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役:“…………”
把新鱼袋,和前几日刚到手的太子詹事鱼袋挂在一起,孟昔昭观赏了一下自己的腰间,然后转身去了皇宫。
当上太子詹事之后,他就再也不用等通报了,直接去东宫就是。
因为之前来过一次,再进来,孟昔昭就熟门熟路的走向主殿,太子此时却不在,一问,说是上课去了。
孟昔昭:“……”
等了半个时辰,太子才终于回来,见到孟昔昭在这,他脸上露出一点喜色:“二郎。”
孟昔昭却没他这么黏糊,而是上来便问:“你何时还开始上课了,我记得陛下没有给你安排太傅啊?”
太子坐下,对他笑了笑:“前日才安排的,我向父皇讨要,他就给我安排了两位太子少傅。”
孟昔昭:“……你要他就给?”
崔冶与他对视,眉眼弯了一下:“舍去脸皮,就给了,他大约从未见过我这个样子,可能是觉得我有哪里不好吧。”
孟昔昭:“…………”
默了默,他问:“他给你安排的谁?”
崔冶说了两个名字,孟昔昭回忆了一下,是两个朝堂边缘人士,只会做学问,而且学问做的一般般。
孟昔昭抿了抿唇,说道:“可用的人,也是要一点点积攒起来的,这两位虽说自身本事不怎么样,但他们应当有自己的师门,殿下或许可以顺藤摸瓜,讨一讨文人的欢心。”
崔冶会心一笑:“我也是这样想的,这算不算是心有灵犀?”
孟昔昭也笑了一下。
真要说讨文人的欢心,那还是要去找闫相公。可孟昔昭冷眼瞧着,这闫相公,估计不会接太子的橄榄枝,应该这么说,除非太子穿上龙袍,守孝二十八天,正式的接受满朝文武跪拜了,不然的话,他都不会朝太子示好。
这老头,太精了,想让他承担风险,那是门都没有啊。
其实司徒相公也差不多,虽说因着太子亲自拜访,他帮了他一次,但后来,两人见面,他也没有一丁点亲热的意思。
罢了,谁让他们势弱呢,不拿出点真本事来,人家自然也不会另眼相待。
托着腮,孟昔昭看向崔冶:“苏若存进宫了。”
崔冶垂眸看他:“我知道,两个时辰前的事。”
“那明日,拜托了?”
崔冶闻言,忍不住轻抚了一下他无意识蹙起的眉心,“你我之间还说什么拜托不拜托,放心吧,我会替你看顾她的。”
孟昔昭眨眨眼,把胳膊放在桌面上,半个身子趴了下去,崔冶要收回自己的手,却被他抓住,然后将他的掌心,覆在自己的脸颊之上。
他张开口,说道:“不要动,我在汲取你身上的能量,明日,还有一场仗要打呢。”
说完,他就把眼睛闭上了,崔冶望着他有些疲累的模样,当真没有再动,只是心里的想法有没有变化,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此时还是白天,天寿帝也没那么猴急,毕竟他对苏若存是怜惜居多,所以把她带进来了,第一件事不是做那种事,而是问她在南诏皇宫的经历。
这是她的背景故事,苏若存自然是倒背如流,对于身陷囹吾的焦急,面对南诏太子的恐惧,还有一整年不见天日的孤寂,苏若存表现得都十分有张力。
孟昔昭给她定制的人设是,和甘贵妃一样傲气,和甘贵妃一样尊贵,和甘贵妃一样目中无人。
但有一个前提,她只对别人这样,面对天寿帝的时候,她会收起这些刺,化身最温柔的女人。
原因也很简单,她对天寿帝,一见钟情。
别人信不信无所谓,反正天寿帝信就行了,他那么自大,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是优点,那有个女人对他一见钟情,在他的脑子里,一定是个很正常的事。
南诏太子罗买隆正值盛年,年轻能打还是一国太子,妹妹罗萨花那么好看,他是双胞胎哥哥,也难看不到哪去。但苏若存宁死都不让他碰自己一下,还企图伤害他,这么一朵带刺的玫瑰,到了自己身边,却半点脾气都没有,望着自己的眼神,含羞带怯、充满依赖,别说中年老大爷了,就是十八九岁的青年,也扛不住啊。
