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元停在原地,定定地看着她:“他死了,不过,魂归故土。”
俩人站在原地对视,风把雨丝带过来,两人的头发都湿了,姜穆回的脸颊上没有痕迹,只是眼角轻轻颤抖。
天上还连绵地下着阴雨,谢林打着伞站在河边,警察们穿着雨衣来回奔忙。
其中有一个警察从河里爬出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冲谢林摇了摇头,就又要回去了。
谢林抬头看了看天色,敛眸道:“回来吧,不用找了。”众人顿了顿,冲谢林露出疑惑的神情。
谢林伸手把要下水的那个警察拉回来,抬头说:“要涨潮了,太危险,我们回去吧。”
江水裹着泥沙奔腾着向天际流去,轰轰烈烈的一场搜寻无疾而终,众人离去,江岸从喧闹恢复平静。
谢林走之前回头看了一眼,只觉得那浑浊的江水里会突然冒出个头来,然而他始终没有见到,不管是活的,还是死的,都没有。
温阑不会死,谢林非常肯定,他一定还会回来。
他转头坐上车子,发动机开启的声音混杂着雨丝拍打在车窗的声音,无端的嘈杂中却透着静谧的气氛。
谢林这边找人找了太久,以至于回到市局的时候,黎元他们已经静候多时,连那个狙击手同伙都已经治好,受了审了。
他回来的时候刚好就看到黎元从审讯室里出来,身后一个小警员抱着个文件夹,紧紧跟着。
黎元顿了顿脚步,冲谢林扬了扬手,问:“怎么样了?”
谢林摇头:“没有找到。”
黎元点头表示明白,转头要过了小警员手里的文件夹,递给谢林,同他并肩一起走向办公室。
黎元瞅了一眼谢林身上被淋湿的衣服,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盖在人身上:“啧,看你这满身寒气的,别感冒了,不然不知道外人得怎么说我虐待下属呢。”
谢林感受着衣服上残留的热气,扯了扯嘴角:“这就几步路的事,还劳烦黎队你一件衣服,真是太不应该了。”
说是这么说,手上那是半点要把外套掀下来的意思都没有,毕竟不穿白不穿,到了他手里的东西,那就是他的了。
黎元一脸的理所当然:“我可是一个关心下属的好上司,有什么应不应该的,谢顾问你要是生病了,这才是我的损失呢。”
谢林抬脚踹黎元,似笑非笑地说:“说话就说话,你手乱摸什么?”
这家伙趁着人不注意,将爪子往人肩上搭,甚至不要脸地想扯开人家的衣领子往里伸,简直是不知道分寸这俩字儿是咋写的,胆大包天!
黎元笑嘻嘻躲开,又凑了过去:“都是男人,你害什么羞?”
谢林面无表情:“滚。”
黎元被这张冷脸攻击着喊了不少次滚,现在是半点也不怵,跟个狗皮膏药似的又黏了上去。
但俩人也不是一直撩骚,偶尔也会谈一些关于案子的正事,那气氛融洽得,旁人怎么也融入不进去。
旁边的其他人都是一脸的见怪不怪,甚至识趣地离这俩人远了一点,没有重要的事情不要打扰黎队和谢顾问聊天,这是大家的共识。
不过小警员是最近新调过来的,还没见过这场面,站在原地跟也不是,不跟也不是,那叫一个踌躇。
我说老大,您还记得自己刚刚要干什么吗?怎么谢顾问一来,您就跟着人走了?你们身上是装了磁铁吗?非要黏一起才行?
您这样跟那被妖妃迷惑,从而不肯上早朝的昏庸君王有什么区别!
黎*昏庸君王*元:“……”
谢*祸国妖妃*林:“……”
给你一个机会,是死人还是被告,选一个吧~
谢林边解扣子边说:“温阑不用找了。”
黎元正拿着热水壶要烧水,老年人黎某坚信‘多喝热水包治百病’的至上医学理论,他听到谢林这话时愣了愣,却也没多意外,道:“行是行,不过你怎么改想法了?”
