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不高危/孽徒成了师门团宠—— by皆付笑谈
皆付笑谈  发于:2024年03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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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续此刻中心受到的震击,比天雷打下来时还要剧烈。
师尊时常语出惊人,他本以为自己已经习以为常。
可一觉醒来,耳边就是如此猛烈的虎狼之词,比往常任何一次都要生猛露骨。
如何解决?陆续回忆了半刻。以前靠德艺双馨的各位老师。
入道修行以后,他参悟天道,清心寡欲,压根就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
上回在寰天峰的“醉红楼”幻阵,不知为何,他白白错过了一次和小美人恩恩爱爱一夜七次的机会,还觉得颇为可惜。
正打算起身回话,忽然头皮一紧。
他的一缕头发,被师尊打了个结,和他自己的青丝系在了一起。
他瞬时明白,为何师尊有此一问。
方才睡意恍惚,觉得眼前景色有些不对,也没沉思细想。
现在心神全醒,才发现自己躺在师尊的房间,师尊的床榻上。
师尊侧身躺在他身边。
刚才只觉对方以手撑头的姿势,华贵优雅中又带着几分凛然威仪,不禁由衷赞叹。
此刻才心觉,他二人姿势靠得太近,过于暧昧。
师尊大概又想起心中明月了。
陆续心中瞬间浮现《戏春风》的桥段。
师尊和那位佳人前辈,以前闲来无事时,就这样躺在床榻上,松萝共倚依偎缠绵。
二人欢声谈笑,再说几句情靡艳语。情至深处,便是金风玉露一相逢,胜却人间无数。(*)
说起来,他现在认识了欧阳师姐。
是否能找个机会试探着问一问,凤鸣峰的《戏春风》主笔是谁。
不过,凤鸣峰的师姐们,肯定喜爱师尊和凤鸣峰主的故事。
这样的编排,会不会有点对不起那位前辈?
“阿续,”温柔雅音蓦然淬上几分凛冽冷意,“你在想什么。”
冷音似笑非笑:“想看?为师不介意。”
陆续霎时收回偷偷下瞄的目光。
看一看,他也没什么好介意的。只是他心中猛然忐忑,怕师尊接下来又出惊人之语。
果不其然,对方下一句将他吓出一身冷汗:“为师有需要,你可愿意帮忙。”
师尊有事吩咐,他必然甘之如饴,竭心尽力将事情办好。
然而这个忙,真不愿帮。
昳丽凤目下压抑着一股隐怒和暴虐涌动的情潮。
陆续扶额,绞尽脑汁思索,该如何委婉答复这个送命题。
师尊看着他,心中所想却是那轮早逝的明月,他也替师尊难过。
这时门外传来一声让他顿时松气的恭敬禀告:“道君,方休尊者和秦时师兄求见。”
俊雅凤目微微一垂,细密长睫扇熄了眼中情焰。
“为师先出去,你在此好生休息。”
绝尘道君解开纠缠在一起的两缕青丝,起身离开房间。
他走后,陆续也起身,在床榻边找到堆叠整齐的新衣。
当他后脚理好衣冠出到尘风殿大厅时,方休又在绝尘道君面前吵嚷着什么。
“我和小石头都试过了,那地方阵法薄弱,把灵息隐匿到极致,确实可以偷偷潜入,不被护山法阵察觉。”
他心怀不满地责问:“你这峰主怎么当的?这么多年,你都没发觉?”
绝尘道君神色淡然,置若罔闻。
那处小竹院,恐怕几十上百年都没住过人。
陵源峰此前没人住在那么偏僻的地方,师尊当然不会注意到。
对于方休的无理取闹,陆续微微皱了皱眉。
这事怎么都赖不到师尊头上。
不过他此前以为秦时故意视而不见,放了刺客进来,现在看来,秦时也毫不知情?
但又有一团疑云升起。
隐匿灵息潜入陵源峰,设计陷阱将他拉入太清谷的,是盛飞?
隐踪术和引魔香都对的上。但他和盛飞素不相识,更无仇怨。
唯一一个合理的解释:盛飞受了那个神秘人指使。
他曾经和于兴一起撞见走火入魔的李意,神秘人就指使陈棋陷害大苦瓜。
当时他就有想过,神秘人大概率也会杀他灭口。
后来陈棋事情败露,又过了这么久,一直无事,他差点忘了这事。
没想到那个神秘人没忘。
“小曲儿?”
“师弟?你醒了?”
