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风—— by木瓜黄
木瓜黄  发于:2024年03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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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词冷着脸,拿一卷绷带堵人:“伸手。”
虞寻还是像上次一样对他伸手。
在熄了灯,看不太清楚虞寻神色的某一瞬间里,云词似乎在这个人身上捕捉到了一丝“顺从”。
好像无论他说什么,这人都会照做一样。
“换绷带。”
上药这种事,一回生二回还是很生。
第二次给虞寻上药的感受,并没有比第一次好到哪里去。
虞寻任由他拆绷带,只是在快上完药的时候忽然问他:“这么晚不睡,是在等我?”
云词把消毒水瓶盖拧回去:“你看不见那本词汇手册?”
“……”
“我在备考。”
睡前。云词阖上眼,听见下铺隐约有点动静。
悉悉索索的。
好像是虞寻洗漱后在换衣服。
外套拉链拉下来的声音,然后是解腰带的声音,套衣服的声音,再之后,是被子被掀开的声音。
云词抬手把被子拉上去,盖住耳朵。
声音是听不见了,但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在眼前忍不住重新浮现了一遍。
他睡不着,在被子里滑开手机,鬼使神差又点进朋友圈。
这个点,刷出来的好友最新动态没几条。
但这寥寥几条里,有一条黑色头像。
yx:【手受伤了,明天该怎么去食堂买饭。】
云词:“…………”
这人朋友圈就整天用来发这种东西?真有朋友会愿意看吗???
这时,李言私聊戳了下他。
李言:[睡了吗]
云词:[没]
李言:[那你在干嘛]
云词第三次搬出那个有点离谱的理由:[背单词,备战四六级。]
李言:[……你有病。]
李言简单地问候了下,然后直入主题,[我在赶作业,写不完了,你觉得你能不能跨专业帮我写一下?]
云词:[我觉得你在做梦]
隔了会儿,云词又发给李言一张截图。截图上显示“不再看他(她)的动态”。
云词:[这样是不是就能屏蔽朋友圈了]
补作业的李言过两三分钟回他:[?]
李言:[是。但是你要屏蔽谁?]
李言:[正常情况,你不会屏蔽别人啊,不太符合你的性格。]
李言:[当初我两刚开始认识,我叛逆期,一天八百条朋友圈,你看得那么无语都没想过屏蔽我。]
李言当初的叛逆朋友圈,确实很叛逆。
动不动午夜心碎,还觉得世界与他为敌。
那时候云词每次刷到,都忍不住皱眉。
李言自己都佩服自己对云词的了解程度:[能让你屏蔽的,不会姓虞吧。]
云词不太想聊这个话题,于是没回复。
但过了会儿。
李言又发过来一句:[也不对啊。]
[他这两天压根没发过朋友圈,你屏蔽什么,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
云词:[?]
没发过是什么意思。
李言也直接甩过来一张截图,截图上,黑色头像的朋友圈里空空如也,一个字都没有:[我以前加过他好友,忘了为什么加的了,好像是以前老严搞过一个年级活动,反正没见他发过朋友圈。]
云词对着那张截图,过了很久才意识到。
朋友圈有种权限似乎叫。仅某人可见。
作者有话说:
(部分课堂内容参考网络资料。

周文宇秒回:[看不见, 没东西。]
他第一反应是以为两个人在朋友圈权限上闹矛盾了,比如他词哥发现他看不见对方朋友圈,于是心生不满, 认为‘我不想看是我的事, 但你他妈屏蔽我就让我很不爽, 就你也胆敢屏蔽我’,他们这种宿敌之间一般都是这脑回路。
于是周文宇又追问:[怎么了, 他也屏蔽你了?]
周文宇:[我又帮你问了几个人,都说没有。]
周文宇:[没事的,区区一个朋友圈, 看不到是好事, 免得脏了我们的手机!]
云词:[……]
谢谢。他手机已经脏了。
所以这些朋友圈只有他看得见吗。
或者只有他和一些少数其他人能看见。
但他改权限干什么?
这些朋友圈虽然看着很有病, 也不至于需要特意改权限吧。
云词满脑子都是为什么。
虞寻这个人, 比他这辈子解过的所有题都难。
只有李言表示这一点也不复杂。
简单得知来龙去脉,决心为兄弟排忧解难的李言:[他搞这种暗示,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云词:[?]
