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耳朵进水的时候,江寻确实感到不舒服,只是用棉签简单地清理了一下,压根就没放在心上,想着第二天就能好了。
谁知道现在非但没好,反而还听不见了。
他也没想到后果会这么严重。
医生见多了这种事情,他安慰看起来很紧张的年轻小病人,“没事,不用紧张,没有什么大问题。”
江寻压根就没听见,更紧张了。
紧接着医生用耳镜给他检查了一下,检查结果显示确实没什么大问题。
因为耳朵里面有分泌物,江寻再用棉签往里掏,就把分泌物怼得更深了,再加上耳朵里的水没有清理干净,时间长了,就把分泌物给泡软了。
简单地来说,就是被耳屎给堵住了。
当江寻知道原因之后,整个人都呆愣住了,反应特别精彩。
就这?就这?
亏他还以为自己要聋了。
想到刚才在傅晏礼面前的种种反应,江寻彻底闹了个大红脸,脚趾开始抠魔法城堡。
太丢人了。
江寻余光里偷偷往旁边看去,傅晏礼明显也松了一口气,面上的神情不再凝重。
医生淡定地说:“洗个耳朵,把里面的东西冲出来就没事了。”
于是,十来分钟后,江寻耳朵里堵着的东西全部被冲出来了。
在那一瞬间,他能能听见声音了,听力恢复正常了。
仿佛整个灵魂都得到了净化。
原来拥有声音的世界如此美妙。
医生拍拍江寻的肩膀,笑着说:“好了,没事了回去吧,下次洗澡的时候注意点儿。”
瞧把这小朋友给吓得,眼泪汪汪。
江寻郑重地跟医生握手道谢,又恢复了欢欢喜喜的模样。
傅晏礼抱着胳膊倚靠在墙边,看着他笑得微微弯起的眼睛,忍不住轻轻摇了摇头,眉眼掠过一丝无奈的笑意。
没事就好。
从诊疗室出来,傅晏礼像来时一样,无比自然地牵住了江寻的掌心。
江寻却反应了过来,立刻跟触电似的慌忙推开了他的手。
随后欲言又止,极为不自然地笑了下:“那个,我肚子好饿啊,赶紧回去吧。”
江寻全程都不敢往旁边看去,最后一个话音将落未落,他就加快脚步要逃。
然而,傅晏礼像是预测到了他的下一步举动,眉眼间皆是淡定,他眼疾手快地拽住了江寻的外套兜帽,把已经往前跑了两步的人给拽了回来。
江寻跟只小鸡崽子似的,被扼住命运的咽喉,毫无反抗之力。
医院门诊大楼的走廊里,时不时有医生护士和病人经过,都会有意无意地往他们这边看过来。
个高的看起来年纪大些,一身昂贵的西装和大衣,气质斐然。
与之相反,个矮的年纪要小上不少,穿着一身印着卡通小熊图案的睡衣,外面穿了件浅色羽绒服。
但长相都很出众。
傅晏礼旁若无人,手还攥着兜帽,意味深长的目光落在江寻那张表情格外复杂的脸上。
好半晌,他才一字一句,缓缓道:“小寻,你这种行为叫做翻脸不认人。”
紧接着,傅晏礼就看到江寻那张不过他巴掌大的脸,此时缓缓蔓延上了一抹薄红,耳朵尖也是红的。
江寻难为情,他嘴唇嗫嚅片刻,瓮声瓮气地说:“你先松手。”
这大庭广众的,像什么话。
傅晏礼这回倒是没有说什么,直接松开了手,淡淡道:“走吧。”
江寻狐疑地扫了他一眼,紧接着加快脚步往前面的电梯走去。
谁知道刚走了一半,路过楼梯口,身旁突然伸过来一根胳膊揽在他腰上,将他整个人都提了起来。
等江寻反应过来,他人已经站在了光线昏暗的楼梯间角落里。
而傅晏礼,就站在他面前,高大挺拔的将他笼罩在一片阴影里,修长双臂将他圈在怀里。
男人盯着他的目光沉静而深沉,带来极强的压迫感。
楼道里很安静,江寻甚至能听到对方平静和缓的呼吸声。
他背脊紧贴着墙壁,双手撑在两侧的墙面上,无意识地咽了咽唾沫,强壮镇定:“傅晏礼,这里是医院。”
傅晏礼嗯了一声,随后开口:“在别的地方就可以?”
