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元将谢林的外套搭在自己的手上,两人并肩走在人行道,道路旁有朵朵鲜花开放,色彩明艳,煞是好看。
谢林突然问:“你是不是,也读过那本古书?”
黎元挑眉,道:“怎么说?我可是全程一句关于这书的话都没说过。”
谢林叹了口气,道:“你最后问我那句话,是故意的吧。”
他这话虽然是疑问句,但却是用的肯定句语气,坚定得很,明显是确定了黎元的故意行径。
黎元笑了笑,将手背在后面,说:“就算我不问,你也会讲的,我没猜错吧?”
谢林低头浅笑:“你这是,学会把控人心了。”
黎元得意乛v乛嘿嘿
“我明明一直都很会。”
主要是这家伙从一开始就表现得跟个来警局镀金的二世祖一样,后来虽然人挺精明的,但基本都是手下的那几个人干活。
他站在那里指挥,就跟个吉祥物似的,对于这个,总是被奴役的沈乔安和叶泉很有话语权。
谢林摇了摇头,道:“你这表情,得意得过头了啊。”
黎元走着,看见路边一个小商店,伸手拉住谢林,他笑道:“大boss爆点金币呗~”
谢林挑了挑眉,从口袋里掏出两枚硬币扔给他,说:“省着点花。”
黎元轻松接住,将硬币往自己的口袋里塞,撇撇嘴说:“你这从哪儿来的硬币?这年头大家不都是线上支付的吗?”
谢林用开玩笑的语气说:“这是我在遇到难以抉择的问题时,用来做选择抛的硬币,珍贵着呢。”
黎元拿了一块钱去商店里买了五颗牛奶糖,另一块钱直接贪进了他的口袋。
他说:“确实挺珍贵的,那我替你保管啦~”
谢林从黎元手里抢了两颗糖过来,说:“你保管,还不如还给我,让我自己掌管,毕竟我们大老板可是有很大的控制欲的。”
黎元坚决守护住那一块钱,道:“不行,这是我爆出来的金币,进了我的口袋就出不去了。”
谢林笑着摇了摇头,小声叱道:“出息。”
风从四周荡过,漾起温柔的波纹,无声无息地穿堂而过,放学的铃声响起,学生们从校门口涌出来,街边的车流都慢了下来。
这个世界温软可爱,每一个人的身上都有无限的未来和可能,每个人的存在,都有其独特的意义。
花店里,楚谚将挂在门口的开业牌子换了一个面,变成了休息中,锁上门,他抱起放在地上的一盆红色玫瑰花,一步步走进了偏僻的深巷里。
花店的里间,香炉上插着三根线香,在安静的空间里,悄悄地腾起烟雾,香被烧成灰,在重力的作用下啪嗒一下掉落。
人的心里没有神,他求的,是自己的贪念。
楚谚抱着那盆花,如抱着珍贵的爱人一般小心,走到小巷的一半时,身前出现了一个男人,那人站在那儿,手指夹着一支烟,神情有些颓废。
那是祁玉。
楚谚抬头看他,有些惊讶:“好久不见。”
祁玉定定地看了他几秒,视线从他手中的玫瑰花划过,眼里闪过几分难受,他说:“你还在意当年的事情吗?”
楚谚摇摇头,表情有些无奈:“我已经不想掺和这些事情了。”
祁玉闭了闭眼,拿出了一个怀表,怀表在他的手里晃荡了几下,最后停在半空中。
楚谚没有分一丝一毫的眼神给那块怀表,而是皱眉道:“祁玉,你该放下的,江海已经死了很多年了,你该有自己的生活。”
祁玉看着这个多年前一起共事的战友,对方现在开花店,养儿子,似乎完全不受当年事的影响,安安静静的过着自己的生活。
他说:“我不明白,所有人都耿耿于怀,为什么,只有你如此果断地放弃……”
楚谚笑了笑,说:“我已经不再年轻了。”
祁玉咬牙:“那你为什么不敢看江海的遗物?”
楚谚说:“你今天,是故意来找我,只是想说这些吗?你自己放不下,为什么要拖着别人跟你一起下水?你不觉得这种把自己的思想强加在别人身上的行为,非常地自私吗?”