李言:[他在耍你。]
李言:[如果仅你可见, 那就是故意发给你看的。他希望你帮他做事,给他跑腿,当他小弟, 认他当大哥。]
云词忽略了虞寻那条“该怎么去食堂买饭”的离谱朋友圈,坚决不落入当虞寻小弟的圈套。
一周后, 虞寻伤口好得差不多了,他收起那瓶消毒水, 每天晚上不用再“备考四六级”, 也不用每次都抄两份上课笔记。
只是两个人之间的关系, 有些莫名变化。
周末, 云词写完作业后, 躺在上铺刷手机,刷着刷着黑色头像又给他发消息。
yx:[睡了吗。]
yc:[?]
yc:[不睡修仙吗。]
云词回完才意识到自己回了消息。
他往上扫了眼聊天记录,原来一长串的黑色头像自言自语转变成黑白头像轮换发言,虽然白色头像发言的次数很少。
有对“帮忙带饭”的回复,“没空”。
也有对“上节课睡过去了没听,小词教教我”的回复,他表示“智商太低的教不了”。
似乎从办公室外长廊上,第一次别扭地给这人发消息后,之后再回消息就变得自然许多。
yx:[明天再给我涂个药]
云词刚想回“你伤已经好了,涂哪门子的药”。
对面紧接着发过来三个字:[去疤药。]
[我还是觉得我这双手不能留疤。在网上查过了,去疤药每天都得涂,涂到疤痕消失为止,周期大概在半年到一年。]
云词:[……]
这人怎么这么娇气。
藿香正气水要喝一小时,去疤药要涂一年。
活得挺费劲。
云词想了下未来一年都得接着帮这人涂药的场景,感觉未来一片昏暗。
……那一刀子用不着他挡,他愿意自己被捅。
608寝室其他人也都躺在床上刷手机,突然有人说:“我请你们吃饭吧。”
王壮生无可恋地问:“彭少何出此言,是这个月生活费多得没地方花吗。”
彭意远:“不是,是我下周生日,想请大家一块儿吃个饭,顺便答谢一下词哥和虞哥。”
罗四方:“麻烦下次说完整,不然每次总会被这种土豪发言吓到。”
彭意远:“噢。我注意。”
彭意远说着,又问云词,“下周末你有空吗?不用备战四六级吧。”
云词噎了下说:“……有。不用。”
于是彭意远提前定了餐厅,在他们这群学生还在吃校外沙县小馆的时候,彭少订的西餐厅,奢华且有排面,饭后,他在附近KTV包了个包厢,喊全寝室去唱歌。
云词带了份生日礼物,他注意到彭意远平时会看些动漫,送了一款人物手办。
进包厢后,又带头唱了首生日歌。
在这些方面,云班长的表现向来周全。
“虞哥还没来吗,”一曲唱完,罗四方问,“在群里问问。”
王壮表示:“他打工吧,一直没回群消息。”
王壮话音刚落,云词手机震动。
点开看到黑色头像戳他问:[哪间包厢。]
云词手指按在屏幕上,敲了一行字:[看不见群聊么]
但没发出去,懒得掰扯这个已经说过无数次的问题,又改成了包厢号:[A02。]
两三分钟后,紧闭的包厢门被人推开,虞寻穿了件黑色防风衣,短款,长度堪堪到腰,顺着那截腰往下,是那双比例有点逆天的腿。身上那条深蓝色牛仔裤略显宽松,凸显出几分少年独有的清瘦感。
他手里拎着个蛋糕,进门之后随手放下:“刚下班,从店里带的。”
彭意远:“太客气了……”
虞寻:“也没那么客气,员工价打八折,折后还算便宜。”
彭意远:“……”
说完,虞寻想找位置坐。
他扫了一圈,避开所有宽敞的空位,走到云词待着的角落。
云词右眼皮跳了一下,果然,虞寻在他边上坐下了。
包厢里灯光昏暗,只有顶上的灯球在闪来闪去。五光十色的灯光竟意外地适合这张脸,这些斑驳陆离的颜色闪过虞寻侧脸,细碎灯光落入他眼眸。
虞寻在边上安静听了会儿歌,王壮扯着嗓子在唱“一生所爱”,粤语咬字咬得还挺标准。
云词听得也很认真,末了,他抬手给王壮鼓掌。
虞寻突然问他:“还想听什么。”
云词有点莫名:“?”
