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手套—— by重山外
重山外  发于:2024年03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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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段时间想了许多,闻璟这一次遭遇就当是重生了一次,我给了他第一次生命,可惜没有好好对他,逼得他把这条命又还给了我。现在你给了他第二次生命,没有你,他回不来,我得谢谢你。”罗青向他招手,示意他过来。沈良庭走过去,罗青抓住他的手,眼波柔和了,“答应妈妈,你们会永远陪在对方身边好吗?无论再发生什么,他不会辜负你,你也不要离弃他。”
沈良庭被握着的掌心一下出了汗,他呆呆望着,眼前的女人褪去了咄咄逼人的样子,只是一个年迈慈爱的母亲。
片刻后,病房的门被推开了。
一个人影从里面走出来,大步走向奥卢,然后猛地抬手抱住了他。
奥卢整个人猝不及防的后退一步,后背撞上墙。抬手回抱回去,温柔抚摸怀里人的头发,“怎么了,怎么这么激动?”
沈良庭把脸埋在男人颈边,声音微颤,难掩喜悦地贴着他耳侧说,“傅闻璟,妈妈答应我们在一起了!”
男人一愣,眼里有光闪了一下。
夜晚,住院部走廊的灯接触不良,忽明忽暗的闪烁。
“先生,这么晚了你是来看望病人吗?”值班的小护士从值班台后站起来,走廊里的男人转过身,她才认出来,表情缓和下来,“是你啊,白天不是来过了吗?”
“不好意思,我有点东西落在这里,过来拿一下。”
小护士重新坐下,“那快一点哦,病人都休息了,不要吵到别人。”
男人点头答应,转身推开病房的门。
走近病房,却没有去找落了的东西,而是走到病床前,垂眸看着躺在床上的老人。褪去往日精致妆容,老态毕显。老人嘴微张,嘴角不受控制地流出口水,男人从床头抽出纸巾,弯腰仔仔细细地给她擦拭。扔掉纸巾又发现肩膀露在外头,就伸出手往上拉了拉被子,盖到了脖子下。
顾源洗完碗走进来就看到,昏暗屋子里,病床旁站了一个人。亏得他稳重,没吓一跳把手里的碗砸了。
仔细辨认出人。
“怎么是你,我还以为是沈良庭来了。”顾源把碗放到柜子里,抽了纸巾擦干手才走回去,“太太睡眠不好,刚吃了安眠药才睡着的。现在醒不来的。”
奥卢把目光从罗青脸上移开,“不用叫醒,我落了手套在这,拿了就走。”说着转身越过顾源,走去沙发那儿,弯下腰,很快在夹层处找到了手套。
“这么晚了才来拿手套?”顾源跟在他身后。
“嗯,回去了才发现忘了。”
“也没必要这么深更半夜来吧?明天一早不行吗?”
“明天有明天的事。”奥卢应付两句,往门那儿走。
顾源却跟他跟出了门,站到走廊,“奥卢!”开口叫住他。
奥卢停下脚步,“怎么了?”
顾源单手插兜,声音迟疑,“没什么,我听沈良庭说你不愿意手术?”
“是。”
“为什么?”
“风险太大。”
“不想找回记忆吗?”顾源问。
“不用急。”
顾源噢了声,又说,“还有一件事,我觉得还是要告诉你。太太已经把东西还给沈良庭了,你不要再怪她了。”
奥卢喉结滚了滚,故作不解,“什么东西?”
顾源的试探没有得到想要的反应,蹙起眉,“沈良庭到底跟你说了多少?你真的一点都没想起来吗?”
