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意:“……”
伊利亚斯开着车,江临双在副驾驶上打盹。
进村的小路不太宽敞,只容得下一车通过,这要是对面来一辆车,都不知道怎么走。
这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富裕的新农村。
周围的山比下游要高得多,两个村之间保守估计开车要开五六个小时,距离没有那么遥远,但是路很难走,而且开到一半,雾气开始弥漫起来。
远处,雾气中,夜色下,出现了两盏红色的灯。
江临双慢慢睁开眼睛,伊利亚斯笔直地开过去,发现那是两盏汽车的尾灯。
道路前方停着一辆白色的轿车,是最新款式的悬浮汽车,江临双刚刚被科普过这车造价不菲,但直觉告诉他,这应该不是那紫河车村里的。
他们走下车,发现车的前方站着一个人。
那是个穿了一身白色风衣的男人,看样貌不到三十,生得斯文漂亮,天生一副笑唇,嘴角翘起的弧度让他看上去十分和善。
江临双看着他,他也回头看向江临双,然后指了指前方:“路上有个大坑,车过不去了。”
白车就停在一个巨大的坑洞边缘,坑里还积了不少水,这几天没下雨,所以这显然不是刚刚挖出来的,怕是有一段时日了。
江临双认真打量着这个怪异的青年,慢慢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脸。
“你进村有事吗?”他问。
青年回答:“找人,你呢?”
江临双:“旅游。”
青年一笑:“到这种地方旅游?”
“那你要找的人呢?到这来收购紫河车吗?”他问。
青年笑起来:“一起走?”
江临双推开试图当在他前面的伊利亚斯,勾起嘴角:“那就一起走吧。我叫江临双。”
青年伸出手:“我姓谢,谢祁连,祁连山脉的祁连。”
江临双伸出手去, 和对方握了握手。谢祁连的手是温暖而柔软的,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让他觉得安心舒适的气息,这让江临双觉得非常奇妙。
毕竟, 一个死人身上会有这种感觉, 还是很罕见的啊。
大神官是从来不会讲究说话含蓄的,他直白地问:“你知道你死了吧?”
谢祁连笑起来, 眼睛弯弯的, 他回答:“嗯, 知道。”
“做鬼也要规规矩矩开车赶路?你不会飞过去吗?”江临双指着坑问。
“唔, 这个啊。”谢祁连说着, 手里弹出一道咒决, 打在面前的空气上, 空气荡开一层水波纹,就在大坑正中间, 忽然出现了一道赤红色的、巨大的符咒, 符咒上每一条线条都在流动,像是滚滚奔流的鲜血长河一般, 颇为壮观。
江临双看不懂这是什么东西, 却下意识皱了皱眉, 感到非常不舒服。
正常村子,会有这种东西吗?
但古怪的是,那东西上没有阴气,与死亡截然相反,带着一股蓬勃的生命力,这让长期与死亡为伍的亡灵法师觉得十分难受。
看起来谢祁连也不喜欢这个东西。
他挥了挥手, 那辆豪华悬浮车赫然变得轻飘飘,然后缩小, 眨眼间,一张纸折的小车飘到谢祁连手里,被他收入口袋。
江临双好奇地看了一眼:“这个东西活人能坐吗?”
“能。”谢祁连回答,“但是不能坐特别久,不然生气会把纸扎腐蚀掉。”
“所以你过不去前面这个拦路的符咒。”江临双说。
谢祁连微微叹了口气:“能过,但是比较费力,所以在这儿等你,看看你有没有省力的方法。”
他的话里仿佛知道江临双会来一样,但江临双又似乎没有听出来似的,回答道:“我确实有比较省力的方法。”
说罢,他伸出手,五指张开,亡灵潮水如同从他袖子里飞出一般,铺天盖地涌向那道符咒,符咒连着的是一道透明的,仿佛大玻璃罩子一样的结界,亡灵们扑上去,开始啃咬那流动的鲜血,即便被滚烫的阳气灼烧得直冒烟,也不管不顾,仿佛飞蛾扑火。
江临双这边的“飞蛾”足够的多,不大一会,符咒被啃开一个可供一人通过的小口,他见状收回了亡灵,不再逼迫它们去啃烫嘴的火。
“伊利亚斯。”江临双说。
“是,阁下。”
死亡骑士率先走向缺口,他身材过于高大,这个缺口的大小,江临双和谢祁连的身材正好能过,像伊利亚斯这种双开门的,需要侧着挤过去。
他小心翼翼不碰到那炽热的结界符咒,哧溜一下灵活地钻了过去,四处看了看,然后回身说:“安全!”