祁玉将手里的烟碾灭,自嘲地笑:“楚谚,你比我更懂怎么去攻击别人的心理。”
楚谚没说话,抱着花直直越过他,连头都没有回。
在他走后,祁玉在原地站了很久,看着那老旧的怀表,眼底的苍凉淡了几分。
有些人,走着走着就变了,曾经的伙伴,有可能只能留在曾经。
入队的誓言他依然记得,那么的掷地有声,那么的青春耀眼。
我志愿成为……人民警察,献身于崇高的人民公安事业……
而现在,有人已经适应了社会规则,成为老辣稳健,懂得保全自身的小领导,有人将期待全部寄于后辈的身上,有人已经彻底走向了一条不同的路。
祁玉给魏启洲打了个电话:“我不确定他到底是怎样的想法,但有一件事可以肯定,他已经不再承认自己是当初那个楚法医了。”
魏启洲起身看着窗外:“希望他只是放下了从前,而不是走向了不归路。”
祁玉将碾灭的烟头扔进垃圾桶,大步流星往外走去。
“我也是这么期望的。”
但是,祁玉是最好的心理学家,但他也是一个感情用事的人,对于那些朋友,以及年少的记忆,他很难做出理智的推理。
因为这个,他早就失去了自己推翻这一切的勇气,所以,他培养出了谢林,这个淡漠到,从不把自己的情绪放在眼里的人,是他手里最锋利的刀。
二十年前的七大核心,也真是可笑,因为不敢,因为不能,即使再看不惯那些所谓的大领导,也不敢直接掀翻这棋局。
程韶和徐均赋开完这个盒子之后,两个人都是一懵,没开的时候以为这是在搞灯下黑,里面一定有点什么很刑的东西。
没想到,这特么的就是一个十分少女心的生日礼物,以及一段读了让人牙酸的封建糟粕。
徐均赋手忙脚乱地想把裂开的盒子装回去,但这玩意儿就跟插在生日蛋糕上的莲花蜡烛一样,让人可恨,不仅弄不回去,还一直响个不停。
虽然钢琴生日歌比尖锐的莲花蜡烛要好听得多,也经不住它拼命重复啊,遭不住,真的遭不住。
程韶找了好久,终于在怒气上涌,一巴掌摁在那小人的头上时,声音停了。
两人对视一眼,齐刷刷呼出一口气,这种定制款就是麻烦,找个开关都给两个大男人累出了一身汗,简直就是痛苦时刻。
沈乔安循着最后的乐声找到了这里,正巧看见了相视一笑的程韶和徐均赋,目光又移向了桌上的少女心小人,然后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这场面……略尴尬啊。
后面的叶泉从沈乔安上面探出一个脑袋,看见那场面时也是瞳孔地震,一时间脑子没跟上嘴,直接秃噜了出来:“程副,没想到你这么少女心啊……”
也不怪他直接把这粉色系小人扣在程韶的头上,实在是徐均赋那老干部,天天保温杯里泡枸杞,估计连什么是风花雪月都不懂,那小人实在是跟他不搭。
毕竟副队可是被男人大胆示爱过,甚至收到过粉红色吹风机造型的蛋糕的男人,虽然那蛋糕是黎元恶搞。
后来,因为打赌输了,那个粉红色蛋糕被黎元强制改成了程韶的头像,整个警队因为这事,笑话了他好久。
不过打赌约定好的一月之期一到,程韶就火速改了头像,从此以后,再也没敢用自己的头像打赌。
他宁愿丢钱,也不肯丢脸。
程韶微笑脸,直接飞速把宋哲写的那张卡纸贴在了叶泉的脑门上,神特么的少女心!
叶泉看完卡纸的内容,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啧,所有事情都被推到了所谓的诅咒身上,直接……”断了线索这四个字还没说出来,就被沈乔安捂住了嘴。
沈乔安:“别说别说,你千万别说,你这要是说了,黎队会叫你写检讨的,重点是,你会连累我啊!!!!”
你要是写检讨了,谁和我一起挨骂?谁和我一起大海捞针?
叶泉一脸无奈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然后扒开沈乔安的手,连退两步,生怕这家伙又冲过来,来一个不把他憋死不罢休。
谁捂嘴跟你沈乔安一样,连嘴带鼻孔全捂住的,怎么显摆你手长吗?
程韶将手往后一背,瞬间成了抓住坏学生的教导主任,带着一股血脉压制幽幽地问:“你们不是在整理资料吗?”