他像是真的在认真询问,等待着一个答案。
江寻扭过头去,不看他。
没等到答案,傅晏礼接着说:“小寻,早上的时候星野也在屋里。”
男人的嗓音很轻,透露着几分暗哑,在空旷安静的楼梯间里却极为清晰。
他的语气顿了顿,倏然从胸腔里震出一声低笑。
“你第一个找的人是我。”
“你第一个找的人是我。”
男人含着一丝笑意的嗓音在江寻耳边响起,让他的心尖儿跟着颤了一下,撑在后背墙面上的指尖微微蜷缩。
在那种慌乱无措的情况下,江寻第一个找的人是傅晏礼,而不是他名义上的未婚夫褚星野。
人的下意识反应是最真实的。
傅晏礼紧接着,一字一句道:“你更信任我。”
说罢,傅晏礼抬手,修长有力的手指不轻不重地捏住江寻的下颌,让他的脸正对着自己,深深地注视着他的眼睛,“小寻,看着我。”
男人的嗓音低而沉,在安静的楼梯间里却异常清晰,一字一句传进江寻的右耳里。
彼此的距离太近,就连呼吸都仿佛交缠相融。
围绕在两人之间的气氛实在暧昧,江寻加快的心跳,似乎在这安静的楼道里显得愈发清晰。
江寻觉得事情不妙,他目光躲闪着,愣是不看那张近在咫尺的脸。
随后他眼珠子转了转,理不直气也壮地狡辩:“那是因为你年纪大,是长辈……遇到问题当然要找长辈帮忙!”
傅晏礼似是又笑了下,他盯着眼前的人不放,意味不明地从嘴里吐出两个字:“是吗?”
江寻点头,“当然!”
傅晏礼看他乌黑发梢下泛红的耳朵,像是没听到刚才的话,随后语气温和而平静地开口:“你也喜欢我,小寻。”
笃定的口吻,像是谁也不能动摇他心中的想法。
江寻心脏猛地跳了一下,手脚开始发软,像是被戳中了心思。
哪怕嘴上拒绝着傅晏礼,他还能不知道自己的心思么。
他承认自个儿好色,就是馋傅晏礼的身子,他下贱。
江寻暗自咬咬牙,使尽吃奶的力气往傅晏礼身上一推,伸出食指往他胸前戳。
一边用力地戳着一边色厉内荏地放出狠话:“傅晏礼,你你你……你再这样骚扰我,我就告诉你爸妈去!”
他继续戳戳戳,做出一副凶狠的表情,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道:“我就向媒体曝光你,说你婚内出轨,还骚扰外甥的订婚对象,让你身败名裂!”
傅晏礼让他戳,也没反抗。
楼道里昏暗的光线下,男人一半侧脸隐藏在阴影里,却仍然能感觉到他眉眼里的淡然和兴味。
那种无奈中噙着几分纵容的目光,仿佛不是被威胁,而是在看眼前的人撒娇。
当然,江寻的豪言壮语确实没有多少震慑力,毕竟身高体型和战斗力的差距,是一道无论他怎么努力也无法逾越的鸿沟。
等江寻跟机关枪扫射似的放完了狠话,傅晏礼才上前半步,微微俯身看着他,“小寻,你说错了,这不是骚扰。”
他边说着,边又上前半步,缓缓逼近。
江寻身后就是墙壁,退无可退。
刚才骂人的气势荡然无存,他视线慌乱地转着,转身抬腿就往右侧的楼梯台阶下跑去。
一只脚还没迈下台阶,他就被身后伸过来的强健有力的长臂圈着腰,一股强劲不容抗拒的力道将他整个人往身后带去。
下一秒,江寻便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傅晏礼的掌心牢牢地扣着他腰侧上。
对方身上裹挟着雄性荷尔蒙的气息扑面而来,几乎将他笼罩。
傅晏礼的表情甚至没什么变化,出众冷冽的眉眼笼罩在一片阴影里,晦暗不明,像一片被薄雾覆盖的深林。
他继续接着刚才的话,语气从容而缓慢:“我们这叫两情相悦。”
江寻的眉心一跳,两情相悦?他都快不认识这四个字了。
于此同时,傅晏礼的左腿往前,强势而慢条斯理地挤进了他的两腿之间,抵着他。
这个姿势,瞬间突破了江寻心里的安全距离,令他觉得不安,心跳如擂鼓,扑通扑通……
江寻觉得口干舌燥,他无意识地舔了舔干涩的唇角。
他想逃,却根本无处可逃,整个人都被傅晏礼牢牢锁在了怀里。
“什么两情相悦,你别话说八道。”江寻急得语无伦次,“这……你这明明叫歪曲事实,你……”
“小寻,我又想亲你了,怎么办?”傅晏礼很平静地打断江寻的话,深杳的目光却灼灼地盯着他。
大腿也顶着他。
江寻心里一颤,“亲什么亲……”
“好,这就亲。”傅晏礼再次打断。
说罢,傅晏礼便扣着江寻的后脑勺,低头衔住了他微微张开的唇瓣,将他还未说出口的话淹没在细碎而炙热的吻里。
江寻睁大了眼睛,里面盛着未褪去的惊慌失措,还有恼羞成怒。
他刚才那话明明是拒绝,傅晏礼根本就是歪曲事实,蛮不讲理,凑不要脸!
