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不高危/孽徒成了师门团宠—— by皆付笑谈
皆付笑谈  发于:2024年03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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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陆续:直球硬撩,效果拔群!第126章 入梦(五)
陆续走到隔壁房间门口, 房门却无法打开。
即便挥剑横斩,剑气仅化作一缕微风,惊不起半点波澜。
他身处的梦境, 是千万年以来残留的碎片, 他无法干涉。
无可奈何回到房间,陆续用软枕蒙头捂住耳朵,可惜毫无半点作用。
声音隔着一堵墙,宛如隔着一张薄纸, 清晰可闻。
闻风紧紧搂住他,好气又好笑:“你就没有半点反应?”
如此尴尬的声音早点燃他的情火,冰冷白玉却无知无觉, 没一点正常人该有的反应。
“这有什么?”陆续面无表情, “若非那女子被强迫, 这就是天理人欲, 人之常情。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他又不是没经历过。只是女子着实可怜, 声音又如在耳边, 吵得他根本无法入眠。
闻风气极反笑:“你若不想听, 我有一个办法。就是不知你愿不愿意。”
陆续身形陡然一顿。
低沉的清雅嗓音在耳边低语:“不行?你看看我, 你忍心?”
隔壁的叫喊犹如附言在耳,陆续仍鬼使神差点点头, 他也无法拒绝闻风的请求。
只能一边暗骂这头不知疲惫的驴怎么才能变成正常人,一边心甘情愿将自己交给他。
耳边再听不见隔壁声响, 一枕欢/愉的朦胧睡意总算能换得一夜的心安神宁。
不知过了多久, 走廊外的喧哗将陆续扰醒。
外面似是来了不少人, 能清楚听到铁甲踩踏木板的铿锵之音。
“开门!禁军搜查朝廷钦犯!”一声声粗粝呼喊由远及尽传遍整条走廊, 混杂着房门打开的吱嘎声和鼎沸人语。
和昨晚隔壁的事端有关?
陆续的浅眠被扰醒, 他推了推闻风, 打算起身查看。
敲门和呼喝声已经到了他们这间房外。
“无需着急理会,他们闯不进来。”闻风漫不经心的笑容依旧优雅,“这是梦境,只要你不主动出去,梦中的光阴就会在此刻永久停留。”
门外的动静很快印证了他的说法。
一队士兵不停粗鲁敲门,恶声呼喝,似是再不开门就要强行闯入。然而怒喝声一直持续多时,也不见有人破门。
绝艳双眸目光如刀恨向拉住他的闻风,他想起身开门。
闻风温柔坏笑:“你不能让我这样出门。”
房外站着不少人心急难耐,反而让他玩兴大起,刻意拖延时间。
直到尽了兴,才心满意足起身,随意拢上衣袍,伺候陆续穿戴整齐后将房门打开。
二人同其他房客一样在走廊上接受士兵盘查。他们是梦境之外的人,和此事无关,兵士将其他住客盘查得仔细,轮到他们的时候,搜查一晃便过,似如时间快进。
此时旁边又传来怒喝和粗鲁的敲门声:“开门!再不开门军爷就硬闯了!”
陆续和住客们一起循声看去,那间房是他们隔壁,昨晚那个女子出事的房间。
和敲自己房门时,时间停滞的情况不同。士兵敲了几声没人应,便一脚踢开房门,径直闯了进去。
兵士进入房中,见床榻上被子裹成一团,住客似乎还在蒙头大睡。
他一边嘲笑:“这么大的声音都不醒。”一边掀开棉被:“给爷爬起来!”
被子一掀,赫然露出一个双目大睁的女子,看样子已经死去多时。
走廊上的住客本就探头好奇朝里张望,此时一见房中景象,不少人吓得大声惊呼,吵嚷不止。
士兵搜查朝廷钦犯,也未料到这般情况,一队人进屋详细搜查,一队人将走廊上的住客全部赶往楼下。
陆续跟着别的住客一起下到大堂,找了张桌子坐下,皱眉问闻风:“那女子什么时候死的?”
昨晚半夜不知房里到底发生何事,但她遭人非礼,性命还在。
后来那声音什么时候停的,他不知道。
闻风逗弄道:“我也不知。我只能,也只想听你的声音。”
陆续咬牙冷眼一瞥,又问:“和士兵抓钦犯,是两个梦境融在了一起,还是同一个梦?”
