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审计成为皇帝后—— by青竹酒
青竹酒  发于:2024年03月24日

关灯
护眼

宋离眼角带着笑意:
“没吃什么苦头,只是有些操心罢了,我总也没胖过,不用担心,倒是你呀,已经是大人模样了,上一次见你,你还不到我肩头。”
在刻意遮掩下,宋离倒是不显几分病态,他骨相优越哪怕病骨支离,只要苍白的面色被遮住,倒是并不让人觉得瘦的吓人,反倒是平添了几分摄人的威严,他也特意换了厚些的衣服,神色闲散时多了两分慵懒雍容。
他细细打量眼前的刚及弱冠的弟弟,时间过得真快,当年家变时才六岁的小萝卜头,现在已经是举人了。
许安看到眼前人好好坐着,心也松了下来,对宋离还是有着天然的依赖,言语间半点儿不像是进退有度的年轻举子,反倒是有了两分娇憨:
“那还不是你一直不肯见我?”
想起什么之后他轻轻凑上前,小声说:
“哥,王和保这一次被下了大理寺,是不是以后我们能常见面了?”
他对家变之前事儿其实已经记得不是很清楚了,这么多年宋离也从未让他知道他在筹谋什么。
所以许安只是知道当朝首辅王和保和他哥不对付,算是政敌,现在王和保竟然造反被抓,自然再不可能和他哥作对了,那他们是不是也不用总也不见了?
他这话音刚落,宋离有些微凉的手指便点在了他的脑袋上:
“说了多少回,直廷司不是什么好地方,不要和我扯上关系。”
许安想起哥哥的遭遇心里就不是滋味儿,忍不住嘟嘟囔囔:
“我不在乎,哥,你在哪也是我哥,我不怕人知道。”
宋离冷哼了一声:
“别光读书不长脑子,朝堂岂是这般简单的地方?我走的是我的路,来日你走的是你该走的路,不过若是实在想我了,可以叫人递书信。”
到底宋离是没有忍心还同从前一样对弟弟,周家将要昭雪,他们终究已经没有从前那么难了,日后便是让人看到他们有来往,只要不过分显眼,倒是也没有太大的问题,毕竟年年来拜访他的举子多了。
听出宋离的松口许安还是露出了笑模样:
“这次春闱我定会尽全力,若是中了进士,我们同朝为官,哥就算是不想见我到时候也要日日见。”
宋离手肘撑在扶手上,看着他这自信的模样眼底有些揶揄:
“同朝为官?你就算是中了三甲也不过是个七品小官,大朝会都要站到议政宫外的御阶上,怕是连我的衣角都瞧不到,还想日日见?”
如此现实的话让许安大受挫败,不过瞧着宋离笑起来面上少了些沉色他也不在乎:
“看衣角也是同朝。”
宋离抬手轻轻按了一下弟弟的肩头,眉眼正色开口:
“嗯,是同朝,这春闱眼看着日子近了,我这里一切都好,不用挂心,只将心思用在春闱上便好,若是一朝得中也算不负我周家门楣,若是不中也无妨,弱冠的举人也很好了。”
许安这么多年身边也只有林叔最亲近,但是再亲近有些话林叔也没有办法对他说,只能宋离来说,就比如如此重要的考试之前,也唯有宋离的话能让他安心。
许安的眼睛有些发红,只点了点头:
“我知道的哥。”
宋离叫人上了酒菜:
“上次见你还是个小豆子,现在倒是能陪我喝一杯了。”
兄弟二人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喝酒,只是点到为止,只是宋离到底身子不好,胃里有些隐隐作痛,他强提着精神和身边的人说话,看着时辰差不多了才赶人:
“好了,我听说今晚你们各地的举子要同游灯会,别让人久等了,同窗同年之谊旁的比不了,去吧。”
许安还有些不舍,在宋离连声的催促下才被安排的人送了出去。
他前脚出去,宋离便抬手按住了胃脘,有些脱力地靠在了椅背上。
没过一刻钟的时间,李崇的轿辇便停在了门口,他脚步轻快地上了楼,宋才忙迎他进屋,李崇看到了坐在窗前的人,怕身上裹着寒气激着这人,他将身上的大氅脱了下去才笑着走过去:
“今晚宋督主还真是好兴致啊,竟然请朕来这么好的酒楼用晚膳。”
李崇坐在了他的对面,但是这一坐下鼻子便动了动,屋内的酒菜已经都被清了出去,只是难免还残留了一丝酒菜的香气,一旁的茶杯有两个是有茶水的,很显然这屋子里刚才应该不止宋离一个人,他心里有些不舒服:
“你方才和别人吃饭了?”