江寻用力地拍打着傅晏礼的肩膀,在心里狂骂。
脖子以上的位置你都敢亲,哈哈哈哈他妈的这么敢亲你不要命啦!
不知道脖子以上和脖子以下以及大腿以上的位置都是敏感地带吗,信不信老子报警把你抓起来关小黑屋!关你个一年半载让你再也出不来!
为了不被关小黑屋,江寻使劲吃奶的力气,猛地把傅晏礼给往外推。
你无所顾忌,但是别害我啊,亲什么亲,现在都玩儿纯爱了!
傅晏礼幽深的目光隐匿在阴影里,再一步步逼近,嗓音低沉中透露着不满足的沙哑:“小寻……”
江寻再次用力地将人推开,“不可以,真的不可以。”
傅晏礼直勾勾地盯着江寻,“可以的,小寻。”
“不可以。”江寻在心里疯狂骂傅晏礼是个伪君子,实际上变态,不要脸,没有道德伦理观念。
他要把傅晏礼这张不老实的嘴巴扯下来,扔进马桶里冲掉!
傅晏礼不知道江寻心里在想些什么,但看表情就能猜想出来,此时的自己一定被外甥的小订婚对象骂得很惨。
加快的心跳,沉重炙热的呼吸,在安静的楼道里响起,在彼此的耳边放大。
苦劝无果,傅晏礼还是想让他关小黑屋。
江寻心里一急,便直接一口咬在了傅晏礼的手上。
确实有点儿疼,傅晏礼不着痕迹地拧了拧眉。
他垂眸看着眼前的人,干净明艳的眉眼里皆是羞恼。
江寻单薄的胸膛快速起伏着,呼吸新鲜的空气,脑子里一团乱麻,说不出一句话。
这一口咬得不轻,傅晏礼的掌心虎口外侧留下了两道整齐的牙印,他从喉咙里溢出一声深长的叹息,语气里却带着丝丝缕缕的笑意:“这么喜欢咬人。”
男人的嗓音低低轻轻,透露着几分的哑意,说话间的气息喷薄在江寻的脸上,亲昵得像是情人之间的耳鬓厮磨。
江寻抬脚就往傅晏礼鞋面上踩去,“变态!”
昂贵考究的黑色皮鞋鞋面上,顿时多了半个鞋印。
傅晏礼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他轻抚着江寻的背脊,温声安抚着炸毛的小辈,“小寻,别撒娇。”
江寻:“……”
他哪里撒娇了?
傅晏礼:“ 你总是撒娇,我才会忍不住。”
江寻:“……”
他哪里撒娇了!
他很生气好吗?
明明是自个儿变态,还把错怪在他身上。
气死他了气死他了气死他了!
江寻气得眼睛发红,他微微抬头,愤愤地瞪着眼前这个比他高了大半个头的男人,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松手!”
傅晏礼似是有些无奈,自言自语般轻声喃喃了句:“又撒娇了。”
江寻一口气差点儿没喘上来,急得想咬人。
傅晏礼瞧着他这兔子急眼似的模样,倒没有再说什么,如愿松开了圈在他腰上的手。
江寻也没想到他腿软到了这种程度,腰上支撑着的手一松,他就双腿一软站也站不稳,要往地上倒去。
傅晏礼似乎早有预料,长臂及时一伸,再次将人搂进了怀里。
“不急,先缓缓。”
江寻憋屈地咬着唇,直接把脸埋进了傅晏礼的胸膛里,被亲得站都站不稳,没脸了。
他紧紧地揪着对方的胳膊,心里那个气啊,不知道是气自己还是气傅晏礼。
气着气着,他眼睛愈发红了,还觉得有点儿委屈,也说不上为什么委屈,就是委屈。
江寻心里憋着一口气,保持着埋在傅晏礼胸膛里的姿势一动不动,半天也没吱声。
傅晏礼很快就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小寻?”