“不知。”闻风漠不关心,“都有可能。”
说了等于没说。陆续侧头懒得再看他,安静听起大厅中别的客人激情议论。
住客同样对这事十分好奇,过了一会,有消息灵通之人给大家带来最新传闻。
禁军搜查的,是一个潜伏在京的敌国细作。
而京城有一个恶贯满盈的采花大盗,昨夜正是他偷偷溜入女子客房。
官军还没走,又来了官府捕快,客栈内一团乱麻。
二楼不允许任何人进入,房里没法待了。
闻风忽然道:“若我没猜错,我知道那个细作,或者采花贼去往何处。”
陆续冷冷瞥了他一眼:“说吧,猜错了也不赖你。”
清雅嗓音笑了几声,起身牵起他:“走吧,我们去看看。”
陆续跟着他走街串巷,半个时辰后到了目的地。
双眸略微一缩:“这儿?”
这是昨日那个少年的家。
仔细一想,也不无可能。既然是梦境的层叠交织,必然会有重合在一起的部分。
破旧的木门紧闭,陆续能感觉到里面有人的气息。少年应该在家。
他悄声绕到后院,越过矮墙,躲在窗边朝屋里张望。
屋中一贫如洗,一张能勉强称为床的木板旁边,站着谢家少年。
床上还躺着一个人影,似是受了伤。破旧茅屋中光线灰暗,那人落在陆续眼中,眉眼又和闻风有一两分相识。
若闻风到了中年,落拓至此,不知会否这般模样?
这人是敌国细作,还是采花贼?
亦或梦境堆叠在一起,两人合二为一?
二人离开城郊的贫民区域,回到繁华街道。
客栈二楼已经解除封锁,陆续也不在乎隔壁发生过命案,回到之前的房间继续住下。
到了晚上,隔壁又传来扰人清梦的巨大响动。
这回的梦境碎片,似乎是一同出行的旅伴因为某事意见不合发生争执。
第二日店小二打开房门,见到二人情绪失控大打出手,因为失手双双死在房中。
后来的几夜,不是左边房就是右边房,总有事情发生。
偷情被抓奸在床的,私奔被家丁逮住的,睡梦中突发疾病的,分赃不均黑吃黑的……林林总总五花八门。
此时陆续终于深刻体会闻风所说,此处是各种梦境碎片的融合之地,各种事端会自己找上门。
即便他们换了一家客栈,结果仍是一样。
夜里如此,白日也如出一辙。
窗外街道隔不了多久,就会传入人声喧闹。一探出头,就能看到人间百态。
有时是送葬的棺材,有时是迎亲的花轿,有时打马街头的纨绔撞死行人,有时不知为何就有人突然当街行凶。
这一日陆续睡的迷迷糊糊,街上再次传入喧哗。
他能清晰听见街边群众的交谈。
“前段时间有家客栈入了采花贼,死了一个女人,这事你们知道不?”
“听说过。怎么?被官兵押着的那个,就是他?”
“据说是。捕快搜寻了这么些天,终于在城郊一处民宅内将他抓到。”
“可你看他年纪,还是个孩子……”
“嗨,估计是官府抓不到人,随便抓个穷苦老百姓顶罪呗。”
“他是不是那个采花贼,官老爷说了算。”
陆续好奇探头,朝窗外街道看了一眼,疲倦困顿的睡意瞬间全消。
被当做采花贼捉住的,是那个谢家少年。
想必因为真正的犯人躲在他家,被官府找到。只是不知那人扔下他逃了,还是少年自愿帮他顶罪,更或者,两个梦境融合在一起,两个人也合二为一。
也不知是他这个梦外之人有什么异常之处,还是无意之中的一瞟,少年忽然抬起头,望向他所在的客栈二楼。
二人目光穿过人群,在半空中交汇。
对视片刻过后,少年又埋下头,被官兵押过这条长街。
陆续眉头微皱。他心有所感,那个少年一定在看他。
他问向闻风:“他会怎么样?”
