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了一会儿,随后从兜里掏出了皱巴巴的零钱,都是卖菜的找给他的。
“谢谢。”老人眼睛发亮,被冻得皲裂的手接过了钱,笑起来时牙齿都有些漏风。
秦湛没有回应,他把红薯揣在了大衣的兜里,沉默地往巷子里走去。
他刚推开仓库门的时候,就听到了里面窸窸窣窣的声音。
秦湛微蹙着眉,就看见面前的人有些尴尬地转过了头,对方撑在厨台上,手里拿着一双筷子,锅里还冒着小水泡。
“你在干什么?”
周燎看了一眼煮得糊成一团的面,他抓了一把头发:“…….煮面。”
秦湛走过来看着锅里那黏稠的东西,和上面飘着的两根青菜,一时之间有些沉默无言。
“刚买的。”秦湛没有表态,只是从兜里拿出了还温热的烤红薯,递给了周燎。
“我不饿。”周燎摆了摆手,“我下午没怎么动…….”
秦湛看了一眼锅里的东西,又重新看向了他,像是在问他那你是在做什么。
“我想着你说今天回来会很晚……..可能这个点会有点饿。”
周燎说着却觉得有些奇怪和尴尬,他本意只是觉得秦湛已经很累了,想帮人分担一下而已。他这辈子什么家务都没做过,唯一进厨房的理由可能就是烧壶水,如今学着下碗面却不知道面是什么时候熟,想着多煮一会儿结果直接糊了融在一起。
“不需要。”
“什么……”周燎的重新想拿起筷子的手尴尬地僵在空中,他知道他什么忙都没帮上。
“不需要你做这些。”
“…….我只是……”周燎想说你为我做了很多,我也只是想帮回来而已,他吞了吞口水捏紧了拳头。
秦湛把锅里的东西全部倒在了垃圾桶里,他今天外出一天没怎么进食,现在晚上回来只剩疲惫,实在没有心思和周燎说这些有的没的。
“把红薯吃了。”
周燎看着他冷硬的侧脸:“你已经吃过了吗?”
“差不多。”
说完秦湛就拴上垃圾口袋,随后走到卫生间那边去洗昨天两个人沾着血迹的衣服了,全然不顾背后人紧紧注视着自己背影的眼神。
双氧水稀释掉血迹的时候,清水顺着冲洗了下去,很快只剩下淡淡的红印刻在上面。
秦湛手指按在布面,面无表情地感受着冬天冷水的凉意。
自作多情。
等他洗完衣服后,秦湛才想起把简历发过去的事。
他转过身的时候看见周燎就这样站在背后把自己看着,手上还抓着红薯。
“不吃?”秦湛坐在了电脑前,“不吃就丢了。”
“没有不吃。”
周燎立马咬了一口还尚有余温的红薯,他以前从不吃这些路边廉价的食物,但现在就着温热的甜味流连在舌尖,他觉得心脏又开始莫名加速了。
秦湛戴着眼镜对着电脑像是在修改什么,荧屏的光打在他脸上显得冰冷阴森,但即使是这样也掩盖不了对方一身的疲惫。周燎也不好站在对方背后去专门看,一个人吃完后就撑着拐杖去卫生间洗漱了。
秦湛把简历发过去以后,周燎还在卫生间里,他侧过了头翻出了陈羡的身份证号,对着面前的网页输了进去。过了一会儿,对方的航班信息就弹了出来。
秦湛看了眼日历,是周末的时间。
等听到卫生间门被打开,他才关掉了网页。
“秦湛….你有厚点的衣服吗?”
听到周燎叫他时,秦湛偏过了头,看到站在门口的周燎。
对方裸着上半身,皮肤上还有些未干的小水珠。周燎虽然很久没怎么动了,但因为过去长期健身运动,底子依然在那,宽阔的脊背和紧绷的肌肉线条机理,在光影的勾勒下十分完美,荷尔蒙带来的冲击视觉效果甚至成倍放大。
只是在秦湛眼里看了和没看没有任何区别,一双眼睛波澜不惊。
“衣服呢?”
“……白天有点冷,晚上睡觉也是。”
秦湛捏了捏太阳穴,随后站起身走到了衣柜那边。他衣服很少,十分必要的时候才会买,大多也都是黑灰色,稍微有点牌子的都是杜丽找各种借口奖励他的。
秦湛找了一件厚点的高领内衣拿给了他,在周燎还没接过时,他就把一件才换下来的衬衣扔在了周燎头上。
“你想感冒?”
