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护我方反派剧本/保护我方奸臣剧本—— by你的荣光
你的荣光  发于:2024年03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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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仁良一愣,他呵呵笑:“大人,您问这个是想做什么呀?”
孟昔昭瞥他一眼:“关你什么事?让你说你就说。”
贾仁良:“…………”
其实他是想打听一下孟昔昭的目的,万一他跟别的知府知州一样,一上来就想拿大户开刀,他也好提前通知一下,让那些人有个准备。
毕竟他是本地人嘛,人脉还是有的,这做事的时候,也会更向着自己的乡亲们。
但孟昔昭嘴严得很,就是不说,贾仁良也没办法,然后把自己知道的一些富户都说了出来,最后还不忘说一句,其实他们都是以前的富户,南诏人来过之后,大家就都穷了。
孟昔昭听了,微微一笑,完全不信他的话。
他吩咐贾仁良:“你无需担心本官是要加害这些人,本官是有好事要找他们,既然你跟他们相熟,那你便选上十个,品行过关、家中子弟也规矩的人家,叫他们过来见我。”
贾仁良吓一跳,连连摇头,说自己没这个想法。
孟昔昭却懒得跟他继续扯皮,挥挥手,让他出去找人去了。
贾仁良一默,拱手告退。
而到了下午,贾仁良找的人就来了。
十个或中年或老年的富庶家主,全都战战兢兢的站在议厅下方,不知道这新知府找自己有什么事。
比较悲观的人,已经想好如果自己出事,让家里人都往哪边逃了。
孟昔昭出现以后,则对他们笑得无比温和,“多谢各位百忙之中前来府衙,此时正值春播之际,本官知道各位家中事务很多,也就不说那些客套的话了。”
“此番请各位前来,是想给大家一个效忠陛下的好机会。”
十个大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是一脸懵逼。
孟昔昭笑得更加和善了,他做了个请的动作,让这十人全都坐下,然后慢慢把自己的意图说了出来。
总的来说,很简单。
就是隆兴府现在府衙资金紧张,急需补充资金。但请不要担心,我们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这些银钱,会用在府城的修缮上,像城门啊、街道啊、农田啊、被破坏了的房屋啊,等等等等。
但这些跟十位大户又没关系,他们就是普通老百姓,修城门的事情凭什么要他们买账,孟昔昭也知道他们肯定不愿意,于是,徐徐抛出了第一个钓竿。
等拿到钱以后,他准备干一个事,不是修城门,而是在城门边上,先立一个纪念碑。
一来纪念在此次失守当中,不幸丧生的百姓和官兵们,二来,也要歌颂一番陛下的功绩,重点表扬他将洪州改成隆兴府的事迹,洪州已然成为了历史,但历史不应该被忘记,无论好的还是坏的,都很应该在纪念碑上表现出来。
而对这十个大户来说,真正的重点是,在歌颂陛下文章的下面,还会记录下此次修缮新城的有功之人,官员在后,无私奉献的百姓在前。
总结,你捐钱,我给你刻纪念碑,保证只要齐朝还在,你的名字也还在。
这几个大户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如今的人们若想青史留名,就一个办法,去考科举,考上了,就算是拿到青史留名的机会了。
连正经进士都不一定能被记录下来呢,至于普通人,更没戏了。
他们有钱,可有钱买不来身后名啊。若孟昔昭真的立了一个纪念碑在城门处,那往后,不管谁进出,都能看到自己的名字。
这四舍五入,不就等于被万人敬仰了么!
其中有几个很有商业头脑的,甚至还想到,如此一来,自己就变成了自家的活招牌,以后不管是开店还是卖东西,只要说出自己的名字,说自己是隆兴府的大善人,也不愁合作伙伴再犹豫了。
这个年代,名声就代表了一切,毫不夸张的说,一个名字,就能让无数人心甘情愿的给他送钱!