于是,两人聊着聊着,就聊到床上去了,天寿帝这些年碰过的女人,什么性格都有,有特别害羞的、有特别热情的、还有特别呆板的,但他从没碰到过苏若存这种,对他无条件、完全信赖的。
不论何时,她看着自己的眼神,都让天寿帝感觉,自己真的是天,是她的天,她这么依赖自己,又这么脆弱,如果自己不给她一个名分的话,她可能就活不下去了。
天寿帝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从未有过的体验也让他感觉挺新鲜,即使上过床了,他对苏若存也没什么感情,反正是称不上特别喜欢。
但看在她如此依赖自己的份上,天寿帝决定,封她个贵人,让她安心。
对一般的女子来说,贵人足矣了,因为贵人是有品级的,虽说品级最低吧,但在贵人下面,还有一大堆没品级的女人呢。
但苏若存一听这话,立刻就衣衫不整的从龙床上下来,挺拔的跪在地上,梨花带雨的表示,不,请陛下收回成命,妾身是罪籍,怎么能被册封为贵人呢,只要能留在陛下身边,哪怕做宫女,妾身也是愿意的。
天寿帝十分感动的看着她,还亲自把她扶起来,心里想着,这个女人真是太爱朕了,竟然什么都不要,唉,好傻啊。
苏若存露出一半的香肩,哭泣起来越发惹人垂怜,天寿帝目前对她还是很有耐心的,于是就耐着性子安慰她,说没关系,朕免了你的罪籍。
然而苏若存还是拒绝,她的意思是,不想让天寿帝为了她破规矩,也不想让他为自己背负骂名,毕竟她的父亲是真的有罪,她代父受过,是应当的。
天寿帝一听,还挺孝顺啊,也是,她本就有情有义,当然会孝顺了。
天寿帝本来就不是那种会跟人谦让的性格,既然苏若存几次三番不愿意被册封,那他就同意了,而苏若存听了,顿时放下心来,看起来是真的为他着想,只是脸上又免不了的露出一丝遗憾,显然,她也想做天寿帝正式的后妃。
然后,她就倚着天寿帝,说了这样一句话。
“要是妾身的父亲没有做出那等大逆不道的事情,那该多好啊。”
天寿帝也叹了口气,是啊,这么贤良的女子,若不是罪籍,那该多好啊。
而就在这俩人你侬我侬的时候,参政府里,银柳终于出门了。
按照孟昔昭的吩咐,她找了几个人,买通内城的一个帮闲,这人平日就是陪内城的纨绔们吃喝玩乐,钱到位之后,他立刻乐呵呵的去办事了。
纨绔也分好几个等级,他找到最低等级的那些人,也就是各个高官的家仆的儿子们,要知道宰相门前七品官,哪怕是家仆的儿子,他们也是穿金戴银,打赏豪气。
帮闲本就是陪玩的,哪里有新鲜事,他们都知道,要不然怎么带着各位公子去赶潮流呢,毫无违和感的融入进这群人里,他很快就把银柳的话,传达到了这些人的耳朵里。
“听说了吗?内城新搬来一个小娘子,哎呦,长得花容月貌,貌若天仙啊!连百花街的花魁都不如呢,我本以为也是个要开脸的,还前去打听,结果,被她家的妇人打出来了,原来,是个良家妇女,还是个有头有脸的呢!”
那些人顿时被吸引了注意力:“怎么说?”
帮闲很神秘的回答:“这小娘子,曾是官家娘子,她小时候便住在应天府,她爹叫、叫苏万钧,好像之前做过知府呢!”
当啷,其中一个人手里拿的扇子掉了。
午后的天气比上午闷热多了,邱肃明的管家倒是能用冰,可哪有主子用的多,他人又胖,此时汗流浃背,还要管着这一大家子的事。
他小儿子冒冒失失的跑进来,管家见状,立刻发火:“做什么?!你好端端的,怎么来了?!”
管家混到这地步,早就在外面置办家业了,也在内城里面,他的宅子比某些小官的宅子还豪华。
小儿子顾不上父亲发怒,连忙凑到管家耳边,说了自己听说的事。
管家一愣,第一反应是不信:“怎么可能?苏万钧的女儿如今是罪籍,怎么可能出现在应天府!”
