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叶梗住。
刚刚失神,手不知道在干什么。
“那,那我刚刚装进去的时候还是青翠的,我哪知道这根青菜这么快就变了色。”
柏叶嘴上不服输。许是淮颂接连的纵然让他性子更加骄纵,如今也说出这样赖皮的话。
“好,是这根青菜的错。那我们现在把它挑出去好吗?”
淮颂没有反驳柏叶。
笨蛋生气鼓起两腮实在太过可爱。
“不要。不想挑出去,留着。”
淮颂的宠溺并没有使柏叶开心,反而柏叶的心有了另一层滋味儿。
这个人,怎么对自己那么好?
他才是笨蛋吧。
等着吧,等着他知道一切的那一天。
柏叶竟然恶毒地想着,淮颂或许应该对他坏一些,这样两个人最终,才能两不相欠。
“好,留着,那这根青菜最后你要吃掉喔。”
淮颂揉了揉柏叶头发,笑笑,把这袋青菜打包。
尽管满眼青翠中夹杂着一个肉眼可见枯黄的菜叶子。
“我才不吃。”
柏叶小声嘀咕。
最终这根枯黄的菜叶被淮颂吃掉。
柏叶其实不是很会做菜,只能炒一些简单的家常菜。
把菜搞熟,就已经让柏叶对自己的厨艺拍案叫绝。
淮颂也很捧场,一直乖乖地给柏叶打下手,以及把柏叶做的饭菜全部吃掉,让柏叶获得满满的成就感。
两人度过了一个甜甜蜜蜜的中午,淮颂嘴角挂的笑都没有消散过。
午后柏叶如实和淮颂说自己要和淮之尧出现玩。
淮颂没说什么,只临走前亲亲柏叶额头,说玩得开心点。
却在柏叶出门之后悄悄跟了出去。
他足够放心柏叶。
但对淮景龙那边的人必须足够堤防。
这其中,当然也包括淮之尧。虽然他生性单纯,但保不齐被人利用。
而且柏叶走时神情有些奇怪,一般来说,他和淮之尧并不是很熟悉。
没有道理不邀请淮颂一起去。
“你怎么了?说什么事要神神秘秘的。”
柏叶到了与淮之尧约定好的咖啡厅,望着对面神情有些忐忑的淮之尧发笑。
“唉,这件事,怎么说呢。我……都不知道怎么开口。怕我万一是听错了,造成误会。”
淮之尧使劲地攥着袖子,眉头紧锁着,一脸为难的样子。
“我有听到一些事情。关于大伯父、大伯母。”
柏叶惊诧,淮之尧怎么突然说起淮颂的父母了。
于是,问道,“啊。大伯父大伯母去世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吧,怎么现在突然提到了?”
淮之尧叹了一口气,“我爸不是让我实习嘛,所以那天我去书房找他,就听见……他在听一段录音。
唉,我也迷迷糊糊没听多少。听见一个男人的声音,然后听到我爸叫他哥,还有一个女人的声音在那哭。所以我才判断那是一条我爸和大伯父、大伯母谈话的录音。
我爸好像说了一些很难听的话。当我凑过去想听清楚时,我爸把门打开了,非常严厉地斥责了我,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我还没见过他对我这么生气的样子。
他还问我听见了什么。他实在太凶了,我很害怕,就说我是刚到,准备敲门,什么都没听见。”
柏叶听半天淮之尧的嘟嘟囔囔,倒也没听出什么要紧的事情,顶多是淮景龙曾经和自己的亲哥和嫂子吵架了,但是不知道现在为什么自己还要听一遍。
可淮之尧这个样子,不像是只听到这些吧。
于是柏叶安抚道,“之尧,你是不是还听到了些什么?所以才会那么害怕。”
淮之尧一听这话,头埋得更低了,“我……不敢说。”
“没事,现在只要我们两个人。我知道你害怕是自己听错,但是你说出来,不会有其他人知道,不会造成误会。
而且,之尧,你是个好孩子。你把我叫出来,心里一定也是想说的,对吗?”