此时这十个人已然心动了,然而孟昔昭还没说完,微微一笑,他又抛出了第二个钓竿。
陛下对隆兴府,一直都十分关心呐。过年的时候,急不可耐的就把洪州升成隆兴府了,后来还派了我来当知府。什么?你们不知道我是谁?天呐,你们没听说过孟旧玉吗,他是参知政事,是我爹,我还有个忘年交,叫闫顺英,就是咱们的右相,闫相公啊。
另外,被这里百姓打了的谢原,你们知道他是谁吗?他是咱们那已经故去的皇后娘娘的亲侄子!夫妻一体,那他也就是陛下的亲侄子,你们好好想想,陛下把我,和自己的亲侄子一起派到这里来,能是敷衍吗?这明明就是重视,大大的重视!
所以说,到时候他会把谁捐了款,全都写在札子上,上报给皇帝陛下,顺便也会给这些人请赏,至于陛下会不会答应的问题,这个你们不用担心,陛下他老人家能这么不懂事吗?他一听你们拯救了岌岌可危的隆兴府,这赏,当天就能下来!
至于赏什么……孟昔昭托着下巴若有所思。
那估计就得看各位有多少忠心了,这钱也不能太少了,太少的话,他也没法写在札子上。
捐的少一些,得一些御赐之物应该是可以的;若捐的多一些,说不定还能得到陛下的墨宝。
想想看,陛下亲手写的“仁善之家”四个大字,挂在你家正堂里,这就等于给你们家镶了个金啊,本官进去都要拜一拜,更何况别人呢?以后本官走了,新的知府来了,他们也是决计不敢怠慢的,毕竟,你们家可是陛下亲自认证的“大善人”啊。
孟昔昭画了一个巨大无比的饼,用畅想的方式把这十人想象到呼吸急促,差点当场就厥过去,这时候,孟昔昭还不忘补充一句,没关系,大家尽力而为,就算捐的不多,也是可以写在纪念碑上的,哪怕捐一两,也能写上去。
如果他只说纪念碑,或许这些人还有侥幸心理,想着,捐个几百两,不伤筋不动骨,还能拿到好名声,但听了后面的,他们就把那几百两忘了。
不行!必须多捐,多多的捐!自己家能不能春秋鼎盛,能不能从商户跻身到清流当中,就看这一次了!
孟昔昭说完了,却没有当场收钱,而是微笑着站起来,说让他们想好之后,再来找自己,他就住在这府衙,随时都在。
意思就是,白天晚上,你们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自然,这回就不是十个人一起来了,而是各自来各自的。
这十人面面相觑,再没有之前那抱团取暖的意思了,看着别人,总担心他们会比自己捐的钱多。
看着这十人心思各异的离开,孟昔昭心情这叫一个美妙。
用暗拍的方式,把天寿帝那不值钱的字拍卖出去,如此,资金紧张的问题就可以解决了。
至于那纪念碑,孟昔昭没打算也只从这十个人身上薅,他们是有钱加品性过关,所以才能从孟昔昭这里得到御赐的好处,毕竟孟昔昭也怕这些人有问题,到时候爆出来,被应天府的人告一状就不好了。至于那纪念碑,就没这么多讲究,只要捐款了,谁都能刻上去。
最低就是一两,有多少人算多少人,反正刻碑的事情不着急,到时候多找几块石头,在城门边上立一排,估计也挺壮观的。
孟昔昭心知,这时的人们还没领会到集资的妙用,估计他这么一做,很快就会有人跟风,反正百姓们又不傻,如果没有实际的好处,他们也不会把自己的钱拿出来。
而等过上许多年之后,渐渐的每座城中都有这样一个纪念碑了,或许,它还能顶替掉往后那些“贞节牌坊”,成为另一种景点。
但那就是跟孟昔昭没关系的事情了。
送走了十个大户,孟昔昭坐下来,给天寿帝写札子。
先哭穷,把隆兴府的惨状全都写出来,绝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卖惨的点,然后再提出自己已经想到了解决的办法,不需要跟应天府要银子和粮食了,就是需要麻烦一下陛下,让您老人家出点血,顺便受点累,写一幅字,随随便便赏点东西下来。
说完了这些,他又开始歌功颂德,重点描述那十个大户在听说天寿帝会赏赐的时候有多激动,可见天寿帝这个明君当的真是太好了,连远在隆兴府的百姓,都情难自抑。
这封札子发往应天府,把天寿帝看的心情起伏成了波浪线。
看前面的时候,他皱着眉,因为他以为孟昔昭是来找他要钱的。
看到中间,发现孟昔昭不是来要钱,只是要一点赏赐,顿时松了口气,不就是赏一些东西给那些愚民吗,随便从库里拿点就是了,反正对方都是一辈子没来过应天府的百姓,不识货,好打发。
至于让他写墨宝……好吧,他有点懒,但孟昔昭要的也不多,就一幅,而且就四个字,那他就象征性的写写好了。
直到看到最后,发现隆兴府的百姓如此崇拜自己,天寿帝那鱼一般的记忆,立刻就把前面的内容都忘了,只会得意的笑了。
而这得意,戛然而止在第二日上朝的时候。
他拿这封信出来,在文武百官面前夸了一番孟昔昭,看看,这才是忠臣,遇到困难,就自己解决,不找朕要钱,若所有人都能像孟昔昭一样,朕还有什么可愁的呢?