闻风光露上身,从身后将人紧紧搂在胸前。
“他如今深陷绝境,若在现世,我愿意度化他脱离苦海。”温言软语漠不经心一笑,“然而此处是不知哪年哪月,哪个已死之人残留下的梦境世界。若无造化,他就此死去。若命不该绝,会有别的机缘。”
陆续抿了抿嘴,无话可说。
到了晚上,浓厚黑云遮天,星月无光。
陆续好奇今晚隔壁房间又会发生什么,鼎沸的喧闹声却被夜风从窗外吹入。
风中混着热气和血气,一时掩盖了房中难以消散的靡乱味道。
他走近窗边探头张望,城北方向火光冲天。
“那是皇城所在。”闻风还兴致勃勃,将头埋在血痕斑驳的颈窝,享受着双重的愉悦,“终于有点大事发生。”
二人一同站在窗边,相拥着向外张望。没过多久,远处震天的杀喊声传到这一片区域。周围的喧闹人语也传入房中。
宫中有人谋反,此时两军交战,皇城里已经血流成河。争斗甚至蔓延到附近街道,四处人心惶惶。
之后几日,街上飘入的传言便是叛乱平息,新皇即位,大赦天下,四处征兵,同邻国交战。
窗外的时间一晃便过,很快,陆续看到出征的大军从街上走过。
他漫不经心看向人群,忽然,队伍中一个士兵抬起头,望喃向他所在之处。
陆续霎时一愣。那人长得和闻风有几分相似——是谢家少年。
少年并未被官府问罪处斩,而是充军发配,入了军营。
二人目光再次相遇,走过窗外这一段路,少年又低下头,融入人群之中。

当日晚上, 街上再次传来声嘶力竭的震天巨响。
哭喊声,打杀声,金石交击声, 各种撕心裂肺的凄嚎哀鸣混在一处。街号巷哭, 惨不耳闻。
陆续走到窗边向外张望,十万户尽,血流漂杵。
两军在城中交战,但窗外的街道并非他熟悉的景致。
“这个梦境片段发生的地点在别处。”闻风一同走到窗边, 将他揽入怀中,“你所在的这间房,独立于梦境之外, 不受外界干扰。但房外光景会随着梦境的改变而变化。”
“我们只需待在这里, 就能看到许多发生在别处的梦。”
俊美凤目印着熊熊燃烧的烈火, 恍如星辰灿耀。
“在与你相遇之前, 这本是我最喜欢欣赏的景致。可现在我心中毫无半点喜悦, 甚至因为它打扰了你我雅兴, 让我觉得吵闹。”
修长有力的手指温柔轻抚三千世界中最勾魂荡魄的绮丽眉眼, “阿续, 你心冷无情……”
“你道心坚定,无论在这妄念之地, 或是别的任何地方,都能保持本心, 构建出这样一方不被外界干涉的小天地。”
“外面煞气厚重, 那些痛苦, 愤怒, 怨恨, 憎恶……很容易影响人的心智和情感, 换做以前的我,必然会被卷入其中,心神大乱沉迷厮杀,从而陷在这个梦境里面。”
“而如今,我心里盛满了你,再也容不下其他。我现在也能和你一样,道心稳固,不为外界所动。”
陆续扬了扬嘴,关上了窗。
闻风的花言巧语太能迷惑人心,他说不过。
所以他心甘情愿成了他的提线木偶,任由他恣意玩弄。
这几日,窗外街景不停变换,全是两国交战的战火和烟尘。
哀鸿遍野,赤地千里,满目凄惶。
房间内春潮红涌,鸳鸯枕上鸾凤颠,丝毫不为外界所动。
房里房外两方世界互不相涉,不知过了几日,窗外不再鬼哭狼嚎杀声震天,天色也不再阴暗。
没了蔽日遮天的黄土烟尘,阳光穿过窗帘,同样可知外面春光明媚。
欢声雷动,锣鼓喧天。欢乐祥和的议论声从街上传入房间。
经过几年征战,军队大胜归来。
陆续趴在窗框上,好奇看向外面。
街道的景色,又变回他最初来时的模样。
披甲执锐的大军从街上走过,领军的统帅身着银亮铠甲,骑着彪悍战马,受着民众鲜花,可谓春风得意。
三军统帅骑马路过这条长街时,忽然抬头,朝陆续所在的客栈二楼望去。
四目相对,陆续乍然一惊。
这位兵马元帅,居然是那个谢家少年。
此时少年已长成青年,落在陆续眼中,俊逸凤目更像闻风。
街上不时传来行人的侃侃而谈。
谢将军神机妙算屡立奇功,因战功彪炳,从一介士兵坐上将军之位。
又有人翻出他的身世。
他的父亲是二十多年前名动京师的才子。母亲也是貌若天仙的佳人。
那段才子佳人的风流佳话又被人津津乐道,却无人知晓谢将军童年和少年时的悲惨过往。
陆续不知为何每当他路过此处,都会望向自己,一旁的闻风忽然道:“破解妄念之地的关窍,或许已经出现。”
“阿续,你觉得他接下来会做什么?”