柏叶盯紧淮之尧。
而与此同时,淮颂也一脸警觉,竖起来耳朵。
第二十七章 他终究送不了淮颂这样的礼
“我爸他,”淮之尧声音有些颤抖,“他好像害死了大伯父。”
淮之尧说完,双手抱头,无助地缩成一团。
柏叶愣住,睁大眼睛。
按照小时候淮颂的记忆,淮景龙很有可能真的推了淮颂的妈妈。
但是竟然,淮颂的爸爸,淮茂也是非自然死亡吗?还和淮景龙有关。
柏叶细细回想,一切确实有迹可循。
淮景龙是见过淮茂最后一面的人,他如果想害死病床上的淮茂,拔掉氧气管轻而易举。
而且当时淮颂五岁,可能因为身高原因,没有看到淮景龙对淮茂做的事情,只看到了淮景龙推了他妈妈。
那到底,对当时的淮颂,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他已经亲眼目睹了妈妈的死,不能再看着爸爸死在自己眼前了。
可是,因为这没有看见,他连自己的爸爸死于非命都不知道。
而紧挨着淮之尧后座的淮颂,听到这里,早已攥紧了拳头。
淮颂又回想起那一天,他哭累了,妈妈把他抱去小沙发。
但迷迷糊糊在妈妈的尖叫声醒来,他看见刚认识不久的二叔掐着妈妈的脖子,把妈妈往窗户上推。
他吓坏了,赶紧抱过去锤二叔的手,但是他太弱小,他被淮景龙轻易地推倒在地,然后眼睁睁地看妈妈在惊恐中坠楼。
在同时,他知道自己又失去了父亲。
而现在,淮颂全身发抖。淮景龙,竟然连他亲哥哥都不放过。
他现在很想掐住淮之尧的脖子,让他说清楚自己到底听到了什么。然后拿一把刀,让淮景龙付出代价。
去TM的步步为营,他只想现在就让淮景龙付出代价。
就在淮颂起身的那一刻,他听见柏叶说话了。
“之尧,之尧,”柏叶看出这个大男孩已经无助悲泣。一面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一面是一起长大的哥哥。他把这件事情告诉柏叶,就已经下了很大勇气吧。
“别哭了,你听见你爸爸到底说了什么,让你觉得他害死了大伯父呢?”
柏叶听过一句话,凶手最喜欢回味犯罪过程。
淮景龙特意将那天的事情录音下来,许是为了自己更方便回味。
“我多希望是自己误会啊,”淮之尧止不住抽噎,“我听见他在和大伯父吵架,说大伯父从小得爷爷喜爱,样样都比他出色,就连病了,还要去公司转一圈展现自己不仅绘画艺术高超,管理公司也不差。就说摆明了给他这个弟弟难堪。”
“我……听见大伯父已经说不出话,断断续续的气流声说不是这样的,但爸爸依然咒骂着,说不想再看见大伯父,然后就听见了大伯母的尖叫……”
淮之尧泪眼朦胧,紧张地搓着衣角,“嫂子,你说,我爸爸他,是不是把大伯父的氧气管拔了啊。我好害怕,还是说,是爸爸他,说出那些话,和大伯父争吵,大伯父他,是被爸爸气走的。”
柏叶此时心里也一团乱麻,他不断回想着爷爷和他讲述的淮茂死亡和淮之尧这不成调的诉说。
但不管怎样,淮景龙他,实在太可疑了。
柏叶决定在与淮景龙周旋中,悄悄打探淮颂父母的死亡。
但如今,柏叶拍拍淮之尧的背安抚道,“之尧你,是一直清楚你爸爸和哥哥之间的矛盾吧。”
淮之尧点了点头。
柏叶继续试探,“那你应该也听过你哥哥曾经说你爸爸伤害了大伯母,是吗?”
淮之尧闻言,头低得更紧,几乎微不可言颔首。又有些像开脱,“可是,爷爷都说,是哥哥那时候小,没有看清。”
“那你现在还这样想吗?”柏叶语气突然严肃。
“我……我不知道。”淮之尧痛苦地狠狠抓了把自己的头发。
虽然录音他没有听全,但是他最后听到了大伯母的尖叫。
“我知道你现在陷入了两难的境界,”柏叶顿了顿,“那我们先搞清楚好吗,或者是查清楚真相。”
淮之尧嗫嚅道,“那该怎么办呢。”
“把录音偷出来,”柏叶回答斩钉截铁,“你爸爸如果没做,我们还他一个公道;你爸爸如果做了,我们换淮颂一个公道。”
淮之尧捂住耳朵,不愿再听。
是父亲做的吗?
他有可能亲自把父亲送到监狱吗?
淮之尧心里很乱。
柏叶看淮之尧这个样子,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坐在他身边安抚着。
突然,柏叶接到淮颂的电话,听到淮颂问,“要回来了吗?”