底下的百官:“……”
啊对对对,不劳而获,谁不想要啊。
先借着孟昔昭把其他人全都讽刺了一顿,然后才开始说正事,左相提出来,该派人去匈奴把正式的降价契约写出来了,顺便,也把今年的交易做了。
听到这事,不管是谁,全都精神一振。
因为这是铁定能立功的啊。
孟昔昭把地基都打好了,砖块也垒起来了,他们只要再把房梁上好,这事就成了,也是大功一件。
能争取的人,顿时都摩拳擦掌起来,准备让自己也分一杯羹,曾经人人闻之色变的匈奴,如今倒成了香饽饽。
而在这些人开口之前,另一个大家都想不到的人,居然也开口了。
只见永远不在朝堂上出声的太子殿下,突然站起来,对天寿帝拱手:“父皇,儿臣愿往。”
一下子,崇政殿就安静下来,朝臣呆若木鸡,连天寿帝都惊的愣了一下。
这些,孟昔昭都是不知道的,那十个大户各自送来了钱,看到数额,把孟昔昭吓了一跳,别说孟昔昭了,连谢原,在听说以后,都惊的从床上窜了起来。
十人加一起,一共十四万两。
其中某个老员外捐的最多,足足六万两,都是他一个人捐的。
此时的谢原,就跟前几天的孟昔昭差不多。
你们……你们也太有钱了吧!
心情复杂之余,谢原又赶紧让衙役把这些钱搬入库房,不管怎么说,有钱就好啊,很多事,也能办起来了。
当初孟昔昭找谢原,就是为了让他当府衙的大管家,琐碎的事一律都交给他,比如统计鳏寡孤独,比如赶紧把欠衙役的饷银发下去,比如修筑城门楼……
桩桩件件,把谢原忙得恨不得腿伤一天就能好,孟昔昭怕他把自己忙到猝死,还让吴签判去帮他,签判本就是秘书一样的职务,让他干这个,倒也合适。
就是吴签判自己有点意见,因为签判是给知府干活的,不是给同知干活的。
但他有意见也不敢提,况且,来了以后他才发现,重要事务好像都在这个谢同知手中。
那就很奇怪了,既然重要事务都在这,孟知府又在忙什么呢?
孟知府此刻坐在议厅,正听自己的二助银柳汇报工作:“郎君你不让我跟上去,我这些日子就只能一直在府城里转,可是转了许久,也没见到当初那个人,要么是他寻常不出门,要么,就是他住的十分偏僻,我找错地方了。”
孟昔昭摇头:“他们需要时时刻刻知道百姓的动向,自然不会住在太偏僻的地方,应该是因为之前我演的那出戏,让他们觉得有些棘手,只好收敛起来了。”
银柳疑惑:“那咱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孟昔昭唔了一声:“你那天看清他们有几个人了吗?”