陆续摇头,随口道:“保卫家国安宁?”
闻风轻笑:“他很快会再次掀起腥风血雨。”
“此前我对你说过,他眼中有一股戾气和狠劲,不是甘于平凡之人。”
绝艳眉梢微皱:“可他现在已经功成名就。”
“还不够。他的野心经过战火和血水的淬炼,如今已完全成型,就如宝刀出鞘,锋芒难消。看他的眼神便知,他绝不会甘心屈居人下。”
“剿灭敌国或是谋反登帝,我不知他先完成哪一件,但这并无影响。他若不死,一定会想办法成为至高无上的王者至尊。”
闻风温柔抚平微皱的眉梢:“这个最深一层的梦境,是由此前许多人残留的执念和妄念交叠融合而成。此前破解此地的契机尚未出现,现在已然不同。”
“这个人应当会在所有妄念中胜出,等到他成为天下第一人的时候,梦境世界的天道法则便会集于他手。那时你再杀了他,就能彻底摧毁这个梦境世界,即为破解妄念之地。”
杀了他?
陆续微怔。闻风所说的意思,他能理解。
但是要杀这个谢家少年……
“怎么?怕打不过?”闻风扬嘴,“有我在,他不足为惧。”
沙哑清音迟疑片刻:“那你自己去杀他。在我眼中,他长得很像你。”
可能下不去手。
昳丽凤目闪耀着欣喜和得意:“好。”
“不过,”他又漠不经心道,“我不确定我能否杀的了他,这是你意识中的世界。若我杀不死,到时候你闭上眼,我握着你的手给他最后一击。”
尖削下颌微微一点。也只能如此。
此时街上忽然传来几声马鸣,一两豪华车驾不知为何失控,从旁边的岔路口冲了进来,直冲向凯旋的军队。
不知又是哪个梦境的内容融在了此处。
人群发出一阵惊呼,被甩到街边的车夫焦急大喊:“这是长乐公主的车驾,快救公主!”
失控的马车径直冲向谢将军,眼看就要撞入万军阵中。
街道两旁的围观百姓惊恐地闭上了眼。
轰的一声巨响,队伍前列的盾牌阵将车驾挡下,强烈的冲击力令马车瞬时四分五裂。
女子的惊惶惨叫尖锐刺入耳膜,一道身影从飞速骤停的车厢中抛出,眼见就要落地身亡。
同一时间,一声雄壮的撕风马鸣响起,骏健战马腾跃而起,在空中撩起一抹火红掠影。
谢将军稳坐前蹄腾空的立踭骏马,如同天神降临一般,在半空中将长乐公主稳稳接住。
马蹄落地,尘土飞扬,二人安然无恙。
人群瞬间又爆发出阵阵雀跃欢呼,无数鲜花锦帕盘旋飞舞在街道上空。
看了一场俗套却经典的大戏,陆续扬嘴淡笑:“他接下来要娶这位公主了。”
“那可未必。”闻风轻捏尖削下巴,将惑人的目光转向自己,“那个公主会成为他谋利的筹码,但不会娶她。”
“阿续,我们要不要打个赌,”他调戏道,“输的人……”
陆续冷眼看向他:“不,赌。”
无论输赢都是他受罪。闻风卑鄙无耻,说话根本不会算话。
场面控制住之后,街上游行的军队再次出发。
公主不知去了哪,谢将军又抬起头望向客栈二楼,直到走过这条长街。
过了几日,街上的传言再次随风流入屋内。
当朝皇帝有意将长乐公主嫁给谢将军,谢将军坚定拒绝。
街头巷尾都在津津有味的讨论,谢将军拒绝的理由是“心有所属,此生非她不娶。”
也不知哪位佳人早赢得了这位将军的心。
闻风漠不经心笑道:“他会因为这事和皇家生出不和,然后以此为开端,双方矛盾逐渐增大,最后兵戎相见,他起兵谋反,自己坐上王位。”
陆续:“所以他故意拒绝皇帝的赐婚,以此惹怒皇家,为以后的谋反制造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
“你笑什么?”