陆续站在门口没出声,大殿中的几人争吵完后才瞅到他。
“你怎么样?”二个身影一左一右,同时出现在他身边。
又同时抓起他的手腕,深入脉门查探。
“听师尊说你结丹顺利,我还将信将疑。”秦时眉间的皱痕消失,眉舒眼展的笑意取而代之,“如今总算放心。”
俊眉又微微蹙起:“那晚是我疏忽大意,让你陷入险境。”
从秦时别有深意的深沉眸光中,陆续真看不出他哪点放心。
他结丹成功,秦时的真实想法应是心中不悦才对。
从无尽崖里出来,师兄想必也不怎么高兴。
能逃出生天,并且顺利结丹,让师兄大失所望,他自己心里却是生出一丝得色。
精妙嘴角扬出明艳笑容:“多谢师兄关心。方才我已经听到,我住的地方过于偏僻,阵法薄弱,这事怎么能怪师兄。”
大厅气氛忽然安静,只有停滞半瞬,顷刻后略微粗重的几声呼吸。
他说错了什么?
为何不光师兄,师尊和师叔的眼神也变得奇怪?
他和秦时波澜暗涌,笑里藏刀,被师尊察觉?
师尊不喜同门相争,因此对方休这个师弟百般迁就忍让。
上回和秦时比剑,师尊明显心情不悦。这下可怎么办?
为了不让心头那点隐藏不住的志得意满小心思再被人看穿,陆续垂下眼眸。
“小曲儿,你虽然结丹成功,但昏睡了三天,吓死我了。”方休最先打破沉默。
他恨恨斜了绝尘道君一眼。
这几日陆续都是闻风在照顾,羡慕死他了。
那夜他们冲进无尽崖救人,无尽崖的位置,是陆续舍命告诉他们的。
界壁是柳长寄和林德元,还有欧阳拟歌合力破开的。
闻风什么都没做,却第一时间冲进去将陆续紧抱着不放手。
这只老狐狸就是这样,心机深沉。
闻风知道他脾气暴躁,耐不住性子,就端着谦谦君子的样子站在一边,什么想说的想做的,都扔给他。
坏事他做尽,好处全让闻风占了。
听到方休说三天?陆续一惊,自己昏迷了这么久?
他诧异问道:“后来怎么样?盛飞呢?”
方休:“盛飞关在柳长寄的寒狱里面。我已经打了他一顿,帮你出气。”
陆续眉头微不可查一皱。
按照乾天宗门规,盛飞不是应该交由主峰处置?为何会关在寰天峰?
莫非,那个神秘人,真是寰天道君?
盛飞得他传授隐踪术,知道的肯定比徐婉要多。
寰天道君将他要去,还另有图谋?
“盛飞为何那么做,问过了吗?”
“问了。”方休事不关己,语气冰冷,“他说他在秀林峰长期遭受同门冷眼,憎恶师弟刘漳已久。好不容易逮到机会,想要报仇。”
和徐婉猜测的大致相同。
“还有吗?”
“还能有什么?”方休漠不关心。他只是因为陆续身受重伤,暴怒不已,将那二人严刑拷打了一番。
他要了主峰那个漏算无尽崖的废物的命。
剩下一个,柳长寄要关在寒狱里让人慢慢死,他懒得管。
陆续心道,看来盛飞并未交代神秘人,以及暗杀自己的事。
猜到这件事的恐怕只有他自己和徐婉,那些峰主对盛飞一事的详情,根本毫不关心。
“师尊,”陆续轻声询问,“我能去寰天峰,见一见盛飞吗?”
“不行!”
“不行!”
绝尘道君和方休的声音同时响起,态度决绝,不容商议。
“师尊,既然师弟想见,”秦时却在一旁帮腔,“看一眼又有何妨。”
“我陪师弟一起去寒狱,寒气伤不到他。”
“我说过了,不行。”绝尘道君笑容优雅,语气冷峻。
他又朝向陆续,语调瞬间变得温柔:“阿续,你虽结丹成功,经脉受损却很严重,需要静养一段时间。”
“这段时日,你就住在我这里,好好养伤。”
陆续低眉垂眼:“是。”
“听说你醒了?感觉如何?”一道青烟瞬然出现在大厅内,在陆续面前化作轩昂人形。
柳长寄一把抓过细润手腕,探入脉门。
“还真结丹成功。”朗音狂傲一笑,“那样凶险的情况下还能顺利结丹,你果然天赋异禀。”
方休一声冷哼。
柳长寄和闻风多年交情,丝毫没把自己当外人,尘风殿他一向来去自如,碍眼至极。
陆续猛然抽回手,态度恭敬疏离:“多谢寰天峰主关心。”
柳长寄悬在半空的五指骤然一僵。
过了几息,他微叹一声,柔声轻问:“寰天峰,去不去?”