沈乔安立正站好:“报告!刚刚上厕所,突然听见异常声音,特意前来查看是否出事,无意冒犯。”
叶泉听完她的话,心里那叫一个震惊,这就是老油条的措辞吗?学到了学到了。
他照着格式抄:“报告!喝水。”
叶泉说完,还一本正经地举了举手上的大杯子,杯子上印着大红色的奖字,那叫一个显眼。
徐均赋:“……”
好亲切的杯子,这不是八九十年代剧里,最常见的玩意儿吗?简直就是老干部标配了。
他下意识地拧开随身携带的保温杯,喝了一口枸杞水,今天受到的惊吓太多,喝口水压压惊。
最后沈乔安和叶泉被程韶挥挥手赶走了,程韶将桌面上的东西一股脑收起来,直接扔在了黎元的办公桌上。
徐均赋跑去外面转悠,打听周家有没有踩高压线,虽然宋哲这边已经可以确定是他的个人行为,但周家也并没有完全排除嫌疑。
程韶继续工作直到入夜,最后看了一眼沈乔安和叶泉最先整理出来资料,才收拾东西往家走。
月光和星光交相呼应,足以照亮回家的路,程韶一边揉着眉心,一边往家里走,恍惚间好像看见家门口的台阶上坐着一个人。
程韶顿住了,那人坐在台阶上,一只手抱住膝盖,一只手拿着一根树枝在地上画圈,小小的一只,像流浪的小白猫。
他突然想起了童年看过的动画片,紫色蛋蛋黑大帅,和白色蛋蛋潇洒哥,潇洒哥就是一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就像一个受气包一样,拿着根树枝在地上画个圈圈诅咒你。
乍一看,还真挺像个受气包的,有点小可爱。
但程韶认出了坐在地上的人是谁,那个人,是不可能让自己受气的,他要是被别人给了气受,就得千百倍地要对方偿还,而且还是杀人诛心那样的还法。
主打的就是一个,既不让你身体好过,也不让你的心理好过。
这不是一只柔软的小白猫,而是一只有着可爱外貌的猛兽,是白虎。
一阵微风吹过,温阑的头发被吹得动了动,他眯了眯眼,抬头看向站着不动的程韶,露出一个灿烂无害的笑容。
程韶晃了一下神,问道:“你是在画个圈圈诅咒我吗?”
他已经接到了李由的消息,知道温阑现在已经是国安部的人,不再是他们需要刀剑相向的人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收到消息的时候,心里五味杂陈地,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既松了一口气,又提了一口气。
松了一口气是因为这样一个厉害的人,是他们的战友,提一口气的原因是,这把双刃剑实在不可控。
但诸多担心,在亲眼看见温阑的那一刻,全数都散了去,没有想象中的不自在,程韶甚至可以像跟一个老朋友相见一样,很轻松地跟温阑开玩笑。
温阑撑着膝盖站起身,将手里的树枝给藏在背后,笑得一脸人畜无害:“当然不是在诅咒啦,我是在祝福你嘞~”
跟黎元一样油嘴滑舌。
程韶拎起钥匙开门,说:“大晚上的,守我门口干什么?”
一边说着,一边从鞋柜里拿出新的拖鞋放在温阑的面前,十分贴心地扶着人穿好,然后进门给人倒了一杯温开水。
程韶不愧的警队的大爹,照顾人几乎都成了他的肌肉记忆,这么贤惠的男人,难怪招男人喜欢。
温阑一脸理所当然地走进程韶的家,打量了几下房子的摆设和格局。
大爷一样地坐在沙发上喝了口程韶给他倒的温开水,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说:“程先生,我无家可归了。”
听到“无家可归”这四个字的时候,程韶心头莫名一颤,也许是因为眼前的这个小孩,是真的无家可归。
而不是装乖卖可怜耍的小花招,虽然他现在说出这话来,也确实是在耍花招。
可是,温阑什么都没有了,亲人朋友,无一存续,与任何人的交际都不过是互相算计。
与利益交缠,情之一字,不过是尔尔,而,他又是付出了什么,才进入的国安部?
程韶叹了口气,这家伙,是柿子挑软的捏啊。
他说:“你这话,怎么不跟黎元和谢林说?你跟他们的渊源,要比我的几面之缘要深得多吧。”
温阑整个人窝在沙发上,舒服地眯了眯眼,道:“他们心肠硬,才不会心疼我。”
程韶将左腿搭在右腿,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一脸玩味:“那你是觉得,我心软,会心疼你?”