怀里的人还是没有动静,他只能看到江寻黑色发梢下通红的耳朵,在昏暗的光线下,也分外明显。
傅晏礼稍稍后退半步,拉开距离,双手捧着江寻的脸颊,强行让人抬起头来。
随后,他看到了一双泛红的眼睛,眼里浮现一层湿润的水光,像是要哭。
眼睛的主人抿着唇,像是受了什么委屈,还在瞪着他。
江寻早上也是红着眼睛一副要哭的模样,那是他以为自己耳朵坏了,被吓的,跟现在不同。
傅晏礼喉结一滚,随后俯下身来,注视着江寻的眼睛,“怎么了?”
耐心的语气,像是哄小孩儿。
江寻扭过脸去,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随后又愤愤地瞪着对面的男人。
“傅晏礼,你!”
“你!”
他憋了半天,只憋出这么一句:“你真的太讨厌了!”
第103章 你被我亲得腿都软了
江寻一句话骂完,自己都觉得很没有气势,还有那么点儿真的像撒娇。
他脸色变了又变,最后转身撒腿就往外面走,那急促的脚步,后面像是有狗在撵。
傅晏礼的舌尖被咬破了,他尝着嘴里的血腥味,嘴角却是无声地勾起一抹弧度,长腿阔步跟在江寻身后。
电梯缓缓下行,封闭的空间里只有两个人。
傅晏礼站在后面,看着江寻泛红的耳朵,问他:“早餐想吃什么?”
若无其事的语气,仿若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江寻不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他绷着脸,生硬地从嘴里挤出两个字:“不吃。”
在闹别扭。
傅晏礼垂在身侧的手指指腹轻捻了两下,没忍住,还是抬手在江寻柔软的头发上摸了摸。
江寻立刻偏了偏脑袋,躲了过去。
傅晏礼收回手,凝视着少年人白皙漂亮的侧脸,薄唇翕动:“小寻,别讨厌我。”
江寻没搭理他。
傅晏礼声音很低,像是自言自语一般,继续说:“刚才我吻你的时候,你也在享受。”
“小寻,你被我亲得腿都软……”
“好了别说了!”江寻面红耳赤地打断傅晏礼的话,又瞪他:“你少胡说八道。”
傅晏礼顺着他的意,“好,我不说。”
江寻顿时就哑了火。
他对傅晏礼的认知每一次都会被刷新,这人说什么做什么都是一副正经认真的模样,包括说那些不要脸的话,做那些不要脸的事。
端正矜持的表面下,却拥有一颗变态的内心。
谁家好人会装监控偷窥喜欢的人。
江寻想到这,又有种他屁股被身后的人盯着的感觉。
上车的时候,江寻直接打开后座的车门坐了进去,麻利地系上安全带,让身价千亿的傅总给他当司机。
傅晏礼没说什么,直接坐进了驾驶座。
小寻在他这儿可以享受特殊待遇。
还没发动车子,傅晏礼就接到了叶婧打来的电话。
“晏礼……”叶婧的声音有些哑,听起来很不对劲。
傅晏礼:“怎么了?”
叶婧语气沉重:“医生说我妈撑不了多久了,她想见你,你要是有时间的话,就过来见她最后一面吧。”
听到这话,傅晏礼的神色微微一变,他立刻道:“好,我现在就过去。”
江寻虽然没听到具体的对话,但从傅晏礼的语气里,也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
他看着傅晏礼很快挂了电话,转头对他说:“我先送你回去。”
江寻还是没忍住,问了句:“怎么了?”