虞寻说话时往后靠了下:“……没怎么,就是我唱歌还可以,想炫耀一下。”
“……”
云词无语一瞬。
“没什么想听的,”他坐在角落,冷冷地说,“不喜欢听人唱歌。”
闻言,虞寻垂了下眼。
没装成这个逼似乎还有些失望。
他们唱歌唱到一半,才发现彭意远定的包厢居然自带酒水。
“VIP包间,送两箱啤酒,”推着酒水来的服务生解释说,“要现在就帮你们打开吗?”
大学和高中的时候很不一样,别人见了他们都会直接问要不要开酒,而不是“未成年赶紧出去”。
王壮和罗四方跃跃欲试。
他不怎么爱喝,图个新鲜,陪着喝了半瓶。有点苦涩,带着酒精味儿。
虞寻倒是喝了两三瓶,他拎着酒瓶,坐在灯光下。
罗四方酒量不好,喝到一半醉醺醺盯着虞寻看。
“虞哥,你这张脸看起来,”他忍不住说,“故事很多的样子。”
虞寻挑眉。
罗四方补充,“情感方面的那种。以前高中,你是不是谈过很多恋爱?”
“恋爱脱单”是608寝室一大永恒话题。
高中严令禁止恋爱,只能背着家长和老师偷偷早恋,更有些人连早恋的经历都没有。上大学后,恋爱成了名正言顺的事,军训期间就有很多人脱单,在学校里光明正大牵手。
只是他们608所有人都和脱单这件事没什么关系。
感觉分分钟能脱单的某两位,似乎也都不太关注这事——甚至感觉他们比起关注自己什么时候脱单,更关注对方的一举一动。
出乎意料的,虞寻回答:“没有。”
罗四方:“?”
虞寻:“都说了我很内向。”
罗四方:“??”
虞寻:“平时在学校都不好意思说话,怎么谈那么多恋爱。”
“…………”
王壮在边上偷偷戳了下云词:“他内向?”
云词:“呵。”
王壮:“……不过真没谈吗?”
这回云词没再“呵”了。
虽然虞寻说话像鬼扯,但后半句应该是真的。
王壮惋惜:“我要长这张脸——这脸要是给我,我一天换一个对象!我谈遍全市!不像你们!这么不懂珍惜!”
到了后半场,唱累后,罗四方提议:“要不我们玩个游戏,真心话大冒险,酒瓶瓶口指向谁,谁就回答一个问题,回答不出喝一瓶,怎么样。”
这种游戏就是概率问题。
云词运气不好,第一轮就转到了他。酒瓶颤颤巍巍地在他面前停下。
顿时其他人“噢”着起哄:“随机一个问题,问题是……嗯,说一件刻骨铭心的事情。”
这问题其实没什么意思。
所有人都以为云词会说一件和虞寻之间过不去的往事。或者是好几件。
但云词却一言不发。
灯光从他身上转走,落在角落,他整个人陷入昏暗里。云词耳朵里突然出现熟悉的、尖锐的噪音,像尖锐的指甲狠狠刮过某样东西表面——在很长很长的噪音过后,几乎有一瞬间接近失聪。
再之后,他才回过神。
“我喝酒。”他说。
其他人愣了下,但很快故意略过这个环节,没再追问。
“咳,都说了刻骨铭心,”王壮说,“那肯定不能告诉我们,不然怎么算刻骨铭心,下一个下一个。”
下一轮。
啤酒瓶瓶口指向虞寻。
其他人依旧等着看热闹,罗四方抽选随机题目:“‘和前任怎么分手的’……哦这题不行,你内向没谈过。换一个问题,‘有没有喜欢的人’?”