小儿子一脸的焦急:“是真的,有人亲眼看见了,爹,我没事骗你这个干什么,不信的话,你去查啊。”
管家立刻出门,他本想去应天府衙,调户籍出来,但转念一想,要真是苏万钧的女儿,她不可能正大光明的去登记户籍,所以,脚步一转,他去了专管房屋买卖和租赁的经界所。
他以为苏若存应该是租的房子,谁知道,报出地址之后,租房信息没有,屋主的名字,倒是有一个。
——苏若存。
邱肃明去哪,都带着这个管家,也就是这几年他身体差了,所以跟着时候少,可十年前,在河北的时候,他还是跟着他的。
苏万钧,他记得,苏夫人,他打交道过,至于他们的女儿苏若存,他也有印象。
管家顿时大惊,要不说没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他们做了亏心事,因此一听这名字,就觉得来者不善。
不过……苏若存是个小姑娘,哪怕今年,她也才十六岁,管家不觉得她能掀起什么风浪,因此,他就没打算上报给邱肃明,而是准备自己把这件事料理了,然后再去报告老爷。
至于怎么料理?那当然是把她赶出应天府了,要是她不愿意走,当场宰了也不是不可以。
反正,不能让她留在应天府,成为老爷的祸患!
擦擦脸上的汗,管家没有立刻行动,而是等到晚上,人少的时候,叫了几个好手,跟自己一起过去。
到了门口,他让别人别出声,然后拍了拍门,很快,他就听到里面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
“谁呀?”
脚步声越来越近,待那房门刚打开一条缝,管家立刻让打手挤进去,然后他紧随其后。
但真的进来了,他们才发现,面前没有女人,只有四个对他们虎视眈眈的护院。
管家蒙圈了。
我明明听见有女人的声音啊!
这时候,院子前方,正门的门槛处,离他们都快两丈远的地方,突然出现一个女人的身影,她看着这群不速之客,先愣了一下,然后突然尖叫起来:“啊——有贼人——!!!”
管家:“…………”
打手们:“…………”
女人的尖叫仿佛一个信号,那四个护院突然发难,两拨人马立刻打到了一起,而这帮人也特别鸡贼,不打打手,只打管家。
一棍子抡下来,管家都要吐血了,而这时候,他又看见那个尖叫的女人突然身子一歪,倒在了门槛里面。
紧跟着,另一个嗓门特大的小丫鬟跑过来,一边尖叫一边说:“关娘子!关娘子!快来人呐,关娘子的心绞痛犯了,快去回春堂请大夫!”
说着,她也不去扶那个关娘子,而是啪的一下,把屋门甩上了,然后,又传来从里面闩上的声音。
做完这一切,小丫鬟继续中气十足的喊:“贼人把娘子吓犯病了!抓住他们,千万不要让他们跑了啊!——”
管家:“…………”
别他娘的叫了!!!
他气得差点撅过去,但他不能晕,得赶紧跑,可自己连站都站不起来了,那些打手因为要救他,一时之间也跑不了,而持续的尖叫引来了附近的居民,很快也引来了官兵,银柳站在三楼,看着官兵举着火把出现在门口,她轻轻一笑,关上了三楼的窗户。
第101章 师爷
听到官兵来了, 刚刚那个扯着嗓子嚎的小丫鬟就不出声了,而是迅速开门,跑出去站在人堆里, 做足了苦主的架势。
“差人!他们闯我家宅子,还要打人!”
这是应天府, 这条街在内城东边, 住这里的达官贵人少,富商皇商多。
因此左邻右舍也不怎么怕得罪人, 全都探出头来,好奇的观望他们。
门都被堵住了, 巡逻的差官也进来了, 管家自知跑不出去,便扶着地面要起来, 哪怕此时,他也没有一点害怕的意思,顶多就是觉得有点丢人。
他硬气的哼了一声, 张口便要报出自己的身份:“你这死丫头, 瞎说什么,我乃——”
“咣!——”
管家脑袋被一块死沉死沉的镇尺拍了一下, 人倒是没晕, 就是眼睛发直。
他不可置信的看向那个丫鬟,丫鬟也怒不可遏的看着他:“你叫我什么?!你知不知道我家主人是谁, 你夜闯民宅,还想抵赖?!”
周围的衙役们:“……”
天太黑了,就算举着火把, 他们也没注意到这小丫鬟何时在身后藏了一块一尺长的黄铜镇尺。
衙役们都惊呆了,忍不住的看向管家, 心里想,这人脑袋真结实啊,这都没破?
过了一瞬,管家摸着自己又肿又涨如今正在剧痛的脑袋,肾上腺素一发功,他竟然就这么站起来了:“你敢打我?!”