当时在桥上,黎元只消一眼便知,谢林要去找温阑,并且是不找到不罢休。
就跟温阑总是对谢林有执念一样,其实谢林对他也有执念,不然怎么会温阑讲一个故事,他一字一句地记了三年。
现在只不过是暂时没找到,怎么就轻易放弃了?这不太像谢林的作风,怎么也得是来一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谢林把最后一枚扣子解开,脱下上衣,露出劲瘦的肩背,他垂眸淡淡地开口:“懒得找,反正他还会回来的。”
听这语气,黎元惊奇道:“你生气了?”谢林虽然爱怼他,但对别人那叫一个如沐春风,却是一个万事入眼不入心的人,要惹他生气还是挺难得的。
他将热水壶放上去烧水,实话说,这办公室里一众高级货里冒出一个价值三十的热水壶还是挺突兀的,但谁让人家是老员工呢,只要不是坏了,黎元坚持不换。
伴随着热水壶开始烧水的轰隆轻响,黎元转头,目光触及谢林的背,呼吸一窒。
不是什么暧昧的热血上头,而是震撼心疼,以及后知后觉的暴怒。
只见雪白的背上蜿蜒着一条长疤,从肩胛骨一路延伸至腰部,几乎要将人剖成两半,那条疤痕看着有些年头了,像一条树藤趴在那里,静谧的融入他的皮肉。
但很快,谢林就迅速换上新的干净衣服,将那疤痕遮在了衣料下,倒也不是他敏感不想让人看,只是不穿衣服真的有些冷。
他回答之前黎元的问话,道:“没有”
黎元此时满心都是那条疤痕,根本没听清谢林说了什么,自然也就没答。
谢林皱眉,心道:不应该啊,然后果断转头,见黎元整个人呆在那里,愣愣的,他有些疑惑:“你怎么了?”
黎元回神,努力克制住自己想扒开谢林的衣服,仔细看看那疤痕的冲动,憋得他声音都有些发涩:“你的背……是怎么回事?”
谢林怔了怔,那条疤,是他幽暗童年的证明,此时被黎元看见,他却没有任何感觉。
他虽然不介意被人看到,但也不想翻出自己的悲剧,向别人露出软弱,像一条可怜兮兮的落水狗。
谢林笑了笑,道:“小时候玩闹的时候不小心跌进了水里,被石头划了一道口子。”
那么深,那么长的疤,怎么可能是石头划了一道口子?黎元一听这话就知道,对方这是不想告诉自己,在这胡编乱造呢。
他的喉咙有些发哽,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们两个人除了合作和那个开玩笑似的朋友关系之外,就再没有其他的了。
这样的他,本该守着本分,如谢林所想般的,不越一分界限。
但是黎元真的很想抓住对方的领子,大吼着让他别骗自己。
谢林从他的脸色上感觉到了什么,他抬眸淡淡地道:“就算是你知道我是骗你的,你也必须把它当成真的,毕竟自己都不坦诚的人,有什么资格要求去窥探别人的隐私?”
他抬手替自己倒了一杯热茶,垂眸:“黎元,你越界了。”
是的,他越界了,他想窥探的东西,已经超过了作为警察和作为朋友的界限,那隐秘地藏在深处的想法猛地被挑出来。
黎元有些难堪和挫败,但黎元还是黎元,他永远不会被自己的情绪打败,即使意识到自己对待谢林特殊的原因,他也不会用失败的感情将自己束缚在难过的茧里。
他只会像一只骄傲的雄鹰,勇敢地去追逐自由的风。
室内安静得落针可闻,这场无声的对峙中,没有谁输,黎元也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在氤氲的热气里轻声道:“我不问,说与不说,主动权在你,只是……”
他抬头看着谢林垂下的眼睫,说:“只要你愿意说,我一定愿意听,我希望你能对自己好一点。”
这种让自己身体受伤害的事情,他不想再看到了。
谢林握着杯子的指节微微发紧,他抬头看黎元,竟从那深沉的目光中品出几分心疼来。
他在心疼什么?我吗?谢林不懂,他真的不懂,他们明明相处的不过几月,这种感情出现的未免太过莫名其妙。
谢林本以为,他们说开了,黎元意识到自己的越界就会退回去,可是现在,事情好像比之前还要麻烦了。
他不想将这认为是什么好事,在纠结之下,谢林将这一切归结于黎元的大英雄情结,这种人就是这样,活得像光,热衷于救赎他人。
谢林突然又觉得,黎元去做一个警察,实在是再好不过的选择了。
但他谢林,从来都不需要被救赎。
见谢林突久久不说话,黎元将他手中的茶杯抽出,自己抓住他的手:“我是认真的。”
谢林心中一震,下意识地就要挣开,但黎元握得太紧,他的力气不是谢林一个下意识就能挣开的。
因为谢林是坐在椅子上的,所以黎元要握他的手,就得蹲下才能和谢林平视,于是他们现在的姿势是——黎元单膝跪地,双手握着谢林的手,两人目光相对,看起来着实暧昧。
谢林叹了口气,说:“有些事情,到了你该知道的时候,你就会知道的。”
黎元怔了怔,秘密之所以叫秘密,那就是不可言说的,但现在他想要的只有一个——谢林要好好的。
不仅是身体上的,也是心理上的。
就在他要开口的时候,门突然被推开,姜穆回站在门口,目瞪口呆,俨然已经忘了自己来的目的。
三人面面相觑,黎元的手不知是该放还是不该放,一时之间,画面静止。
还是姜穆回先回神,作为一个卧底,反应能力那是顶级的,她掏出手机,对着俩人“咔嚓”一下,给他们拍了一张照片。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后,她双手合十告罪:“打扰了,对不起。”
表情那叫一个真诚。
第85章 阅后即焚有什么意思?
