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拥有的温暖,转瞬就被褫夺。庄清河一个人睡在漆黑脏乱的阁楼里,他很想很想被拥抱。
庄清河出来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去找商珉弦。然而那个院子的大门已经关了起来,并且上了锁。
可他还是天天来,扒着大铁门透过镂空的花纹往里看。桃树上已经没有了果实,树叶随着萧条的秋风摇曳,犹如翻飞的蝴蝶。
满院的白月季看起来也落寞了,在寂静的院子里无声地开着。
直到有一天,商家过来打扫别墅的佣人对他说少爷出国了。
什么时候回来?不知道,可能不回来了吧。
商珉弦就这样消失了,留给庄清河的只有一句话。
以后自己找东西吃吧。
不过三个月,庄清河这个短暂的童年就结束了。
然而商珉弦的存在,已经在他斑驳的一生中留下了抹灭不掉的雪泥鸿爪。
庄清河的语言障碍在那之后就奇迹般好了,他开始能出声和人沟通交流。只是最开始那段时间他结巴得厉害,人们只以为他还没好利索。
其实只有庄清河自己清楚,结巴是他装出来的。
结巴能让他合理地重复字眼,一句话拆成碎珠子慢慢说,以此赢得察言观色和见风使舵的时间。他可以根据别人的反应,修正、转折自己的语言,避免受到伤害。
随着他做这些的时候越来越熟练,需要的时间越来越短,他的“结巴”也就逐渐好了。
从那以后,他挨的打也少了。
庄清河像一只在冰天雪地里出生的野猫,竟靠着坚强的意志力和投机取巧的本能好好长大成人了。
他那颗缺失的门牙,也在第二年春天和细嫩的青草一起长了出来。
可是以后的那么多年,他都没有再见过商珉弦。
庄清河的成长过程异常艰难,他是自己把自己养大的。
一开始他在面对很多事的时候,身上都有一种后知后觉的钝感,这种顿感力在一定程度上保护了他。
在白房子读书的第一年冬天,庄清河穿得很单薄,同学问他:“你不冷吗?”
庄清河觉得这话问得好奇怪,说:“冬天不是本来就很冷吗?”
那个同学目瞪口呆,然后翻出了一件自己的保暖衣让他穿上,庄清河穿上之后才知道:哦,原来天冷了,是可以穿缓和一点的啊。
你看,庄清河就是这样长大的。
这也是商珉弦曾经为他感到那么难过的重要原因。
因为庄清河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自己的遭遇意味着什么。
没有什么比一个人面对苦难而不自知更让人觉得难过了。
他懵懂到,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受苦。
在庄清河的成长过程中,大部分时间他都处于这种“无知”的状态。那种恍然大悟,在他之后的一段人生中经常出现。
随着成长,他慢慢确认了一些东西,例如权利和责任。又过了一段时间,他知道了什么是人权。
因其为人,而理应享有的权利。
生而为人,理应拥有人权。
然后他才发现,自己居然被剥夺了这么多。他很不甘心,于是把自己捏碎又重塑。
有些植物天生长在旷野,没人浇水,就等老天的阳光雨露。
庄清河独身一人深入万象,与这个世界的所有道理对话。
有些道理他懂得太迟,但幸好还是懂了。
再后来,他离开白房子,去了圳海。从最圣洁的地方,去到最污秽的地方。
白与黑,光和影,罪与罚,心境不断变化。
而他对商珉弦的感情,沿着漫长的时间和悲伤,化成了一种无可言说的疼痛。
那是一种复杂的感情,难以用言语来概括形容。
爱、包容、理解、共情、羁绊、牵扯、遗憾......
它易整理,又最难清。
庄清河不知道那是什么,只知道它汹涌至极,并且随着时间发酵越加浓郁。
商珉弦,你现在过得好吗?
你父亲还总是弄哭你吗?