宋离扫了一眼还未曾收起来的茶杯,倒是没有选择隐瞒:
“方才我见了安儿。”
李崇愣了一下,想起来他口中的安儿是他弟弟,这个弟弟是宋离在这世上唯一一个血脉相连的亲人了,李崇反倒是希望他们多接触些的,只是这人今天其实是想出宫见弟弟吧?请他用晚膳只是时间刚好顺带的吧?
这么一想他刚才雀跃的心思有些淡了下来:
“哦,原来你是出宫来见弟弟的,朕这只是跟着蹭了一顿呗。”
宋离听着这酸溜溜的话心里有些好笑,这一个两个都是个孩子性子,他想抬手给他倒杯茶请罪,只是欠身起来的时候头眩晕的厉害,身子重新跌坐回了椅子上:
“宋离。”
李崇立刻起身,绕过桌子扶住了他的手臂,凑近了看他才看出这人的脸色比每天瞧着都好了不少,但是额角已经见了冷汗,分明是不舒服的样子,他轻轻抬手在他的脸颊上抹了一下,指腹上有些很浅淡的颜色。
感受到他的动作,宋离心底有两分难堪:
“叫陛下笑话了。”
李崇瞬间想到了这人恐怕是不想弟弟担心,才用了这个办法,毕竟他弟弟就要春闱了:
“笑话什么?朕笑点哪就这么低了?”
宋离没听懂笑点低是什么意思,就见李崇趴在他的身上左闻闻右闻闻,李崇闻到了这人身上淡淡的酒味儿:
“你喝酒了?”
宋离以为他不喜,想要离他远一些,却被李崇一直抓着手臂:
“只喝了两杯,算是为他考前壮壮胆子,免得心中不踏实,没有顺带请陛下。”
宋离顿了一下还是加了最后一句话,他不想李崇误会,他不知道他们终将走向何处,不知道这样一段感情究竟能维持多久,也不知道当时机到了,直廷司被连根拔起,而他作为罪魁需要被问罪的那一天,他们又会如何?
只是此时此刻他不希望李崇失望,年轻帝王清澈的眼眸,炙热的爱意让他不忍拒绝,他希望如果他们只能相伴一段短暂的时光,日后李崇想起这段时光的时候终究会有一些还算开心的回忆。
这最后一句话,一下就治好了李崇的心情,他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好,低头就亲了一下宋离的脸颊:
“好,相信你。”
是的,他就是这么好哄。
作者有话要说:
宋督主啊,我可怜的督主
周副总:我就是这么好哄
督主的想法有些像王爷,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时间,所以亲自教宁主任骑马

李崇看了看对面的人,很是顺杆往上爬地开口:
“督主请客是不是可以上菜了?你倒是和别人都吃饱了,朕还饿着肚子呢。”
他从早朝之后就出了宫,中午的时候只是在军械库简单吃了一口,没闻到味儿就算了,现在闻着香味儿实在是饿的不行。
宋离立刻叫来了人过来:
“上菜吧。”
李崇其实有些冷,特意加了一句:
“热壶酒。”
游行的灯会从他们的窗外过去,熙熙攘攘的人群簇拥着灯会上表演的人,外面的叫卖声不绝于耳,窗户上甚至都能看到那各式各样的花灯的影子,他想起了年前那一次,他也是满心兴奋地和宋离出来看花灯,在城墙上不自禁地表达了自己的心意。
现在想起来其实也就是二十多天之前的事儿,谁能想就二十多天竟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儿,宋离看到他一直看着窗外,顿了一下开口:
“饭后要不要去看灯会?今天是十五,街上的游灯直到宵禁都不停,三关帝庙的香火鼎盛,有一颗千年的古树,据说许愿很灵。”
李崇转过头来,许愿树?原来许愿树不是现代寺庙的专利,从这时候就搞出许愿树来了?他没忍住笑了出来:
“许愿树?是不是在红绸或是木牌上写下愿望挂上去,这红绸和木牌还要花银子?”
