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空气几乎快凝固的十几秒,陈羡看到周燎突然拿起床头边放着的玻璃装饰就往柜子上砸,玻璃应声碎了一地,他还等他反应过来周燎要做什么,就只看到对方拿着玻璃碎片就要往手上划。
“你在干什么!”陈羡一把抓住了周燎的手,“你他妈疯了吗!”
周见林见状立马上前一把按住了周燎的肩,柳明珠被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放开!”
周燎觉得一切都是幻觉,他一定又产幻了,不然为什么眼前的景象为什么是这样?为什么他回来了?秦湛在哪里?
他捏着玻璃碎片,在几个人的夹击下,开始疯狂地挣扎。
“放开!老子叫你放开!”
陈羡和他抢夺着那块碎掉的玻璃,被周见林和林叔两个男人的按压下几乎让他难以动弹,但周燎却像疯了一样,手肘往后撞的时候直接打到了周见林颧骨上,周见林痛得闷哼了一声。
让他离开秦湛还不如让他去死。
“你冷静一下周燎!你是不是做噩梦了!”陈羡被周燎这个样子吓得心惊肉跳。
他话音刚落,就只见一巴掌落在了周燎的脸上。
“啪。”
面前的人被打得偏过了头,陈羡看见周燎的眼睛里是被愤怒和恐慌染上的红意,这一巴掌后,室内瞬间变得安静了起来。
“别在这里发疯。”柳明珠已经到了忍耐的限度,“学也不上,人也联系不上,醒来还想闹自杀?”
“你闹给谁看?”
“阿姨…….”陈羡知道对方说话一向难听不近人情,尤其是对周燎,他实在不想周燎再受刺激,而且肯定发生了什么,对方才会在醒来后突然做出这种匪夷所思的举动。
“起床,给我收拾好,没那么多时间看你演戏。”柳明珠今天一天都被弄得很烦躁,到现在太阳穴都气得发痛,因为联系不上人酒会也往后在推延。
她平日一向随便周燎在外面怎么玩,最大限度给他金钱和自由,现在找到人了醒了第一件事居然是给她闹自杀?她不管这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接下来的时间没那么多给周燎闹。
说完柳明珠就踩着高跟鞋走出了房间。
“你收拾一下,今晚有酒会。”周见林看了一眼柳明珠,面上看不出喜怒,他松开了按住周燎的手。
“那人在就好,周会长,走个流程登记一下,我们就先回去了。”
民警把手机上的表递给了周见林,周见林点了点头。
“辛苦了。”
“没事,人没出事就是好的。”
林叔看周见林出去了,又说了几句软话让周燎收拾好,随后也跟着出去了。
陈羡看着周燎在原地没动,他把玻璃碎片踢到了周燎够不着的一边:“发生什么了?”
周燎没说话,只是过了半晌才问了一句毫不相关的话:“除夕过了吗。“
“都大年初一了。”
陈羡看着周燎突然捏紧了拳头。
“怎么了?你除夕在哪啊?你真的是从z市回来的吗?”陈羡有太多太多问题想问了,一切的一切都太过奇怪。
”你是真人吗?”
又是第二个奇怪的问题,陈羡被问得毛骨悚然,他捏了捏周燎肩膀:“你说刚刚我们拦你那感觉真的假的?”
他本来想说你脸不痛吗,又硬生生地忍了下去,陈羡站直了身体。
“我为什么在这?”
周燎大脑突然传来一股阵痛,断断续续的,让他甚至难以思考。陈羡闻言一下有些僵硬,他觉得周燎变得很奇怪,每一个问题都神叨叨的,现在仔细看眉眼的变化也很大,虽然是一个人,但又不像一个人。
过去的周燎是张扬骄纵的,掩不住的一身锐气与锋芒。
而现在同样的五官,却多了几分“卑”和“软”在里面,难以形容,但实在不像是周燎会有的,就像一只被雨淋湿找不到家的狗。
“这是你家,你为什么不在这?……你消失的这段日子里,都发生了什么?”
周燎突然觉得呼吸有些困难,他努力地在理解陈羡的话。
其实从刚刚那一巴掌之后,他就知道眼前的不是幻觉,再到陈羡刨根问底的疑惑,更是让他直观且被迫地在成承受自己回来了的事实。
可为什么会这样,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和他朝夕相处的那个人呢?