姜穆回抢着在黎元要跳起来之前后退一步,“砰!”的一声,自觉地把自己关在了门外。
这一套动作无比流畅迅速,仿佛事先排演过百遍,熟练无比。
屋内,黎元和谢林俩人尴尬对视一眼,黎元松了手,站起身去摸杯子,若无其事地给自己倒热水。
谢林踩了一下地板,将椅子转了回去,然后拿起桌面上的杯子喝了口茶,一脸淡定的压惊。
谢林无奈地看向黎元,问:“要解释吗?”
黎元轻咳一声:“还是……算了吧,这种事情越抹越黑。”
谢林一点也不在意这些,只要是当事人不过分,别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有一些东西,你越是去澄清,别人就越认为自己觉得的就是对的。
因为只有真实,才会让人害怕被窥探,大大方方才是最好的应对方式。
于是谢林也点头同意。
姜穆回靠着门,一边平复自己激动的心、颤抖的手,一边悄摸地回想刚刚看到的刺激画面。
钓系清冷美人坐在椅子上,头发微微有些凌乱和潮湿,白色衬衫最上的两枚风纪扣松开,露出精致的锁骨。
忠犬大狼狗单膝跪地,两手紧握美人的柔夷,抬眼时眼中的占有欲和侵略感(姜穆回脑补),简直是杀我!
她勾唇,觉得在这里的生活一定不会枯燥,原来他们市局在跑案子之余,居然吃的这么好!
姜穆回握拳认定:“这绝对就是爱情!”一番宣言过后,迅速将照片备份,保存至网盘,以免被反应过来的黎元毁尸灭迹。
毕竟照片就是要用来收藏的,阅后即焚有什么意思?
没过多久,门被从里面打开,姜穆回忙撤到一边,黎元和谢林从里面走出来,俩人衣冠齐整,谢林甚至还加了件外套。
姜穆回直勾勾地盯着谢林的脖子看,最后一脸“吾儿真是不争气”地看着黎元,看得黎元想要把这个自己亲自接回来的人给爆头。
但好在还有摇摇欲坠的理智在牵扯着他,不然黎元还真的有可能在这里就直接爆扣了。
黎元说:“你是新人吗?这么冒冒失失的,发生什么事情了?”
姜穆回翻了个白眼:“我好心给你通风报信,你居然还不乐意了,黎队长可真是没良心。”
黎元有些头疼,如果对面的是李由或者程韶,他一定不会像现在这么无力,因为那些人他都知道对方的弱点,戳心窝子一戳一个准。
但现在面对的是姜穆回,这个已经离开警队很多年,永远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缉毒队副队长,真的有一种使不上力气的感觉。
黎元:“我的姑奶奶,你再不说,黄花菜都凉了。”
谢林不禁侧目,嘴角轻轻地勾了一下。
姜穆回注意到了,看了他一眼,然后很快收回,抛了一个优盘给黎元:“上头来人了,据说是一个督察。”
她说着,露出一副看好戏的模样,道:“呦~黎大队长以后可就没有说一不二的权利了哦~”
在办案期间突然空降一个督察,说的冠冕堂皇是来帮忙的,实际上大家都知道,人家只不过拿个好听点的名头来监视人,下定决心要揪别人的小辫子呢。
黎元似乎早有预料,他笑了笑,道:“我等他好久了,居然现在才到。”
听到这话,谢林似乎想到了什么,看向黎元的眼神带上了探究,道:“玫瑰花流血事件?”