这是庄清河在之后的那么多年里,几乎每天都会想的事。
商珉弦三个字被他常年默念,挂在嘴唇上,被呼吸间的水气蒸腾得生了锈,看起来也像一个有历史感的老物件了。
商珉弦本来就是他的历史,是庄清河无法磨灭的过去。
每每想到商珉弦,总会有很多画面闪现出来。
暗蓝色的夜空下,远处的灯火在密林后方影影绰绰。月光明亮,密林中那么潮湿,迷雾重重,白雾流淌飘荡,缠着人。
那些过去,隔着遥远的岁月,每一天就是一块毛玻璃横插在中间。隔着那么多的毛玻璃,让那些记忆模糊得得像个陈旧的故事。
而故事里的那个人,他哭起来泪如泉涌。
别哭了。
庄清河隔着毛玻璃,说:商珉弦,你别哭了。
庄清河就是这样长大的,苦难在他的生命中屡见不鲜,温情却难能可贵。
商珉弦在他这里永远拥有特权,这点是永不更改的铁律。
其实庄清河从圳海回到南州之后,偷偷找过商珉弦很多次。但他只是远远看着,看着这个人成年后的模样。胆怯令他止步不前,他知道自己的名声坏透了。
可还是想近一点,再近一点,想再好好看看。
于是他披上过去的回忆,再次走到商珉弦的面前。
那天大雨滂沱,商珉弦被困在雨里,他没有带伞。庄清河上前去给他撑伞,陪他走了一段路。
经年相逢,他们一句话都没有说。
那短短的一段路,让庄清河当天晚上辗转反侧,失眠到天亮。
本来只想作为一个安静的旁观者,但他太渴望曾经那些给予他源源不断的火种的拥抱。
那天深夜他终于还是忍不住起身,走到商珉弦挂衣服的地方。
拥抱了一个空荡荡的商珉弦。
然后......事情就失控了。
不该是这样的,庄清河想。可是从那个晚上起,一切就都乱套了。
在他作为安安口不能言的那些日子里。他时常看着商珉弦,然后默默发呆,想着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是好,还是不好。
是好的吧。庄清河想。
最起码他现在不哭了,虽然看起来也不开心。
为什么庄清河对于安安的事这么敏感,那明明就是他自己。
那次去静山墓园,站在安安的墓前,他心里的复杂无以言说。他凝视那张画像,和曾经的自己对峙。
那是安安,那也是庄清河,是被时光和经历扼杀掉的他自己。
他为什么变成这样?他没有长成让商珉弦满意的样子,而他对此毫无办法。
这也不是他梦寐以求的长大。
他是庄杉的儿子。
这就注定了他身上不能有庄杉厌恶的美德,只能有庄杉欣赏的恶习。
庄清河野蛮生长了二十多年,很多事情早就没那么在意,却唯独受不了商珉弦的否定。
商珉弦有多喜欢安安,就表示他对现在的庄清河有多不满意。
至于商珉弦带给他的伤害,想要揭过去也太容易。很多艰难的事庄清河都能做到,而原谅商珉弦,对他来说大概是最简单的了。
窗帘透着清透的晨光,有鸟从窗外的高空掠过,轻盈的墨影闪过又迅速消失。
庄清河挣脱回忆的梦境,在这样美好的清晨醒来,一抬眼就对上商珉弦漆黑的眼眸。
对望片刻,庄清河把头埋在商珉弦的胸前。
“你睡得好吗?”商珉弦摸摸他的头问。
“嗯。”庄清河又眯了一会儿,然后问他:“你今天要去公司了吗?”
“......不想去。”商珉弦皱着眉,板着脸。
庄清河睁开一只眼,提醒他:“商老板,你两天没去公司了。”
不想说他,商珉弦太粘人。
这两天他们都没出门,一日三餐有人送进来。商珉弦会接电话,也处理工作。其他时间就一直粘着庄清河,用各种温和不过激的方式摆弄他。
商珉弦翻了个身背对他,还是说:“不想去。”
庄清河看他这样,心里软得不像话:“商珉弦......”
“嗯?”
“我让你也爽一下,然后你乖乖去工作好不好?”
商珉弦回头看着他。
庄清河想了想:“我把腿并紧一点。”
浅色的窗帘筛出了柔和的晨曦,洒在床上像月光。庄清河趴在床上,说:“但是你要快点。”
商珉弦看着他线条充满韧性的光洁后背,俯身亲了亲他的背:“你身上有好多疤。”
庄清河听见这句话僵了僵,有些不安地回头问他:“很明显吗?”