奥卢耸了下肩,垂着的手上,拇指却习惯性地摩擦着无名指的指根位置。
傅闻璟自父亲死后就一直带着父亲留下的戒指,落海后戒指找不到了,习惯仍没法改变。
顾源发现这个细节,眼皮一抖。他不确定习惯的残留是否跟记忆有关,却有种莫名的直觉,“闻璟,其实逃避不是办法。你以前把自己逼得太紧了,突然间觉得累了,想休息一下没有问题。但过去发生的事始终是真实存在的,你不可能抹杀掉过去的自己,重新开始。即使你愿意,你觉得对不起的人、你在乎的人他们在等的明明是过去的你,你要让他们失望吗?”
顾源站得笔直,隔着半条走廊的距离,对奥卢说,“休息够了就回来吧。你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利星闹得一团糟。”
傅闻璟不在,利星两派势力互相倾轧,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可谁也没有本领彻底胜利,各种政策朝令夕改,或沦为权力斗争的牺牲品,的确是一团糟。
奥卢仍旧没说话,只是微微抬起下颌,目光沉重地望着医院走廊前方,然后抬脚离开。

第109章 香气
从医院回去,路上沈良庭跟奥卢说了病房里的事。具体对话内容删繁就简,很多东西他不好意思说。
奥卢坐在副驾驶,“我不在的时候,你经常去看她吗?”
“嗯,”沈良庭清了清嗓子,“你不用担心,你妈妈恢复得不错,她今天说话时都把我绕进去了,有条有理,思路很清晰。”
奥卢微微笑了下,“谢谢,良庭,你很好。”
“我好吗?”沈良庭快速看他一眼,“其实我答应你妈妈的时候还没问过你的意思,你就被卖给我了。”
“我跟你的意思是一样的。”奥卢说,“他放弃过你,但我不会这么做。”
沈良庭眉心一跳,一脚急刹,突然把车在路边停下来,他扭头,神情严肃,“他?都是一个人,别把你们两个对立起来。傅闻璟,你刚刚说想起了一部分,那我们的呢,你记得多少?。”
“没有多少,你告诉我的,还有从网上看来的。”
奥卢平静地回答,“那些新闻里说我们原来关系很好,你是我一手提拔上来的,之后我因为你另立炉灶而动怒,动用各种力量打压你的公司,说我们从知交走到仇人。这样小的一件事都能闹得不可开交,如果你没有做错,那就只有是我做错了。”
“不对,那些八卦小报就爱乱说,实际不是这样的。”沈良庭皱眉接受了解释,重新发动车。
“那是怎么回事?”奥卢问。
沈良庭想了想,“你吃过山竹吗,表面很硬,但剥开来以后,里面是一瓣瓣白色的果肉,很甜很柔软,连核也是软的。”
“山竹?”奥卢语气带了点惊讶。
“嗯,”沈良庭点头,“就像山竹一样,掰开来很费力气,手都会酸,但吃到果肉就知道那种坚硬丑陋的壳都是保护的手段,太柔软的部分是没法暴露在野外生存下来的。”
“我有幸在长出壳之前尝到过果肉,之后念念不忘,好不容易找到,只会庆幸失而复得,不会责怪它为保护自己生出的壳。”
奥卢笑了,“沈良庭,你说的好像我很难看一样。”
沈良庭透过后视镜回他一笑,“没有,我没见过比你更好看的人了。”
开着开着,车经过一条小巷,巷口栽了一排梧桐树,树梢若隐若现飘出一些乳白色的热气,好像是开在巷子里的一家小店,有零星两三人排队到了路边。
奥卢看着熟悉的街道,像是想到什么,“听说这里的龙酥糖很好吃,要不要买点回去?”
“你想吃吗?”沈良庭在导航上查了下周边,“我看看哪里能停车。”
在不远的商铺前停了车,两人重新走回来,队伍竟然又长了一小截。
道路一侧是红墙绿树,走到队伍末尾,能看到树梢间飘着一面红底黑字的幌子,写着祥云阁,沈良庭这才想起来,这里是卖中式点心的。在本地人里很有名,因为每天限量供应,买起来麻烦,沈良庭才没吃过。
足足排了半小时,轮到他们时,恰好是当天的最后一份。后面的人失望地离开。
奥卢接过点心,白白的一小块摞在一起,形状丝缕分明。
沈良庭在回去的路上,拈了一块尝了尝,果然清香不腻,入口即化,是他喜欢的口味。“你哪里看到说这个好吃的?”