小丫鬟朝他呸了一声:“打你怎么了!好啊,你还装病,刚刚不是爬不起来吗,怎么现在又能站起来了?”
管家:“……你死定了!好叫你知道,爷爷是——”
小丫鬟不等他说完,一个窝心脚踹出去,直接把管家踹倒在地。
管家摔了个屁股墩儿,都快气疯了,他还要说:“你还打?!我是——”
“咣咣咣!”
小丫鬟冲过去,一连对着管家的脑袋砸了三下,这回成功把人砸晕了,同时,她还对管家拳打脚踢的:“是是是,是你奶奶的擦脚布!就是你夜闯我家宅子,才把我家关娘子吓晕了!你知不知道关娘子是有心疾的啊,她要是出事,我怎么跟主人交代?!”
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彪悍的女人,旁边的衙役们慢了半拍,才赶紧把她拦下,当着衙役的面殴打别人,这丫鬟也得跟着一起带走。
但看在她是苦主的份上,衙役们向她问询情况,小丫鬟很快就把刚才的事情一五一十都说了,说到关娘子犯了心绞痛,她还抹起眼泪来。
衙役们一听,这还得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咱们应天府怎么也出了这种胆大包天之徒,竟然想入室抢劫???
……不对啊,看这一行人的装扮,也不太像是入室抢劫的。
来的衙役挺多,有人对小丫鬟等人的遭遇十分同情,也有人更加理智,看着这一地的狼藉,总感觉不太对劲。管家因为觉得此事不宜声张,所以没带几个人过来,一共六个打手,被护院打晕了四个,还剩俩,正哎呦哎呦的叫疼。
见状,还留有理智的衙役就想去问这俩人,他们到底是做什么的,但小丫鬟见了,擦眼泪的动作一顿,赶紧朝那几个护院使了个眼色。
于是,在衙役过去之前,护院们先动起来,一边一脚,直接把那俩哀嚎的打手踹飞出去,“别叫了,私闯民宅,打死你们都是轻的!”
一个直接被踹的昏死过去,另一个脑袋撞墙上,白眼一翻,有没有命都未可知。
众衙役:“…………”
这都什么人家啊!闯进来的是土匪,你们这些苦主,像流氓!
奶奶的,全部带走!
很快,暴怒的衙役就把两边人都带走了,小丫鬟抵死挣扎,一边哭一边回头喊关娘子,衙役看了一眼里面,发现就是几个女眷,有老有少,守着一个晕了的妇人,既然她们没动手,而且根据小丫鬟说的,那妇人犯了心疾,那就别带走了,万一死牢里,他们也麻烦。
做了决定,衙役大手一挥,呼啦一下,没多久,门口就一个人都没了。
等到留下的丫鬟把大门关上,那些看热闹的邻居,也都回了自己家里。
银柳默默眺望衙役离开的方向,对金珠的选人能力,叹为观止。
瞧瞧这戏演的,差一点,就能赶上他们郎君了。
…………
银柳下了楼,让其余人把关娘子送回房,然后又安排人出去请大夫。
等周围没其他人了,银柳才拍了拍关娘子的手。
关娘子一下子坐起来,颇为忐忑的看着银柳:“姑娘,会不会被人识破啊?”
银柳对她安抚的笑笑:“怎么会呢,心疾发作可大可小,大夫们也不好诊断,况且就算没有心疾,受了惊吓,总是应该的,娘子过去遭受那么多的苦难,这性子,早就如惊弓之鸟一般,一丁点的小事就能把你吓到,更何况是被人夜闯宅邸这种大事。”
关娘子听了,心下稍定,但她看着银柳的眼神,还是不能平静下来:“我只是觉得,我这样的身份,掀不起多大的风浪。”
说好听了她是伺候苏若存的养娘,说不好听了,她就是个婆子。
一个婆子,哪能撼动那样大的人物。
银柳明白,她比关娘子好不到哪去,她也只是一个丫鬟而已,牵过关娘子的手,银柳暖了暖她因为紧张,而有些发冷的手心,然后,对她轻轻笑了一下:“决定风浪多大的,不是你我的身份,而是苏娘子和我家郎君的身份,你就不要想那么多了,接下来,好好养着,将事情交给他们吧。”
关娘子点点头,又重新躺了下去。
银柳直到将近子时,才回到参政府,她以为孟昔昭已经睡了,但没有,他连自己的院子都没回。
此时,他正坐在主院里,跟披着一件外衣的孟旧玉说话。
听完他的来意,孟旧玉一脸麻木。
千言万语就化成两个字:“……为何?”