其实不明显了,庄清河肯定做过很多次祛疤手术。可是商珉弦很难过,握住他的手,亲了亲他的指尖。
这是被自己弄的。
“这些疤证明你受过很多伤。”
“这些疤也证明我都痊愈了。”
商珉弦被他这句话弄得心里一酸,再次亲上他,好像怎么亲都亲不够。
花朵微颤,仰头发出一声慰叹,似乎感受到了灭顶的窒息。逐渐旺盛的晨光把侧脸照得雪亮,身后是无法阻止的占领。
他被一种强势的姿态拥抱着,像一阵风吹来,花朵轻轻颤动,花瓣便散落一地。
庄清河蹙眉,这比他想象中难受,磨得腿根火辣辣的,而且还时不时会……
“啊!”庄清河猝不及防地发出一声惊叫,整个人都绷直了。
商珉弦立马停了下来,在他耳后问:“怎么了?”
灼热的气息喷到庄清河的耳朵上,苏麻的感觉让人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声音都有些嘶哑了:“你......别乱顶。”
商珉弦有点没明白,试探了两下:“这里吗?”
“嗯……”庄清河声音黏糊糊的,说:“避开那里。”
“为什么?”商珉弦好奇了起来。
“哪有为什么?”庄清河脸颊通红,语气难耐:“让你避开就避开。”
商珉弦的执拗此时显露无遗:“你让我避开,应该是觉得不舒服。”
接着他又说:“可你的表情和声音又好像很舒服。”
“……”
商珉弦好奇心太重了,还要问:“那你到底是舒服还是不舒服?”
“......”
见他一直不说话,商珉弦一脸无辜地征询他的意见:“还来吗?”
庄清河觉得他在挑衅,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威胁道:“商珉弦,你等我好了,看我不把你骑晕过去。”
放完狠话没多久,庄清河就被收拾了,整个人陷进柔软的床铺几乎都快没影了,只有哼哼唧唧的声音不断往外溢。
商珉弦把庄清河的脸捞出来,扳到一侧和他亲吻。两人亲得激烈又缠绵,商珉弦问:“这样压着你会疼吗?”
庄清河摇摇头,商珉弦这才放心了。
最后庄清河几乎被糊了一身,整个人趴着一动不动,一点力气都没了。
商珉弦先去浴室给浴缸放好水,又回来抱他过去,把他放在浴缸里给他洗澡。他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像是觉得照顾人这件事很新鲜。
庄清河半倚在浴缸边上,一只手搭在外面,看了他一会儿:“商珉弦,帮我洗下头。”
商珉弦手长,一转身就捞了台面上的洗发水过来。他让庄清河仰头,用花洒细致地把他头发打湿,一滴水都没落在庄清河脸上,然后又打了洗发水揉出泡泡。
庄清河闭眼享受着他在自己头皮上轻柔的按摩,商珉弦很细心,这次没让泡泡碰到他的眼睛。
他在心里想,他们真的是长大了。
刚在心里感慨完,就发现商珉弦起了玩心,用泡泡给他换一个又一个发型。
庄清河数次欲言又止,最后顶着个双丸子哪吒头终于忍不住了,拧眉问:“你玩儿够了没有?”
商珉弦这才作罢,帮他冲水擦干,然后拿吹风机把他的头发一点点吹干。
洗漱完,早餐也送上来了。桌上有一小碗水果丁,庄清河用勺子舀着吃。商珉弦没见过酒店这样子提供水果的,全部切成特别小的丁,应该是“庄清河专供”。
伺候庄清河吃完早午餐,商珉弦就不得不去公司工作了。刚进办公室坐下没多久,商辰就来了。
商珉弦坐在办公桌后面,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就当他不存在。
商辰目光沉沉地看着商珉弦,像要把这个人从里到外看透。商珉弦最近频频出状况,这两天不接他的电话就算了,居然连公司都不来了,这简直是前所未有的事。
“你两天都跟庄清河在一起?”商辰联系不上他的时候,问了他身边的人。
商珉弦没打算瞒他,哼了一声,继续视他为无物。
“你还真是喜欢男人?”商辰死死看着他。
商珉弦声音平静无波:“我喜欢人妖都不关你的事。”
商辰目光沉沉,探究地看了他两眼,然后才说:“那也不该找庄清河,你知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商珉弦盯着电脑,头也不抬地讽刺道:“你让我管理公司,现在又来质疑我的认知能力?”
