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审计成为皇帝后—— by青竹酒
青竹酒  发于:2024年03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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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京中事物繁杂,尔等不司在其位,到这大门外接我做甚?”
御史台督查御史此刻出列:
“首辅容禀,下官等等在此处不是因私费公之举,而正是为了国事而来。”
他们是为了什么事儿王和保自然心中有数,不过此刻却微微抬手止住了督查御史史进的话头,告诫他们行事只需依照规矩,不要和他提前通禀,叫他们该做什么便去做什么。
一队的人马浩浩荡荡入了城门,王和保先是回了府邸,沐浴更换朝服,准备入宫拜见。
他回京的消息自然也早就报到了李崇那里,李崇正在看五大仓被誊抄之后送进来的账册。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便抬眼看向了张冲,张冲这段时间每一天都在刷新对小皇帝的认知,这一眼让他心里都有些没底。
“你去宫门口迎候一下王阁老,让他进宫之后先去给太后请安。”
这一眼实在是看的张冲倍感压力,他可还没忘在李崇的心里他可是太后的人,思及这段时间李崇对孟太后态度的转变他真是哭都没有地方哭去。
而此刻李崇更不满的人恐怕就是这位从前分外倚重依赖的内阁首辅了,从昨日王首辅提前进京为太后祝寿的消息传来,这位陛下便说过让首辅先去给太后请安,却不想这话不是气话,今日竟然特意让他等在宫门口去让王和保先拜见孟太后。
王和保对小皇帝的一些变化也是有途径知道的,却不想今日他竟然特意让张冲让他先去拜见太后?
孟太后居于后宫内廷之中,他一个外臣,如何能直接先去后宫拜见太后?心底也对小皇帝的变化起了警惕之心。
李崇这是已经开始不满孟太后和他了,恐怕有人趁着他出京这段时间给他灌输了些其他的想法,他能想到的首当其冲的人便是宋离,毕竟据说这一次小皇帝失忆之后只记得他。
想起宋离他便捏紧了手指骨,想先帝提宋离坐直廷司督主的时候宋离才刚及弱冠,他直以为斗到了一直以来得光帝倚重的督主冯晨。
未曾将这个二十出头的直廷司督主放在眼里,却不想宋离比之冯晨更加阴狠毒辣,手段更加犀利难以捉摸。
前几年李崇因为年纪小依赖孟太后和他,就是此等情况下宋离也并未在朝中有多少弱势,甚至李崇隐隐的怕他,若是此刻小皇帝倒向宋离,他不愿意往下想,这一次必须敲死宋离。
他谨守规矩地未进内宫,只是冲着慈宁宫的方向躬身拜了拜,以示敬意。
就在李崇还在埋头算的时候,忽然听到了几声特别沉闷的鼓声,那鼓声闷闷,声音却极大,反复一声一声响在耳边一样,他骤然抬头:
“什么声音?”
张冲还没有回来,一旁的小太监也是懵了一下才回答:
“陛下,好像是陈情鼓的声音。”
李崇微微皱眉:
“什么是陈情鼓?”
“陈情鼓是挂在午门外面的一面大鼓,若是有何冤屈或者想要面呈陛下的折子,就可以直接敲响陈情鼓,折子便可以越过内阁和直廷司直呈御前,不过这陈情鼓已经有几年都没有被敲响过了。”
几年都没有被敲响就被他给赶上了?李崇看向了外面:
“去看看是什么人敲的,带过来。”
李崇想到了刚刚回京还没有见过年的王和保,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这位大名鼎鼎的首辅刚刚回京,这几年都没有想过的鼓便被敲了起来。
小太监到了午门外才看到,这敲响陈情鼓的哪里是一个人,而几乎是整个御史台,眼前的场面确实是有些大,这些个御史们各自抱着自己的奏本,如一条长龙一样排队入了宫。