“没有……”周燎迅速擦干了身体穿上了秦湛的衣服。
秦湛和他体型相差不大,他只是比秦湛经常健身有肌肉一些,但秦湛身高比他高一点,整个人很高大,所以穿对方的衣服也很合身。只是唯一让周燎比较尴尬的是,内衣换洗后他也只能穿秦湛的,虽然不想承认,但秦湛的他穿着那里确实要大一些。
而且对方的都是很保守的平角裤,和自己平时穿的子弹头相比实在是……
“换下来的放那,我待会儿洗。”
“我可以洗的。”
秦湛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你什么都别做,就是最好的帮忙。”
周燎吞了吞口水,不敢再多言。
灯光开关的声音一响,室内就只剩下一盏小台灯。周燎闭着眼睛,和往常一样听着秦湛待会儿上床的声音,只是过了一会儿一件带着男人气息的厚外套搭在了他被子上。
周燎睁开了眼睛,秦湛正把眼镜取下放在床头。
“你不是说冷?”
“嗯……”
周燎接受过的好有很多,但大多都带着目的性,如今秦湛的让他混淆不清,也向来无从得知对方行为的目的,他缩在被子里的手抓紧了那件黑色的内衣,心脏是不受控制地跳动。
“没有多余的被子了,将就一下。”
“没事……现在已经很暖和了。”周燎从来没这么知足过。
秦湛没有回应他这句话,只是拉开被子躺了下去,过了一会儿才冷冰冰地丢下一句话。
“明天起,电暖炉暂时不能开,没钱交电费了。”
这个觉睡得周燎都不想从温暖的被窝里起来,他醒来的时候,脚上那边也搭了一件秦湛的外套。
不过秦湛人已经不知道去哪了,只留下厨台上做好的饭被放在了保温壶里。
医院走廊上二十四小时都是人声鼎沸,秦湛一大早就过来了,因为医院给他打了电话说他奶奶五六点的时候醒了一次。
只是等自己赶来时,对方又昏睡了过去。
“老人年龄大了,再加上病痛,瞌睡是会多很多的。”隔壁病床的人叹了口气。
秦湛没说话,他只是坐在床边的小椅子上,一直看着老人。
医院那边大概的意思是老人现在的情况很难,后续也不建议继续治疗,对他这样的经济状况还是选择先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再说,要么就转去疗养院,因为医院里人手不够,怕这次醒来之后,老人的吃喝拉撒都成问题
疗养院比起医院所要的金钱只多不少,他没有任何可负担的能力。
过了一会儿,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事件提醒他十五分钟后的面试。因为是内推,流程走得很快。秦湛把温水放在了床头随后就走到楼下安静的角落里面试去了
过程不难,技术岗也不特别要求和人打交道,因此沟通尚可就可。秦湛基础知识扎实,并且有拿得出手的作品,再加上平时阴郁寡言的性格放在镜头里称得上沉稳,几乎是面试完口头offer就下来了。
HR和他约定了一下时间,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师说过他家里的情况,对方居然没有要求他假期每天到岗,只说一周三到四次,也算是给他平时赚钱留够了时间。
沟通完后,他重新回到了病房。一整天,对方都没有醒来的迹象,秦湛就这样默默地守在床头,在不算明亮的病房里写着代码作业。这几日连轴转的消耗也已让他极为疲惫,所有的事都压在他身上。
一直到晚上,他用剩下的几元钱在医院楼外买了个烧饼当一天的饭,随后才回家。
刚推开房门,就见护士正在换吊水,老人好像醒了的样子,眼睛有些艰难地睁着。
“正好,你奶奶醒了。”护士说完就笑眯眯地看向老人,“您孙子来看你了。”
对方起初听到时一点反应也没有,像是过了很久才突然反应过来,她抱着头,不顾手上埋着的针被扯到时的痛,嘴里只是一直神经质地念着让我去死,让我去死。
护士被她突如其来的行为弄得一下顿在了原地。
秦湛走过来按住了她的手臂,让她不要乱动,只是没想到对方再看到他时,瞳孔却震颤得更加厉害了。
“让我去死!让我和你爸一起去死!”
老人疯狂地大叫着,干哑苍老的声音像笔写在磨砂纸上:“为什么要救活我!为什么不让我去死!”