陆续面露疑惑。
柳长寄一怔,瞬时又恍然大悟般哈哈大笑:“怎么,闻风没告诉你?”
“长寄,阿续他刚醒,内伤还未痊愈,需要静养……”
柳长寄直接打断绝尘道君的话,朝陆续扬了扬嘴:“盛飞说想见你。”
清艳眼眸瞬间微缩。
果然,和那天晚上暗杀的事情有关。
陆续再次请求绝尘道君:“师尊……”
“你若想见,本座带你过去,”寰天道君狂傲轻笑,“用不着询问闻风的意见。”
陆续确实想见盛飞,问一问他究竟知道些什么。
除了让试炼变得“热闹有趣”,还有没有别的。
“师尊……”
绝尘道君面色沉静,和笑容张狂得意的柳长寄对视几息。
“走吧。”他无奈轻叹,“为师陪你去趟寰天峰。”
除了绝尘道君,方休和秦时也跟着一齐去往寰天峰。
寰天道君径直将陆续带入辰宿殿。
“不是去寒狱?”
“狱中冷气浸骨,有伤根基,”寰天道君柔声道,“我已吩咐人将盛飞带出,有什么话在辰宿里问,不必去寒狱。”
陆续心中感叹,寰天道君疯起来不可理喻,讲道理的时候又十二分通情达理。
辰宿殿内一处偏殿,轩窗大敞,依旧散不开浓稠血腥气。房间正中围了一圈白绸,投射着一个跪着的人影。
方休曾说过,他将这人严刑拷打了一番。
陆续见过一次他出手,场面堪比人间地狱。
清绝眉宇微微一皱,看来他们也心知肚明,盛飞如今的惨状想必令人不适。
寰天道君吩咐殿前亲随:“多拿几盏香来。”
顷刻过后,几个弟子端来好几只香炉,才将屋内浓厚的血味压住。
“他来了。”寰天道君笑意冷漠,朝白绸中的人影道:“有什么事,说吧。”
白绸中的人影一动不动,陆续甚至怀疑,对方是不是已经死了。
过了大半晌,白绸里才缓缓发出干裂粗哑,如破烂风箱般的粗重喘息。
即便看不到人,也能从他费力的苟延残喘中,感觉到他此刻正在承受着生不如死的强烈痛苦。
“陆续?”气若游丝的沙哑嗓音,说话都带着痛楚的粗喘,“你过来,我有事只能对你一个人说。”
“你想什么呢?”方休怒极反笑,他的心中珍宝怎么能靠近这种肮脏的东西?
自己是不是下手太轻?
陆续却依言径直走到白绸傍边。
他甚至没看师尊一眼,没去征求他的同意。
他心知,师尊一定不允许。
他在人影前曲下腿,将自己降到和对方同一高度。
“他们在我身上下了咒,不让我死。”死气沉沉的沙哑音调细若蚊蝇,“你若是能答应我一个请求,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
陆续嘴角微微下垂:“那得看什么请求,什么秘密。”
“对你没有任何损失。”
“你说吧。”
“你靠过来点,我只说给你听。”
陆续思忖半刻,将耳朵凑近。
极为痛苦的粗重喘息,夹杂着断断续续的细微话语,传入耳中。
清艳眼梢微微一缩。
陆续皱眉仔细看了一眼白绸后的黑影,沉默不语。
“我没骗你。”粗喘的风箱越来越破,生不如死的痛苦让他再也难以忍受。
“我知道了。”清冷嗓音语调微沉,“我送你走。”
陆续能感觉到,对面的黑影闭上了眼。
他瞬时召出佩剑,以疾风迅雷之势,刺入黑影的咽喉。
暗红的血液瞬间喷溅在白绸上,血腥味浓得连一克千金的上等熏香也压制不住。
“阿续?”
“小曲儿?”
“你这是做什么?”
陆续突然出手,一剑杀了盛飞。这一举动让众人惊讶不已。
绝尘道君眉头微皱:“阿续,他给你说了些什么?”