温阑双手撑在茶几上,弯腰凑近对面的程韶,声音压低略有些沙哑:“难道,不是吗?”
程韶盯着温阑漂亮的眼睛看了几秒,最后闭眼啧了一声,叱道:“坐没坐相,回去。”
温阑笑了笑,坐回去,又成了那乖巧学生的样子。
程韶揉了揉眉心,有些拿他没办法,他说:“要交房租的啊,五十一天。”
温阑愣了愣,抬头冲他笑,眼眸清润,亮得让人心颤,真的是一个很讨人喜欢的孩子。
他说:“赊账行不行?”
程韶稀里糊涂的就答应了,其实就算是不给钱,他也没什么的,之所以会跟温阑提出交房租这个要求,也不过是想让对方安心地住着。
他贴心地为温阑的心理状态和钱包着想,温阑自己倒是适应得极快,一下子就把程韶的屋子当成自己家了。
温阑像一只领回家养了两天的猫咪,到处乱窜,洗手间、卧室、书房、厨房、阳台,全都给他踩点过了。
程韶任劳任怨地给人收拾客卧,这里之前常年是黎元的专卧,那家伙不想回家做饭,就会直接来他这边蹭现成的,一点也不知道客气这两个字是怎么写的。
现在又来了个不会客气的小祖宗,程大爹都有些心累了,床铺很快就换好了干净的,是很清新的蓝色系,很适合温阑这种小屁孩。
他抱着东西扔进洗衣机时,才发现到处乱窜的小朋友不见了,而厨房里有开火的声音。
生怕人给他把厨房给炸了,程韶慌张地冲了进去,结果看到温阑非常熟练地拿起鸡蛋在锅沿上轻轻一磕,将鸡蛋打进了烧热的油里。
锅里滋滋地响了起来,鸡蛋开始滋啦地煎了起来,看着已经凝实起来的鸡蛋,温阑看准时机翻面,整个过程十分熟练,有大厨风范。
程韶看着这画面,有些晃神,似乎看见了一个小孩站在小板凳上够灶台,很可爱,也很心酸。
这么懂事惹人疼的小孩,难怪能得那么多人的喜欢,连K身边的心腹都愿意为他反水,严亦铭那三个人被他用情这个字玩弄得团团转。
即使程韶知道他是一个怎样睚眦必报的人,也依然会为他动恻隐之心。
温阑注意到在门口顿住的程韶,转头笑着说:“我有煮你的份哦~超好吃的。”
程韶也笑:“我很期待会是什么味道,我去给你掐点葱来,对了,吃得了葱吗?”
温阑比了个ok的手势,说:“阳台上的葱长得太好了,我都不舍的掐。”
程韶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他说着,就踩着拖鞋去阳台掐小葱了。
温阑拿着锅铲低头重复了一句:“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没一会儿他就低低地笑了,“程韶,你这是在点我呢。”
程韶掐了葱回来,洗干净切好,放在了温阑的手边,俩人的气氛温馨的跟一家人似的。
其中原因,不过是因为程韶脾气好,温阑又大大方方毫不客气,来了这之后,直接把这地界当成了自己的地盘。
态度高傲又理所当然,但却出奇的不惹人烦。
默默吃面的程韶在心里感叹:温阑拿捏人心,果然十分在行,别说那些不知道他真面目的人,就是知道真面目的人,都能给他哄得一愣一愣的。
这一点,从温阑把K给卖了,K还觉得虎父无犬子来看,就足以知道这家伙的厉害。
为了不冷场,程韶主动cue话题,问:“国安部是什么样的?”
温阑咬了一口煎蛋,道:“国安部跟你们警队也没两差,除了查的东西重要了点,麻烦了点之外,就是同事天南地北了一点。”
程韶:“……”
“天南地北……这还能当个形容词?”
温阑美美地嗦面,道:“就是天天不着家,到处野,人员成分复杂,性格奇形怪状。”
他说着,还手舞足蹈地比划了一番,最后直接指着自己:“在那些人里面,除了部长,我是最正常的人。”
程韶:“……”
其实,我有点好奇,你对正常的定义到底是怎样的?