宋离倒真是被问住了:
“这个臣还真不知,只是听人说那里很灵。”
李崇愣了一下,想起宋离的遭遇,正月十五团圆夜,但是他的家人早就不在了,只有一个弟弟也无法相见,想来他也不会在这一天去庙里祈福,他看腻了的许愿树,但或许这人从未看过:
“好啊,既然灵那我们就去看看,只是你累不累?”
宋离唇边带了些笑意,微微摇头:
“无妨,下午只是和安儿说了一会儿话,也没做什么。”
一顿晚膳的时间,谁都没有再提朝廷上让人糟心的事儿,李崇发现原来宋离也可以很健谈。
而且这人博闻强记,读书涉猎极广,说起各地风土人情娓娓道来,就像是听故事一样,他一边给李崇讲着西部骆驼商队和西域各国通商的趣事,一边帮他布菜:
“陛下,别光听故事,这家的膝窝骨很是地道,多用些。”
宋离抬手执着汤匙,一只手轻拦衣袖,动作间皆是掩不住的风雅,李崇半趴在桌子上,坐没坐相,看着对面人目光中充满了欣赏,就这颜值,这仪态,放在现代妥妥的古装顶流啊,就是这个时代没有摄像机,不然他定要永存这一刻。
李崇忽然想起来了什么一边吃着膝窝骨一边问道:
“我就喜欢听故事,你刚才说那些驼队会带来西域的物件儿,有没有一种喝的东西很苦,但是喝完了很提神的?”
他来这里这么久,要说有什么非常想念的东西,真的唯有咖啡,天知道他手算国家财政困成狗的时候有多么想念冰美式。
宋离正在低头帮他拨果仁,有些消瘦苍白的手指骨节分明,闻言还真仔细想了一下他说的东西,缓缓开口:
“好似听人说起过,西域的商人爱喝一种很苦的东西,陛下怎么知道的?”
李崇随口胡诌:
“朕在一本杂书上看到的,有些好奇。”
宋离笑着应着他,将剥好的果仁放在小盘中递到了李崇的面前:
“臣回去问问,若是有定给陛下拿来。”
李崇发现今天的宋离真的格外的好说话,还特别的体贴,简直让他有些飘飘然地感觉到了恋爱的美好。
他毫不客气些吃了宋离剥了半天的果仁,宋离一只手在桌下按住了有些隐隐刺痛的胃脘,面上的目光始终温和地看着对面吃的正香的人,唇边的笑意清浅,他希望今天李崇是开心的。
晚膳后,宋离撑着起身,从一旁拿过了李崇的大氅:
“这会儿外面热闹,我们也凑凑热闹?”
李崇自然点头,宋离走过来亲自给他披上了大氅,低垂眉眼为他系好领口的衣带,两人的距离极近,他甚至都能清楚地看到那人浓密低垂的睫毛,他忽然双手好似一只大熊一样抱住了宋离,眉眼中都盛着光亮:
“督主,你今天怎么对朕这么好啊?”
他都有些快飘了,宋离抬眼,眼底聚着笑意:
“为陛下披了大氅便是好了?”
“不止大氅,你今天就是很好。”
今天的宋离身上终于没有了从前那种总是拒绝他的疏离感,甚至都让他有一种这人是在迎合他的感觉了。
宋离系好了带子,手轻轻拍了一下抱在自己身上的手臂:
“陛下开心就好。”
他也不知道以后他们是否还能过一个这样的元宵节了。
李崇到底顾忌宋离现在的身体,并没有真的拉着人走过去,两人一同乘了宋离来时做的那顶轿子到了三关帝庙,庙中被各色灯映的犹如白昼,来往香客络绎不绝,李崇这一次大方地拉了宋离的手臂:
“人多,可不能走散了。”
宋离并没有挣开,带着宋离到一旁花了十个铜板买了两个许愿的竹板,李崇从前进寺庙从不来都不看这种要花钱许愿的东西。
但是今天从宋离手中接过竹板的时候,他却有一种很微妙的神圣感,好像手中五文钱一个的小竹板真的是能实现愿望一样。
两人进了内室,里面有准备好的笔墨,李崇看着竹板顿了片刻,最后许下了两个愿望:
“一愿大梁国泰民安,二愿宋离岁岁康健。”
他没有再许回去的愿望,一个是怕旁人看到,一个是他在这个时代终究有了牵绊,也有了一股难以描述的使命感。
“给我看看你写的。”
李崇凑了脑袋到了宋离的身边,宋离并未避着他,那上面的小竹板上只有一句话:
“惟愿君与愚弟喜乐安康。”
这个君是指他?他将自己和他弟弟写在了一起,是不是表示在宋离的心中自己已经是和他的家人一样重要的人了?这让李崇的心中美滋滋了半天,但是最后还是嗔怪地开口:
“怎么不替自己许一个,好在我有写你,走,我们一块儿挂上去。”
李崇找了一个梯子,没有让宋离上去,而是一个人将两人的许愿牌都挂了上去,宋离在下帮他扶着梯子,抬头,皎洁的月光,从古树间丝丝缕缕撒下,映照着年轻天子脸上毫不遮掩的笑意,忽然他的眼前有些发黑,他忙避开目光。
从寺庙回宫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宋离的咳声终究有些压不住,上了马车便靠在了一旁掩住了嘴角,李崇有些着急,帮他递过了一旁准备好的热茶,这才发现这人的手一片冰凉:
“怎么样?哪不舒服?”