“昨天在网上看到的推荐帖。”奥卢信口胡诌,其实只是因为曾经有人送了他一份,他尝过,就觉得沈良庭会喜欢吃。可那时候没有机会没有身份给他,好不容易现在可以,自然第一时间要让他尝一尝。
好吃的想给他,有意思的想告诉他,想把一切好的都给他,什么事情第一时间想到的都是他。明明一直都爱他,可不知道为什么错过了这么久,始终没有真正对彼此敞开心扉。
沈良庭拿了一块喂给奥卢,奥卢只咬了一半,就摇摇头,剩下的一半就又进了沈良庭的肚子。
他们提着糕点回去,手牵手,踩着落在地上黄灿灿的梧桐叶,影子被拉长斜斜落在地上,混入世上芸芸普通人之中。
之后几天,沈良庭因为一个收购案每天都忙得很晚,几乎没有时间回家吃饭。
好不容易等到项目暂告一段落,两人再次可以一起吃饭时,沈良庭问,“这段时间你一个人在家,会不会很无聊?”
奥卢正低头剥虾壳,很自然地把剥好的虾肉放到沈良庭碗里,“还行,很清闲,可以做很多事。”
奥卢现在每天的生活非常规律,五点起床准备早餐,等沈良庭走后,带公爵下楼,跑步到锦山公园绕一圈,回来时去生鲜超市买菜,中午自己下厨,下午他会玩游戏或者看书,五点左右准备晚餐,等沈良庭回来。晚上是两人时间,吃完饭有时候会一起看部电影、玩双人的游戏、带公爵下楼走走或者一起出去逛逛等。
沈良庭提议说,“有人邀请我去新开业的酒庄参观,在瑞典,你想不想一起去?我请几天假,我们可以在那里住两天。”
奥卢剥完虾,拿湿巾擦了手,把沈良庭空了的汤碗拿起来,又给他盛了一碗排骨汤,“好啊,我都可以。”
沈良庭接过汤,“或者你有哪里特别想去吗?”
奥卢笑了下,“我哪里都想去,因为都没有去过。”
沈良庭低头喝汤,其实他已经8分饱了,可是奥卢给他端过来,他就下意识开始吃,“以前你经常到处飞,几乎没地方是你没去过的,飞机上的时间都快比落地时间长了。”沈良庭说,“不过并没有特别喜欢哪里,我没听你说过要去哪里度假,也没有置办过房产。”
“那我以前过得可真是无趣。”
吃完饭后,奥卢又十分神秘地拿出了一碟红豆饼,是他新学做的甜品,皮薄馅多,表皮很脆,馅甜而不腻,热着吃非常好吃。
害的沈良庭在吃完饭后又没忍住吃了两个饼。
晚上两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电影的时候,沈良庭感觉自己是吃多了,他隔着衣服摸了摸肚子,经过这段时间三餐规律、安逸悠闲的生活,有天早晨照镜子时,他明显感觉自己圆润了,腰身也变粗了。肚子已经从薄薄一层变得有了肉,曾经稍微锻炼一下就能出现的线条分明的腹肌和人鱼线,几乎要看不见了。
他这时才想到自己已经快30岁了,都说30岁后身体机能下降,代谢下降,很容易就会身材走样。
在他摸着自己的肚子考虑锻炼减肥,比如早晨和奥卢一起出去晨跑时,突然一只冰凉的手撩开他穿的绒线衣,肉贴肉地按在了他的肚子上。
沈良庭被冰的差点跳起来,结果被奥卢从后头牢牢抱在怀里,“是我。”
他余惊未定,“你做什么?”