秦湛微微眯起了眼睛,护士在旁边已经很是尴尬了,她正要开口劝慰,老人却突然一下拍在秦湛手上。
“我知道,你就是想报复我…..是我害了你一生,你想看我痛不欲生地这样活着……”
老人像是吊着一口气,也埋怨于没能成功的死亡:“你爸是精神病,你也是,你爸折磨了我前半辈子,你要折磨我后半辈子…..是不是我死了,你就会像以前割烂那些动物一样把我分尸掉,来疏解你和他一样的暴力。”
“闭上你的嘴。”
护士闻言整个人僵在秦湛旁边,她吞了吞口水,都不敢再看秦湛第二眼。
“奶奶你冷静一下,我出去给你加杯热水。”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就跑出去了,隔壁床的病人正好之前出去活动身体,一下室内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我说得没有错…….你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啊!你知道我活着有多痛苦吗……你知道有多痛吗…..我是个累赘啊秦湛啊……呜呜……”
秦湛眼下是没睡好的淤青,对方这样一直哭着大吵大闹让他神经都有些衰弱。
“你很痛苦?”秦湛没有感情地开口,“痛苦就对了,当时的我比你更痛苦。”
说完他把削好的水果放在了一旁,随后头也不回地就离开了病房,任由背后的老人发出撕心裂肺地惨叫,在几次之后喉咙里干哑的几乎快叫不出声音。
秦湛此前还没有这么偏执,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起,只要是自己认定范围内的,无论如何都要得到留下。
痛苦也好,幸福也罢,没有经过他的允许,都不能离开他的身边。
从医院离开后,他又去了白苓家。因为中学期末临近,杜丽要求补课的次数也增多。等他再离开回去后,已经和昨天差不多晚了。
十一点的时候,秦湛才推开了仓库的门,里面漆黑一片。秦湛下意识地皱了皱眉,没由来的心慌还没涌上时,他就听到了小声的呜咽。
秦湛按了一下灯,没反应….应该是停电了,这段时间白天都给周燎开着电暖炉的,晚上也开了台灯,也差不多了。
他打开手机的手电筒,最后才在地上的小窝里找到周燎的身影。对方明明个子很高,但整个人却蜷缩着,混身都在发抖。
秦湛蹲下身,用手背挨了一下周燎因为血液偾张通红的脸颊。
“我回来了。”
对方回望向他时,两只眼睛猩红,像泣血一般骇人。
还没等他动作,周燎却突然抓住他的手臂,整个人往他怀里钻,身体不自觉地痉挛。
秦湛面无表情地安抚着他的背,一直到几分钟后颤抖幅度变小,秦湛才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朝他身上盖了件衣服。
“不怕冷?”
“……..灯一下关了…我以为…..”
周燎整个人精神高度紧绷,只要秦湛消失,只要周围变黑,他随时都可能游走在崩溃边缘,小时候和过去的片段就在大脑里来回闪片。
“停电了。”秦湛任由他蜷缩在自己怀里,“没钱交电费。”
“…….以前也经常这样吗?”
“不。”秦湛看了一眼周燎红着眼睛的样子,“以前没有你。”
周燎没说话,他看着秦湛有些疲惫的眉眼,心里也不好受,他下意识地道歉:“对不起……如果没钱的话,你可以去我家,我家就在锦央区,我房间的包里有我的银行卡…..我可以告诉你密码。”
谁知道秦湛只是垂下眸看了一眼他,眼里没有情绪:“不需要。”
周燎不明白秦湛这样到底是为了什么,虽然过去绑架了他,但既不需要他的钱,也并不虐待他。
周燎在秦湛身上,尤其是在每一次的吻里,都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被需要感”,不同于以往任何人的目的,秦湛给他的感觉非常纯粹。
他知道,现在的自己也需要秦湛……他不想出去,不想看到所谓的父母,盯着他脸和钱包的女人,趋炎附势的“兄弟”。
如果可以,他想两个人一辈子都这样在一起,突然冒出的想法把他吓了一大跳。
他不敢说,也分不清自己的感情究竞来于何处,又是什么,也不敢奢求更多。
“可是…..不交电费会一直这样黑着。”
“很害怕吗?”