“宾果!”黎元打了个响指,“猜对了哦,但是没有奖励。”
姜穆回听到“玫瑰花流血事件”时,挑了挑眉,嘟囔:“我就知道叫我来没好事,原来还是这个案子,唉~天生的劳碌命哦……”
黎元挑眉:“那你可得记好,是李由把你骗回来的,要报仇就去找他。”
姜穆回:“……”
合着你小子占尽了便宜,最后还要人李队替你背黑锅是吧?你这算盘珠子都崩我脸上了!
三人结伴走向招待室,黎元推开门,便见到魏局正同一个年轻人聊天,一派相谈甚欢的样子。
谢林看见那年轻人,显而易见地顿了顿,眼睛微微眯起,看向对方的目光带着几分探寻意味。
这个人,略眼熟啊。
黎元:“哟!徐老师,好久不见啊。”
徐均赋温和地笑道:“老早就不当老师了,黎队直接喊我名字就行。”
谢林也笑了笑,作为最早以温柔人设出场的他,对于这个徐老师还是很有探究想法的,毕竟他们在刑侦一线的能有个温柔的人吗?
那定然是不可能的,这逼玩意儿绝对在装!
黎元随意地在这里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微笑:“好的,徐老师。”
徐均赋无奈地摇头,不再试图改变黎元,就随他去了。
他伸出手,说:“随便吧,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不过我们以后就是同事了,还请多关照了。”
人家都主动伸手了,黎元也不能不给面子,礼貌地握了一下:“好说好说。”
姜穆回挑了挑眉,什么也没说,谢林倒是动了,只不过是伸手把黎某人翘起的二郎腿给扒拉下去。
魏局从黎元进来就没有说话,彻底沦为了背景板,存在感比谢林和姜穆回还要低,这对于一个上位者来说,实在是不可思议。
但饶是魏局的存在感如何地低,黎元也不会忽视他。
他看了徐均赋一眼,当着众人的面,直接开门见山:“魏局,我的专案申请是什么时候通过的?”
魏启洲眯了眯眼,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茶,平淡地说:“那个啊,今天早上九点多的时候吧。”
听到这话,徐均赋看向黎元的眼神都变了。
黎元笑了笑:“这么快啊,明明我昨天晚上才递交的申请来着。”
谢林的目光移向徐均赋,光明正大地打量。
姜穆回悄摸在魏局的桌面上抓了一把开心果,看起来对这边言语里的暗潮汹涌无甚兴趣。
魏局瞥了他一眼,示意对方别这么嚣张,人家压根不是来压你场子的,没必要暗示得这么明显。
这家伙点明自己是在晚上递的申请,那就意味着那个时候是下班时间,再结合今天早上九点多就下达了同意通知,而上班时间是八点半。
第86章 这人又在睁眼说瞎话了
在这个打工人按时上下班,多一秒就跟要了老命的时代,这意味着什么,不用想也知道了。
这不就是明晃晃地在说,那群权利中心里的人很看重黎元,对于他的事情不会怠慢。
通俗一点来说就是:看,我可是个大腕儿,你惹不起,所以别惹我。
黎元本来就只是来表示一下,在这个专案里他有绝对掌控权而已,在大家都在场的时候说出来,其实也是在安众人的心。
对于姜穆回和谢林来说,徐均赋是他们不熟悉的人,又是上头来的督察。
督察这种明着是帮忙,实际是监视的人,名号听起来就让人不安心,自然会有些不信任。
但如果是黎元有绝对掌控权的话,他们就不怕对方耍花招,也能更好地和人相处。
对于徐均赋来说,他的身份是敏感的,这个专案也是敏感的,他的目的是为真相,而不是掌控,示弱反而是好的。
在专案期间,大家都是受黎元调度,没有谁比谁高贵,这样谁也不会不自在。
也是因为这个,魏局才愿意陪他一起干这事儿,不然就黎元这狐假虎威的嚣张样儿,他魏启洲第一个要拿着扫把扇人。