他一点也不想相信,国安部这种能处理外交危机,出面解除民族危机的部门,里面的人都群魔乱舞。
温阑笑容神秘:“相信我,你去问黎元,他保准也是这么说。”
程韶摆摆手,道:“我信你。”
他要是去问黎元,他一定会先神神叨叨来一句——“不可说……不可说……”,然后扭头又跟他兴奋地说,国安部就是一群被入了编的妖魔鬼怪。
对,就是那个建国后不能成精的那个妖魔鬼怪。
程韶吃完,就跑去将碗洗了,然后去阳台上一个劲儿转圈,心里一整个懊悔。
他其实在市局就吃完了饭,回来后又在温阑狗狗眼地攻势下,老老实实地又吃了一大碗面,好吃是好吃,但撑也是真的。
温阑看到,好奇地问:“你为什么要在这里转圈?”
程韶抽了抽嘴角,道:“一边转圈一边思考案子更有感觉。”
早知道,就不为了安慰小朋友,硬着头皮吃了,看,这一个谎言要用无数个谎言来圆了。
当撒了一个谎后,就要用无数个谎言来圆第一个谎。
陆祈自从上次背叛谢林之后,谢氏那边就已经辞退了他,职业代理人让他主动辞职的时候,他苦笑了一声,还是签了字。
但走之前,还是很负责地做好了交接,没有带走任何东西,也不落寞,甚至公司的人连他哪天辞职了都不知道。
虽然那次钢笔事件后,陆祈是被迫入了贼窝,但后来谢林对他的待遇也是真的好。
他也知道,入了谢氏,虽然容易被当靶子打,但也在一定层面上保护了他。
再怎么样,陆祈也是在谢氏露过脸的人,是公众人物,没人可以悄无声息地将他处理掉。
当年虽然是在夜晚,但也不排除那个人看到陆祈的可能,虽然至今他都不知道那个被谢林划了脖子,最后跳海的人是谁。
但他知道,对方一定是一个疯子,一个无视人命的疯子。
如今他主动离开了谢林的保护,走到了更加容易被针对的地步,所要看到的,也正是对方的针对。
他坐在路边摊上一个劲儿地给自己灌酒,手里紧紧捏着那张意外拍下的照片,脑海里闪过的是他弟弟天真可爱的笑容。
陆深,到底在遭遇中怎样的对待?他为什么不回家?
陆祈骗黎元,他会将一切交给他,骗谢林,他背叛完就会彻底离开。
但他不会,陆祈的人生被别人捏在手里半辈子,现在他不会让别人拿捏自己。
陆祈一直觉得谢林看着聪明,其实愚蠢至极,公司交给代理人,自己不管不问,倒是心理医生做得欢乐,也没什么大成就。
幼年的时候被亲爹摆布,长大后又被亲舅舅摆布,一辈子遭人算计那条烂命。
有野心的人早就借着卫云楼一路成为人上人,就算是同归于尽,也要扒了那些人一层皮。
谁会跟他一样,顾及这个顾及那个,忍了那么多年,甚至直到现在,也不敢放开手脚地去做事。
谢林不想跟他的父亲一样,一脚踩进泥潭里,就再也出不来,但不想踩泥潭的后果就是,他要花费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绕过泥潭。
陆祈又往嘴里灌了一口酒,心里想着踩着泥潭将弟弟接回家,但深深刻在心里的规则和正义,无时无刻不在拷打着他的心。
什么是恶?什么又是善?
他笑了笑,又喝了一口酒,酒精在大脑中爆发,脑子越来越昏沉,但思想却越来越清晰。
他趴在桌子上默默盯着地板看了半个小时,最后猛地站起来,跟老板结了帐,摇摇晃晃地走着属于他自己的夜路。
隔老长一段路才有一个路灯,陆祈虽然摇摇晃晃地蛇行,但好在路上没多少人,他走得也算顺当。
一辆车掠过,少年从车窗探出头往后看,皱起了眉。
那个人,好奇怪,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但是他根本没见过这个人啊。
车里的同伴问:“陆深,你探头干什么?很危险的。”
陆深摇摇头坐回位置,道:“刚刚看见一只很可爱的小猫。”
不知道为什么,他下意识地就不想跟同伴说,总觉得,是很重要的一件事。
同伴笑了笑:“多大了,还喜欢这种毛绒绒的生物啊?”