与此同时在慈宁宫外拜见完的王和保也到了华清宫,这个换了芯子的帝王和这位位极人臣的首辅第一次见了面。
李崇八风不动,不曾冷落也不曾多热络,着人看座上茶,一双眸光让王和保都有些看不到底,王和保这才开始正视那些从京城送过来的信报,这个小皇帝好像真的不一样了。
“首辅一路回京辛苦,方才有人敲响陈情鼓,也不知是不是看着首辅回来了,正好喝杯茶等一等,听听这击鼓之人所陈何事啊。”
一句话却让王和保隐约有些后悔在今日纵着御史上书,小皇帝已经开始不满他掌权了,此事无异于加深他的不满,不过李崇毕竟羽翼未丰,此事做都已经做了,后悔也没有用,何况只要想到能一举敲死宋离他便无法按捺。
御史台的御史鱼贯一样地入了华清宫,屋内甚至都没有跪下:
“陛下,臣督查御史史进率御史弹劾云贵总督张朝理吃空饷,云贵值守太监吕芳及直廷司督主宋离收受贪污粮饷之罪。”
“陛下,臣弹劾直廷司督主宋离收受孝敬,买卖官职之罪。”
整个华清宫数今日最是热闹,李崇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开口五个字:
“证据呈上来。”
刘洪光将折子递了上去:
“陛下,首辅,这是张朝理和宋离手下徐顺来往的密信,这上面清楚地写着每年张朝理都借徐顺之手收受侵吞的粮饷三万两。
这后面的银票,正是今年还未送出的三万两银子的银票,臣已经派人到云贵银号查实,这银票确实是张朝理的管家去银号所兑。”
李崇捏着手中的信件看了好几遍,他知道今天的这一幕并非偶然,而是王和保对宋离的发难,想要借着张朝理一事扳倒宋离。
他不信宋离会对此事真的不知,但是这证据没有直接指到宋离的身上,他心中其实并不太希望宋离真的拿了这三万两银子。
况且,他扫了一眼这折子,再看了一眼这乌压压站了一屋子的御史,心里寒凉一片。
这些人怕不是真的将他当成一个只见到过宫城这四方天的井底之蛙了,以为他真的会认为宋离势大到光凭他一个人便能保得张朝理在云贵侵吞粮饷这么多年。
这些御史们看着刚正不阿,不为强权,敲响陈情鼓,其实也不过是党争中最能见得光的棋子罢了。
他淡淡垂下眼帘,看向王和保:
“首辅如何看?”
“陛下,此信件不是伪造,臣以为当先行收押宋离和徐顺,下旨将张朝理和吕芳押解回京,交由大理寺,御史台,刑部协审,是非黑白定一目了然。”
张朝理和吕芳沆瀣一气,侵吞粮饷这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儿,李崇早晚要处理这两人,所以将他们押解回京他是没什么意见的。
而徐顺他想来不太可能置身事外,让他犹豫的只有这个宋离,他来这里这么长时间,接触最多的人就是他,算起来他们也只这两日未见,他的脑海中的最后一幕还是宋离出这华清宫的背影,于私心他是不太希望这人真的和他相对。
而于公便是如今的朝局,直廷司是一个毒瘤,但是以王和保为首的文官集团便像是一大团吸了水的棉花一样拖在大梁这艘巨轮的底下,不除不足以前行。
宋离,宋离,他回忆着那人每一次和他说话的神态和语调,似乎他没有什么不知道,那是一种一切尽在掌控的了然感。
那么今日王和保对他的发难他是不是也提前知道呢?若是知道又会如何做?他深吸了一口气:
“就依首辅所言,不过朕不希望屈打成招。”
大理寺和刑部人的人行动极快,得到了谕旨便立刻领兵包围了宋府,而此刻的宋离对这一切都并未惊慌,只是静静地坐在厅堂中。
他披了一件厚实的披风,狐狸毛领衬的他的脸色越发苍白,唇上更是丝毫血色也无,平静地等着大理寺卿和刑部尚书进来,光是那一身的气度谁也不相信他是即将要下狱的人。
“宋督主,这是陛下谕旨,还望宋督主不要做出什么让我等误会的事,请吧。”
宋才怎么都没有想到会有这一招,宋离的身子如何经得住去大理寺的监狱走一遭?
“督主?”