为什么会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
陈羡见周燎没说话,他脑子里也乱成一团,现在的素材都能够去拍个走进科学了。
“周燎,到底发生什么了?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自己都不知道你回来了?”
“……刚刚那个是警察?”
陈羡被他这答非所问弄得愣了一下:“对啊。”
“为什么有警察?”
“你消失了,联系不到你,而且…..你发给我的语音是ai合成,去z市也没有找到你人。”
周燎一下有些心慌,他方才想问的那一句秦湛在哪,也被彻底吞了下去。
他知道如果问了,陈羡就会问关秦湛什么事,然后又继续刨根问底。
“我没有消失,我一直在。”
“算了,太诡异了,你是不是被人监控了,先不说这些,你收拾吧。”陈羡也不想现在两个人一个站着,一个坐床上继续聊天,更何况外面还有俩人在等着。
周燎几乎是麻木地撑起身开始穿衣服。
这明明是他生活了八年的地方,为什么现在一切都这么陌生。
旁边折叠着的衣服是他第一次醒来时的那一套,没有秦湛的外套披在他的被子上,也没有他的内衣穿在自己身上。
周燎觉得自己仿佛做了一个梦,这个梦很漫长,但比过往的任何幻觉都还要真实。
他学着模糊的记忆里拿出酒会要穿的西装,站在镜子前的那一刻,他觉得他好像不认识里面的人了。
走出卧室的时候,外面的气氛沉默压抑,周见林见他出来放下了手机,柳明珠只是淡漠地移开了视线。
只有陈羡有些敏感地注意到周燎走路和之前比有些奇怪,一只脚有些簸,但不是特别明显,不是仔细看不会发现。
“周燎,你脚怎么了吗?”
周燎转过头:“什么?”
“你的腿,看起来有点簸。”
“之前不小心扭了。”
“是吗?”陈羡有些狐疑。
“周少,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陈少说之前去z市没找到你。”林叔在一旁开了口。
周燎沉默了一瞬:“……回来几天了。”
“你没回家,家里没人啊?”
“在朋友家住了几天。”
陈羡挑起了眉头,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周燎撒谎的痕迹格外严重:“c市还有不是我俩共同认识的朋友?”
“之前喝酒认识的,你还没见过。”
周燎垂下了眸,他还不太适应这么多人的场面,也不太适应不再是冰冷单调的冷色调屋子,更不太适应就这样普通在地上这么大面积范围地活动着。
“那改天让我见见。”
“嗯。”
“陈羡,你坐我们的车一起,你父母给我发了消息。”柳明珠站起了身,在路过周燎身边的时候,她停顿了一会儿,只是接着很快就走出了门外,“收拾好就走了,还有半个小时开始。”
这几天,周燎仿若一台机器被安装好了程序一样,模仿着自己过去的样子行动和说话。
他尝试过寻找秦湛,但他没有任何秦湛的联系方式,他知道谁有,但他也知道自己没资格再联系女生。这短短的几日对他来说就像一场场的噩梦,他焦虑失眠,躯体化反应严重时会呼吸困难,第二天又要装作是周家的公子,继续陪笑。
秦湛于他,仿若南柯一梦。
“恭祝各位,来年万事皆胜意。”
璀璨的吊顶灯映在碰撞的酒杯上,周见林在上面发表着讲话,举起了酒杯。
周燎站在下面,听着几米外柳明珠和其他人的谈笑声,脑子几乎快要裂开。
“你好,周小公子。”
旁边有其他企业的高层端着酒上来攀附,周燎听着柳明珠和他人谈话时尖锐的笑声突然想吐,头痛欲裂像是反射到了胃上,他一下没忍住干呕了出来。
旁边端着酒的人有些尴尬。
“不好意思,喝了冷的胃不舒服,失陪一下。”
周燎点头致歉,随后立马朝着卫生间的方向走去,没有注意到几米外女人端着酒僵住的手和有些阴沉的面孔。