孟旧玉是真的不懂啊:“你为何非要招惹他?!”
孟昔昭喝了口爹娘这里的茶,混不吝的翘起二郎腿,说道:“我看他不顺眼。”
孟旧玉:“……你见过邱肃明几次,他有哪里让你觉得不顺眼了?!”
孟昔昭啪的一下把茶杯放下,看着比孟旧玉还横:“他左耳朵看着比右耳朵大一圈,我就觉得别扭,不顺眼!”
孟旧玉:“…………”
听听,这是人话么。
孟旧玉几度张口,却根本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最后,只能叹息一声:“罢了,我拦不住你,但你可要知道,你动邱肃明,甘太师是绝对不答应的,他们甘家虽在朝为官者多,但所有人加一起,都没这个邱肃明更得圣心,你想对付他,就得先对付甘太师。”
孟昔昭呵呵笑了一声:“爹,你啊,就是喜欢杞人忧天。”
孟旧玉:“…………”
小兔崽子,你再说一遍?!
孟昔昭还真悠悠的继续开口:“我也没打算对付邱肃明啊,我就是,嗯,不打算给他好脸色,这能叫对付吗?这只是我个人的好恶而已,与甘太师无关,他老人家都活了那么长时间了,这个道理还不懂?放心吧,甘太师比你拎得清,他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拎不清的孟旧玉:“……”
吾日三省吾身,为何生子?为何生子?为何生子?
孟旧玉实在是不想再跟他说话了,干脆把他轰走,孟昔昭知道他是刀子嘴豆腐心,不管在家怎么嫌弃他这个儿子,到了外面,肯定还是护着他的。
既然已经打了预防针,孟昔昭也没必要继续留着了,正要抬屁股离开,突然,孟旧玉又转过头,对他说:“与你大哥也说一声,他如今是侍御史,若你真要发难,他比你合适。”
愣了一下,孟昔昭突然笑起来:“是,多谢爹的好意。”
虽说他答应的挺痛快……但他并不打算找孟昔昂当这个出头鸟,那也太明显了,不不不,他心中有个更合适的人选。
回到自己的院子里,银柳也歇下了,配合到了如今,他们主仆有默契,若银柳一直等他,那孟昔昭才要真的担心起来。
回到院子,孟昔昭赶紧收拾收拾,准备睡觉,明日一早,他还得去府衙接班呢。
他算是睡得晚的,而应天府本身就是个不夜城,比他睡得更晚的人,也不是没有。
就像苏若存和天寿帝,这俩人就没睡。
也不知道是白天午觉睡多了,还是白日太亢奋,都到这时候了,天寿帝竟然还没有困意,搂着温香软玉,天寿帝很喜欢听苏若存说南诏的事情,她到底是在南诏生活过一年,知道的事情比孟昔昭多多了。
不过因着她的人设,她每说一件,就要提一句,这不是她亲眼看见的,而是听别人说的,天寿帝也不在乎,反正有新鲜事听就好。
而在他开始发困的时候,苏若存立刻就贴心的表示,妾身也困了,妾身伺候陛下就寝吧。
天寿帝颇为赞赏的看了苏若存一眼,然后张开双臂,等她来伺候自己。
苏若存一边帮他宽衣解带,一边露出一个比较为难的表情。
当然,天寿帝可没这么贴心,他是不会主动关心别人的,苏若存也知道,所以故意的犹豫了一会儿之后,她就主动提起:“陛下……”
听到她这轻柔婉转的音调,天寿帝骨头都酥了半边,他问:“怎么了?”
苏若存面露难色:“陛下,妾身今日太高兴了,竟然忘了,妾身在遇到陛下之前,是站在状元桥上,等妾身家中采买琐务的姑姑回来,姑姑没有见到妾身,定是十分焦急。不知,妾身明日,能否将姑姑一同接进宫来?”