傅晏礼也没瞒着,他一边掌着方向盘发动车子,一边解释道:“叶婧的母亲病危,我需要赶过去见她最后一面。”
闻言,江寻眉心一跳。
他确实听说过叶婧的母亲身体不好,一直在医院住着,只是没想到……
江寻此时也顾不上闹别扭了,他正色道:“你把我放路边就行了,别耽误时间。”
傅晏礼神色未变,“没事,很快。”
江寻是真怕耽误了时间,谁知道叶婧母亲能撑多久。
他稍一犹豫,便脱口而出:“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吧。”
傅晏礼:“好。”
这个时间点不是上班高峰期,从这边赶到叶婧母亲所在的医院一路畅通无阻,花了二十多分钟的时间。
傅晏礼来过好几次,下车之后便一路直奔叶婧母亲所在的高级病房。
江寻跟在他身后。
宽敞明亮的病房里已经站了不少人,叶婧,叶婧父亲,其他的大概都是亲戚朋友。
叶婧的眼睛泛着红,像是哭过。
她跟傅晏礼打招呼,看到江寻的时候还有点惊讶,“小寻也来了。”
傅晏礼解释:“他正好跟我在一起。”
叶婧没有再多说什么,“快进来吧,我妈一直等着你呢。”
说着,她声音压低了些,又对傅晏礼说了什么。
江寻没听见。
他只看到傅晏礼冲叶婧点了点头,随后又看向他,温声道:“小寻,你先在外面等着。”
江寻应了一声好。
他就安静地站在门口,看着傅晏礼牵着叶婧的手往病床那边走去。
病床上躺着一位面容很是消瘦的老人,她面上带着氧气罩,瘦得颧骨凸起,眼窝深陷,不过五六十岁的模样,却像是干枯的稻草,没有一丝的生命力。
看到傅晏礼,她微微垂下的眼皮掀开了些,有些激动,声音很虚弱:“晏礼,你来了……”
傅晏礼松开叶婧,随后屈膝蹲在病床前,握住老人干枯瘦弱的手,温声喊了句岳母。
“晏礼啊……”
叶婧母亲的意识已经朦胧,她用那双失去光彩的眼睛看着傅晏礼,眼眶湿润,眼里泛着泪花。
她嘴唇嗫嚅着,极其艰难地开口:“你是个好孩子……你跟叶婧要一直好好的,一辈子。”
“你……你能做到吗,晏礼?”
傅晏礼点头,“您放心。”
叶婧母亲艰难地牵起唇角,气息逐渐微弱,“那我就算是死,也安心了。”
说完这话,她的眼皮缓缓阖上,像是很安详地睡着了,已经没了心跳和呼吸。
医生宣布死亡时间。
叶婧悲恸不已,跪在床边紧紧握着母亲的手,失声痛哭。
叶父默默流着眼泪。
傅晏礼安抚性地拍了拍叶婧的肩膀,退到了一边。
一时间,病房里的每一个角落都被哀伤笼罩着,气压低沉,令人无法呼吸。
傅晏礼面上的情绪并没有太多变化,他回头往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原本站在那里的江寻却不在了。
傅晏礼没有打扰刚失去亲人的叶婧,转身安静地走出了病房。
他在病房外面的走廊里发现了江寻,少年正坐在靠边的长椅上,安静地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像是在出神。
傅晏礼迈步走过去,停在江寻跟前,提了提西装裤腿屈膝蹲下来,微微抬头看着眼前的人,“小寻,我待会儿估计要忙,现在先送你回去。”
江寻直接拒绝:“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回去,你这边的事情重要。”
他边说着边起身,刚要走,傅晏礼却拽住了他的手腕。
江寻回头,俊秀的眉微微蹙起,用眼神示意对方松手。
傅晏礼深深地看着他,“小寻,等回去之后,我有件事情要告诉你。”
他说完这话,便松开了手。
江寻没说什么,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他一路从电梯里出来,走到住院楼外面,呼呼的冷风吹在身上,让他的大脑清醒了些。
江寻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心里就是不得劲。
这只是一本小说里的世界,他身边的所有人都是纸片人,他的目标就是早日完成任务,然后回家。
都是纸片人,没必要真情实感。
草,他做不到。
江寻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随手打了辆出租车坐进去。
他正恹恹地靠着座椅背,扭头看着窗外的街景独自忧伤,前排的话痨司机大叔却不给他这个机会。
“小伙子,你长得真俊嘞,今年几岁了?有没有女朋友?”
“上大学了吗?”
“看你年纪跟我闺女差不多,我闺女长得老好看了,要不然我介绍她给你认识认识,你们加个微信?”