奥卢把下巴搁在他的脑袋上,按在他肚子上的手轻轻揉了揉,笑着说,“很柔软,手感真好。”
沈良庭忧虑地发现奥卢也看出来了,“所以我真的胖了?”
“不胖,还可以再长点肉。”奥卢使坏捏了捏他的肚子,小小声地自言自语说,“一直想把你养胖一点。”
“你是在养猪吗?”沈良庭抱怨,他往后靠,正好靠在后头人的胸膛上,结实得几乎像一堵墙,他抬手贴上奥卢的小腹,硬邦邦的触感让他心里失衡,说好的代谢下降呢?虽然奥卢的生活习惯的确比自己好,每天会风雨无阻的出去晨跑,不爱吃甜食或油炸的东西,饮食习惯比自己健康很多,甚至周末也不赖床,自己睡过头时,他好像永远精力充沛。
不行,沈良庭紧张起来,他不能这么没有危机意识,他已经不年轻了,要是再这么放纵下去,他很快就会迎来中年发福。
“别减肥。”奥卢好像看穿了他的心思,低头噙住了他的嘴唇,“只要健康就好,你之前太瘦了。”
沈良庭仰起头,回应奥卢的吻。交换的唇舌间还萦绕着红豆馅甜腻的香气。
“我不想身材走样,你会不喜欢的。”
“不会的,你什么样我都喜欢。”
奥卢把他压在沙发上,用鼻子把衣服蹭的撩起来,在他肚子上亲了一下,之后很明显是对这块地方爱不释手,不是搂着就是掐着。
沈良庭不得不弓起腰,躲避他,“明天记得叫我起床跟你一起跑步。”
奥卢皱了下眉,没有立刻回答。
沈良庭把自己衣服往下一拉,盖住肚子,很严肃地拉着他的领口把人拉上来面对自己,“你还没回答我,好不好?”
奥卢用手臂撑起上半身,低头看他,“你要上班,这样休息不足,你会很累的。”
“没关系,你可以坚持我也可以坚持。”沈良庭一脸坚定。
“行吧。”奥卢眼神一闪,勉强妥协了,“那我明天早上叫你。”
沈良庭这才高兴。
在沙发做了一次,因为沙发太窄,奥卢抱着他去了床上。
凌晨时分,沈良庭困得在浴缸里坐着直打瞌睡,迷迷糊糊地被奥卢叫醒,他梦游般站起来,被人用浴巾擦干身体。然后被抱回卧室,放到床上。男人从后面搂过他,沈良庭习惯地转了个身,头抵着男人的胸膛,在人怀里昏沉沉入睡,还想着明天一定记得早起。
然而第二天奥卢叫他起床,他生物钟完全没有调整过来,加上昨晚被奥卢闹得太晚,睡眠严重不足,一翻身用被子蒙住了自己的头。
奥卢站在床头,望着床上散乱的黑色头发,计划得逞般笑了下。

减肥计划还没提上日程,瑞典之行先开始了。
两天后,沈良庭安排好公司工作,和奥卢两人,为了把公爵带上,出动了私人飞机。落地时,天气寒冷,那边已经进入冬季,浑然是一个梦幻的冰雪世界,路上有15厘米厚的积雪。合作伙伴来接他们,先跟沈良庭握了手,看到从他身后出现的奥卢时很吃惊,“傅总?”
奥卢本来在看四周景色,闻言眼睛转向他,神情陌生疏离,没说话。
“这位是陆河陆总,做红酒生意的。”沈良庭向奥卢介绍。
“陆总好。”奥卢这才朝那人点头示意。
“这是怎么回事?”男人一脸疑惑,还是没明白,“我跟傅总见过几次面,还一起吃过饭,他怎么不认识我了?”
沈良庭解释,“闻璟落海后头部受伤,很多事都不记得了。”
“那要多久能养好?”