云词拎着刚喝完的空酒瓶,心说这个问题也该换,他怎么可能有。
他以前没怎么喝过酒,不太清楚自己的酒量。高中时候偶尔和严跃搞过几次父子局,严跃也只给他分一小杯,喝了跟没喝一样,主打一个重在参与。
这两瓶下去,居然有点晕。
于是就在轻微的眩晕里,他看着虞寻,这人身上那件外套敞着,斑斓的灯光在他脸上晕开,勾勒出眉眼。他眼神似乎变得晦涩起来,睫毛压下,像一片黑色的阴影。
最后他听见虞寻说:
“有。”

明明高中三年,虞寻身边从来没出现过什么人。
其他人兴致勃勃围上去八卦:“谁啊,多久了, 是个什么样的人, 同校么, 在南大么?还是在别的学校,为什么喜欢?故事是从哪儿开始的?”
“……”
灯光又转回来了, 云词再看过去,虞寻又恢复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有点吊儿郎当地说:“怎么这么多问题, 我才输一次, 其他问题留着下回再问。”
罗四方:“行, 下次转到我再接着问。”
结果虞寻这天晚上运气奇差。
也可能是大家对这些问题的答案实在好奇, 合力针对他。瓶口无数次转在他身上,不管谁转的,都一直逮着他问:“谁啊, 展开讲讲。兄弟,我浑身上下蚂蚁在爬。”
虞寻冲他们勾勾手指:“想知道?”
“其实那个人——”
在所有人竖起耳朵的时候,虞寻转了个弯, 他俯下身,伸手拿了瓶没开瓶的啤酒, 将啤酒瓶口对准桌角,随手开了一瓶, 说:“我喝酒。”
罗四方:“……靠, 不带这样的。”
王壮:“就是, 喝酒这就没意思了。有什么不能和兄弟说说, 没准我们还能帮你拿拿主意, 想办法把人直接追到手。”
“后半句话就算了吧,”彭意远说,“你难道有过经验。”
王壮:“我虽然没有,但我对虞哥的脸很有信心。”
彭意远:“……”
唯有话题中心人物没说话。
虞寻闷不做声喝完了一整瓶酒。
之后瓶口又有好几次转到他面前,但是虞寻一直选择喝酒。
几轮之后,这人手边多了好几瓶空酒瓶。
又到下一轮。
彭意远转瓶子,瓶口指向虞寻。
虞寻没多说一个字,又去拿酒。
云词坐在这人边上,虽然两人之间隔了一点距离,还是可以清晰地看见这人的耳尖在酒精作用下一点点变红,开瓶盖的动作也逐渐迟缓。
他喝得实在有点多了。
这个喜欢的人就这么不能说吗。
云词头扭到另一边不去看他,出声喊他,“喂,”
“不能喝就认输。”云词冷冷地说。
虞寻刚灌下去两口酒:“还行,我酒量很好。”
云词:“一加一等于几。”
虞寻:“三。”
“……”
云词:“你喝多了。”
“没有。”
“喝多了。”
“没。”
“换个问题问我。”虞寻又说。
云词:“?”
他没有找出新问题,醉鬼自己设计好了问题,自问自答:“比如,我知道……”
这个问答很没有逻辑,本身已经透露出喝多且非常不清醒的事实。
云词等着他能知道出个什么玩意儿来。
结果等来六个字。
“知道你是小词。”
“……”
云词抿着唇,被这没头没脑的四个字搞得愣了一下。
“操,”他说,“说了多少遍,别叫这个。”
喝多的人都坚持自己没喝多,云词不再继续这种无意义的对峙。
他看了眼时间,这个点他们差不多该回寝室了,他也不想这群人喝太多,喝酒毕竟伤身,于是他按下虞寻手里还剩半瓶的酒:“时间差不多了,宿管事多,先回去。”
罗四方喝得也有点多,醉醺醺点头说:“行。”
结果云词去趟洗手间的功夫,再出来,发现其他人都走了。包厢里只剩下喝醉的虞寻。
“来个人,”云词和虞寻四目相对两秒后,直接给王壮打电话,“回来扛人。”
已经走远的王壮:“我扛着四方呢——!彭少扛着刘哥。没人手。”
云词:“你扛回来,我跟你换。”
王壮:“……信号不好,我先挂了。”
他第二通电话打给的李言。
云词:“五分钟,来KTV一趟,有事。”
李言那边有他爸妈的声音,他捂着话筒说:“五十分钟都来不了,兄弟,我回家了,不在学校。”
“……”
云词挂断电话,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孤立无援。
他不知道的是,几分钟前,608另一个寝室群聊得火热。
【608兄弟群(没有云词和虞寻版)】
罗四方:[接下来,我简单说几句]
罗四方:[毕竟都一个寝室的]
罗四方:[大家也知道我作为寝室长,肩负重任,责任越大,越该为寝室和谐出一份力,所以我更该给他们多创造机会。]
罗四方:[希望他们俩早日化干戈为玉帛。]
喝醉的罗四方最后总结性发言:[人生!哪有跨不过去的坎!]