宋离回过头来,讥讽的唇角平和了两分:
“这是王首辅给我的见面礼,不必惊慌。”
这是一间阴暗狭窄的牢房,只有一扇只有五根栅栏的窗户,能透过一些微弱的光亮,四壁的墙上都是些已经干涸变成黑褐色的斑驳血迹,墙角处一片脏污,潮湿,阴冷,泛着腐烂发霉的味道。
整个牢房中只有一个用木架搭成的床,上面浑着已经腐烂了的稻草,还有那早已经看不出本来面目,潮湿发霉的被子,牢房的门被大理寺卿亲自推开,他神色有些幸灾乐祸:
“宋督主我们这小庙比不得您的昭狱,还请多担待。”
立在门前的人白狐披风坠地,瞧着这透着糜烂腐朽,死亡气息的牢房面色未变,他压住了胸口一阵阵上涌的咳意和越发腥甜的喉头,声音依旧寒凉带讽:
“确实比不得。”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更是今晚12点,入v,万字肥更
督主出来差不多快没了,哈哈,我要让小皇帝亲自探监
大家可以看看下一本《废帝》文案在隔壁

第21章 陛下探监(督主开大)
华清宫中,李崇自从那些御史和王和保走后便有些心神不宁,晚饭也没吃下去什么,看着那一盘一盘摆了一大桌子的菜还觉得有些烦躁:
“通知御膳房,以后每顿就八个菜,其余的都撤掉。”
张冲看着一把撂下筷子的皇帝也不知这位怎么忽然要扯菜,不过他看着这位陛下心情不太好,想劝两声也没敢,便立刻着人去御膳房传旨了。
“陛下,中午您就没吃多少,这酱板鸭是您最爱吃的,再进一块儿吧。”
李崇实在没有什么胃口,摆了摆手便让人给撤下去了。
他坐回桌案后面继续看五大仓进出库的记录,眼角忽然瞟到了昨天宋离递过来的那封信。
这些日子宋离和他说过的话便不由自主地再一次浮现在他的脑海中,他撂下了手中的账本,将那封信再一次拿起来,盯着看。
不知道为什么,宋离总是给他一种很违和的感觉,他的模样,气度,谈吐,见识,似乎都和他的身份没有办法贴合,就如第一次他见宋离的时候,怎么都没有想到眼前的人竟然是一个太监。
而后在他问及朝政,朝中要员的时候,他的评价在现在看来也算是中肯,对于葛林生这等和他并不算是一条路的官员,也并没有言语攻击和构陷。
对岩月礼那样屡及六部的干臣话语中也有一丝钦佩,最让他觉得有些难得的便是他对韩维的评价。
像韩维这样耿直,骨子里看不起宦官的能臣,他在和他介绍的时候也只是调侃似的称他为铁公鸡,从他的口中他也听得出来,宋离也觉得若非韩维时运不济,此刻身在户部尚书任上的应该是韩维。
而韩维却在第一次被召见的时候便上书弹劾宋离,韩维的弹劾才透出了张朝理侵吞粮饷这件事儿,若非如此,王和保恐怕也没有这么具体的理由公然召集那么多的御史敲陈情鼓弹劾宋离。
李崇依旧盯着宋离的字,手举着这一封信靠在了身后的椅背上,究其根本他的违和感来自于宋离和直廷司之间的关系。
宋离在他面前种种言语都不像是一个构陷朝臣,把持朝政的直廷司的督主,但他又偏偏有身为那等权宦该有的杀伐果决和狠厉。
北郊营房中,若不是他拦着,宋离会眼也不眨地将所有人车裂,从这里看倒是也能看出几分直廷司行事的狠辣。
李崇放下了这封信,在一边的纸上分别写上了几个字,直廷司,宋离。
直廷司参与买卖官爵,侵吞空饷粮款他一点儿也不意外,但若说指使这一切的人都是宋离,他又会生出一种荒诞违和的感觉,说不上缘由,就像是审计多年的一种直觉,没有证据支撑却冥冥中的感觉。
张冲看到了纸上的那几个字,偷偷瞧着李崇的脸色也不知道应该说句什么,只能将小厨房刚刚呈上来的银耳汤送上前去:
“陛下,您晚膳便用的少,这银耳和雪梨炖的汤冬日吃最好,您用一些?”
李崇这才回过神儿来,看着那精致汤盅中盛着晶莹剔透地汤水没有拒绝,他用勺子轻轻搅了搅随口问道:
“这宋离是何时当上的直廷司督主的?”
张冲想了想答道:
“是元兴二年,先帝查抄了前任督主冯晨后便提了宋离为直廷司督主。”
先帝?那就是原主他爹,这原主都已经登基六年了,先帝二年就封了宋离为督主,这宋离现在看着也不过不到三十,那那个时候他才多大?这么想着便问了出来:
“宋离当年才多大?”