沈良庭摇摇头,“不知道,医生也没有把握。”
“这也太可惜了。”男人面露同情,“傅总青年才俊,这么年轻就因为这种意外隐退,是我们的损失。如果有什么要帮忙的话,都可以联系我。我认识一个国际知名的脑科专家。”
“可以介绍我认识一下吗?”
男人掏出名片夹,给了沈良庭一张名片。
沈良庭低头一看名字,有些遗憾,“我们请他来看过了。”
“这样啊,”陆河摇摇头,“如果他也说没办法,的确是很棘手了。要是一直治不好,不能重返商场,真是太可惜了。”
沈良庭心一沉,下意识看了眼坐在自己身边的男人,却发现他只是非常平静地侧头看着一路驶来北欧的独特风光,似乎不在意他们在说什么。
车一路开到了酒庄。
酒庄内有一座很大的葡萄园,现在恰好是葡萄收获的时间,这里种植的是一款白葡萄solaris,酸度偏高,酿出来的葡萄酒带来一种奇特的感官体验,很受欧洲人喜爱。
但沈良庭喝不太惯。
奥卢倒挺喜欢,一个人喝了大半瓶,陆河就送了他们一箱酒。
陆河带他们参观了酒庄,邀请他们品尝红酒,又去逛了酒窖,晚上也在陆河那里用餐,晚餐有一道菜的米是酒酿味的,上面配了黑色蘑菇,奥卢难得表露出感兴趣,吃多了点。给他们安排的房间是一幢红墙黑色尖顶的独立小屋,只住了他们两个人。
刚到异国,也许是太尽兴。奥卢的酒精摄入量明显超标,只是有外人在一直没表露出来,脸颊红扑扑的,也不大搭话。等进了屋,只有他们两个人时,他突然松懈了身体,把头靠在沈良庭肩上,有些难受地说,“我头有点晕。”
沈良庭第一次看到傅闻璟喝醉,很新鲜。
傅闻璟以前简直是千杯不醉,也可能醉了也不会让人看出来。
他伸手摸了摸奥卢的脸,脸烫的也吓人,“想吐吗?”他问。
奥卢摇摇头,只是把全身的重量都搭在沈良庭身上,“想睡觉。”他轻声说。
沈良庭扛着奥卢放到床上,弯腰帮他解开外套,脱掉鞋,让他躺着,抖开被子给他盖上。刚想去给他弄点解酒的喝,手却被拉住了。
“你要去哪?”奥卢睁着眼睛问。
“我去厨房看看有没有解酒的东西。”沈良庭拍了拍他的手腕,想让他松手。
奥卢却摇头,抓着他的手更用力了,一双眼被酒精染红了,执拗的盯着他,“别走……”
沈良庭坐到床边,试图跟他解释,“不解酒你一晚上都会很难受的。”
“不要,”奥卢却摇头,扯着他的手一拉,把人整个拉到自己怀里,像大型犬一样伸开双臂搂住,“不想你走。”一边说一边蹭了蹭沈良庭的脖子,“你很好闻,身体也是凉的,有你就够了。”
沈良庭感到被蹭的地方又痒又热,没想到傅闻璟喝醉了竟然这么粘人,不撒酒疯,却像小狗一样喜欢抱着人蹭来蹭去,一刻都离不开人。
以前傅闻璟应酬完是没有这种反应的,只是会比较烦躁,不能被人靠近,大多数时候就一个人安静地靠着墙阖目休息,他不便上去打扰,但会准备解酒的蜂蜜水。如果整场局傅闻璟一直被人灌酒,摄入明显超标,或者酒里有不干净的东西,他也会备一些解酒药在身上,傅闻璟一旦反应不对他会叫上私人的医护团队在家里等着。
从经验来看,今天的状况并不算很严重。
沈良庭抬手摸了摸埋在自己怀里人的后脑,手指穿插进浓密的黑发中,柔软的发丝滑过指尖。他低头在奥卢的额头亲了一下,温柔说,“好了,我不走,要是还晕的话就闭上眼睛睡一会儿。”
男人听话地靠着他闭上眼,手指却还用力地攥着他,好像生怕他不见。
沈良庭有些费力地只用了一只手来脱掉两人身上的衣物,抱着人躺到床上。
床柔软舒适,整个人仿佛陷了进去。奥卢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伸手把怀里的人搂紧了些,脸贴着清凉的肌肤,感觉浑身的不适感都被驱散了。
第二日清晨,沈良庭是被铲雪车的运作声吵醒,手臂被枕得都麻了,他小心翼翼把手抽出来,睁开眼看向窗外,一片雾气蒙蒙,树梢挂着晶莹的雾凇,他不禁看呆了。
奥卢被他的动作弄醒,“在看什么?”