商辰被他噎了一下,说:“这是两码事,你对人的情感的了解太浅薄。”
商珉弦滑动鼠标的手微微一顿,抬头看着他,目光幽远,还有明显的敌意。
“庄清河的为人你出去打听打听就知道了,他那些手段就没有干净的。”
听到他说庄清河的坏话,商珉弦眼里的敌意更重了,对庄清河的维护之意非常明显。
商辰甚至心里一惊,眯了眯眼。
......难道?
某个猜测还来不及冒头,就又被他否定了。
这绝对不可能。
商辰又冷静道:“你就没想过庄清河或许是在利用你?如果你现在变成一个穷光蛋,如果你不是商氏的掌权人,你觉得他还会跟你在一起吗?”
商珉弦垂眸盯着面前光洁的桌面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什么。
沉默片刻后,他说:“我知道了,我会注意这一点的。”
没等商辰松口气,就听见商珉弦又说:“绝对不能破产。”
商辰差点被商珉弦气得一口气背过去。
看了他一会儿,突然问:“我跟你说的那件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商辰说的这件事似乎令人很为难,商珉弦沉默了许久都没有说话。
商辰蹙眉继续道:“商珉弦,你应该明白这一点。你如果想做回正常人,就必须这么做。”
见商珉弦还是不说话,商辰又补充了一句:“你不希望庄清河知道你病得这么重吧?”
商珉弦猛地抬头瞪向商辰。
商辰毫不避讳地和他对视并且施压,知道他的心里应该是松动了。
黄昏时分下起了秋雨,仿佛给整个城市披上一层柔软的轻纱。
商珉弦看着车窗外的街景,不知道在想什么。经过一家花店时,商珉弦突然出声:“停车。”
司机转头:“这里停不了,前面再两百米才有停车位。”
“前面停。”
司机在路边缓缓停下,商珉弦打开车门下来,被秋雨笼罩。他转身往两百米外的花店走去,一点都不在乎自己被淋湿。
司机拿着伞从车上追出来的时候,他已经走出好远。
花店老板娘听到门口铃铛的响声,转头道:“欢迎光临。”
商珉弦走了进来,瞬间就被花店特有的氛围包裹了。潮湿的空气混合着植物的清新气息。全开的,半开的,含苞的,各种各样的花朵,在灯光下静静沉默。
温婉和气的老板娘上前问:“先生,买花吗?”
“嗯。”商珉弦环顾了一下店内,回答:“我要买花,送人。”
“要我跟你推荐吗?是送女朋友?”
“送男朋友。”商珉弦淡淡纠正,视线停留在角落的白色月季花上,说:“我要那个。”
几十朵盛开中的白月季被簇拥在一起,扎成一个大大的花束。商珉弦抱着花束从花店出来,忍不住低头一直看,嘴角都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笑意。
每一片花瓣都有着自己独特又细腻的纹理,看起来洁白又可爱。
细密的秋雨中,商珉弦抬起手放在花束上面,给月季花们遮雨。
回到3608,商珉弦一进门就听见庄清河在讲电话的声音,于是就先把花放在靠近门口的桌子上,然后走了过去。
他听了一点内容,对方应该是猎头公司的人。
庄清河背对着商珉弦在沙发上半卧着,胳膊搭在扶手上,手里夹了支烟。他声音懒懒的:“我的要求过分吗?我觉得我要求挺低的。”
那边似乎又解释了一大通,庄清河倒是一直很有耐心地听着,直到烟燃了半支,他才弹了弹烟灰,开口道:“那就再约谈几次,年薪还可以再提30%。”
“缺不缺人我还不知道?用你提醒?可也不能随便找个人应付啊。我就要他。”
接着他又说了几句,然后才挂了电话,头也不回地说:“你回来了?”
“嗯。”商珉弦坐下来问他:“你公司缺人?”