“他这几日有些感冒。”柳明珠主动上前圆了一下,“不用在意。”
“柳总说笑了,自然是令郎身体重要。”
室内的光影有些昏暗,淡淡的香薰味弥漫在空气里。
周燎锁上了卫生间的大门,他两只手撑在大理石做的洗手台上,不断地朝池子里干呕,只是吐不出一点东西,但胃却在反复的拉扯中受伤。
他每干呕一次就伴随着止不住的咳嗽声,头也跟随着咳嗽的震动频率被震得发痛。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抬起了头。
镜子里的人看起来格外贵气,剪裁良好的西装,打点得一丝不苟的头发,若是抛开现在骇人的神情,倒也称得上公子一说。只是周燎面容看起来十分憔悴,一双眼睛猩红,眼眶周围还有因呕吐泛出的生理泪水,整个人看起来极其痛苦。
这个时候的他在干什么呢,在等着秦湛回家,等着对方回来做饭,等着对方沉默地给自己吹头发。
他又不合时宜地想起了秦湛。他突然在想,秦湛真的存在过吗,还是只是他幻想出来的人。
外面传来了敲门声,周燎听见外面有人问谁把卫生间大门锁了。
只是他没有慌张,也不予理会,在昏暗暖黄的镜灯前,他突然脱掉了西装外套,随后一颗一颗地解开了衬衫的扣子,灯光在肌肉的沟壑纹理上变成一道道深刻的阴影。
他看见发炎肿胀周围泛红的那一处上闪耀的小钻。
在外面叫人来开门前,周燎看着那里,随后对着镜子咧开了一个极其难看的笑容。
过年这几天的时间像一晃而过。
周燎大部分时间都在各种商务宴请的酒会上度过,因为两家利益往来,陈羡也一般都在场。
在那之后,陈羡偷偷去找人调了监控,发现周燎是近中午左右候被一个很高大的男人背回来的。陈羡还去问了当天值班的人,只可惜当时进出的业主太多,对方也实在没什么印象,只记得周燎的确是被人背着回来的,也没怎么记着人脸。
监控也并不算特别清晰,对方还带着鸭舌帽和口罩,更是看不清脸,只有身形他看着有些眼熟。
他突然想起之前找伶洋聊天时,对方提到过的对方很高这件事,当时还说和秦湛差不多,陈羡都想不出自己和周燎的交友圈子里还有和秦湛差不多高的了,毕竟他俩一个一八四一个一八六左右都已经算南方里很高的了,剩下那群狐朋狗友也就平均水平。
“周燎现在不爱说话了?”
陈羡正在想事,他爸就从背后拍了拍他,小声地问道。
“没有吧,可能就是单纯不爱这些场合。”
“我瞧着他变了好多,稳重了。”
陈羡没说话,周燎倒不像稳重,更像是在走神。他有好几次和周燎说话都觉得对方开机很慢,思维很滞缓,整个人像心里沉着事,你问他他又什么都不说。
“可能吧。”
陈羡看有人去找周燎说话,他很快端起了酒杯和人谈笑,这么看又像没什么问题。
过了一会儿,等那个人走开,周燎抿了一口酒,又把杯子放在了一边。
“周燎。”
听到有人叫他,周燎回过头看了一眼陈羡。
“我听你们小区楼下的人说,你是被个男人送回来的。”
周燎手僵了一下,他自己也去查过监控,只是为了确认的确是秦湛亲手把自己送回来的。
“怎么?”
“那个男人到底是谁啊,你这么神神秘秘的。”陈羡看着周燎现在这一丝不苟模样下藏都藏不住的疲惫颓废,不知道对方晚上在干什么,像没睡觉一样,“而且你一直没有告诉我,为什么你的语音是ai合成的。”
“是我自己说的,你为什么一直说是ai?”周燎掀起了眸。
“那如果语音是真的,为什么你从头到尾都在回避和我视频这件事,z市登记的民宿也没有任何居住痕迹。”陈羡皱起了眉头,压低了声音,“你给我说实话,是不是有人绑架控制你,你之前就和我说有人一直跟踪你。”
周燎捏紧了拳头:“我真听不懂你到底在说什么,绑架我还把我送回来吗,世界上还有这种绑架?”
“那是因为我给他发了消息说我要报警,你的微信不是本人,我很清楚。”
“你不清楚,什么都没发生,我就是休学出去了。”
“你为什么要包庇那个人?”
“你觉得你认定的就是对的?”