随后江临双飘了过去,穿过缺口,谢祁连笑了笑,也跟着飘了过去。
时间已经接近黎明,不远处的村子笼罩在了一片清晨的迷雾里,隐约传来了鸡鸣之声,夹杂着早起饿肚子的狗叫,竟然有几分桃花源阡陌相通鸡犬相闻的意境来。
江临双兴致勃勃地看了一圈,失望地发现地里种植的都是普通植物,没有隔壁村子大妈说的紫河车——
看来果然是因为不懂紫河车到底是什么,所以理解错了也说错了。搞得江临双还以为这世界的邪术师竟然可以土培器官呢,要是真能那样,他以后收学徒,给学徒讲解人体构造,就不用拆卸可怜的薇薇安了。
死亡女妖们经常被拿来当作教具,但是拆卸她们一次,最后还是得辛苦亡灵法师自己把她们再拼回去,然后还得买漂亮裙子给她们,以安抚死人的小情绪。
江临双为了少买花裙子,甚至考虑过强拆死亡骑士伊利亚斯,但是死亡骑士的死亡之力更强,他们的脏器多少都有异变,拆完了也不太好拿来教新学徒,就更不用提巫妖了。
他们走在田间小路上,周围有一种梦幻般的宁静之感,水田里时不时跳过一只小青蛙,鸟在低空划过,捉走水里的不知道什么小动物,一切显得热闹又宁静。
明水河上游水路狭窄复杂,河面湍急,地形也崎岖,没有适合养殖河蚌的水域,所以这村子以种植药材和粮食为主,据说近年来因为药材卖的更好,基本更多在培育药材。
越往前走,不对劲的地方也开始显现。
村口有一颗很大的桃树,正不符合季节地热烈开放,粉红的花朵压得纸条低垂,繁花似锦,热闹非常。
树下坐着个老头,似乎是晨起正在抽烟,抬眼看见江临双三人,眼睛一瞪,问道:“哎——你们是谁家的亲戚?”
江临双看向谢祁连,谢祁连走上前,客客气气,竟然用本地方言说道:“我们是三排十五栋谢家的远房亲戚,我小时候还在村里玩呢,您不记得我啦?”
老头撩起眼皮,思考了半天,迟疑道:“呃,认得,认得,你不是老谢家那小孩嘛,这几年出去上大学了?毕业啦?”
谢祁连笑道:“嗯嗯,毕业了呢,这个是我表弟,小江,记得不?他以前偷摸爬您家果树。”
谢祁连胡说,江临双咋舌,老头竟然也糊里糊涂答应:“对对对,我记得,差点掉下来是吧。”
“是呀。”谢祁连笑眯眯的,仿佛真是这村里的人。
“唉,你们怎么才回来,老谢前年就走了,你们没收到消息吗?”
谢祁连应声做出哀伤神色:“知道,当时出国交换了,回不来,这不终于回来了,赶忙来看看。”
老头点点头:“好好,回来得是时候,村里办喜事呢,你们也沾沾喜气啊。”
“什么喜事啊?”江临双也凑过来,问了一句。
“嗨呀,婚姻大事啊。”老头笑嘻嘻地说,“前两天王家那小子带回来的女朋友,要在村里摆酒席的。”
周鑫蓝已经快要疯了。
她明明白白地意识到,自己绝对撞上鬼了。
艺人吴新上了这个难得的节目,但是并不出彩,她看得出来,自家艺人完全被压制在谢意和鹿颜的光环下,哪怕隔壁楚橙带那两个克隆小楚橙,都比吴新有戏,吴新这个孩子,只知道跳舞,还心高气傲,不太懂人情世故,老觉得自己怀才不遇什么的,愁得周鑫蓝不得不想办法给他找出路。
因为直播的时候,大妈提起一句上游村子,周鑫蓝就想来看看,能不能挖掘一下,毕竟大妈搞笑一般提起紫河车大丰收,观众也都好奇着大妈究竟是把什么东西喊成胎盘了,如果到时候能让吴新来一个探险之旅,估计也能吸引不少眼球。
就说人不能为了出名什么都干啊,周鑫蓝欲哭无泪,但是她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干,就出事了。
她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开着车,好端端走在路上,忽然间一片白雾弥漫起来,再然后她的眼前就是一片纯净的白,她停了车,很快就连自己车内都满是雾气,伸手也看不见五指,只剩白雾。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白雾散开了,她面前出现一群人,男女老少,看她时笑眯眯的,特别热情。
她还以为是遇到了好心村民来救她,稀里糊涂跟着进了村。
进了村,被安排住到一个空屋子,屋里布置得古朴干净,稍微有点和现代脱节,因为周鑫蓝没找到墙壁插座!