周燎垂下了头,有些小声:“……..你在就还好。”
秦湛漠然地刚要站起身,就被周燎一把抓住了手臂:“如果感知不到。”
周燎顿了顿,才难以启齿地把下面的话说完:“……..也很痛苦。”
“知道了。”
秦湛把手机放在了桌子上,斜靠在台灯上,手电筒地光直直对向卫生间。等带着周燎洗漱完后,他才从抽屉里摸出了一把银色的镣铐。镣铐的链子不像是平时办案用的,更像是个道具,可以根据需求自由收缩。
这是很早前秦湛和铁链一起买的,只是本来以为没有用的必要了。
“手机开一晚上很耗电,现在也没电可以充了。”
周燎看着秦湛一边说话,一边把银色的圈拷在了他手上,随后又把另一头靠在了秦湛自己的手腕上。锁扣合拢时还发出了清脆的响声,连带着周燎的心脏也在这一瞬间像被击打出震荡。
秦湛躺下身关掉了手机的电筒,周燎就躺在他旁边地上的小窝里,两个人的左手和右手就靠这条银色的镣铐紧紧连接着,在暗夜里像是还能看泛起的银光。
“不是怕感知不到吗,现在睡吧。”
周燎侧过了身,心脏几乎快要跳出胸腔,他看着秦湛闭着眼的睡颜,和连接着两个人的手铐。
在这病态的桎梏中,他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和另类的快感。
两个人就以这样的方式睡了一整晚。
不同于和不同女人在床上带给他的温香软玉,这是第一次让他感到了归宿和眷念。
在那之后的每一天,秦湛都会在黑夜里给彼此铐上手铐。
周燎发觉他没有那么需要光亮了,也似乎不再畏惧黑暗,只要他能感受到金属铁环的束缚,一切都会让他安心。
秦湛在那天之后变得越来越忙,每次回来都能感到难掩的疲惫。周燎不知道他又贷款了多少缴的电费,因为很快自己又可以开始用电暖炉了。
他还知道秦湛好像开始上班了,因为对方的作息逐渐开始规律,晚上偶尔也会坐在电脑前加班,打开的软件一般是企业沟通用的。
剩下的时间,秦湛不是去医院和白苓家兼职,就是呆在自己身边。
秦湛的每一天都被安排得很满,他几乎从不给自己讲他的事,但周燎却能感受到秦湛的压力,即便很早之前他就知道对方并不容易。
可那个时候他好像只是乐见对方这低贱如尘埃的生活,再好的成绩也改变不了所谓穷苦的命运,这般家境的人怎么配用嫌恶鄙夷的目光轻蔑地看着自己。
他通过霸凌通过暴力,通过玩弄他周围的人,抢夺他唯一生存的物资,来毁掉秦湛。
周燎在过从来不会反思自己的行为,但也许是因为二十四小时都和对方在一起,一种微妙的命运共同体心理把他们捆绑在了一起,这是他第一次开始对过去的行为感到惭愧。
尤其是在深夜,对方背着电脑包,带着一身寒气,手上提着给自己买的食物,身上还能闻到独属于医院的消毒水味时,周燎都觉得心脏在难以自持地震颤着。
大学的寒假时间相比而言还算长,中海互娱因为是个游戏公司,所以大部分员工都算是技术宅,有外向的员工但大多数都不会是技术部门的,基本都在策划营销岗。
说起来奇怪,不知道是不是搞游戏开发的项目组员工大多都是二次元,偏好和其他人有一定差别,秦湛比起在大学,在公司里还算得上受欢迎。
和大部分的it男相比,秦湛长得高身材修长,穿衣干净整洁,虽然是万年不变的黑白灰三件套,但也比技术部门三分之二的格子衬衫好,再加上他五官冷淡凌厉,看着有点薄情,抛开气质来说,完全和帅字沾边,甚至性格沉闷像死人这点在很多女生眼里,也算得上是属于技术宅独特诡异的萌点了。
只是秦湛并不知道别人如何评价他,也从来不关心,一般做完自己手头的事,上面允许下班打卡了,便奔赴下一个兼职的地方。
虽然今天是周末,但因为组长要求,秦湛上午加完班,就坐地铁到了二环高架外景湖富人区那边。
是档案上陈羡住址显示的地方。
陈羡行李没收什么多余的,他就过去看看而已,他定了一个z市最好的酒店的套房准备赌一把,因为周燎对住宿很挑剔,走哪都是住最贵的,就连和女生开房也都是选的星级酒店。
他刚下楼就接到家里司机打来的电话,对方不说还好,一说他心都凉了半截。
司机说车爆胎了,得找备用车来。
陈羡挎着包跑下楼看到大门口车的时候人都傻了,c市现在俩机场,政府为了分流,把大部分航班都移去了远郊靠近其他市的那个机场了,光从这开过去就是一个半小时。
“你开过来怎么没爆胎?”