这张冲瞧着都比宋离的年纪大,张冲开口:
“宋督主当时刚及弱冠,也因此直廷司中还有些人不服,不过没过短短半年,这整个直廷司便唯宋督主马首是瞻了。”
提起当年的宋离,就是张冲的言语中也难掩惊叹,当初先帝提一个年纪资历都不行的人做了直廷司督主,内外等着看笑话的人不知凡几,不过最后也都闭上了嘴。
李崇也有些钦佩,弱冠便是只有二十岁吧?这放在现在大学还没毕业呢,宋离就已经提领鬼窟一样的直廷司了。
是个人物啊,他忽然看向了张冲:
“你是为何净身进了宫?”
张冲面上也有些苦涩:
“那年家里遭了灾,地里的庄家都被淹了,我随着父母逃荒到了京城外,听说能去宫里当差,家里便能发一袋米,所以我就跟着去了。
但是到了那里发现只收十岁以下的幼童,是那个值守太监见我还识得几个字这才收下了我。”
李崇也有些心酸,净身入宫也才能给家里换来一袋米,从此这一辈子怕是都要葬送在宫中了,不过想想也是,若不是家里实在困难,又有哪个好人家愿意送自家的孩子来挨这一刀呢?
像是张冲这样能在皇帝身边,做着有头有脸的管事,在外就是朝臣见了他也总要客气几分的是少数,那些无权无势的小太监才是宫里的常态。
他的脑海中忽然再一次浮现出了宋离那张脸,那人通身宠辱不惊的气度,让他一直觉得他不应该是一个太监。
他有些想象不出宋离当初为生活所迫而入宫的模样,他还记得昨天看到他那一笔好字时为他惋惜的心情。
“这宫中可有教内监习字的地方?”
“有的,自光帝二年便在宫中设立了内书堂,教授入宫的小太监习字,读书。”
李崇点了点头,看来这大梁的情况和明朝时候也有些相似,明朝的太监实际上便是统治者为了制衡朝堂,限制内阁权利而扶持起来的一个机构,想要太监代替皇帝批红,首先这些太监便不能是文盲。
内书堂的出现也就为太监真正参与政事扫清了最后一丝障碍。
太监多是穷苦出身,没有家族牵连,更没有子女,这就让太监成为了皇帝手中一把锋利的刀,只是可惜了,历朝历代能够真正驾驭这把刀的统治者却寥寥无几。
想到这里李崇忽然顿了一下,刀?若是太监的机构是一把刀,那么由宋离掌管的直廷司就是一把尤其锋利的快刀,先帝提当时只有弱冠的宋离为直廷司督主,很显然就是用他来制衡朝堂。
而通过昨天韩维的话,他也知道了王和保乃是光帝旧臣,是原主的大伯。
王和保执掌内阁,又大肆封赏朝中大臣,以至于三公六部几乎都是他的人,可想而知这先帝继位以后内阁的权利有多大。
这位先帝很显然短时间根本就无法撼动光帝留下的内阁,李崇渐渐冷静下来,将自己慢慢带入了先帝的角色,若他是先帝他要做的是什么?
作为一个兄终弟及的皇帝,他天然的无法继承先帝的班底,这个时候他要做的肯定不是和内阁硬碰硬,那么扶持一个能够跟内阁抗衡的机构便是最重要的。
能够不在王和保的掌控范围内,又有能力和内阁抗衡的唯有直廷司,所以先帝首先要做的就是换下光帝时期的直廷司督主,选自己的人继任直廷司,这个自己人便是宋离,而事实证明先帝的眼光没错。
先帝英年早逝,只在位三年,所以其实究极先帝一朝,他都在和光帝留下的内阁势力做抗争。
而宋离竟然能在先帝已经去世多年,小皇帝倒向太后和王和保的情况下,在朝堂上都能不落下风,其手段之凌厉,心思之深沉实在是非常人可比。
想通了这一重,李崇的思路忽然打开了不少,直廷司用好了便是一把利刃,这把刀先帝能用他为什么不能用?直廷司是个毒瘤,不过冗杂的文官集团也同样可怕。
宋离,希望这一次别让他失望。
大理寺监牢中,宋离裹紧了身上的狐裘,靠坐在床边,鼻腔中涌入的都是这个监牢里独有的腥臭腐烂的味道。
这个味道对宋离来说其实并不陌生,只是从前他是审讯的那个人,而现在他是阶下囚。
细碎的咳声从牢房中阵阵传了出来,宋离大概算了一下时辰,从衣袖中掏出了药瓶吃了一粒药,他平时瞧着苍白的没有血色的脸此刻却泛出了几分红润之色。
他闭目养神,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直到牢房的门被打开,门口立着的不是别人,正是今日敲响陈情鼓参奏宋离最起劲的督查御史史进。
此刻他的脸上甚至有几分快意,没有什么比看着宋离在自己眼前成了阶下囚更能满足他们的心理。
“宋离,想不到吧?有一天你也会在这监牢里。”
宋离轻咳了两声才撩起眼皮,给了这个三品御史一个正脸,纵使此等境况他依旧不失那份气度,连说话的语气都是从前的讥讽寒凉:
“想到了,我不光想到自己会到这牢房中,我还想到了史大人日后到牢房的模样。”
“嘴硬在这里没有用处,来人,将他提出来。”
宋离被两个牢头扯着出来,胸腔处疼的厉害,被拉到门口的时候,史进一把扯下了他身上的狐裘:
“哼,在这里还装什么?这么好的衣衫可和这牢房格格不入,你一个阉人,装的人模狗样的给谁看?”