陆续收剑,起身,缓步走到师尊和寰天道君身前,垂眸拱手:“弟子行事无状,肆意妄为,愿受师尊和峰主责罚。”
说完后,便一直保持这恭敬认罚的姿势,不再说任何言语。
这般毕恭毕敬的疏冷态度,是天底下最尖锐锋利的霜刀。割在心尖最柔软的位置,无坚不摧,伤得人鲜血淋漓,又瞬间滴水成冰。
柳长寄纵横炎天,叱咤风云,从未经历过这样的惨败。
他愿意倾尽此生温柔,将眼前这块坚硬的冷玉捧在手心,可陆续的态度总是如此疏远。
就不能朝他笑一笑,好好地说上一句?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住心底澎湃喷涌的怒气:“你杀了本座关押的囚犯,总该给本座一个缘由。”
清冷的声音依旧:“愿受峰主责罚。”
柳长寄瞥了一眼闻风。
绝尘道君轻微冷笑。陆续道心坚定,他同样拿他毫无办法。
更不忍心逼迫。
室内一片沉寂。浓厚的腥味和馥郁的香味混在一起,缭绕纠缠,味道十分呛鼻。
“行了。”方休性格急躁,沉不住气,更见不得陆续这幅拒人千里,恭敬冷漠的模样。
“杀了就杀了,有什么大不了。”
不想说就不说,只要陆续高兴。
“小曲儿,我们走吧。”
绝尘道君也颔首:“阿续,走吧。”
“等等。”寰天道君叫住了正要离开的几人,“陆续,你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方休皱眉啧了一声,怎么又有话要单独说。
陆续看了一眼师尊,对方点头默许。
他再一次跟着寰天道君,单独走到隔壁另一间房内。
“我方才探过你的经脉。”寰天道君也不再提盛飞之事,转而说起了别的。
“你靠着外物提升修为,强行结丹,虽然经脉受损,尚未完全恢复。但如今经脉比以前宽阔了些许。”
“听说你筑基时,闻风帮你阻挡了所有的天雷,你未受过天雷劈身之苦,也少了天雷淬炼,因此经脉狭窄,只能说,此举有利有弊。”
朗音顿了顿,继续道:“你自己也应当清楚,你的剑道天赋有多么惊人。即便闻风一直不愿教你好好练剑,你的锋芒,他掩盖不住。”
“你在秘境中杀山魈,斩腾蛇,想必自己对剑之一道也有所领悟。怎么样,如今你是否愿意跟本座学剑?”
陆续已经懒得和他争辩,师尊并非没有尽心教导他剑法。
自他入门第一天,师尊就将森罗剑法的所有招式,毫无保留全部教给了他。
他从师尊那里学的剑招,和方休秦时会的,并无任何不同。
只是森罗剑法广博精妙,自己的剑心,自己的“道”,须得自己慢慢领悟。
“我的师尊只有……”
话还没说完,又被人打断。
“你不用拜本座为师,甚至不用来寰天峰。只要你说一句愿意,本座可以每日去陵源峰教你练剑。”
“峰主,”清冷润音低沉,“您为何愿意做到如此地步?”
是为了让他远离绝尘道君?
还是……寰天道君真是那个神秘人,他如此哄骗自己,打算让他也成为盛飞他们那样的棋子?
“自然是因为,”柳长寄心尖狠狠一跳,耳根瞬间烧红,“……我将你放在心上,想和你在一起。”
也希望能得到你的回应。
陆续拱手:“多谢峰主厚爱。”
柳长寄瞬间气极。
陆续显然没明白他的心意。
他将自己的心意剖明,可惜浅情人不信相思。
陆续不信任他,心中没有他。无论怎么表明心迹,陆续都心怀戒备。
他深叹了一口气:“我今日说的话,希望某一天你能明白。”
“走吧,我送你回陵源。”
陆续跟着师尊一行回到尘风殿。
他自己深有所觉,身上的伤确实没好。不过去了一趟寰天峰,听盛飞说了几句话,疲倦和睡意就瞬间侵袭全身。
盛飞要见他,想用一个秘密,换他帮一个忙。
对方的要求很简单。他想求死。
他受了方休和和柳长寄的极刑,却被下了咒法,吊着一口气,关在阴冷刺骨的寒狱,日日受着痛苦折磨,连死都不能。
他想求一个痛快。
这个忙,陆续愿意帮。
盛飞受到同门欺压,内心充满怨恨,为了发泄心中怨气,误入歧途,害死了很多和他无冤无仇的同门。
他该死。但加诸于他身上的极刑太过残酷了些。
而他说的那个秘密,是真是假,目前还不得而知。
陆续不会轻易将其说出口,他要找机会自己验证。
安神香的清淡味道传入鼻尖,让人心神安定,也令人神思涣散。
他在床榻上没躺多久,一件事还没理清,就意识模糊,不知不觉间沉入深眠。
作者有话要说:
误会小剧场
陆续(自豪):我的师尊风华绝代人人爱!