这人一晚上都很有精神,他便忽略了他身体,也怕他总提及他的身体让宋离扫兴。
宋离摇头唇边带着些安慰的笑意:
“只是有些吹风了,没事的。”
眼前明明暗暗,宋离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他不愿在这个时候让李崇知道他眼睛的情况:
“陛下,今日十五,臣想在府中给先人敬炷香,臣先回府,待明日入宫可好?”
李崇想到周家的情况,这种时候自然不能拒绝宋离的话:
“那朕陪你回府,周家是光帝做的孽,朕是皇家血脉,于情于理都要上柱香告慰先灵。”
宋离的情况他实在不放心,再说他虽然现在是名不正言不顺的,但是这事儿说到底是皇家欠周家的,周家昭雪在即,他去给周家先祖上香也是情理之中。
“陛下...”
宋离还想再劝两句,却被李崇堵了回去:
“朕之前还给你下过毒,朕知道错了,今天就去你祖宗面前认罪。”
说完都不等宋离说话,便向轿子边上跟着的人吩咐:
“张冲你着人进宫让顾太医到宋府来。”
车架还是驶向了宋府,而让宋离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在下车的时候他的眼前忽然黑了下去,纵使已经经历了很多次这种短暂的失明,但是每一次他心中都还是会不安。
宋离的手扶着车架的门,却不知道下去的梯子在哪,李崇先下去,自然地冲宋离伸出手,却发现车架上的人低垂着眉眼,还是那个动作没有动,也没有来握住他的手:
“宋离?”
宋才看到之后立刻反应了过来,立刻上前一步,用手托住了宋离的手臂:
“督主,小心梯子。”
宋离按着隐约的记忆迈了一步,却在第二个梯子的时候踩空了一下,李崇吓了一跳,什么也没顾上便上去抱住了他的身子:
“宋离?”
忽然的踩空感也将宋离吓的不轻,心口跳动的厉害,身子被李崇抱在怀里,他的手下意识地抓住了李崇的手臂,李崇觉出他的不对: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宋才也不敢开口,宋离声音暗哑:
“天暗,有些看不清。”
李崇看了看周围,今天月色极好,虽然是夜晚但是明亮如昼,何况这门上还亮了一串的灯笼,他去瞧宋离的眼睛,却发现那人的目光空洞,分明是不聚焦的样子,他忽然想起顾亭说过红蔓的毒到了最后会失明失聪。
这个念头让李崇的心迅速沉了下去,手心都冰凉一片,声音都有些抖:
“宋离,你,你是不是看不见了?”
他的声音仿佛从嗓子眼里夹出来的一样,宋离知道这个事儿必然会吓着他,他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臂:
“别怕,是暂时的,别怕。”
李崇的鼻子顿时酸了一片,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俯下身,抬手揽住了这人的腿弯,直接将人抱了起来,脸颊轻轻贴了他一下,压下了喉间的哽咽:
“好,我不怕,没事儿的,我带你回家。”
李崇抱着他,由着宋才引路,一路到了宋离的院子,宋离已经小半月没有回来了,不过这院子依旧打扫的十分干净,他抱着人到了内室,小心地将人放在了床上。
屋内的灯光明亮,李崇低头看向那人的眼睛,那双刚才还含笑看着他的眼睛此刻空洞无神,李崇甚至有些不敢想一个人忽然看不到了会有多无助,他握紧了宋离的手,尽量调整了自己的情绪,晃着他的手轻声开口:
“我们到你的院子了,你摸,这是你自己的床榻,没事儿的,顾亭很快就来了。”
相比李崇的慌乱,已经靠在床头的宋离反倒是镇定多了:
“嗯,臣知道,陛下别担心,过一会儿就好了。”
李崇刚才纷乱的思绪终于冷静了下来,注意到了这人的话头,刚才在门口的时候他也曾说一会儿就好了,他的目光发紧骤然看向这人:
“这样的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是不是?”