柏叶赶紧调整好状态,“嗯,快了。”
淮颂说他还想吃柏叶做的饭,现在饿了,让柏叶赶紧回去。
柏叶连忙说好,拍拍淮之尧肩膀,让他自己再坐一会儿。
淮颂在后面看见柏叶匆忙离去的背影和淮之尧耸动的肩膀,陷入深思。
晚上柏叶给淮颂做了两碗简单的西红柿鸡蛋面,两人默默吃饭。
柏叶不知道怎么开口,接收到的信息太多,他自己脑子都有点懵。
而且,他也不打算让淮颂现在就知道。
淮颂很早就知道妈妈的死不简单,但是直到现在都任淮景龙逍遥在外。
如果再知道父亲的死也与淮景龙有关,自己却无能为力,估计要发疯。
柏叶想自己先帮着查一查,毕竟也还不确定。
淮颂轻笑着问柏叶下午玩得怎么样,柏叶潦草地敷衍躲过,说没什么,天气太热,他和淮之尧就在咖啡厅里聊了会儿天。
淮颂继续追问,“都聊了些什么啊?”
柏叶有些心虚地摸摸鼻子,“一见面就打游戏了,倒也没聊什么。”
说完,又欲盖弥彰地说,“我和他都不熟,有什么好聊的。”
淮颂嘴角下去了,眼神一暗。
他不明白为什么柏叶选择对他隐瞒。
他不是最有权利知道这件事的人吗?
明天都答应陪他看父母,就带着这样一个秘密去吗?
淮颂陷入烦躁。
如果是其他人这样做,淮颂真的毫不怀疑这个人和淮景龙有关系了。
柏叶看淮颂神情不对,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吗?”
淮颂抬头,看见柏叶清澈的眸子闪烁着他的影子,溢出满满的关心来。
淮颂低头吃了一大口面,很家常的味道,普普通通,自然比不上五星级大酒店的烹饪。
但是,异常温暖。
淮颂想到柏叶最后还是劝淮之尧将录音文件偷出来的,也是为了他着想吧。
也许,小兽有自己的想法。但总归,是为了他好。
淮颂想,小兽是不会背叛他的。
于是淡淡一笑,说没什么。
等到第二天去墓园祭奠时,淮颂紧紧握住柏叶的手,站在父母的石碑前。
是一幢幽静美丽的庄园,淮茂夫妻二人合葬,大理石墓碑气派又落寞。
淮颂开始以为自己会有好多话和爸妈说,会详细介绍柏叶给他们,说,这是你们的儿媳妇。说,我很幸运,才能遇见他。说,自己现在过得很好。
可一想到昨天的事情,淮颂突然哑口无言,甚至觉得自己实在没有脸面站在这里。
他知道了母亲的死于非命,多年来无可奈何。
他又知道了父亲的死于非命,现在在这里无动于衷。
他想,自己真是个废物啊。
于是,淮颂站在墓碑前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柏叶见淮颂神色哀戚,过于心痛,终是握紧淮颂的手,向前一步,非常恭敬礼貌地鞠了一个躬。
“爸妈,您们好。我是柏叶,是您们的儿媳妇。
淮颂是个很优秀的人,他一定达到了你们对他的所有期望。
你们一定很爱他,很遗憾错失他的成长与人生。
我会替你们好好爱他,你们九泉之下,望能安心。”
淮颂低头,他想,他其实是个很差劲的人。
淮颂配合着柏叶,同样往前一步,
郑重地说,“爸妈,这是我的爱人,柏叶。
他对我很好,我也很爱他。
我们会好好在一起的,一定会好好的。”
淮颂此时有些哽咽。
他现在恨不得给淮景龙直接捅刀子,让他立马去见阎王。
可是,那柏叶怎么办呢?