幸好我道心坚定,承受住了考验,没有成为觊觎师尊的孽徒。
师尊:处于忍无可忍的边缘,只能怪这里是阿晋。
师尊:帮我解决
陆续:????!!!!
真正的送命题来了!!
陆续:师尊和白月光,师尊和凤鸣峰主,这俩CP都好好磕。
狗血戏码最上头。
师尊:无fuck可说。
陆续:我活着出来,顺利结丹,秦时很不高兴。
秦时:都快被吓死了。
柳长寄告白。
然并卵。
大家都把爱写在脸上,就陆续一人看不出来。

晨曦带来新一日的鸟鸣莺啼和清新山风。
陆续从沉眠中醒来,眼中映出的,又是那张丰神如玉, 倜傥出尘的脸。
昳丽的凤目专注地看着他, 眸光深含晓月星辰。
陆续一直没忘自己身处的是个师尊文学的世界。
那个不可捉摸,难以领悟,却又无处不在的天地意志,大概想方设法引诱他, 要他走上欺师灭祖的那条不归路。
但师尊是他的道标,他的信仰,是他心中神明。
陆续心中默念了一句阿弥陀佛。他道心坚定, 别说师尊只是躺在他身边, 就算躺在他身/下, 也绝不会对眼前的谪仙产生任何一点非分之想。
这几日他身受重伤, 昏迷不醒, 想必也是师尊彻夜不眠地在照顾他。
如今他已经醒来, 内伤只需静养一段时日便可痊愈, 无需劳烦师尊再费心。
陆续支起身, 恭敬地朝对方行礼致谢。
俊雅的凤目霎时浮现一缕冷光。隐忍的情焰暗燃地更加晦暗和灼烈。
“阿续,”冰冷雅音淬染着极力压抑的暴虐情念, “为师昨日问的问题,你还没回答。”
什么问题?
“若为师有需要, 你是否愿意帮忙?”
陆续心中一震, 仿佛又一次遭遇天劫。
师尊没少说暧昧言语调笑逗弄他。但他身上的温雅高贵浑然天成, 即便轻佻放浪的浮薄之词, 从他嘴里说出, 也不带一点狎昵之味。
他所有的言行举止, 似乎都是清正高雅的理所应当。
就如现在,师尊口中所说,也是人心中再正常不过的七情六欲。
可若帮了这个忙,即便非他本意,似乎也在朝着孽徒的方向靠近。
师尊文学加上替身文学,天道给他的考验,为什么这么难。
游离的目光不自觉朝下瞟了一眼,对方只穿了一件中衣,衣襟未系,半隐半露地显着紧实俊健的匀称身姿。
喉结滚动,陆续不自觉咽下一口唾沫。
他该如何逃离这道身后有恶鬼猛兽,身前是悬崖峭壁,无路可走的送命题?!
天道能不能降下九天神雷将他再次劈晕?
“道君,”门外传来殿前弟子的恭敬禀告,“凤鸣峰主求见。”
天道没有降下九天神雷,天道给他降下了九天神女!
陆续心中骤然松了一口气。
昳丽凤目冷光凛冽:“知道了,让她在大厅等一会。”
“师尊,弟子伺候你更衣。”陆续急忙起身下榻,态度恭顺乖巧。
绝尘道君动作一顿,沉默片刻,回绝道:“不必了。”
雅音让陆续觉得有点冷。他好像无意中又做错了什么,惹师尊生气了?!