“嗯。”庄清河低头看着手机信息,漫不经心地回答着:“有个部门经理前段时间离职了。”
说起这事,商珉弦想起来了,就是他们分开的那八个月,庄氏管理层好几个跳槽的。
这种事很常见,人才都是择良木而栖,各个企业都避免不了这种事。可是现在回想一下,庄氏这段时间人才流失得确实有点严重。
商珉弦猜测了一下,大概跟庄清河不能服众有关,任何企业换了领导人,都要经历一段时间的磨合期。
包括他自己在刚接手商氏的时候,有一段时间频频接受采访。多次出现在大众视野中,就是为了将自身形象和企业绑定。
庄清河的身份本来就尴尬,在外人眼里,上位的手段也不干净,有人不愿意在他手下做事也正常。
商珉弦看着他,觉得他的处境比自己想的还要艰难。
“是什么方面的人?有什么要求和条件?说说看。”
庄清河闻言抬头看他,然后把手机放到一旁:“你想干什么?”
“我可以帮你推荐。”
“不急。”庄清河坐起来抻了抻腰:“猎头公司已经在帮我谈了。”
可是商珉弦根据刚才庄清河和对方的通话能听出来,进展得并不顺利,而且庄清河似乎也不肯接受对方别的建议。
于是他说:“我觉得你该听猎头公司的建议,如果不是真的希望渺茫,对方不会建议考虑别人。”
庄清河的做法实在算不上明智,这种坚持也没有意义。
庄清河看了他一会儿,笑了,问:“商老板在教我做生意,心疼我,怕我破产啊?”
商珉弦见他一脸不在意的样子,微微蹙起了眉。
庄清河还在逗他:“我要是哪天亏得没饭吃了,去你家吃饭好不好呀?”
商珉弦觉得他不受教,自己这么明白跟他讲,他还是一副混不吝的样子,于是说:“我在认真跟你说,你这样是不行的。”
庄清河乐了:“你还真适合娶回家当老婆,叫我一声老公,我的钱全给你管好不好?”
商珉弦见他总不正经,有些恼怒:“别闹。”
“没闹,我说真的呀。”庄清河眨眨眼,又说:“不过我那点小钱钱,估计商老板也看不上。”
商珉弦还要说话,庄清河抢先一步:“我心里有数,你别操我的心。”
商珉弦看他这个样子,又拿他没办法了。想了想表态道:“没关系,我可以养你。”
庄清河闻言歪头看他,像被养在掌心的那种明艳动人的小鸟,神情带着一些骄矜:“你养我?”
商珉弦点头:“一百你这样的,我也养得起。”说着摸了摸他的头。
庄清河像一只被他撸得很舒服的猫,就差喵喵叫了。
“你头发长了。”商珉弦挑了挑他的头发。
“该剪了。”庄清河睁开眼。
最近这段时间太多事了,他本来每个月都要修理一下头发的。说着也抬手摸了摸自己额前已经有些长的头发,突然问:“这样不好看吗?”
“好看。”
“你喜欢吗?”
“喜欢。”
庄清河笑道:“你喜欢我留长头发啊?”
“不是。”
“嗯?那你说喜欢什么?”
“喜欢你。”
庄清河差点被商珉弦这个直球给砸晕,心里一软刚要说话,突然闻到屋里有股陌生的味道,问:“什么味道?”
然后就看到了放在桌上的那束洁白的月季花。
商珉弦起身把花拿过来:“回来的时候经过花店,就给你带了束花。”
庄清河看着白色的月季花没有说话,片刻后抬头问:“为什么送我白月季?”
是想起什么了吗?
商珉弦则一脸疑惑:“在我那的时候,你就很在意院子里种的月季花。”还教现在的园丁怎么堆肥,怎么打顶。
接着又问:“你不喜欢吗?我以为你是喜欢的。”
庄清河看着面前的花束,没有说话。
是你喜欢,你只是不记得了。
“白色月季花的花语是尊敬,崇高,纯洁。是我妈妈最喜欢的花,也是我最喜欢的。”
庄清河收拾起心里那一丝失望,从商珉弦手里接过花:“是啊,我很喜欢。”
接过花束时,庄清河碰到了商珉弦的袖子,发现他的衣服是潮湿的:“你衣服都湿了,快洗澡去吧。“
商珉弦从浴室洗完澡出来,看到庄清河正在桌前整理那些花,一支支抽出来修剪后,插到了花瓶里。
每一朵花都是商珉弦精心挑的,花朵开得丰硕。庄清河穿了一件白衬衣,颜色太素,几乎跟大朵大朵的月季溶在一起。
商珉弦看着他叼着烟在那里摆弄花枝,觉得那情景就像一幅画。
他走上前去,从背后拥住庄清河。
庄清河突然说:“白月季花的花语是尊敬,崇高,纯洁。”
“你连这个都知道?园丁的必修课吗?”
