了警戒线,那处墓地的泥土被翻开,棺椁也全部破烂敞开,老式土葬墓穴,尸体却不翼而飞。警戒线昨天半夜就拉上了。
谢长行看了看墓碑,碑文已经随着年月而自然风化,看得不是很清楚。他的指尖轻轻捻起一小撮泥土,凑到鼻尖嗅闻——
有阴冷发霉的味道传来,像是陈旧的纸张堆积在老仓库里,还烧过,一股灰尘的气味。在这个气味下,浓烈的阴气扑面而来。
谢长行掏出手帕,擦干净手指。
尸体不是被偷挖走的,尸体,是从里到外推开棺材盖诈尸的。
谢长行打开手机界面,记录:
疑似凶尸召集尸体,或,邪修偷盗尸体炼化以供养凶尸。
只是,这究竟是什么地方养出的凶尸,按理说,有危险的古墓早都被道协接手,新的尸体在这么多年火葬的流行下,也很难被保存并炼化才对。
他向原路返回,走着走着,忽然停顿一下,然后掏出罗盘,用罗盘的尖尖扎了自己的指尖一下,血液涌出一丝,却没有流下,被罗盘迅速吸收,然后那个指针摇摇晃晃,指向了一个方向,还发射出一道细微的红光,看起来像网游的任务箭头似的。
血缘指引——就在这几天,谢长行也是忽然之间发现,血缘追溯法术恢复了效果——他过去二十年里,从未发现过自己并非谢家亲子,就算血型对了,但能够窥测天机的他本来不该发现不了血缘的错乱,只是,就像是二十年来天机被遮掩,最近,终于拨云见月,不再被干扰。
血脉指引的法术将他引到了一处朴素的墓地,谢龙吟处理了江家夫妇的后事,没有厚葬,却也没草草掩埋,中规中矩地在公墓找了一处普通墓地。
这里埋葬着的人,给过他生命,为他偷来了本不属于他的荣华富贵,也让他从此背负对另一个人永无止境的亏欠。
“还不上啦。”谢长行轻轻说。
他停在墓碑前,手指轻轻抚摸过墓碑上的照片,这对夫妻和他长得一点都不像,可能是在谢家呆久了,他反而更像谢家人,也或许是从小金贵地长大,气质自然就不再一样。
忽然,他的指尖颤动了一下。
他抽出一张符纸,贴在了夫妻俩的照片上,又在墓前画了几个符文,半晌,符纸竟然变成了黑色!
“这是……蛊气?”谢长行微微惊讶——这对夫妻的墓上,传来了蛊气!
所以他们的死,当真另有隐情?
谢长行皱起眉——他最不了解的就是蛊,真是会给他出难题。
他拿出手机,打通协会秘书处的电话:“给我安排几个蛊师,嗯,对,请尽快,先去我家里吧,蛊气是会过人的,我担心我的兄长身上也沾到了蛊气……嗯,我会继续跟进任务,不会在现场,让他们别吓到我家里其他人。”
谢长行顿了一下,本想说尤其是顾及一下江临双,他只是普通人,但随即他有种莫名的感觉涌上心头,又没有说出这句提醒。
他觉得,江临双或许并不普通。
第二天清晨,江临双就被手机短信声给震醒了,谢龙吟新买给他的智能机正在叮叮当当不停,摸起来一看,是张海风发来的剧组群演日程。
江临双在迪亚纳大陆呆了太久,他已经完全不记得从前跑剧组当群演的小日子了,现在突然接到工作机会,还有点新奇,于是决定去试试——他可不想留在家里看孩子,让熊孩子折磨狂战士去吧。
对了,出门前先去两个熊孩子房间,布置上持续性噩梦法阵,谢青玉就每天做梦打游戏掉分,排位赛队友挂机掉线互喷,谢采薇嘛,梦她一个月谢长行被当作菟丝花,送给另一个豪门老男人联姻!
出于礼貌,出门和狂战士说了一嘴,结果被拽住,狂战士先是表达了一下你当群演混盒饭,我谢家是破产了吗需要你起早贪黑,随即掏出手机就问他想演什么大制作,他直接运作一下,给他砸个男主演演。
“不用。”江临双说,“不想当主演,就去体验一下玩玩。”
谢龙吟脸上一个大写的不信,但想到专业演员确实工作强度大,而且没演技硬砸钱会被观众骂,就也没坚持,转而去安排私人航班,被江临双再次拒绝。
“我想坐高铁。”江临双说,“走了啊。”
谢龙吟在他背后无能狂怒,很不理解,表达了对高铁的十二万分唾弃。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明明是想和这个好不容易找回来的亲弟弟交流一下,谈谈,好让他尽快融入,并且同时能接受留下长行一起生活,但话到嘴边,总变成出言不逊。
这不,这会儿他正嚷嚷:“你出门少摆你那穷酸样子,别给我谢家丢人!你的卡给你把额度调到一百万,你每个月给我花完!”
江临双远远地摆手。
谢龙吟炸毛:“花钱都不会,你是干什么吃的!”
说真的,江临双还真不太会花钱,司月大神官要什么东西从不考虑价钱,他要什么都有专门的神官去帮他办好,绝对不用自己考虑怎么买。
但谢龙吟现在确实很忙,确实没空深究江临双怎么出行,瑾秀集团和林氏集团最近有一个合作的大项目,今天本来应该开会商讨方案,但他刚刚接到了消息。
昨天傍晚的时候,林家一家人出了车祸。
离奇的是,林家的母女两个和林天基是分开坐车出行的,却几乎同一时间出了事故,目前都在医院ICU,生死不明。
谢龙吟出门,恢复了他冷静镇定气势万千的霸总气质,吩咐助理和司机:“通知公司会议先取消,我们去医院看看。”
高铁对司月大神官来说还是很新奇的,毕竟作为一个信仰的领袖,出门都是专用飞行器,仪仗队开道,全程直播,普通的公共交通在他眼里还是新鲜事物呢。
虽然不是同一趟,但谢长行确实也在高铁上。
现在是出行淡季,所以高铁人很少,车厢与车厢间空空荡荡,谢长行坐着他的悬浮轮椅,缓慢地沿着过道前行,因为没什么人,倒也不会挡路。
他手里拿着另一个罗盘,这回是个很华丽的罗盘,通体银色,并不是纯银的,而是铂金的,镶嵌了各色宝石,乍一看以为是什么顶级奢侈品珠宝。
罗盘镶着钻石的指针转动,指向一个方向。
他最终走到末尾的一个车厢,车厢里难得坐了一个旅行团,显得人满为患。大部分的成员都带着一顶印着商标的鸭舌帽,各自靠在椅背睡觉,似乎是舟车劳顿、上车睡觉下车拍照的标准打卡模式,少数几个醒着的,各自玩手机。
谢长行默默找了个角落,一直到隔壁省的海城,那个旅行团才整整齐齐地下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