绝尘道君走后,陆续也换好衣衫,后脚来到尘风殿大厅。
凤鸣峰主正在和绝尘道君说着什么,方休斜坐在旁边,将一条腿挂在圈椅的扶手上,神色不耐。
跟着凤鸣峰主一齐来的,还有欧阳师姐。
她低眉垂首,恭敬站在凤鸣峰主身后,安静倾听二人的谈话。
眼角余光瞥见恭敬站在门外的陆续,凤鸣峰主主动招呼他:“站门口做什么,快进来。”
“听说你醒了,我过来看看。前几日我来探病,绝尘说你尚在昏睡,不让我们入房探望。”
她又称赞了几句陆续在无尽崖中举动。
陆续一直护着几个凤鸣峰师姐,又舍命引来劫云,她们都心怀感激。
绝尘道君神色淡然,喜怒难辨,端坐在圈椅上优雅啜茶,也不知是在认真听欧阳峰主说话,还是根本没听。
方休脸上的怒意和不耐,越来越明显。
过了一会,凤鸣峰主一边朝陆续和自己爱徒使眼色,一边朝绝尘道君笑道:“他二人在无尽崖里经历生死,好不容易出来,一定有许多话想说。”
“陆续,你和珊儿去外面花林里逛逛。”
陆续半垂着眼眸,看了一眼师尊。
对方不置可否。
得了师尊默许,陆续领着欧阳珊出了尘风殿,雷劫渡到一半,他就不省人事。后来又发生了些什么,他的确想问问。
二人漫步在华林间,说起那两天三夜的劫后余生,欧阳师姐百感交集。
“师尊他们破开界壁之后,大家都安然离开了无尽崖。当时就有人将盛飞的事告诉了几位峰主,他们很快在山林里抓住了盛飞。”
“峰主们召开了一次宗门大会,商量善后。受了伤的同门应该都回峰养伤。那些没事的人,又回了太清谷继续试炼。其他,就没什么了。”
此事已毕,一切重回正轨。
她又叹道:“那日你渡劫,看得我心惊胆颤。幸好绝尘道君及时赶到,替你扛下后面所有天雷。”
“无尽崖里灵气受限,当时情况危急,没时间再布法阵。即便道君境界高深,硬抗三十道天雷,想必也会受伤。”
“我师尊拿出混元伞帮他,可惜法宝在无尽崖里的威力只剩一成,根本起不了多大作用。”
陆续心中瞬时大震。
他昏迷之前,知道师尊替他承受了一道天雷。可他没想到,接下来所有的天雷都是师尊帮他抗下。
师尊对此只字未提,也没人告诉过他。
以血肉之躯硬抗天雷的滋味他受过,才六道就几乎要了他的命。
师尊替他扛了后面三十道,其痛楚可想而知。
他心中瞬间生出满腔愧疚。这么重要的事,为何现在才知晓。
师尊又救了他一次,如此深恩,此生难以回报。
“师弟,你们在这。”一声平淡,但能从中感受到隐约杀意的声音打断了陆续的思绪。
秦时忽然出现在身后,叫住二人。
欧阳珊朝他行了一礼:“秦师兄。”
秦时淡漠瞥了她一眼,端着君子如水的平稳语调,朝陆续道:“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正冠,你二人不应单独走在此处,免得引起别人的闲言碎语。”
陆续心中不以为然。
他和欧阳师姐得了师尊和凤鸣峰主同意,才出来散步的。两人就聊了会天,又没做什么偷鸡摸狗的事。
修士们一心向道,乾天宗没那么讲究男女大防。
秦时究竟是从什么地方挖出来的老古董?
若只因为散步聊天,就被有心之人造谣中伤,损了欧阳师姐清誉,谣言澄清不了,他认下便是。
怎么都轮不到秦时摆出师兄的架子,教训他礼义廉耻。
他冷漠回了一句:“师兄教训的是。”垂眸不再理会。
秦时心中升起一股隐痛。
师尊在和凤鸣峰主议事,让他来找这二人。
他见到陆续和别人走在一起,觉得十分刺眼,心火顿生,说话的语气也重了几分。
没想到让陆续生气了。
可他就是不想见到陆续和别人独处。
他只想对方站在自己身旁,二人携手信步,漫步花林。走到寂静无人之所,他就将对方温柔揽入怀里,在瓣花飞雨中深入心中桃源,肆意放纵,纵情掠夺。
他捏紧了半掩在长袖下的拳,强压心中汹涌情念:“走吧,欧阳峰主要回去了。”
三人沿着来时的路,走回尘风殿。
一路无人说话,空气中凝结着霜冻的寂静,只有飞红花雨飘落出风的声响。
陆续回到尘风殿,绝尘道君不留客,凤鸣峰主很快领着爱徒离开。
“师尊,”陆续满怀愧疚,为对方替他扛下天雷一事道谢。
大恩不言谢。他嘴拙,说不出多少花言巧语,哄师尊开心。
但师尊对他的恩情,他都牢牢记在心里,愿用性命偿还此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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