“陈少,这路上就爆胎了,我吃完饭开过来的时候,路上就有漏气的提示了。”
景湖富人区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主打的就是人文和自然环境,周围几乎都没什么车经过,更别说各种商业配套,几乎全得开个十几分钟才有个小商场。
“操,那我怎么走啊?我车送去维护了,我爸的车早上也开去上班了,现在过来得四十分钟。”
“我在路上叫了其他人开来,不知道时间是否来得及,如果不行咱只能改签了。”
陈羡有些头大,他爷爷在楼上听到了,还专门下来劝他改签。
“你又不着急去,晚点也没关系,多给点钱就是了。”
“不是…..我这已经拖了很久了爷爷。”陈羡抓了抓头发。
“反正周燎一直在那嘛。”
“我就是觉得他不在。”
“什么意思?”
闻言,两个人都看向了他。
陈羡一下闭上了嘴,对自己来说周燎不在已经不是强烈的预感,而是真实发生的事。
他把周燎发的z市的照片搜了很多次,最后在threads上一个外国素人旅游发的照片那找到的,点赞还就三个,也不怪这图在国内互联网翻天覆地了也找不到相似的。
除此之外,“周燎”发来的和女人在床上的那张照片里,对方很谨慎地截掉了女生肩胛上的纹身,陈羡是在存下图片后,意外在相册里发现可以查看原片的拍照时间和地点。
照片都是几个月前的了,地点是之前他和周燎经常出入的会所,他带着照片还把那个会所里的小姐都挨着问了一遍才对上人,确定了这段时间周燎都没出现过,两个人也没再有第二次才离开。
现在手机里的“周燎”在自己这里已经坐实了在撒谎,就只差实际证明周燎并不在所谓z市。
“他不在z市,那在哪?”他爷爷皱着眉看向了他。
“我不知道,我这不是去找他吗。”
“你话可别乱说啊,人家周家的独生子,这么大一个人了消失了家里能不知道。”
陈羡忍不住在心里诽腹,你看他爹妈管过他吗。
不过陈羡还不至于蠢到现在就把事情闹大,他掏了掏耳朵叹了口气:“我随便说说,开个玩笑,怎么可能的事啊。”
只是陈羡始终觉得蹊跷,后面几天他出行都不顺利。先是要出发去机场车爆胎了,又是回了趟学校找辅导员开个证明,结果身份证丢了,再后来他也觉得有人在跟踪自己了,不然为什么要上车行李他妈不见了。
等他慌慌张张去调监控,结果显示是一个大妈拿走的,说长得和自己的很像拿错了,等人从t2到达层回到出发层,这一拿错等待让陈羡直接误机。
最倒霉的还是c市冬天这破天气,全是大雾,机场能见度不足200米,上面都不给飞。航班取消了一次又一次,陈羡都觉得是不是绑架周燎的那个人还能操控天气。
时间一直拖着,也完全不是个办法,再过段时间都过年了,谁还放他走。
陈羡爷爷奶奶有点迷信,之前他就因为这事忌讳和秦湛来往,现在他爷爷奶奶说是老天爷不让他走,次数多了陈羡自己都有点怀疑问题。他奶奶还说去了寺庙,主持说不让他上飞机是有可能会发生坠机失事,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说得特别像回事,陈羡坐家中都犹豫了。
他觉得周燎他吗是不是被外星人劫持了,不然怎么会这样。
陈羡是真郁闷,干脆叫了一群兄弟喝酒。
酒桌上大家都劝他别去了,干嘛非得去,陈羡说他们不懂,自己有重要的事。散场的时候,他去结了个账,几个人在外面抽烟等他,都喝得偏偏倒倒的。
只是陈羡没想到自己刚出门拐过巷子就看到其中一个兄弟拎着面前人的领口,看清是谁的时候,他吓得酒都要醒了。
秦湛穿着灰色的大衣,围了一条围巾,正冷着一副脸俯视着面前的人。
“你他妈眼瞎啊?看不到老子站你面前?”喝多的这个人是之前参与过霸凌秦湛的其中一个,放以前他不敢惹秦湛,但现在本来就因为周燎所以才狗仗人势,喝了酒胆子也大了,过路的时候被秦湛撞了一下,看清人脸时火气瞬间冒了上来。
秦湛本来只是公司硬性要求的项目组聚餐才来的,他是唯一一个只喝了点小酒的人,把其他喝多的送走后就准备走捷径坐地铁回家。
“眼瞎的不是我。”秦湛淡漠地开口。
“你他妈说什么?之前拳头没吃够是吧?”