这个软糯可欺的小兽,他实在放心不下。
他恨,他太慢了。
慢到需要一步步摧毁淮氏集团,慢到需要一点点收集淮景龙的犯罪证据。
淮颂有些无力。
当两人走出墓园,淮颂在车里虚虚地靠着柏叶,脆弱的神情彷佛一碰就碎。
柏叶不知道说什么,只是用力环抱住淮颂,贴近他。
突然一声电话打过来,淮颂接起,是李彬。
“淮大总裁,我可是送了你一份大礼啊。
最近一直在动用整个房地产行业的力量在舆论和媒体上帮你们止颂公司造势,止颂现在股票暴涨。
这么多涨量,止颂的流动资金,怕是翻了三倍不止。”
李彬低笑着。淮氏集团毕竟稳扎稳打几十年过来了,人脉资源都是房地产界顶尖的。
止颂公司现在最缺的就是这玩意儿。
淮颂查看消息,陶斯年早已经将这一喜讯详细做成数据汇报给了淮颂。
“是送给我们的大礼。这些增加的流动资金,都会用到合作项目的投资上。”
淮颂客客气气,与李彬周旋着。
柏叶低下头,心里有些异样。
他终究送不了淮颂这样的礼。
“哗啦——”淮景龙把办公桌上的资料文件全都甩到地上。
李建章仍是唯唯诺诺的模样,不敢言语。
淮景龙瞪着李建章,吼道,“好啊,真是个老狐狸,止颂股票暴涨和你有关系吧。”
李建章没有抬头,“我是淮氏集团的二股东,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别装了,我看着恶心。自从我上位以来,你表面上都对我的决策大加赞赏,但实际上,出了门就一副劝不动的苦心人做样子,让全公司的人都认为我这个董事长是草包,对吗?”
李建章终于把头抬起来,看周围没人,索性也不装了。
“你是个草包的事情,还需要我来拱火吗?”
李建章轻蔑地看着淮景龙,“老爷子最疼爱的大儿子,你的哥哥淮茂,人家不仅是出类拔萃的艺术家,都癌症晚期了,来公司一个月照样做事卓越。所以啊,老爷的偏爱,都是有原因的。”
李建章知道淮景龙最听不得这些,果然淮景龙现在怒目圆睁,拳头攥得青筋尽显。
于是又加把火,“所以说人家儿子也优秀啊,你管人家和谁合作,反正现在人家自己创立的公司股票暴涨已经成事实。马上那群老股东看着,不得每个人心里都骂人啊。啧啧啧,这可是我们淮景龙董事长带领我们走上的道路啊。”
淮景龙怒不可遏,跨过办公桌对李建章就是一拳。
没想到李建章并没有躲,直接借着力倒地。
就在淮景龙还想打第二拳时,李彬和一大群人冲了进来。
“董事长,止颂公司股票上涨,你不能把气都撒到我爸身上啊!”
李彬这一大嗓子,把整个楼层的人都引过来看。
人越多他越起劲,“我爸一把年纪了,还是淮氏集团创始人之一,为淮氏集团兢兢业业做事到现在,到现在,还得不到一点尊重吗?”
李彬哭诉着,声嘶力竭。
李建章颤颤巍巍站起来,制止住李彬,“别说了,回去,都回去!”
父子俩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一场戏演得甚是精彩。
周围人议论纷纷,看向淮景龙的目光已经不善。
淮景龙觉得十分窝囊,又忍不住向李建章挥舞拳头。
这次被围观的员工劝阻住,一群人按住淮景龙,嚷嚷着董事长有话好好说。
又掩护着李建章父子离开,终是办公室留下淮景龙一人。
淮景龙气极,一脚踹翻办公桌。
柏叶,柏叶绝对骗了他。
一直和他装疯卖傻,不给他点拳头不知道自己的厉害。
淮景龙低头冷笑,选择手机里的一段录像和文件,点击发送。
另一边,柏叶正在和淮颂在总裁休息室吃午餐。
淮颂最近看起来很忙,和柏叶中午一起吃饭休息是难得的放松时间。
两人吃完,柏叶枕在淮颂大腿躺在沙发上消食,而淮颂揉着柏叶吃饱后圆滚滚的小肚子。
突然有人敲门,淮颂皱皱眉。
应该是陶斯年,但这个点一般他不会来,除非有特殊情况。
淮颂说了声进,果然陶斯年来了。
不过看到柏叶在,陶斯年的神情有些犹豫。
柏叶看出了陶斯年的为难,虽然有些不解,因为他连淮颂办公室都可以随便进。
但还是起身,“要不,我先去里面休息吧。”