宋离扫了他一眼,目光凉意明显,却什么话都没有说。
他被拖着带到了大理寺监牢的审讯处,正坐的正是大理寺卿赵成:
“宋督主,想必这里的规矩你比我清楚,想来我们这儿的手段都是昭狱玩剩下的,我觉得您还是自己招认比较好。”
宋离胸口的抽痛越发明显,失了狐裘,这牢狱中的阴凉让他身上都有些打寒战,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自忍住身上的不适开口:
“招认?招认什么?王和保的手中若是有张朝理向我直接行贿的证据,此刻我便不是在大理寺的监牢而是在行刑的路上了。”
赵成看不得他在自己的地方还一幅不可一世的样子:
“宋离,没有证据就没有办法这种说辞最不应该相信的就是你吧,这么多年昭狱的冤魂少吗?”
宋离注视着眼前的几人唇边的弧度冷然,他忽然笑了出来,连着眼底的笑都仿佛裹着刀子:
“进了我昭狱的人,哪个没有证据?赵成,你在这大理寺卿的任上也做了五年了,在这官场沉浮了半辈子,若是不想下半辈子就此断送我劝你认真审理此案。”
一旁的史进却不削开口:
“我看你是脑子太热不清醒了,来人,上桶水让宋督主清醒清醒。”
赵成都来不及阻拦,一旁狱卒便将一盆凉水浇到了宋离的身上,冰冷的彻骨的水让宋离呼吸都是一窒,人止不住的呛咳起来,消瘦的身子抵在椅子中止不住的发抖。
赵成看着宋离的样子心里有些没底,同为刑狱官,他知道宋离手中掌握消息的可怕,史进这冒进的性子,真以为宋离进了大理寺就真的翻不出风浪来了。
史进的眼睛却越发阴笃:
“直廷司督主,宋离,你不是很威风吗?来人...”
见他似是要用刑,赵成立刻拦了一下,低声开口:
“史兄,莫忘了陛下的交代。”
陛下特意嘱咐不可屈打成招,就是不准用刑,虽然看不出来又让人痛苦的事儿多了去了,但是赵成更清楚宋离和王和保斗了这么多年都未落下风,如今轻易便被逮捕,只怕有什么底牌,这才入狱第一天,他不想现在就将宋离得罪死。
史进也是被今日敲击陈情鼓一举将宋离送进大理寺给冲昏了头脑,确实不能第一天便将宋离给弄死了。
宋离咳的几乎直不起腰来,他抬手摸了一把脸上的水,目光直逼史进,声音虚乏却字字清晰:
“史大人,王和保可有教过你春风得意时也切不可冲昏了头脑,今日这监牢里只有我一人,难保明日就不会有来陪我的,我只怕这大理寺的牢房不够用。”
宋离被送回牢房的时候浑身已经湿透了,赵成看着他的状况确实不太好,最后还是让人送了一张干爽的被子,宋离裹着被子靠在墙上,身上忽冷忽热,身上几乎已经没了一丝的热乎气。
直到深夜,那只有五个栏杆的窗户上有一缕檀香飘入,宋离费力睁开眼睛,只是背对着门口的地方向那窗户做了两个口型。
第二天,无数份张朝理向京中五位官员行贿的书信便飘散在了大街上,纷纷扬扬如雪片子一般。
所有衙门口都有这样一封信,其中受贿的官员就有兵部侍郎李记,这个李记不是别人,正是大理寺卿史进的连襟。
一时之间京城中人都在谈论此事,王和保脸色铁青,召集葛林生和岩月礼前来商议,说是商议,不过他早已习惯内阁是他的一言堂:
“宋离惯会用这等下三滥的手段,此事不能被他牵着鼻子走,将涉事官员先行禁足在家。”
岩月礼却在此时开口:
“首辅,这事儿在京城中闹得沸沸扬扬,已经有不少的百姓都围到了这几位大人的府门口,叫嚣着要惩治贪官,若禁足了事,恐有伤朝廷威信。”
这些人是不是真的有事儿在座的几人皆是心知肚明,只不过王和保意在宋离,若是此事他被他牵着鼻子走,将这些官员都下了牢房,那此后谁人再敢跟他做事?