但随后,她意识到更多不对的地方了。
屋里没有镜子。
连洗漱都只有一个水盆,很浅很浅的水,冰凉凉的,门口坐着两个大妈,在闲聊,但周鑫蓝本能地觉得,这是不让她出门。
直到周鑫蓝的手机没电了,她举起手机下意识按屏幕的时候,她惊叫了一声——
因为她看到的不是自己的脸,那是一张惨白的、脸上有死板红色的、像是纸人一样的鬼脸!
她以为是光线不好看错了,哆哆嗦嗦捡起手机,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惊恐的、纸人脸!
周鑫蓝尖叫起来,猛扑到门口,拍打房门:“救命,快让我出去,有鬼,有鬼啊!!!”
门口的大妈拍了拍门:“王家妹子,你胡说八道什么呢,都要结婚了,明天就拜堂了,还不好好准备!”
周鑫蓝傻眼:“啥王家妹子,你们认错人了,救命,有鬼!”
门口的大妈从门缝露出一只眼睛:“王家妹子,睡糊涂了?”
周鑫蓝倒抽一口气,跌倒在地,疯狂后退。
——门缝里那只眼睛,是血红色的。
红色的眼睛移开,门口传来幽幽的声音:“妹子,准备准备,该到唱哭嫁歌了!”
周鑫蓝低下头,她看得自己的手白皙得不像活人,身上的衣物似乎也不一样了,变成了一种绣花的红裙。
她感觉到有一股力量牵着她,坐回到床边去,她拼尽最后的力气,把手机藏回袖子里。
有鬼,绝对是鬼魂在控制她!
这是要做什么,找替身?
门忽然打开,走进来一对老头老太,提着大包小包的礼物。
然后周鑫蓝听到自己的声音开口唱歌,她听不太懂,是方言,不过周鑫蓝对哭嫁这种民间习俗稍稍有些了解,基本上就是谁来了哭谁,本来是旧社会表达对婚姻制度不公平的愤懑,但是到现代,就成了一种热闹的表演。
来的应该是女鬼所谓的父母,所以周鑫蓝现在唱的就是哭父母的歌,咿咿呀呀的,也听不懂唱的什么,但看得出父母挺高兴,脸上的哭丧像都是演出来配合民俗的。
紧接着在一天里,周鑫蓝一直唱歌。先后哭了左邻右舍、堂哥表妹、外甥表舅,最后门外的大妈忽然拦住了什么人,没让他们直接进来。
大妈:“你们谁啊?”
一个好听的声音说:“我们是老谢的远方亲戚,姨你不认识了?”
另一个声音则不客气地说:“姨,预防老年痴呆了解一下?”
没过一会儿, 门真的被打开了,进来了两个与这个环境格格不入的青年。
走在前头的一个青年穿着一身纯白,一看就知道不是村里人, 村里人需要劳作种地, 哪有穿这种白风衣去种地的,他后面进来的一个更年轻些的, 则一身休闲装, 虽然第一眼貌似没有前一个青年那样雪白亮眼, 但仔细看, 先不提格外出众的长相——周鑫蓝也是混娱乐圈的, 没带过大明星, 但了解过大明星——大明星都未必能穿这个青年身上那么奢华的一套, 看上去是某设计师私人定制款,周鑫蓝碰巧了解过, 那位设计师喜欢在领口秀一个小标志。
一个看上去太干净, 一个看起来太有钱,这怎么也不可能是这村子里的人。
而且, 特别有钱那个有点眼熟。
周鑫蓝张嘴就是歌, 唱的是什么她也不知道, 反正呜呜咽咽,她都已经麻木了——怎么进来陌生人也哭啊,哭蹭饭客人吃太多吗?
白衣服的青年看了她一眼,而他身后那个有钱青年歪了歪头,看了一眼门口,伸手到周鑫蓝额头前。
周鑫蓝呆坐着, 一动没动,于是江临双从这个女人身上一拉一撕, 撕下来一张白色的皮!
周鑫蓝忽然就能动了!