“当然,蛛丝马迹都在证明我是对的,包括你现在奇怪的态度。”陈羡有一种气不打一处来的感觉,“你他妈是不是被洗脑了?你压根不是周燎,你他妈哪点像以前的周燎?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周燎握着高脚杯的手都有些不稳:“我不是周燎谁是?我已经说过了,没人绑架我,没人控制我,语音是我发的,学是我自愿休的,还有,我不想告诉你们我到底在哪,我在不在z市很重要吗?你能不能别在这臆想。”
“我很好,非常好,听明白了吗?”周燎重新抬起了头,眼下是难以掩盖的黑眼圈。
“好好好,你好得很。”陈羡都被气笑了,他仍然不会相信周燎的话,从头到尾整件事他是最清楚的人,再加上现在回来之后周燎各种诡异的行为态度,让他相信什么都没发生根本不可能。
现在他在乎的已经不是周燎本人究竟出没出事,而是在这么长的时间里背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需要找到那天送周燎回来的那个人就能知道了。
两个人的谈话不欢而散。从那天起,陈羡也开始了和周燎的冷战,他只觉得自己的一片担心换来的是对方的狼心狗肺。
周燎现在显然也没空搭理他,他本身整个人的情绪不受控制地反复无常,只想一个人在房间里呆着,也乐得没人对过去刨根问底。
过年的最后一场酒会结束后,周燎站在周见林和柳明珠中间,不断有人上前和他们谄媚地打着招呼,周燎只是机械地保持着笑容回应着同样的话。
“是的。”
“王叔叔问你今后打算。”柳明珠微微眯起了眼睛。
“是的。”周燎重复了一遍后刚说完才猛然回过神来,“抱歉,没听清。”
“没事没事。”对方尴尬地笑了笑,显然对几次周燎答非所问的精神状况搞得不上不下,“年轻人这几天可能放假熬夜。”
“目前没什么打算,就是安心把书读完。”
“听柳总说想把你送出国,原来还是要在国内读完吗。”
“出国?”周燎显然也是第一次听说。
“不是吗?”对方还以为说好了,也有些疑惑。
柳明珠笑了笑:“还未沟通,只是有这个打算。”
周燎神经一下变得紧绷了起来,他还想去找秦湛:“我不出国。”
“只是有这个打算而已。”被周燎这突然的一句话佛了脸面,柳明珠笑得让人有些生寒,勾起的嘴角很快也压了下去。
“我不会出去的。”
“是你说了算吗?”柳明珠太阳穴跳得厉害,在外人面前也不想闹得太难看。
对面也看出了现在情况不合时宜,又随便说了几句,很快就找借口离开了。
等原地只剩他们三个以后,柳明珠重新看向了周燎:“你刚才和我闹什么?”
“周燎,让你出去是为了你好。”周见林拍了拍他肩,“你在国内这样休学一个学期,要回去读也要重新等新学年,我和你妈觉得还不如把学分转去澳洲,接着他们s1读。”
“我不会出去……”周燎觉得胸口像压了一块石头,呼吸不能。
“你不出去?你不出去谁知道你在国内搞什么?你以为我没发现你有问题?”
周见林拉了一把柳明珠,但对方却突然蹲下身扯起了周燎的裤腿,露出了脚踝那里还未完全消退的疤。
“我问你,这是谁弄的?”
“我说过,我自己扭的。”
“你是不是当我傻?你这明显是被重物打的!”