江寻:“……不用了,谢谢。”
司机大叔:“为啥啊,就算不能处对象,多认识个朋友也挺好的。”
司机大叔:“真的你别不信,我跟你讲,我闺女长得那叫一个漂亮,保准你看了喜欢。”
江寻看着司机大叔那跟植物大战僵尸里窝瓜似的长相,陷入了沉思。
江寻沉默两秒,淡淡道:“不了,我已经有孩子了。”
司机大叔一愣,不敢相信,反复看着车内后视镜里江寻的模样。
“不是,你才多大年纪啊,就有孩子了?”
江寻:“十八了,孩子刚满月。”
司机大叔不惦记着给闺女找个帅哥对象改善基因了,他一颗八卦之心熊熊燃烧。
“才刚成年就有孩子了,这可不得了啊,年纪这么小能照顾好孩子吗?”
“孩子妈妈呢,几岁了?”
江寻轻叹一声,语不惊人死不休:“孩子是我生的。”
司机大叔被惊得不轻,来回瞅着后视镜,这小伙子虽然长得俊了点儿,但怎么看都是男的啊,还有喉结。
江寻:“男人也能生孩子,这不稀奇,我这刚坐完月子呢,出来放放风。”
出门在外,身份是自己给自己的。
司机大叔一双眼睛瞪得老大。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他信了。
“那、那孩子的另一个,另一个……”
江寻:“也是男的,比我大几岁,在家里带孩子呢。”
司机大叔:“那……那你是怎么生的,孩子从哪儿出来?”
江寻木着脸:“你再多问一句,我死给你看。”
司机大叔:“……”
接下来的路程里,车厢里终于安静了。
出租车一路回到高档小区,停在公寓楼下。
在司机大叔一言难尽的目光下,江寻淡定解开安全带,开门下车。
还不忘给假身份添砖加瓦,“孩子肚子饿了,我家那口子催我回去喂奶呢。”
“大叔再见。”
司机大叔讷讷地开口:“再见。”
他抬手抓抓脑袋,这男人还真能生孩子啊,长见识了。
江寻回到公寓的时候,褚星野正凄凉地坐在厨房吧台前吃泡面。
昨晚玩游戏玩到深夜,他刚起床没多久,结果发现屋里除了一条狗,不见其他人影。
钟点工阿姨也没来上班,连饭都没得吃,他只能自个儿吃泡面。
江寻刚一进门,褚星野就听到动静了,结果就看到小土豆蔫头耷脑地从外面回来,像是没看到他一样,连招呼都没打一声,直接往卧室的方向走去。
“小土豆!”褚星野喊了一声,随后放下手里的塑料叉子,“你刚才跑哪儿去了?”
江寻游魂似的,反应慢半拍才停下脚步,慢吞吞地转身,好半晌才从嘴里吐出两个字:“医院。”
褚星野立刻起身走过来,握着江寻的肩膀,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去医院干什么,你怎么了?”
江寻不想解释他被耳屎堵住耳朵导致听不见的事情,绝对会被大春哥嘲笑半天的。
“没什么……就是舅妈的母亲去世了。”
“什么?”
“舅舅在那边处理呢,我先回房间了。”
江寻回到房间关上门,立刻倒在了床上,脑海里浮现刚才在病房门口看到画面。
他烦躁地拧了拧眉,咸鱼似的翻了个身,半死不活地趴在床上。
临近期末考,这几天的课程都取消了,自行安排复习,所以不用去学校。
江寻又翻身,仰头望着天花板。
【老六,你说傅晏礼和叶婧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啊?他们就算没有感情,是不是也要维持着这个婚姻关系啊。】
其实他早就想到了,这两人是为了什么目的才结婚的。
六六六:【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但具体什么情况,还得看情况。】
江寻:“……”
江寻想了一下,又问:【如果我副线任务失败了,是不是整个任务也跟着失败了,我就不能回家了?】
六六六:【主线任务完成即可。】
六六六:【副线任务失败则需要接受惩罚。】
江寻眸光一动,紧接着从床上坐起来,【什么惩罚?】
六六六:【随机惩罚。】
江寻:【比如?】
六六六:【五雷轰顶,鞭刑,长针扎手指头……】
江寻眼角微微一抽,光是听到这些内容就让他背脊发凉了,这哪儿是惩罚,分明是酷刑。
【就没有不用受肉体折磨的?】
六六六:【有,比如绕着小区裸奔,当众跳脱衣舞。】
好家伙,刚才是肉体折磨,现在是精神折磨。
江寻抬手抹了一把辛酸泪,这什么垃圾系统,这什么破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