沈良庭撑起身体,指了指窗外,“好美。”
奥卢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一片白雪的世界,晶莹的北地风光,对于很少看到雪的人来说极其新鲜和震撼,他赞同地点头,“是挺美的。我们应该经常出来走走。”
沈良庭放松地躺回去,“我以前就许过一个愿,希望能有一间房子,一条狗,有人陪着去世界各地看看。以为要很久才能实现,没想到这么快就成真了。”
“说是世界各地,可不仅仅是这一个地方。”奥卢用手臂撑着身子,侧头跟沈良庭说话,“极地风光、热带雨林、千里沃野、黄沙大漠,都值得去。”
“我们一起吗?”
“当然。”
耳边能听到风雪震动窗框的声音,而他们这个小屋,烧着热乎乎的壁炉,鹅绒被上压着厚实的毛皮,木柴噼啪噼啪地发出微小的爆裂声。
沈良庭转过头,“好受点了吗?头有没有疼?”
奥卢揉了揉太阳穴,“还行,不难受。的确是好酒。”说着他掀开被子,随手拿了睡衣披上,下床就去厨房泡茶,把茶端回卧室,“厨房有培根鸡蛋面包,是在这里吃早饭,还是去外面看看有什么吃的?”
沈良庭接过茶杯,呷一口热茶,暖流流经四肢百骸,整个人一下就精神起来。他满足地看着窗外的飘雪,也从床上下来,“走,我们出去看看。”
穿戴整齐,两个人裹得严严实实。沈良庭刚要出门又被奥卢拉住,然后一条蓬松宽大的大围巾就绕上了他的脖子,几乎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了一双黑乎乎的眼睛。奥卢专注地帮他围围巾,有一瞬间,沈良庭突然觉得其实一辈子住在这里也很好。
给公爵套上遛狗绳,他们牵着狗走在扫除积雪的鹅卵石路上,周遭人烟稀少,寂静空旷,无论望到哪里都是白雪皑皑,像走在仙境里。路上碰到陆河,被邀请到他住的地方吃了顿早饭,一家人坐着聊天,奥卢跟他们学做当地的一种面食,沈良庭则和陆河的小女儿玩拼字游戏。
用过中餐后,下午他们回到小屋,在燃烧的壁炉旁看书品热红酒,公爵窝在他们脚边的地毯上打瞌睡。
后面两天觉得无聊又去滑了雪,不远的山上就是一个天然的滑雪场,或者去河上滑冰,公爵特别喜欢去冰面上玩,沈良庭怀疑它是不是有什么雪橇犬的基因,一到冰上都拉不住,叫也叫不回,嚎得跟狼一样。晚上这里天黑得极早,四点多就几乎全黑了,他们每天休息得也就很早。
这么舒服惬意地过了几天,几乎没有时间流逝的感觉。
离开瑞典前,沈良庭向陆河借了一辆车前往阿比斯科极光天空站看极光。
沈良庭开车,车开在路上,车窗望出去,广阔雪地上站着无数光秃秃的松树,像一个个持剑守卫的战士。
到达观测站的时间是夜里9点,起了暴风雪,雪粒子像冰珠一样疼。他们搭乘登山缆车上山,寒风烈烈,戴着手套都感觉手指要冻僵了。然而这样极端的天气下,仰头看过去,天空中星星仍然像墨纸上的银粉,格外显眼明亮。
到观测站时,壁炉熊熊燃烧,有好心人给他们送了一杯热巧克力。他们等了几乎整夜,可惜因为天气原因,那天并没有看到极光。而因为工作关系,沈良庭不得不当天下山,赶回锦城。
在山上下来的路上,沈良庭低头浏览相机内拍摄的照片,突然身边起了喧嚣,有人大喊,“快看!是极光!”