如果云词在群里,他会慎重考虑当初任命罗四方当寝室长这一决定。
收起手机后,云词只能面对现实。
他站在门口,冲虞寻扬了下下颚:“你,自己站起来。”
虞寻一动不动。
云词:“……”
平心而论,这人喝多之后还算老实,安安静静在包厢里坐着,低着头,下一秒仿佛能睡过去。就是不太能听得懂人话。
云词撩起袖子,打算把人扛起来。
虞寻听见动静,抬起头,见到来的人是他之后又放松下来,一条胳臂横着搭上云词的肩,勉强站了起来。
云词没功夫去想个人恩怨,他在心底默念:扛室友回寝室,不得已为之。这个人醉成这样,明天醒过来也不会记得。
回学校的路变得很漫长。
学校东门外的长街有一大半已经灭了灯,这些商铺的营业时间跟他们宿舍楼的开放时间高度重合,没了学生,自然也就闭店了。
整条长街只剩下街灯还亮着。
街灯下,两个人影紧挨着往前挪动。
云词压住想把这人扔街边的冲动:“你走快点。”
虞寻声音有一点打飘,语调习惯性扬着:“喝多了。走不快。”
云词:“……你还知道自己喝多了。”
虞寻:“你说我喝多了,我应该就是喝多了。”
云词凉凉地“哦”了一声:“我说你是傻逼。”
“……”
短暂的沉默后。
虞寻说:“我不是。”
居然没中招。
就在云词正要感慨这个不正常的神经病喝多之后居然还算正常,正巧迎面走来三两学生,这几个人大概是临时出校买东西,虞寻搭在他肩上的手忽然间收紧。
并且整个人往他那靠,两个人的距离骤然拉近,然后他主动冲那两个人打招呼:“同学——”
少年酒后尾音拖长的声音穿过长街。
他像炫耀似地说:“我喝多了。”
“小词送我回寝室,我们住608。”
云词:“……”
他现在把这人扔下还来得及吗。
“我们不住608,”云词有点麻木地试图挽回一些尊严,“我们隔壁学校的,来南大串门。”
“劝你们快点走。”
他又说,“这人喝多了,陋习很多。”
那几名男生脚步加快,不想和醉鬼扯上关系,免得这个当街大喊的人突然暴起对他们做点什么。
“丢人就算了,”等人走了,云词说,“你他妈还报寝室号。”
虞寻不知道把这句话理解成了什么意思,又报了一遍:“608。”
“……”
走了半段路,云词忍不住嘲讽:“酒量不怎么样,喝那么多。”
这回虞寻没有声音了。
刚才一系列操作,可能耗尽了醉鬼最后一点力气。
等这段路走到尽头,快要走到东门门口的时候,肩上这个人用最后一点力气抬起头说:“不能说。”
云词:“?”
他侧过头,正好对上虞寻半阖的双眼。
虞寻又重复了一遍:“因为不能说。”
云词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句话是在回答他之前那句“喝那么多”。不能说,所以只能喝酒。
灯光暗下来一些,云词和他对视两秒后,倏地移开眼。
男生宿舍楼楼下。
宿管大爷到点后,在门口摆了一把木质的小板凳,披着件大衣,坐门口逮晚归的学生。这位大爷战斗力惊人,整栋寝室楼没有人不忌惮。
云词掐着点扶人进寝室楼。
大爷抬手把他们拦下:“怎么回事?怎么这么晚回来。”
云词看了眼时钟,确认时间应该差不多:“……晚?”