闻风看他的眼神有着几分古怪的嘲笑意味。
“他有意挑起和皇室的不和,这是一个好机会。但即便无心谋反,同样会拒绝赐婚。”俊雅凤目笑意深沉,“他既已心有所属,就不会再娶他人。”
“我的小魔君还是不懂人心。”
陆续一脸茫然。闻风的的确确在笑他,可他完全不明白因何被嘲笑。
略微不忿地磨了磨后槽牙,第无数次生出想欺师灭祖的念头。
后来的事情果然如闻风所说,皇家因为此事丢了颜面,君臣日渐离心。谢将军被一步一步削减兵权。
可这一切都是计谋。他韬光养晦,暗中散布谣言,街上流传的都是皇帝昏庸无能,废贤失政。
街头小儿都在念诵歌谣:皇帝重用奸佞,残害忠良,不配为君。
没过多久,谋反时机成熟,谢将军顺势起兵,一呼百应。
房外的世界,再一次战火纷飞,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
陆续心知,他们破解妄念之地的时机,越来越接近。
日月不知过了几轮交替,谢家青年再一次骑着战马游行街头,已从将军变为皇帝。
经过楼下时,他再一次抬头望向陆续所在房间。
陆续好奇问闻风:“他能察觉,我们不是这个梦境中的人?”
“或许会有一点感觉。虽只是一个梦影,但逐渐吞噬掉其他的梦境碎片之后,他生出了自己的意识。”
陆续:“他知道我们会破除这个梦境,等到成为世界之王,完全掌控这个梦境世界后,为了不被消灭,他会来对付我们?”
闻风轻声一笑:“他应当会来。不过,也有别的缘由。”
陆续:“……”
闻风又嘲笑他做什么?!他哪个地方没说对?
窗外世界的兵乱从国内变到邻国。
房里遗世独立的时间流动和外界不同,陆续从一天几变的街头流言中得知战况。
这一日他正用枕头蒙耳,想隔绝掉虽远在千里之外,仍旧清晰可闻的梦影人声。这些噪杂声响吵得他难以入眠。
自进入梦境以来,他不得不靠着闻风才能入睡。
闻风说得没错,妄念之地中各种凄厉悲鸣的鬼哭狼嚎,极易影响人的情绪和心智。
有时他听烦了,都不免产生一种想引燃一场烈火,将一切焚尽的冲动,想让世界重新归于无声的寂静混沌。
一旦心神被外界影响,出手干涉梦境,自身就会融入这个梦境,也成梦中之人,困于此处再难离开。
心如磐石,道心稳固的,是满脑子下流无耻的闻风才对。

几个枕头根本无法隔绝宛若近在耳边的嘈杂乱音。
陆续不用刻意去听, 最新的街头传言会自己流到他耳边:皇帝没用多长时间,就打败了本就苟延残喘的邻国,一统天下。
他顿时略松一口气:“我们终于能离开这个鬼地方?!”
现在怎么做?去找那个谢家少年, 然后……杀了他?
闻风穿戴着尊贵高雅的伪君子皮相, 好整以暇:“什么都不用做,在这里等着就行。”
“他很快会来。”
窗外天光由白日变到日暮,由夜晚再至天明。
街上再次人声鼎沸,欢声雷动。
姓谢的青年又一次带着大军, 来到客栈外面的大街。
走到街口时,如每次经过一样,抬头看向客栈二楼。
只是这一次并未直接穿过长街, 他骑行到客栈门口, 从马上跃下, 抬脚入了客栈。
陆续在他抬眼时和他对视, 看着他走入大堂, 随后将目光转向房门。
他看着这个少年从身陷深渊绝境, 一步一步爬上云端。
今日少年会死于他手, 心中难免几分唏嘘。
没过多久, 房门被敲响。
即便没人去开门,房门也从外面被打开。
梦里梦外两个世界, 此刻终究融为一处。
陆续无声一叹,拔剑出鞘。
四目相对, 青年缓缓扬了扬嘴:“你叫什么名字?”
陆续闭口不答。这个梦境世界很快会被他破坏, 所有的梦影都会消失, 多说无益。
青年不以为意:“我十五岁那年, 第一次见到你。当时我心里想, 这人真奇怪。明明穿着锦衣华服, 却来城郊这种富贵人家根本不愿踏足的地方。”
“你一直站在不远处,看着我娘下葬。我当时以为,你是她年少时的旧识。”
“后来不知为何,我心中自然就明白了,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更不知为何,你开始频繁闯入我的梦中。”
“后来有一天,我心中又忽然冒出一个想法。我想让你走出我的梦,将你留在这个世界。而不是只能在梦境之外,远远看着你。”
陆续霎时一愣。对方在说什么?