她一动脖子,发出咔嚓一声,吓了自己一跳,然后发现只是太久没动,骨头僵硬。再看那青年——江临双手里,拿着一个真人大小的纸人剪影!那就是他刚刚从周鑫蓝身上扒下来的“皮”。
白衣服的青年在纸人上点了点,一人高的纸人飞速缩小,变成了比较合理的巴掌大,江临双两指捻住纸人抖了抖,发出扑簌簌的声音,仔细听上去,像是在哭。
周鑫蓝张了张嘴,谢祁连比了一个嘘的手势,压低声音:“你还好吗?别怕,我们是来帮忙的。”
周鑫蓝急忙也压低声音:“咳咳……怎么,这是怎么回事?两位、两位是大师?”
谢祁连看了看周鑫蓝,皱眉:“你身上的阳火已经全灭了,暂时先不要乱动,也别大声说话,你会被发现的。”
后者急忙点头,表示知道。
“门外,那是……鬼?”周鑫蓝紧张地小小声问。
谢祁连摇了摇头:“别怕,他们暂时不是鬼。”
周鑫蓝没有听出玄机——“暂时”不是鬼。
随后她看了看江临双,忽然灵光一闪,惊讶地小声说:“你、我见过你?你不是和谢意老师演过戏的,据说你还是他儿子?”
江临双特别想说不是我,但敢作敢当,看了对方一眼,嗯了一声,问:“你怎么成新娘了?”
他是认得周鑫蓝的,在他附身鹿颜的时候还说过话,不过周鑫蓝没见过他,以为他只是寻常疑问,不由得把自己之前遇到迷雾的事情讲了一遍。
江临双沉吟片刻:“听上去,这迷雾可能是有东西在操控。”
周鑫蓝哆嗦了一下:“是鬼吗?”
江临双和谢祁连对视一眼,都没和周鑫蓝解释。江临双从来不是那种会安慰人的,不单是他性格问题,更是职业要求,哪有黑暗信仰领袖一脸温和微笑对人说“放心有我在没问题”这么伟光正的话的?
当然,黑暗信仰领袖也不会挺身而出,替代别人承担苦果——
谁让周鑫蓝乱跑来着!虽然这纯属倒霉,不算过失,但信黑暗的坚决不安慰人!
江临双又把那个纸人丢回周鑫蓝手里,吓得周鑫蓝差点尖叫,想起他们的说不能出声,急忙憋住。
江临双:“你先结婚,我看看到底和谁结的。”
周鑫蓝一脸崩溃:“大、大师,您不能找个什么替身,对,民间传说不都有烧替身这种破灾方法吗,能不能找什么东西替我一下啊,我真的害怕啊!”
江临双假笑:“看你说话语气很平静,你肯定可以的。”
周鑫蓝:QAQ?
没等周鑫蓝有什么反应,门外竟然再次传来了不太和谐的声音。
一个听起来很年轻的声音说道:“你们这里风水就是有问题,如果不解决,要祸及子孙后代的!知道不?我好心上门给你们免费解决,你们不会拒绝吧?”
看门大妈的声音没这么大,江临双没听清她说了什么——主要是不太懂方言。
“再说,你们风水不解决,办喜事不怕办成……咳咳吗?”自称道士的人似乎还有那么点道德底线,没在红色喜字门口把办丧事说出口。
过了一小会儿,门打开了,一个看门的大妈表情微妙地领着一个穿着道袍的人走了进来。穿道袍的人看起来岁数并不大,留着发髻,嘴角有一撇小胡子,尽管有胡子,可看起来依然不过三十,八成实际年龄更小些。
因为手里拿着纸人,大妈似乎没有意识到周鑫蓝的不同,周鑫蓝也不知道什么原理,福至心灵,忽然张口开始唱哭嫁的歌,她这一回不是被迫发声,而是主动的,虽然她不会,但拿着纸人,想着要开口哭嫁,竟然真的唱出了和刚才类似的曲调,并且她这回听懂了自己唱的歌,果然是在哭宾客,大意是宾客欢欢喜喜来参加宴会,哪里懂得自己即将离家的伤感。
道士看上去确实听不懂,甚至不知道哭嫁是什么,他一个激灵:“哎,新娘子你不乐意嫁吗,这咋哭这么惨?”
他一着急,东北腔都出来了,显得更不伦不类了。
道士的眼珠转了转,说道:“哎呀,新娘子这是有感而发,因为你们这儿风水有问题,冲撞了喜神,所以新娘才一直哭!”
众人:“……”
谢祁连用本地方言对周鑫蓝说:“好啦,你就安安心心准备婚礼,我们先走了啊!”