但淮颂阻止了他的动作,把柏叶拉回做到沙发上,“没事,一会一起去。”
又对陶斯年说,“有事情直接说吧。”
陶斯年只能磨蹭着将电脑递给淮颂,“总裁,这是刚刚才收到的。我们试图追踪发件人ip地址,但是失败了。”
淮颂接过电脑,正要打开视频时,陶斯年突然起身说要走。
淮颂点点头,柏叶见陶斯年神色慌张匆匆忙忙离去,一时也好奇坐过来看看究竟是什么。
淮颂点击画面,视频开始播放。
很嘈杂的环境,一声下注大过一声,昏暗的灯光下隐约可见是个赌场。人人都像发了癫似的,脸色夸张得紧绷、大笑、哭泣。
突然镜头对准一个刘海盖过眉眼的男孩,他缩在椅子上,浑身颤抖,大声喊叫着,“不可能,不可能,我不会押错的。”
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过来直接给了男孩一巴掌,猛得吸一口烟,然后把烟头烫在男孩身上,男孩哭泣着想挣脱,但很快又出来几个大汗控制住了他。
烟头烫在皮肉上的声音滋滋作响,男孩痛得仰头伸长了脖子,刘海此时散乱开来,露出了光洁的额头。
视频定格在这一刻,看清了男孩的脸,是柏叶。
柏叶开始还皱着眉头看着,不知道搞得什么名堂,甚至窝在淮颂怀里看。
当视频定格,柏叶瞬间如临大敌。
这是淮景龙把原身赌博的视频发给淮颂了,应该是给柏叶没有透露淮颂与李建章父子合作的一记敲打。
柏叶还保持着靠在淮颂胸膛的姿势,他浑身僵硬,想着淮颂会不会大发雷霆。
为他这阴暗的过往。
许久,柏叶觉得每一秒自己都在被凌迟,也等不到身后淮颂的动作。
柏叶思绪乱得很,木然地想起身远离淮颂。
淮颂还是不动,柏叶感受着淮颂的目光死盯着他,他艰难地撑起双臂,小心翼翼地挪动自己。
正在他要跨过淮颂膝盖时,淮颂一把抓住他手臂,让柏叶直接坐在了他身上。
柏叶撞到胯骨,疼得眼泪都出来,但不敢像平时那样哭着撒娇,只吸吸鼻子,使劲地眨眼睛,看着淮颂的冷脸。
淮颂歪着头,斜睨着柏叶,眼神锐利,一张脸本身自带的凶狠和此时的气质一搭,让人不敢直视。
柏叶从没被淮颂用这样的眼神看过,屁股还隐隐作痛,柏叶此时心里有些委屈。
这时原身的事情,淮颂现在凭什么这样对他?
淮颂看柏叶噙着泪,眼眶里蓄满泪水,一副委屈得不行的样子。
终是不忍,掐住柏叶的下巴,逼自己不要心软,“现在可以全部说完了吧。”
柏叶一惊,要他说什么?
难道淮颂不仅知道了他赌博,还发现了他和淮景龙的往来?
不,不会的。如果淮颂真发现了那些事,一定觉得柏叶背叛了他,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都没有动手,他的胳膊腿还在。
柏叶直视淮颂冰冷的目光,眼泪大串大串地往下掉,“就是你看到的那样。”
淮颂手下力气加重,“还有一些事情,不能说是吗?”
柏叶其实心里慌得要命,难道是原主的其他事情?关键是,他也不知道啊。
柏叶抓住淮颂钳住他下巴的手,指甲掐紧肉里,“你都知道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其实淮颂的肌肉根本掐不动,柏叶的力气和淮颂相比就是在挠痒痒。
正当两人对峙着,淮颂突然叹了口气,松开钳住柏叶下巴的手,擦去柏叶脸上的泪珠。
把柏叶面对面抱着,两只手按住柏叶的肩膀,一脸严肃地说,“宝贝,你不能不认自己的父母。”
柏叶为淮颂态度的突然转变心里忐忑,结果一听淮颂的话整个人懵圈。
啊,原身的父母吗?这么细节的东西,他不知道啊。
他来这天天被各种人烦着,原身父母也没有露过面,难道这里面还有一段故事吗?
淮颂看见柏叶呆呆的,没有刚才那么理直气壮地执迷不悟,心还是软了,抽出湿巾细细地擦柏叶残留的泪痕。
“其实你之前赌博的事情,我都知道。”
柏叶眨巴着眼睛看着淮颂,意识到事情还没有那么严重,于是大胆像往常一样扑上去,“是之前的事情,我现在不是再也没有赌博了吗?”