大爷:“迟到三秒钟。”
“……”大爷说,“我行事严谨,向来都是精确到秒的。说吧,什么原因,晚了三秒。”
云词:“……”
大爷说着,又看了眼云词扛着的人:“还有这位同学,他怎么了?”
云词顿了下说:“我们出去看电影。”
“恐怖片,”云词接着说,“他吓晕了。”
“……”
宿管大爷:“胡说!我都闻到酒味儿了,是不是喝酒了!”
云词:“真没有。”
就在云词想胡扯这人是酒心巧克力吃多了,又有几名晚归的学生进来,大爷仿佛脑后装了监控似的,猛地转身喊:“以为我没看见是吧。”
云词抓准这个间隙,不动声色往楼梯口方向挪了几步,然后趁大爷在训其他人,带着虞寻就往楼梯方向跑。
“——你俩,站住!”
宿管大爷不能不管其他人,不然只会两头顾不上,没法追人,真让云词钻空子溜上了楼。
好在这个半昏迷的人没有完全丧失行动能力,云词喘着气,拉着虞寻躲藏在楼梯通道里。至于明天遇到大爷怎么办,明天再说。
等云词拖着人走到608寝室门口,寝室门紧闭着。
敲了几声也没人开。
云词没带钥匙,用最后一丝耐心说:“开个门。”
寝室里一片安静,608寝室其他人喝了酒,估计都开始神志不清,愣是没人听见敲门声。熄灯时间,他也不能在楼道里喊太大声。
于是云词收了手,对半昏迷的虞寻说:“我打个电话。”
然而手机刚掏出来,他点进罗四方的聊天框里,没注意最上方电量格显示手机电量提示不足1%,一通电话还没拨出去,手机自动关机,熄屏了。
“……”
他今天够倒霉的。
云词握着手机,深呼吸了下,冲虞寻“喂”了声:“还醒着么。”
“带手机没有,”他又说,“借我用下。”
虞寻无意识地把手机交给他。
云词:“密码。”
虞寻:“你生日。”
“……?”
“我说密码,”云词以为他又在说什么胡话,“你手机的密码。”
虞寻还是那三个字:“你生日。”
云词耐心所剩不多:“姓虞的,你下次不能喝就去小孩那桌。”
虞寻没管他说什么,半阖的眼睁开,半个人靠在他身上,借了一点力,然后醉醺醺地去碰云词手里的手机。
楼道灯刚好灭了。几乎就在同时,手机屏幕亮起。
虞寻抬手输了六位数字:051120。
下一秒。
手机解锁,进入主页面。
与此同时,寝室门也开了。
门口站着在门里听到动静,迷迷糊糊爬起来开门的罗四方。
罗四方揉着眼睛说:“不好意思啊,喝多了,忘了你俩还没回——”
最后那个“来”字没说出口,这两人不知道在门外发生了什么,云词有点慌乱地一拳头把虞寻推向他,他被砸得猝不及防,差点和虞寻两个人一块栽倒。
怎么回事啊?怎么他创造的机会让他俩关系变得更加恶劣了?
这是本来要在门口打架么?
罗四方:“那个,我——你们——”
“你,”云词率先进门,整个人看起来很暴躁,耳尖却莫名地有些红:“带着他滚进去。”
作者有话说:
05……05…………你们这些00后!!!!!!qwq

虞寻被罗四方扛到床铺上后, 就没了动静。
这人是真醉得厉害,云词躺在上铺,躺了很久也没听见其他声音, 只听得见很深的呼吸声。
心怀寝室和谐问题的罗四方小声问:“词哥, 你睡了么。”
云词睁着眼回他:“嗯, 睡死了。”
罗四方:“……”
云词倒是想睡,但实在睡不着。
在和虞寻交战那么多年的战斗生涯里, 他有过很多情绪。
但在那么多情绪里,他第一次感到无措。
那种很突然的、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的无措。
他躺在床上半天,难得发了个朋友圈, 只有四个字, 简洁明了:【退学算了。】
李言第一个赶到评论区:[你这精神状态, 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周文宇:[不……不至于哥, 再忍四年,四年很快的!]
还有其他老同学在他朋友圈底下聊上了:[我说什么来着,我押的词哥, 他已经忍无可忍了,很快就会把虞寻揍出寝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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