“岩大人,按着你的意思是要因为这捕风捉影的信件和几个闹事儿的百姓就将这几位大员都下了大理寺?若是明日继续出现这样的信件,难道也同样要抓进去不可?”
岩月礼心底最是痛恨贪官,而且他心知如今这些贪官多是光帝时期养出来的蛀虫。
如今波澜已起,与其让张朝理一案成为王和保排除异己的工具,倒不如将整个水都搅浑,他当下直言:
“首辅,恕下官直言,张朝理能在云贵呼风唤雨,吃空饷逍遥至今,是单单一个宋离能保下来的吗?
首辅若是真心要查此案就要彻查,三公,六部,九卿中到底有多少人收了这等黑心的银子,非这般雷霆手段不得已镇住这股贪腐之风。”
岩月礼耿直而言,他行的端坐的正,此话一出就如一股浩然正气一般,王和保死死盯着他,手“啪”地拍了一下桌子:
“你这是书生意气,你是第一天为官吗?”
岩月礼只是看着他不说话,半晌他大声笑了出来:
“若是这官场多些书生恐怕也不会有今日,首辅,下官依旧不改之前言语,要查就详查。”
说完他直接转身就出了内阁,迎面正好撞上了匆匆要往里走的韩维,岩月礼慌忙退了一步,韩维看了看他吹了下胡子开口:
“这大清早的这疾步要去哪啊?”
岩月礼看着他手中拿着的正是今早撒的满城都是的信件哼了一声:
“这话该我问你才对吧。”
两人为同年进士,私下的交情自不一样,韩维整理了一下手中的信件:
“你说我去做什么?自是去你们内阁要个说法,这些人是查是不查?”
岩月礼拉着他就往边上退了一步,实在是没人比他更了解这人急吼吼是为了什么了:
“你是不是指望着这几人若是被夺官剥爵,你就能少发几人的月俸啊?”
韩维看他还有心揶揄自己,冷哼出声:
“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哼,这等贪官污吏留着过年吗?你别拦着我,让我进去。”
岩月礼再一次出手拦住他:
“不用去了,你猜也该猜到王首辅的意思。”
韩维顿住了动作,唇上紧紧抿起,眉心都拧成了一个川字,手死死捏住了手中的这几封信件。
心底升起一股子无力却又憋屈的感觉,一桩贪腐案再一次沦为了党同伐异的政治武器。
没人比岩月礼更了解韩维此刻的心情,他将人拉着到了一旁无人的屋子,正色地问出声:
“韩兄,你看这是什么?”
岩月礼忽然从胸口出拿出了一封信递给了韩维,韩维抽出了信封中的信件,人的脸色立刻便变了一下,赶紧将信件再次塞了回去,这是今天早上这五封信的原件:
“你从哪得来的?”
“今日早起,这封信就被塞在我卧房的门下面,出门便看到了那满城飞舞的信件,王首辅不愿追查,所以方才我便没有将信拿出来。”
韩维一身汗都被他给惊出来了,拍了拍胸口,深吸了一口气:
“还好你没拿出来。”
这信件若是真的被王和保拿去了,恐怕这桩案子便真的永远都不会有真相了。
岩月礼盯着对面的人正色出声:
“韩兄你可愿随我进宫将这封信亲呈圣上?”
韩维想起了前几日的见到的那个年轻帝王,此事也唯有他才能扭转局面:
“不愿我今日就不来了。”
李崇昨天晚上睡的并不好,他竟然梦到了宋离,梦到了宋离死在了牢里,他一下便吓醒了,后半夜便没睡着,早晨索性早早就起来了,刚刚用完早膳就听到岩月礼和韩维求见:
“宣。”
两人将清晨京城中发生的事儿一一秉明,最后拿出了那封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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