周鑫蓝听不太懂,但谢祁连也不是说给她听的,那边的大妈听谢祁连这么说,脸上的表情变得亲切非常,似乎确实信了他是本村一位老谢的亲戚,热情地邀请谢祁连和江临双去她家坐坐。
道士这时候注意到江临双,我去了一声,凑过来:“你、你不是演员吗?”
江临双掀了掀眼皮——他就演了个出场十几分钟的小角色,怎么这就被记住了?
道士压低声音说:“道友,透个底,拍综艺呢吧?摄像机在哪?我一素人的镜头能保留吗?”
江临双觉得莫名其妙。
这个道士打扮的人身上一丁点灵力波动都没有——江临双当然感觉得到,对比谢长行就好了,谢长行就是修道的,他身上的灵力气息很浓郁——所以这个道士八成是个假货,骗子来着,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的,也是自己倒霉,进了这个古怪的村子。
但他忽然有了个主意。
他问:“是拍综艺,拍旧日婚俗,你叫什么?”
道士眼睛一亮:“我姓宋,宋良辰,良辰美景的良辰!”
“这样,现在的剧情是,姑娘要嫁给河神,咱们这个节目是为了展示过去了落后习俗的,但是又不能光展示落后的部分,总得有些积极内容,下面安排的情节就是一个义薄云天的正派角色,主动假扮姑娘,把她救出来,自己去揭穿神婆神汉们以河神娶媳妇为由头的敛财活动。”
江临双说完,面露笑容,看着小道士。
宋良辰立刻拍了拍胸口:“那必须是我啊!”
“咱们先走,等晚上的时候,咱们找机会来换人。”江临双说着,跟着已经出了门的大妈,也暂时离开了这个房间。
宋良辰很快就意识到——事情大条了!
昨天夜里,他在那两个青年人的帮助下,有惊无险地把新娘换出来了,为此他还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胡子都被剃了!
剃了胡子的宋良辰长得意外地秀气漂亮,二十出头的青年人,笑起来还有两个甜甜的梨涡,身材也纤细,换上新娘服,再画个妆,竟然足以称赞一声好看。
为了火嘛,火了,没准从此进军演艺圈了,就能赚大钱再也不用四处坑蒙拐骗了——所以宋良辰对女装很配合,潜入换人过程也很顺利——他以为那就是节目效果,没想过有可能失败,路上光顾着留意找藏起来的摄像头了。
但他睡了一觉,天蒙蒙亮,就有人敲他的房门。
“新娘子,洗漱啦!准备出嫁啦!”
热闹的鼓乐声响了起来,而这声音一响,宋良辰竟然发现自己不受控制地开始唱歌!
他用本地方言,呜呜咽咽曲调婉转地唱着什么东西,隐约听出几个字,是说舍不得爹娘,嫁人以后就没有依靠了之类的。
他心中惊涛骇浪——
唱歌他是会,但是他不会本地方言啊!他是怎么唱出口的,而且他发现他停不下来!
宋良辰无法动弹,不能停止歌唱,眼泪也开始扑簌簌掉下来,这时候他意识到事情不太对。
很快,两个穿着红衣服的大妈走进来,一左一右,把宋良辰从床上拽起来,几乎是架着他往外走。
宋良辰心里大喊救命,嘴上却还在唱那什么哭嫁的歌!
他一抬眼,在人群里看见两个人,一个嘴角自然上翘,不笑也带笑,另一个的确在笑,但怎么看都笑得很虚假。
——昨天骗他那两个青年!
他瞪大眼睛,瞪过去——但是那两个人自顾自在交谈什么,完全没理他!
一连串古怪的仪式,从头到尾,都只有顶着个红盖头的宋良辰自己,被两个大妈架着,新郎始终没有露面,随后宋良辰意识到,那两个骗他替姑娘出嫁的青年也不是全然说谎,新郎,八成真的是“河神”!
正想着,他被抬到了河边!
谢祁连和江临双两个人的对话内容很简单,总结起来——
你会游泳吗?
当然不会,你呢?
我也不会啊。
两个人对视一眼,然后看向被装进了竹笼子里的假道士。
片刻后,一个无可奈何的声音响起:“好吧,你们就等着我一个瘸子专程赶过来,跳下河,对吗?”
“我也没这么说呀!”