柳明珠提高了音量,在那日陈羡说了之后她就刻意观察了一下,周燎走路的确要仔细看才能发现有点簸,起先她以为是错觉,直到看见周燎下楼梯才确认了这件事。
之后在周燎洗完澡穿着浴袍出来端水的时候,她才隐隐注意到对方脚踝的疤。被扭伤的根本不可能有这种痕迹,像一道愈合的不太明显的裂口。
她没怀疑过周燎之前的事,但是从一个女人的直觉来讲,自己儿子就是很不对劲,哪怕平时他们几乎没有交流,她也能直观的感受到的不对劲。
现在的周燎,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肉体和思绪仿佛在两个空间里。
“没谁打我。”周燎压低了声音,听起来有些隐忍,“我自己扭到摔倒后,跌在了一个破铁棍上划烂的。”
“这些都不是重要的。”周见林叹了口气,“你现在精神状态很差,大家都看在眼里,休学一学期之后,回学校也跟不上正常进度,让你出国又不是要你命,你先仔细想想。”
周燎看着地面,没有再开口说话。
回家之后,周燎借口找陈羡拿东西开车离开了家。
他看着手机上对方发来的电话和地址,开了近一个半小时才到达。夜晚,镇上漆黑一片,几乎没什么人在外活动,只有几乎人听到汽车的轰鸣声出门望了一眼。
因为平日里没见过名牌车,也没见过打扮得像周燎这么贵气的城里人,出门的那几户人都在交头接耳地小声讨论着。
对方发给他的电话,周燎打了无数遍都是空号,他也用这个手机号搜了秦湛的微信,出来的是一个没有id和头像的初始账号,就像无人使用。他听着冷漠的机器女声一遍一遍地说着是空号时,周燎觉得自己几乎快要放弃了。
“小伙子,你找哪个?”
“秦湛在吗?”
“秦湛…..哪个哦?”那大哥显然没听过名字。
周燎走上前给他看了地址:“是这里吗?”
“哦前头那户啊,好久没住人了,搬走老吧。”
周燎看着大哥手指的方向,他觉得一切都不对,不是他出来时见过两次仓库附近的模样。
这里的一切都很陌生,可他根本无从得知秦湛的住址,他绕着主城外的郊区跑了无数次,也只等同于大海捞针。他对那里的记忆,只有在仓库里,无论他如何和别人形容,大家也并不知道这个所谓的地方。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秦湛登记的住址和仓库所在的位置完全不一样。
“搬走了?”
“你找哪个啊?”里面那户的老人听到声音走了出来。
“秦湛。”
“秦湛?姓秦,住前头那户叻啊?之前是他和一个老人一起是不是。”
听到有人知道秦湛后,周燎的心脏突然跳得有些快:“对。”
“你找他干啥子?他没朋友吧?”
“有些事。”
老人有些狐疑:“早不住到这了,他高中考了个区状元后就搬走了,和屋头老人一起搬的。”
“哪个啊妈?”那大哥显然没印象。
“哎呀,他那个老汉儿是个精神病你记得到不,小时候还拿把杀猪刀追到你跑,后头那个精神病妈给他买了个媳妇儿,媳妇儿也遭打起跑了,小时候天天拿起那个火棍烫自己娃儿,然后那个精神病有天不晓得是喝多了还是咋子了,zhuai到河头遭淹死了,我们都还说是报应都嘛。”
周燎在旁边听着,全身都在冒冷汗,他视线突然变得有些虚焦,唯一清晰的只剩秦湛腰腹上那些狰狞的伤疤。
“哦哦想起来了,在外头打工打工回来少了都忘了。”
“那个娃儿也是可怜,从小性格有点孤僻,镇头的都不和他耍,再加上他那个老汉儿也是,更没得人和他耍,一直被孤立又被虐待,但是成绩特别好,那么撇的情况还考得那么好。”
“但说他这个人也还是有点怪癖,听说喜欢虐待动物还是咋子哦。”
“搞忘老,反正也不和人说话,也不和人打交道,我记得他妈没跑的时候人还没这么怪。”
“所以你找他咋子嘛小伙子?”
听着这些话,周燎表情有些难看:“他上次回来是多久?”
“上次?好像一两个月前?他那个奶奶回来自杀,镇上都惊动了,来了一堆警察,他也来了,这么多年就回来了那一次。”老人掰着指头算了算,“一个多月前好像是,也不晓得他奶奶还在不在。”
“走了。”
“啊?没救活啊…..也是,大冬天叻那么冷。”
周燎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那你知道…..他后面搬哪去了吗?”
“不晓得,可能住学校头嘛。”
“所以,没人知道他现在的消息吗?”
“那我们肯定没人晓得撒,他们那户比较奇怪,也不咋和大家走动,你可能只有问他学校了哦。”
周燎现在手里的信息,就是秦湛登记在学校里的信息,也是他身份证和户口本上的地址。
“好,谢谢。”
面前的人看着周燎一下有些失落的神情,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咋子了哦?是又出啥子事了?”