庄清河笑了笑没说话。
等晚餐送上来的时候,庄清河去了洗手间,商珉弦一个人坐在沙发上,他又想起白天商辰说的话。
“你不希望庄清河知道你病得这么重吧?”
商珉弦想,庄清河是知道他病了的,那句“他为了安安都疯了。”就是证明。
可是,如果庄清河知道自己其实已经病了十多年了呢?如果他知道,自己其实病得比他认为的还要严重得多呢?
他会离开吗?
商珉弦忍不住开始揣测起来,内心也开始摇摆,要不要接受商辰的建议,按照他希望的那个方式去治疗。
可是他内心又实在抗拒,于是他剑走偏锋地想,万一庄清河就喜欢神经病呢?
那不是正好吗?
商珉弦是个典型的行动派,他想到这点,马上就要跟庄清河确认,直接起身推门进了洗手间。
庄清河站在马桶前屏气凝神,正要释放,突然门被推开。接着一个身影从身后将他笼罩,然后捏上他的腰。
“操!!!”
庄清河正专注的时候,被他这么一吓,直接憋了回去。膀胱爆炸的酸爽感让他一哆嗦,整个人差点跪下去。
他回头看着商珉弦,骂都骂不出来:“……”
商珉弦。
清贵逼人、冷如谪仙、不苟言笑的商珉弦。能他妈干出这种事,实在摧毁他的三观。这种行为跟他妈拿炮仗炸牛粪有什么区别?
不仅幼稚,还缺心眼。
庄清河张了张嘴,无奈道:“………………松手。”
商珉弦低头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把手从他腰上开了。
庄清河准备继续,连连回头看了他好几眼,忍不住:“你出去呀。”
商珉弦不出去,皱着眉一脸严肃:“我有话跟你说。”
庄清河看看他,又看看自己蓄势待发的排水管,又看看他,又看看排水管,崩溃地问:“非得现在说?”
商珉弦也看了眼他的排水管,没说话。
庄清河深吸口气,他觉得商珉弦这人有时候他妈的一点都他妈的不知道什么叫他妈的尴尬。
“我不管你想说什么,你现在先给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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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大家说一下,最近年底了,工作实在太忙。所以接下来几天,日更暂时改为隔日更。
然后放假后,我可能还要请几天假……想出去玩……
谢谢大家的支持。
鹿鹿鞠躬感谢你们的理解。
---《圣经》
庄清河从洗手间出来,看到商珉弦坐在那一副等着跟他促膝长谈的样子,很想知道他刚才冲进厕所到底是想说什么重要的事,于是在他对面坐下:“想跟我说什么?”
商珉弦欲言又止地看着他:“庄清河,你喜欢神经病吗?
“......”
庄清河张了张嘴:“......什么?”
每当他觉得自己已经习惯了商珉弦异于常人的脑回路时,就会发现自己还是跟不上他的节奏。
“你知道我有病的吧?”商珉弦看着他,观察着他的反应。
庄清河不知道该给出什么样的反应,怕自己不合适的反应会伤害到商珉弦,所以没有做出任何表情。
于是商珉弦继续说:“其实我从十二岁开始就病了,病了很多年。”接着又补充道:“但是我控制得很好,我不是那种......”
他想了想,说:“我不是那种有攻击性的病人,我也不会伤害别人,我就病我自己的。”
“嗯,我知道。”庄清河柔柔地看着他,问:“你想跟我说什么呢?”
商珉弦思忖片刻,问:“你希望我把病治好吗?”
庄清河眼睛亮了亮:“可以治好?”
他眼中那一丝亮光被商珉弦捕捉到了,心里有点难过,庄清河是希望他治病的。
他不喜欢神经病。
商珉弦沉默了片刻:“医生说如果我按他说的方法接受治疗,我就能好起来。”
“那你......”庄清河试探地问:“到时候也能想起小时候的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