这人如此镇定,没有忽然失明的慌乱,还一直说一会儿会好,这说明失明的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宋离感受到了握着他的那双手手心冰凉还带着汗意,半晌他轻轻点了一下头。
李崇心都沉了下去,声音有些哽咽:
“在车上的时候你是不是就不舒服了?所以才一定要回府中?”
宋离轻轻向着李崇的方向抬起了另一只手,似乎想摸一下他是不是哭了,李崇慌忙握住了他那双手:
“对不起,对不起...”
他不知道还能说什么,言语的描述永远没有亲眼所见来的震撼和恐惧,宋离听着有些哭腔的声音有些心疼,轻轻捏了一下李崇的手:
“从前的事陛下都忘了便都过去了,这毒顾亭不是说有办法吗?失明只是暂时的,会好的。”
宋离没有提及解毒的风险,也没有提及解毒需要受多少罪,他只是不想李崇太难过,但是这些他不说,李崇又怎么可能不知道?他没有任何一刻比现在更痛恨这个身体从前做下的一切。
“这样的情况多久了?第一次看不见是什么时候?那个时候是不是很害怕?”
宋离的思绪回到了年前的那场灯会:
“是上次和陛下看灯会走散的时候,忽然眼前黑了一会儿,开始是有一点儿害怕,不过没过一会儿我就听到了陛下大声地喊宋宋,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叫我,我向那个方向看过去,果然很快你便到我身边了,也没有怕多久。”
宋离的声音温和地说着那天的一切,似乎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儿。
李崇怎么都没有想到宋离第一次看不见竟然是在那样拥挤的人潮中,那晚的拥挤他现在都记得,宋离忽然什么都看不到,得多恐慌他简直不敢想。
他忽然上前抱住了眼前的人,什么都没说,只一直抱着他,宋离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声音有些感慨带着笑意开口:
“你说若是下次走散了让我不要动,你会来找我,那句话真的让我很安心,我们小陛下虽然年纪小,但是这种时候却总是很可靠。”
他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从前畏畏缩缩的小皇帝,忽然变得有主见,有担当,甚至有事会让他心中都有踏实安定的感觉。
李崇忽然有一种冲动,让他想直接和宋离说出一切,说他并不是只有十七岁,说他并不是从前给他下毒的李崇,说出他的来处,说出他到了这里从未向别人吐露的一切。
就在这个时候门口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陛下,督主,顾太医到了。”
李崇骤然抬头:
“顾亭,他看不见了,你快看看。”
顾亭快步上前:
“多久了?”
李崇立刻回道:
“有一刻钟多的时间了,快开药。”
顾亭对宋离失明的情况已经不像最开始那样慌张了,他拱手向着李崇开口:
“陛下红蔓不解,失明的时间会一次比一次长,没有什么药好用,只能挺过失明的时间,督主一拖再拖,但是现在解毒的事真的不能再拖了。”
顾亭仗着现在宋离看不见,倒豆子一样在李崇的面前全都吐了出来,李崇看到顾亭的反应便知道这种情况之前肯定已经出现过很多次了,而宋离却拖延了解毒的时间?这个事儿让他心里极为恐惧,他看着靠坐着脸色苍白的人急声开口:
“为什么拖延解毒啊?顾亭,你这就去做准备,从明天便开始解毒。”
顾亭等的就是这句话,他怕祸连己身,立刻脚底抹油地告退了。
屋内只剩下了宋离和李崇,一瞬间空气都安静了下来,李崇的哽咽终究遮掩不住:
“宋离,你,你是不是不想坚持了?为什么要拖延解毒啊?”