江临双和谢祁连相当有默契, 虽然认识时间不长,但狡辩那叫一个异口同声——如果他俩的脸上能够不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那或许能够更有说服力点。
匆匆赶来的谢长行身上还带着雾气, 他似乎在穿过那片迷雾的时候被烦人的水汽沾湿了不少, 连发梢都有些潮乎乎的,坐着他那小轮椅, 因为高度, 正好可以方便他仰起脸, 故意摆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来。
他冲着江临双卖惨, 但显然卖不出去, 江临双作为黑暗信仰领袖, 端的是冷酷无情, 于是谢长行转向谢祁连。
“谢先生。”他规规矩矩地行了个弟子礼,谢祁连连着他, 笑笑, 没忍住伸手把他疏得整齐的头发揉成了鸟窝。
谢长行:=_=
今天这份惨说什么都卖不出去的。
他顶着乱发,向江临双说:“这位是谢先生, 嗯……要不先生您自己说一下您什么辈分吧, 我真的算不清。”
姓谢, 这个姓在谢祁连一开始介绍自己的时候,江临双就上了心的,世界上姓谢的人不少,但碰上一个就是法力高强的修道者,这可能不太合理,除非, 这个谢祁连本来就是谢家的人。
或者,谢家的鬼。
谢祁连还是那副笑容, 眼神却略微透出一点杀意,他对江临双简单地说:“如果当初你没有被暗算,现在你大概会是我的徒弟。”
可惜人人都知道,世界上没有如果。
江临双勾起嘴角:“你就是那位姓谢的将军,你收养了战死巫师的小孩,所以他们后来都随你姓谢,对吧?”
谢祁连看上去似乎有一瞬间很想也把江临双的头发揉乱,但是很识时务地忍住了。
“严格算起来,你们母亲就算是我曾孙女吧。”谢祁连想了想,冲江临双眨了眨眼,“但别叫我曾曾爷爷什么的,太奇怪了。”
江临双从善如流地比了个OK的手势。
谢祁连:“你见过我的搭档了?”
江临双问:“你的搭档是?”
“唔,忘记说了。”谢祁连笑道,“我是地府白无常。”
江临双眼睛一亮,白无常啊。
“那无常先生,有见面礼吗?”黑无常可是一见面送了一瓶忘川水。
谢祁连笑得眼睛都弯起来了,像两抹月牙。
他看了一眼江临双身后影子一样跟着、相当没有存在感的伊利亚斯,说道:“你的召唤物似乎破了?”
江临双点头:“嗯,穿越世界屏障的时候,被虚空乱流打坏了。”
他们平淡地提起穿越世界,谢祁连显然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并没有对这个说辞有任何意外。就算谢长行没有将全部的情报汇报给地府,江临双觉得谢祁连也会知道——那是白无常,这个世界仅存的四位有神职的正神之一,约等于这个世界的顶尖战斗力,如果完全看不出江临双的来路,那这世界八成也没什么前途了。
谢祁连一语中的,伊利亚斯衣服下面有一个大洞,但是江临双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亡灵施法材料来修复他,他是一个高阶的死亡骑士,差一点点就能进阶成为巫妖,所以对材料要求比较苛刻,而且江临双也不能去随便挖个坟盗走尸体吧?早几千年,有素质的亡灵法师就不干这种事情了,还干那事的多半都是大魔头预备役,早晚死在圣殿骑士团的铁蹄下。
谢祁连忽然伸出手,一股及其强烈的亡灵之力涌上来,江临双为之一震,而伊利亚斯几乎掩饰不住自己渴望的眼神。
“我有一节指骨。送你吧。”谢祁连说。
那是一根尾指的指骨,通体莹白如玉,修长漂亮,江临双接过,感受到纯净而澎湃的死亡之力。骨头冰冰凉的,人手的体温都捂不热,但是又不会冷到刺骨,反而让江临双觉得有种舒适的清凉。
他看了看骨头,问:“这是你的吧?”
谢祁连点头:“对啊。”
“不,我是说,这不是你收藏的,这就是你本人的指骨吧?”江临双问,“给我,没关系吗?”
谢祁连这回畅快地笑起来:“我要自己的尸骨做什么,做成标本展览吗?”
先贤的遗骨。
江临双感叹,他还从来没有直接从先贤本人手里拿到过对方的遗骨呢。
影月神殿历代留存着一个习俗,所有的司月大神官,在身故之后,都会将遗骨封存进圣墓,他们的遗体充满了黑暗与亡灵之力,可以在关键时刻被当代的大神官驱动,成为锋利的武器。
在与炎魔领主那一战中,江临双动用的,是六千年前的司月大神官,海连纳·影月的遗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