魏局从抽屉里拿出钥匙和同意书,一并递给黎元,说:“要查资料你自己去找,剩下的事情你们也自己看着办,你们这些年轻人的主意都大得很,只是做什么事情之前都掂量掂量。”
“要干什么事记得打个招呼,不然都没人能给你兜底,到时候哭都没地方哭。”
黎元笑得谄媚:“谢谢魏局,有了您这句话,咱就不怕了。”
魏启洲哼了一声:“我就是不说这句话,你还是该干嘛干嘛,会管我擦屁股的时候有多焦头烂额?你就是个小没良心的。”
黎元:“怎么会呢?我可是良心着呢,以后年年都来您家陪您过年。”
魏启洲怎么会不懂这兔崽子是在甜言蜜语,毕竟谁不是从年少轻狂走来的?当年他们所谓的七大核心也干过不少诸如此类的事情。
那个时候,老局长天天都在骂街,恨不得将他们几个人全摁在地上狠狠摩擦,他明里在恨铁不成钢,暗地里却费劲心力地替他们担了不少事。
每次跟外人谈起他们几个的时候,也是一脸的骄傲。
魏启洲突然就有些想老局长了,那个嘴硬得很,表面凶狠内心柔软的小老头。
“227”事件东窗事发的时候,他们一个个死的死、残的残、走的走,老局长是退休后返聘,却为此受了不少牵连,没几年后就去了。
老爷子也算是寿终正寝,活到了八十九,大家说是喜丧,只是魏启洲还是很难过。
他没能见到老爷子最后一面。
当年的“227”事件,死了的人无法瞑目,活着的人从未甘心,这俨然成了他们一生的执念。
现如今黎元竟然成功重启“227”,魏启洲有预感,二十年风雪,终于要等来春暖花开。
他看向窗外抽出嫩芽的绿木,那是一派生机勃勃、未来可期的模样,就像是如今在黎元带领下的市刑侦队,他们都拥有着美好的未来。
又想起之前来到市局跟他谈温阑的祁玉,魏启洲眸色暗了暗,他拿起保温杯走出门去,道:“你们年轻人聊吧,我就不在这里打扰你们了。”
随着门被关上,房间里就剩下四位。
黎元坐在椅子上,稳如老狗;谢林靠着窗台闭目,事不关己;姜穆回抱臂站着,高高在上;徐均赋翻着手里的文件,沉默温和。
四个人谁也没有先开口,各持一方,瞧着倒是有几分争锋相对的意味,他们像是在僵持,又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门吱呀一声,再次被人从外面打开,程韶抱着电脑走进来,他先放下电脑,拍了拍有些发皱的警服,抬眼笑道:“气氛这么凝重呀?搞得跟开重大会议似的。”
黎元伸手扒拉了一下电脑,道:“你在搞什么,搞这么久,我们等得茶都凉了。”
谢林掀了掀眼皮,心想:这人又在睁眼说瞎话了。
程韶倒是没反驳什么,也没解释,而是转身关了门,还落了锁。
做完这一系列的事情后,他在电脑上敲了几下键盘,说:“我开了屏蔽,各个地方也都仔细检查过,在这个房间内,你们有什么都可以放心大胆地说。”
他说完,目光转向了黎元,一时间,所有人都看向了黎元。
黎元接受到大家的目光,站起身:“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就开始吧。”
这一看就是要开会议的样子,几人瞬间都动了起来,围坐着一张桌子。
黎元理所当然坐在主位,谢林和姜穆回坐在他的左侧,程韶和徐均赋坐在他的右侧。
黎元咳了一声,很有仪式感地来了一句开场白:“‘227’重启第一天,专案项目《破障计划》,黎元,市刑侦队支队长。”
谢林接道:“谢林,心理顾问。”
程韶谨遵格式:“程韶,市刑侦队副队长。”
姜穆回剥了一颗开心果,一边吃一边说:“姜穆回,缉毒队副队长。”看起来还挺漫不经心的。
程韶不禁侧目,他一直以为缉毒大队没有副队,李由那家伙一点要挑的意思都没有,没想到是这个位置已经有人占住了,而且还是个姑娘!