顺着指示的方向,沈良庭看过去,果然在矗立的山峦边缘看到了一片绿色的极光,在阿比斯库漫长的冬夜天幕,极光在他们头顶呈带状四散,绚丽斑斓。身边仍被寂静黑暗包围,抬头却是繁星和飞舞的极光。这里曾被NASA称为世界上观测北极光的最佳地点,果然名不虚传。
沈良庭震撼至极,眼睛一眨不眨,几乎完全被眼前大自然的美征服了。
奥卢在他发怔时,握住他的手,抬起他手中的相机,朝着天空拍了一张照片。
留下了极光之地的照片。
拍完后,奥卢站在他身后低头对着耳边说,“许愿了吗?看到极光意味着幸运。”
沈良庭依言闭上眼睛,嘴里喃喃。
片刻后睁开眼。
“许了什么?”奥卢笑着问。
“希望你自由。”沈良庭一直仰头对着星空说。
奥卢愣了愣,“你把这个难得的愿望给我了吗?”
沈良庭从玻璃前转过身,看着奥卢,黑色的眼里倒映着天空斑斓的极光,比身后的夜空更耀眼,“是。其实刚刚找到你时我无数次想过让你就保持这样留在我身边,所有人都不告诉,只有我知道,这样就可以独占你了,不用像从前那样患得患失。但我也知道,一直把你藏起来太自私了,我该让你去做自己的事。你不是只属于我的,你更属于你自己。”
奥卢的眼睛深沉地望着他。
他们挨得极近,鼻尖几乎相触。
沈良庭很温柔地笑了笑,声音轻而柔软,“你要去做你喜欢的事。我知道就算你没有完全恢复记忆,你也能做好的。”
微微踮起脚,沈良庭把唇覆在傅闻璟的耳边,清朗磁性的声线清泉般流淌进去,“我许的愿是,希望我的哥哥,永远自由,不受束缚,不被强迫,有足够坚定的力量和勇气去做一切他认为正确的事,享受人生。”

从瑞典回来后,沈良庭送了奥卢一份礼物。
“你可能也知道,你离开后利星发展的不是很好,吴振华安于现状贪于守成,杜美荫有自己的想法想要改革,双方谁都无法劝服谁,导致公司四分五裂。”
“杜总是你的亲信,公司里的人几乎都是你那时候留下的,如果你现在想回去,应该没什么问题。”沈良庭说,“不过如果你不想回去,我还想送你一样东西。”
“这是什么?”奥卢翻开沈良庭给他的文件。
沈良庭从桌后站起来,走到奥卢面前,一只手撑着桌面,身体微微侧着,腰靠着桌沿,投下一片阴影,“你还记得国恩制药吗?之前利星为了回笼资金出售了这部分资产,我就花钱买下来了。”
“其实这家企业从刚成立起你就在关注了,天使轮融资时你是第一个领投的。我知道你当初决定投资它们是因为这是一家研发细胞治疗抗癌药物的生物公司。你跟我说过你的遗憾,你父亲破产后一个被拖欠货款的企业老板的妻子带着女儿烧炭自杀,除了产后抑郁以外,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她妈妈得了甲状腺癌,这是有治疗成功希望的,但需要金钱的投入,没有钱就只能放弃机会活生生等死,这不公平。而如果能研制出国产药物,也许能大大降低药物使用成本,让更多没钱的人接受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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