淮颂让柏叶坐正,“我知道你再没有去过。但是你之前试图通过赌远离的事情,到现在还在嫌恶着对吗,比如你的父母。”
柏叶瞪大眼睛,在淮颂的叙述中渐渐明晰全部事情。
原来淮颂在和原身结婚时,就知道原身曾经沉迷赌博。
甚至欠了很多钱,会被别人找事,所以他后来给了原身三百万。
想着原身一个普普通通家庭出身,出入的赌场也都不算大,三百万足够还清赌债以及好好生活了。
于是,也没有再管,任自生自灭好了。原身是拿三百万再去赌,还是好好生活,都不关他的事了。
但当他后面感觉到柏叶变了,喜欢上柏叶,想起他之前赌博,便深入调查了一番。
查到原身家庭普通,父母对原身很爱护。但是原身总是觉得父母没有为他提供更好的生活条件,喜欢一些大牌奢侈品。
甚至不允许父母去学校,因为他觉得父母丢人。
所以他才会沉迷赌博,无时无刻不想着翻身赚大钱,摆脱让他丢人的父母。
但雪球越滚越大。
淮颂和柏叶关系更亲密后,发现柏叶并不注重衣服、鞋子上的大牌,更没有向他开口要钱。
又再没有去赌博,淮颂以为柏叶已经改正了错误想法。但是他一直都没有等到柏叶亲口提过自己的父母。
包括淮颂去祭奠父母时,说要把柏叶介绍给自己的父母认识。
柏叶欣然答应。却依旧不提自己的家庭。
淮颂后来定期去看望柏叶的父母,发现是很和蔼的老人,淮颂幼年即失去父母,老人对淮颂亲人般的关爱让淮颂感动不已。
淮颂一直在等柏叶主动提起,谁知一等就是现在,这个神秘人发来这段视频。
淮颂本想追问为什么柏叶依然不去探望自己的父母,却发现柏叶早已泣不成声。
第二十九章 真好,这世界多了人爱你
柏叶不知道自己穿过来之后的这段时间里,两位老人一直在盼望自己的儿子回来一趟。
他从未感受过亲情,如今却背负着这样一个罪名。
淮颂看柏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再也说不出任何斥责的话语。
“我……我知道错了。”
柏叶抽噎地说道,“现在带我去看他们吧。”
淮颂亲去柏叶的泪珠,双手捧着柏叶的脸颊,郑重地对柏叶说,
“你知道我看到他们还担心着你,想着你,爱着你,第一反应是什么吗?”
柏叶低头,逃避淮颂的眼睛。
第一反应肯定是觉得自己怎么那么坏,嫌贫爱富。
是不是觉得自己非常恶心。
淮颂看柏叶躲着自己,低头对上柏叶的眼睛,“我在想,多好啊,这个世界除了我,还有人爱着我的宝贝。”
柏叶死死咬住下嘴唇,眼泪控制不住地大串滴落。
“我很庆幸我的宝贝在这样幸福的环境下长大,没有经历我这般的苦楚。
虽然我的宝贝之前做错了事,让人伤了心,但现在,是不是知道错了。”
柏叶呜咽着点头。
他其实,也没有感受过家的温暖。
唯一一次,还算在淮颂身上。
淮颂把柏叶紧紧抱在怀里,顺着柏叶的背,
“多好啊。万一我不能陪在宝贝身边了,宝贝还是有人爱着的。”
淮颂是怕自己冲动做了什么傻事。
柏叶一听这话,挣脱怀抱,“你说什么,你是不是要抛弃我。”
淮颂抵住柏叶额头,苦笑着,“永远不会。我们这段关系里,一直是我离不开你,对吗?
柏叶看着淮颂苦涩的眼睛,好像瞬间明白了。
一直以来,两个人中他才是主动的那一个。
从最开始浴室中不明所以的告白,到所谓“想和你一直在一起”的公司实习,再到书房中被发现后的发脾气和之后的故意跌落,从始至终,他都在用自己虚假的爱意“示弱”。
看似淮颂整天欺负着柏叶,柏叶更是没有办法反抗,顺从着淮颂的意愿。
但是实际上,两个人的关系中,主导者一直是柏叶。
聪明的猎手总是以猎物的姿态出现。
他们两个人中,一个成为猎手而不自知,一个心甘情愿地成为猎物。
柏叶从最开始的坚定不移地拿钱跑路,到尽自己所能改变淮颂的悲惨命运。到了现在,自己心中又是怎么想的呢?
他自己都不知道。
柏叶无法直视淮颂热切又可怜的目光,心中一抽一抽地疼。
“我有多害怕,你带着目的而来。我又有多害怕,这个目的还在。
可是我只能害怕。因为你是只快乐小兽,我怎么都抓不住。
好想把你关起来,这样就可以把你抓得死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