他被这万绿丛中的一点红给震惊到了,从内心油然而生出一种敬佩之情。
在程韶眼里,能在缉毒大队好好活下来的人,都值得敬佩。
徐均赋顿了顿,道:“专案组督察员,徐均赋,很高兴和大家共事。”
谢林的指尖落在桌面上,接住了姜穆回推滑过来的一颗开心果,垂眸看了看,这是一颗闭口的。
他抬头看向黎元,然后把它推给了黎元。
一颗闭口的开心果,一下子就经了三个人的手,桌上的小动作众人视若无睹,一个个都镇定得很,仿佛没有一点好奇心。
黎元站起身,用一句话解释了徐均赋的身份:“他是徐渭川的儿子,也是他半生衣钵的继承人,从隔壁封州调来的。”
“他之前一直在办一件大案子,最近才从那里退出来,和姜穆回是类似的处境。”
第87章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黎元继续说:“在座的也应该有知道徐渭川的,在系统里他的儿子是死了的,因为徐均赋的身份是入了绝密系统的。”
入了绝密的身份,如果不开权限进入内网,在外面的系统是绝对查不到的。
而且就算是进了内网,你查过什么东西,高层马上就能得到消息,如果是不打报告查询,指不定下一秒就有人上门给你送玫瑰金手镯(手铐)。
这些操作,在场的各位心里门儿清。
姜穆回是前代七大核心缉毒科姜礼的女儿,她对着有类似际遇的徐均赋不免有些惺惺相惜,她客套地问了一句:“徐老近来可好?”
徐均赋笑了笑,道:“尚有信念在身,虽身残但志坚。”
姜穆回撇嘴吐槽:“文绉绉的。”
不过想来也是,徐老远离核心那么多年,那条腿还因为当年的事情,至今还是无法动弹的状态。
就是这样,他还能把自己的儿子给安排进来和黎元接洽,由此可见其雷霆手腕不弱当年,其执念之深也是丝毫不减。
黎元:“废话不多说,既然大家都认识了,这会就开始吧,早开会早散会。”
说完,将手中的未开口开心果扔给了姜穆回,俨然已经把这玩意儿当成了发言的话筒了。
姜穆回站起身,向黎元使了个眼色,黎元把之前抓狙击手时,姜穆回顺手给他的优盘拿出来递给了程韶。
程韶接过,将优盘插进电脑,以前这活儿都是陈意白干的,如今程副队干起来也是如鱼得水,真不愧是全能男妈妈。
姜穆回沉着冷静地开口:“玫瑰花流血事件,指的是一场系列谋杀案,共有七起案件,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每一个案件上都能找到一朵玫瑰花,分别插在被害人的不同器官上。”
“玫瑰花,就是凶手的‘记号’,近乎炫耀一般,凶手十分嚣张。”
“一年内犯下七起案件,性质十分恶劣,个人风格鲜明,当时的警方只以为是个人作案。”
“但调查进行了三个月后,调查被叫停,理由是这个案子花费太多时间了,直接定义为死案,后来又因为一个身份敏感的人跳楼自杀了,直接就成了畏罪自杀。”
“当时主要负责的警察不甘心,私下里偷偷地调查,发现凶手虽然是个人作案,但背后却站着一整个组织为他遮掩,那就是二十年前的彼得潘。”
“组织成员多数为孤儿和亡命之徒,为保证人数,他们每年都会带孩子回去培养,或偷或抢。长此以往,就形成了一个倒卖人口和器官的产业链。”
“它涉猎毒品交易、人口贩卖、器官贩卖,甚至同境外有联系,根系庞大。”
随着她说的这些,投影上一张张地放映着照片和各种证据。
查到这里,这个案子就不仅仅是一个系列谋杀案了,所以自从七大核心因为查这个案子损失惨重之后,它就被取了一个新的代号——“227”。
在二十年前,彼得潘还是被一个人掌控的嗜血妖刀,而这个掌控者就是玫瑰花流血事件的主谋。
但那个人在七起案件发生的三年后,死于一场两败俱伤的车祸。
那个人叫谢司宇。
但这并不代表着结束,没有了谢司宇,也有别人重新捡起这把刀,从此以后,彼得潘就开始分裂,再也没有了原来的凝聚力。
然后它们就在警察的眼前默默隐身,不敢像从前那样嚣张了。
所以,当年的七大核心拼着鱼死网破,也是真真正正地做了一件好事,至少他让刀落得慢了一些,替那些能结束一切的人争取了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