……不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吧?
此时已和闻风相貌极其相似的青年朝他伸出手:“到我这里来,好不好?”
一道凶横剑气倏然攻向青年,青年出剑迎击。
两股剑气在虚空中无声爆裂,激荡起层层余波,如扭曲波纹般迅速向外扩散,房间的四面墙壁轰然崩塌。
周围景色变成无数个世界交织层叠的幻影,光怪陆离。
闻风挡在陆续身前,温柔嗓音散逸出几分寒气:“阿续,他只是个早已死去千年的梦影,别被他影响。”
青年用着相似的音调笑道:“只要杀了你,我就能将他留在这里。”
陆续双眸微睁,惊诧看着两个闻风在眼前激烈争斗——这个梦境世界当真荒谬无比。
剑气横飞,二人战了几个回合,青锋白刃撞在一起,擦出飞溅的璀璨星火。
短兵相接持续数息,双剑相持在空中,互不相让。
二人对歭之时,一柄飞剑突然出现,从青年身侧急速攻向他。
青年速即收剑回身,避过侧面飞来的攻击。
“我遇过不少对手,第一次碰到出手如你这般……”青年冷笑,“阴险狡诈。”
闻风温雅淡笑:“承蒙夸奖。”
话音一落,几声剑影相交的铿锵脆响,又一柄飞剑凭空出现,趁人不备袭向对手。
双方交战没多久,青年已渐渐落了下风。
青锋白刃第三次在半空中对歭。
相持数秒后,闻风朝对手扬了扬嘴。
青年心中瞬时闪过一股不妙预感,然而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一左一右两柄飞剑又飞袭而至。
他再次向后飞跃,躲过身侧攻击,脚未落地,身形骤然停滞。
第三柄飞剑毫无征兆出现在他背后,暗中偷袭刺穿他身体,将他悬挂在了半空。
一旁观战的陆续无话可说。
传闻绝尘道君五柄飞剑,少有人撑过三柄。
这个阴狠卑鄙的大魔头,出手还是一如既往的……下作。
他无奈揉了揉太阳穴,感觉有些头疼。
温雅声音恬不知耻一笑:“我杀不了他。这是你灵识中的梦境世界,致命一击得由你来。”
他温柔握住清瘦手腕:“闭上眼,其他交给我。”
陆续摇摇头:“不用。”
他缓步走到和闻风长相一模一样的青年面前,这一次,换做他抬头看对方。
青年被锋利的剑刃穿心而过,悬挂半空,却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一般,和他目光相对,悠然扬嘴:“你要杀我?”
陆续抿了抿嘴:“我出剑很快,你把眼睛闭上,应该不会太疼。”
青年依旧和他目光相对:“我想就这么看着你,将你永远映在眼里,心里。”
清艳眼眸锋芒毕露,勾魂夺魄。
“你所在的这个梦境持续了太久,早就应该消亡。往后你不会再被束缚在此地。”
他朝这个不知是谁,早该消散却持续千年的梦影最后看了一眼:“愿你安息。”
惊鸿掠影的银亮剑光无声无息霎然刺穿青年脖颈。
周围景色如缥缈云烟,缓缓升腾,很快被微风吹散。沉积千年的荒谬幻梦,终于在这一刻回归天地。
蜃气消散,蜃影楼台也随之消弭无踪。
陆续缓缓吐出一口气,困扰他许久的战火沙尘,浓烈血腥和耳边一直回响的凄厉哀嚎终于消停,他可以再一次四大皆空,六根清净。
可在眨眼的一瞬,一股焦土味再次钻入鼻尖。
他急忙睁眼,又闭眼再睁。
妄念之地外,本是一碧千里的平原草海。此时在眼前的,却是一片了无生机的漆黑焦土。
热气还在不停从脚下往上冒,暖日光辉下,依稀可见一丝丝幽微波纹。
妄念之地还未破除?还在某个梦境之中?
蝶思在一旁蹲着,两手撑着腮帮子,百无聊奈叹着气。
身旁猝不及防出现两道身影,她吓得一跳。
这应当是真实的蝶思。
陆续此时方才能够确信,他们已经脱离了那些梦境。
不远处还分散站着方休,凌承泽和柳长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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