另一个同伴说:“男人至死是少年好吗。”
车子里欢声笑语,少年的心里,埋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
第二天一大早,黎元他们就被魏局叫到了警局,十分郑重地把温阑介绍给了所有人。
宣布的时候,大家都是一脸复杂,毕竟都是听说过这小孩的光荣事迹的,看见这么乖又纯良的脸,不免有点迷糊。
第一想法就是:国安部那种凶残的地方,能出来这么软的小孩?
第二想法就是:国安部什么人都敢收,温阑是谁,那可是个能蛊惑人心的妖精啊!
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去面对这个新祖宗。
黎元有能力,谢林有财力,温阑有背景和案底……
沈乔安看见温大佬那笑容,只觉得好特么地让人胆寒,笑话,那可是天使面庞修罗心唉!
黎元打着哈欠在大会上啃包子,所有人都视而不见,谢林一边没眼看,一边冷冷地把“我不认识他”这五个大字顶在脸上。
见大家都沉默,魏启洲咳了咳,喊了一句:“都听明白了吗?”
众人这才回神,十分热情地鼓掌。
“听明白了,大佬记得多照顾我们啊~”
“欢迎欢迎!”
“我们刑侦队那是出了名的气氛好,等会儿带你去看我们的队训。”
“唉!散会散会!”
魏启洲:“……”
我是叫你们照顾人家,不是让人家照顾来你们,怎么?还敢叫领导给你们倒茶喝?
别说,黎元还真敢。
还有!那个说散会的,谁给你的B胆子做太监的活儿?
你这一句,跟皇帝下班时,太监喊的那句“有事启奏,无事退朝”有什么区别?
好在人多,那喊的人也躲在人群里特意变了音,不然他就得当场给人逮出来做杀鸡儆猴里的那只鸡!
魏局颇为心累地挥了挥手,让他们都回去各干各事,别挤在这里烦他。
他这个局长当得可真不容易,有黎元这一个熊孩子还不够,后面给学出了一群兔崽子,真想一个个全提出去面壁思过。
但不行,人要是都拎去罚站了,谁去处理事情啊,资料谁整理?监控谁看,案子谁走流程?
他们现在要处理的可不止是刚发生的案子,还有检察院打回来有疑点的案子,可忙着呢。
黎元吃完包子,将手擦干净,抓着谢林的腕子直接闭眼走路,好像这一点路他就可以睡个回笼觉似的。
谢林:“你就不怕我带着你撞树墙?”
黎元闭着眼笃定道:“你不会的,我这么英俊潇洒的脸,你才舍不得呢。”
谢林:“……”
给你能的,信不信隔天我就往你脸上画大乌龟,然后不告诉你,让你在市局丢脸,完了还得录像反复鞭尸。
“我超级舍得。”
“不,你不舍得。”
“等一下就带着你撞墙。”
“哟,你这还带预警的啊。”
谢林:“……”
“你再说一句,我就甩了你。”
黎元两只手都攀上了谢林的腕,可怜兮兮地道:“你这一语双关,让我好没有安全感~我好生惶恐~”
你这突然之间的猛男撒娇……真的很难评,所以,我才是应该惶恐的那个吧?
谢林和黎元拉拉扯扯地进了办公室,温阑和程韶走在一起有说有笑。
单身狗的沈乔安和叶泉互相对视一眼,只觉得冷冷的狗粮在脸上胡乱地拍。
此时,她真的好怀念姜穆回了,虽然人有些神经病般的彪悍,但有话她真说啊,一点也不怕得罪人的。
沈乔安默默地在心里咬小手帕,只觉得没有姜姐姐的自己,活得好卑微。
她感叹着,果断打电话给自家老妈:“歪?麻麻给炖点猪肘子呗~”根据以形补形的基本定律,姜姐伤了手,就得吃猪肘子!
她必须,尽快接姜姐回家,沈小卑微不能失去姜大嘴替,就像西方不能失去耶路撒冷。
沈妈妈习以为常地问:“是你要吃,还是你们副队又要以形补形了?”
沈乔安:“……”
“这次不是我们副队,是隔壁缉毒的副队,她手骨折了。”
沈妈妈叹了一句:“当副队的咋都这么危险嘞?受伤也太频繁了。”
哈哈哈,沈乔安只能干笑:“妈,这只是概率问题。”
最后挂断电话的时候,她吸溜了一下口水:“妈,多炖点,我也想吃~”
旁边被迫听了全程的叶泉木着脸,幽幽地说:“吃这么多,小肚子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