那个人被对方一如既往的态度刺激得瞪大了眼睛,说着一拳就砸在了秦湛脸上,过去打秦湛的事他也没少出力,自然是再熟悉不过。
“你他妈以为燎哥走了就算完事了?”
“老子他吗打你和踩蚂蚁有什么区别?”
秦湛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拳砸得偏过了头,他没说话,过了半晌才冷笑了出来,随后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抓着人的脖子就掐着他往墙上按,对方头皮被砸在粗糙的墙面上时痛得立马呜咽了出来。
周围人本来喝懵了,还没来得及上去,就见秦湛的拳头直直对着人眼眶下去了。
“我操!”
旁边几个人见状立马上来帮自己兄弟,对着秦湛的腰腹就是一脚,接下来的场面更加混乱。
陈羡揉了揉眼睛,在混乱的群殴中,几乎是用了最快速度跑过去。路过的人应该是早就看到报了警,陈羡刚过去就听到了警车的声音。
“我服了你们他妈的走啊!我就结个账怎么还打起人来了!”
……….
这场互殴在没演变得更加惨烈之前就被阻止了,只是两边负伤都不少,秦湛是伤痕最多的,因为他是被围殴的,几乎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都有大大小小的伤口和瘀痕,看着有些渗人,像回到了最早前被暴力的模样。
脖子那里还不知道被谁抓了,指甲留下了一道血印,就在烫伤的结痂旁边。
这群人几乎都有父母来认领,本来说拘留的,但也都带了点意思,很快就提前保释了。陈羡作为唯一一个没参与的,再加上家里有点来头的,刚进去就让出去了。
只是在审问室看到秦湛的时候,他还是有些过意不去,虽然不管自己的事,但毕竟是自己兄弟先动手。
“那个……他也要拘留吗?他不算正当防卫吗?”
警察看了一眼秦湛沉默的样子:“不算完全的正当防卫,他把那个人都打出脑震荡了。法律上别人先动手打你,你还手就被认定为互殴行为,因为斗殴是双方都在积极追求非法损害对方的结果。”
陈羡沉默了一瞬,随后拉开门出去了,过了一会儿又进来了一个警察。
“他可以走了。”
秦湛掀起了眸。
“刚刚那个男生交钱保释你,人还怪好的。”
里面坐着的警察似乎也没见过这场面,还有对面的人帮着取保候审的,他看了一眼秦湛,最后还是按照程序让人写了保证书再走。
深夜的地铁早关了,这个点也没有公交车,只能打车。
但秦湛并没有那么多钱打车,他站在寒风中,忍着混全身像是碎裂般的痛看了一眼手机地图。空无一人的大街上,他大概走了一个小时,才打开打车软件,确定这段路的价钱在自己支付能力范围内。
上车的时候,司机还被吓了一跳,本来开夜车就害怕,秦湛阴沉带着点酒气的样子,再配上那一身的伤痕,让他一路油门踩得飞快,感觉看一眼后视镜都像看鬼。
拉开门的时候,周燎果不其然没睡,他开着台灯缩在那里一直把门望着。
周燎看到秦湛的模样时,还没来得及欣喜他回来就一下愣在了原地。
“秦湛……”
秦湛看也没看他,只是脱掉了大衣,扯下了围巾去了卫生间。
周燎看着他脖子和脸上狰狞的伤口,过去的记忆逐渐涌了上来,他握紧了拳头,撑着拐杖先是去抽屉里的药箱拿碘伏,然后又瘸着腿走到卫生间。
“………谁打你了?”
冰凉的水浇在秦湛脸上,刺得他伤口发痛。在破碎的玻璃镜子中,秦湛冷漠地看了一眼周燎,里面甚至拼凑不出两个人完整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