“没有。”
一路上周燎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他情绪极其压抑,在这些时日里,整个人处于摇摇欲坠的状态。
得不到任何有关秦湛的线索,让他除了迷茫以外陷入了第二次被人抛弃的痛苦中。他的头很痛,一想到秦湛就更痛,尤其是方才对方的那些话语,再倒回到两个人最初的过去,周燎已经记不起当时为什么以折磨秦湛为乐趣了。
他讨厌秦湛的眼神,在秦湛的眼神里他看到了从小到大柳明珠对他的态度。
轻蔑、淡漠、不屑。
他痛恨于柳明珠带给她的阴影,却又无法在柳明珠面前做出任何反抗,于是他以驯服秦湛来达到让自己解恨的目的。
因为秦湛和柳明珠不一样,他出身卑微低贱,生来就是被人当作蝼蚁碾碎的命。
周燎看着眼前高架桥宽广的路,眼睛却在不知不觉中红了一片。
等再次回到家已经很晚了,柳明珠见他回来也没说什么,只是坐在电脑前在和人打电话,周见林在阳台上抽烟。
周燎去洗了个澡,洗完澡后便关掉了等,在黑暗里他拿出了一条细小的绳子,因为他还没能有机会下单镣铐。
他把那根绳子死死地拴在了自己手腕上,模仿着过去秦湛给他锁上的样子,又重新检查了一遍,等确认不会松开,他便把绳子的另一侧,要绕到床头的柱子上。
“啪。”
卧室的灯突然亮起,周燎不知道什么时候柳明珠站在了门口,对方就这么看着他,眼里的情绪在灯光下让他难以捉摸。
过了半晌,他才听到柳明珠隐忍到发颤的声音。
“你在干什么?”
“如果还是什么都不愿意说,明天醒来就和我去医院。”
周燎把自己拴住的样子极其滑稽,但柳明珠却笑不出来,她只觉得恐怖。
为什么周燎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去医院。”
“为什么去医院?”柳明珠深吸了几口气,“你觉得你现在还像个人吗?”
周燎沉默了一会儿,没有说话。
柳明珠上前两步拽住了他的手腕开始疯狂摇晃:“我问你,随时随地的发呆走神,晚上不睡觉,神叨叨的自说自话,还有你那簸掉的腿和你现在的行为,你觉得你还像个正常人吗?”
周燎被她的长指甲抓得生痛,但他大脑却好像是麻木的。
他正常吗?
早就被毁了吧。
在没有人来找他的时候。
“我不知道你这段时间经历了什么,你要是不愿意说也无所谓,过完年之后我也没那么多时间管你。”柳明珠站在门口,“既然这样,那就去医院,你自己去和医生说。”
“我没病,为什么要去医院。”周燎皱了皱眉。
“你没病?我看你一直有病,除了吃喝玩乐你还会干什么?一个家就你是个不学无术的废物,先把你那脑子治好了再去上学。”
“就你这精神状况,上学也是白读。”
“柳明珠,大晚上的你能不能少说两句。”周见林在外面抽完烟就听到柳明珠尖锐的声音。
“我少说两句?你儿子变成现在这样你管过吗?”
“我儿子?他不是你儿子?你比我提前回来有发现他消失吗?”
“我落地后一堆电话会议,你帮我开的?”
“你有工作我没有?我凌晨忙完才飞回来的,你在家你联系过他一次吗?”
“你联系过吗?这么久你联系过了?”
“钱都是我打给他的!”
“那是两个人共同的账户,就你赚了钱我没赚!?”
周见林看着柳明珠的态度,一下血压就上来了,两个人也不管背后的周燎就开始翻起旧帐地吵架。
“你赚了,你除了赚钱还会干嘛。”周见林嗤笑了一声,“你儿子变成这样都是你造成的,从小到大不闻不问,你要管过他一次,他会变成今天这样什么都不告诉你?”
“他从小到大你又管过几次?你又回过这个家几次?你觉得你这个当爸的一点责任没有?”
周燎在背后安静地听着两个人的吵架,但手指快把虎口掐得渗血。
在争吵声中,他的大脑胀痛得厉害,是断断续续的阵痛,像针扎一般一遍一遍地刺向脑神经,让他痛苦难耐。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争吵声逐渐变得模糊,随之而来是心脏传来的高压,像一块石头按在上面,连心跳都趋近于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