宋离一路走来实在是太苦了,他最怕的就是宋离自己都不愿意再坚持了。
宋离知道他是误会了,手从他的手中脱了出来,向前探着摸到了李崇的脸,果然这人的眼角都湿润了,他轻轻抹下了那一滴眼泪:
“陛下别听顾亭胡说,没有的事儿,只是解毒过程有些难捱,只怕我没有心力再问朝堂之事,这两日南境不平,我怀疑南境赤衣族作乱另有起因,最快明日线报便会传来,我想帮陛下理清了此事再解毒。”
李崇发现了,宋离其实对小皇帝始终有一种家长一般放不下心的感觉,所以他什么都想为他考虑好,什么都为他做好,甚至不惜以自己的身体为代价。
他也第一次明白,只有他展现出能够让宋离放心的能力,这人才能真的松弛下来。
他握住了他的手,目光专注地盯着眼前这人空洞的双眼,声音郑重认真:
“宋离,上一次你不是问我我在阎宁祠中那个宁侯留下的箱子中都看到了什么吗?那个箱子里的一切应该算是我和那位已故宁远侯最大的秘密了,只要你好好解毒,我便将这个秘密告诉你,到时候这些日子你所有的困惑就都解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督主是想要和小皇帝有一个美好的回忆的
周副总要开大了

第54章 坦白来历(上)
宋离确实是好奇过那位正德帝年间的宁侯留下的箱子中到底是什么,但是此刻听着李崇这话心里也涌上了一股不解,李崇和那位传奇一般的宁侯最大的秘密?宁侯已经故去百余年了,李崇怎会和他有什么相同的秘密?
但是这百余年间那箱子确实从无人能解开,可李崇只是去了一次阎宁祠便真的打开了那箱子,或许这二人真有什么不可言说的缘分也未可知。
宋离这次失明的时间比之前都要长,直到小半个时辰之后才看见光亮,李崇就一直陪在他身边,瞧着他看见了这才问了一句:
“还要去给周家先祖敬香吗?”
想来上香也并不全是宋离支开自己的借口,果然那人点了点头,李崇亲自给他披上了大氅,陪着人出了门,今晚的月色极好,天空中无一丝云彩的遮挡,当真是月如玉盘,李崇只怕宋离忽然又看不见,执意扶着他的手臂,此刻他轻轻拱了一下身边的人:
“好巧啊,第一次来你府上好像也是十五,我还记得那一天你穿了一身素白色的锦缎棉袍,就站在湖心亭边,迎风而立,宛如谪仙。”
宋离也想起了那一晚,眉眼温和下来:
“陛下那日穿了一身白狐斗篷,站在月光下毛茸茸的一团,分外可爱。”
李崇一下抱住了身边的人,揶揄地看了过去,声音拐了十八个弯:
“哦~朕穿的什么督主都记得那么清楚啊?你不会是个绒毛控吧?”
这人总是将福宝抱在怀里撸,看到他穿白狐斗篷他的描述不是俊美而是毛茸茸?这人可能真的可能是个毛绒控。
宋离不解侧头,眼中明摆带着懵:
“什么绒毛控?”
李崇一边走一边笑着给他解释:
“就是喜欢毛茸茸的东西,哎,这条路我之前是不是走过?”
这游廊两边的梅花他都还记得,还有前面那个月亮门,他记得第一次来的时候下人说宋离在礼佛,送他去佛堂的时候就是路过了那样一个月亮门,宋离现在也没有必要和他遮掩了:
“是,陛下一会儿就知道了。”
和那一晚一样,依旧是月色当空,白练一样的月光撒在了这一片梅林中,李崇还是过了那道月亮门,眼看着身边这人向着佛堂走,他哪还有不明白的,想来那根本不是什么佛堂,而就是这些年宋离祭拜周家先祖的地方。
宋离只带了李崇一人进来,李崇看着这里还是如上次他上香时候一样的模样,就见宋离上前将佛龛转了过来,露出了里面空白一片的香案,没有想象中的牌位也没有任何文字的东西。
“所以你设这个佛堂其实只是为了摆放这样一个空白香案?”
宋离的脸色苍白,大氅也掩不住他单薄的身形,他看了看那个香案声音微沉:
“这香案的下面放着我父亲母亲大婚时候的一对玉佩,便算是替代了我父母的灵位吧,陛下上次来的那天是周家先祖的忌日,阴差阳错,陛下其实早就给他们上过香了。”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