她只能问天寿帝,能不能把关娘子接进来,可千万不能说,她能不能出去找关娘子。
虽说她现在没品级,但万事上都要朝真正的宫妃靠拢,一旦让天寿帝有了她还是自由的这个意识,那天寿帝说不定,就真的打算跟她来个露水姻缘了。
所以,出去?不可能的,请神容易送神难,她进来了,就别想再让她出去。
本来这就不是什么大事,天寿帝觉得答应也无妨,但因为他犯困,回答的慢了一点,苏若存以为他不同意,还连忙说了一下关娘子的身份。
原来,这就是那个同样被困在南诏皇宫的女子,在南诏皇宫那一年,如果没有关娘子一直照顾她,苏若存很可能早就死了。
说着说着,她就又把自己的身世重复了一遍,顺便提起关娘子的身世:亲眼看着丈夫子女被杀,后来又被迫委身南诏人,生了一个南诏的孩子,但她在南诏国破后毅然决然要回到齐国,对她来说,苏若存比那个混血孩子更重要。
天寿帝一听,这是个对大齐十分忠心的女人啊,那更没问题了,带来带来,明日他让内侍亲自把这个女人接进来。
苏若存顿时露出感激的笑容,吹灭了灯,两人躺到一处,天寿帝满意的闭上了眼,苏若存依偎在他的怀里,也颇为满意的笑了一下。
由于昨夜,管家是自己行动的,他和那几个打手,又被狠心的打晕了过去,没一个人能清醒的说出自己的身份。
因此,他们被当做普通囚犯,跟小丫鬟等人,关在了相邻的两个牢房当中。
至于邱肃明的府上,管家一夜未归确实有点奇怪,但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他是老爷的左膀右臂,经常出去替老爷办事,偶尔家里有什么情况,他也会在家里住一晚。
只是以前,都会回来告知一声,这回没有。
府中人觉得蹊跷,却又怕是自己想多了,于是,便打算等到早上再看。
这一来二去的,就耽误了不少时间。
管家被打的不轻,衙役怕他死了,还找大夫给他们几人看病,知道没大碍以后,衙役就放心的离开了,住在隔壁牢房的小丫鬟,则一反常态的安静下来,就乖乖坐在离这群人最远的地方,看起来十分的气定神闲。
待到天快亮的时候,终于,这些人当中,醒了一个。
并非是那管家,而是一个普通的打手,这人一醒了,看清周遭的环境,顿时就开始破口大骂:“谁把爷爷们关进来的?!你们知道爷爷是谁吗?我等都是邱肃明邱大人的家丁,还不赶紧把我们放出去?!”
夏夜天亮的早,如今还不到卯时,狱卒被吵醒本来挺生气的,拿着棍子过来,就要揍人出气,打手一缩脖子,但毕竟平时趾高气扬惯了,所以,他很快又恢复原状,把自己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登时,狱卒就清醒过来了,瞪大双眼,又跟他确认了一遍,然后一拍大腿,赶紧跑出去找人。
坏了坏了,怎么把三司使的人关进来了呀?!
孟昔昭到的时候,府衙的提点刑狱公事都快把头发愁秃了。
怎么办呐!放?放了三司使也不会放过自己,关?那三司使更不会放过自己了!
待到管家也醒了的时候,得知这里面关的不止有家丁,还有邱肃明的管家,提点刑狱公事都想踩凳子上吊了。
因此,听说孟昔昭来了,让所有官员都过去听他训诫的时候,他是走得最快的,在其他同僚还磨磨蹭蹭的时候,他都跪在孟昔昭面前了。
“大人!大人您快救救我吧!”
孟昔昭昨天睡得太少,早上差点起晚,此时官帽都没戴稳呢,被他吓了一跳,帽子一个晃荡,孟昔昭赶紧抬手,把官帽正了一下。
轻咳一声,他才摆出府尹的架势来:“莫急,你是谁啊?”
对方涕泗横流的叩拜:“下官程括,是府衙的提点刑狱公事。”
哦,就是市公安局局长。
孟昔昭顿时沉默。
“成何体统!本官刚来,你就哭哭啼啼的,这像什么样子,亏了你还是本府的提刑。”
他命令一旁的衙役:“还不赶紧把程提刑扶起来?!”
孟昔昭想收回自己说过的应天府衙人才济济这句话,被一个管家吓到两股战战,这像话么!提刑可是四品官啊!
但他不知道,这里面还有点内情。
程提刑的父亲是济州府通判,济州府知府是甘太师家的老四,作为通判,一般都跟知府有点龃龉,但因为他父亲遇上的知府是甘家人,所以他父亲狠狠吃了一把苦头,快要致仕的年纪,因得罪了甘家人,差点被流放到偏远恶州去,还是他得到消息之后,又是请客又是赔罪,将三分之二的家底都掏出去,这才免了老父亲受苦受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