银柳摇摇头:“我只看见他一个,不知道他有没有同伙。”
眨了眨眼睛,孟昔昭喃喃自语:“干这种事,只一个人不行吧,累都累死了,而且他一个人就能煽动这么多百姓的话,有这本事,也不可能会被派到隆兴府来啊,肯定还是在江州核心圈里待着的。”
银柳没听清,便凑近了一些:“郎君,你说什么?”
孟昔昭笑了笑:“没什么,这几天辛苦你了,接下来就好好休息吧,紫藤如今管着府衙后院,你去找她,让她给你做些好吃的。”
银柳闻言,抿嘴笑了一下:“紫藤的厨艺可不怎么样。”
这样说着,但她还是出门去找紫藤了。
而她走了以后,没多久,孟昔昭也出门了,不过是去往大牢。
如今这大牢人满为患,全都是之前因为抢官粮进来的,这些人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在里面待着,一部分垂头丧气,一部分则继续作威作福,一副十八年以后我又是一条好汉的架势。
孟昔昭没搭理这些人,而是在狱卒的带领下,来到一个小单间的附近。
他站在阴影处,只暗中观察了一番。
这里面关着的,就是打了谢原的人。
他抱着膝盖坐在稻草上,看起来如丧考妣,看来他也知道,自己做错事了。
能忏悔,就说明这人还没到无药可救的程度,也说明,他之前很有可能是受人蛊惑,才做出这种行为的。
孟昔昭看了他一会儿,后退几步,对狱卒招招手。
因为孟昔昭要求不许大声说话,狱卒只好小心翼翼的问:“大人,您有什么事?”
孟昔昭:“本官问你,你可认识这个人?”
狱卒摇头:“大人,我是桃花村的,他是莲花村的,我们之间隔着两座山呢。”
孟昔昭看他一眼,不认识,但你看起来对他挺熟悉啊。
“那你以前听说过这个人没有?”
狱卒这才点了点头:“莲花村的赵澄立嘛,以前是码头的小头工。附近的人都知道,他为人义气,有许多朋友,别人遇上事了,找他,只要没太大问题,他都能帮着解决。他刚被抓进来的时候,还有人想给他说理,现在也没人来了。”
那可不,都忙着去种地了。
孟昔昭没说话,心里却在想,呵,还是个大侠一样的人物。
不过也是哈,如果他平日没有个好名声,在邻里之间威望颇高,又怎么会被人盯上呢。
思及此,孟昔昭高深莫测的点了点头,然后走了。
狱卒在后面看着他,一头雾水。
而第二天,孟昔昭就宣布,他要开堂审理殴打谢同知的人。
上午宣布的,却要下午再审,用的理由是他现在很忙,只能过两个时辰再说,这消息一放出来,凡是此时有点空余的,全都急吼吼的往府衙跑。
一来赵澄立人缘确实好,二来,大家更想看热闹。
而没过多久,这事也传到了那几个煽风点火的人耳朵里,上回孟昔昭演戏,把百姓们心里的那股气都给演没了,这回又大张旗鼓的审人,该不会,他又想搞事吧?
头领深觉这样不行,立刻也换衣服出门,准备看看,孟昔昭又想做什么。
听到银柳来报,那人就在堂外站着呢,孟昔昭立刻起身,快步来到不远处的墙根底下,然后开始费劲的爬墙。
银柳:“…………”
等他好不容易爬上去了,银柳也跟着身姿矫健的爬到旁边,她给孟昔昭指:“就是那个,穿蓝色衣服的那个。”
孟昔昭花了好长时间,才定位在那人身上,因为是背对着的,其实他看不见对方的脸,孟昔昭只是想确定到底是谁。
看了好几遍,确定自己记住了,孟昔昭才从墙头上跳下来,然后火速回去,换官服。
一盏茶之后,衙役们就位,百姓们也不再大声喧哗了,在严肃的气氛中,孟昔昭走出来,用眼神示意旁边的衙役。
衙役立刻宣唱,“带犯人赵澄立!”
过了一日,这赵澄立的状态好像更差了一些,蓬头垢面的,穿着囚服,还戴着枷,被拉上来,都不用衙役踹他,直接就自己跪下了。
孟昔昭问:“赵澄立,你可知你犯了什么罪?”
赵澄立低着头,小声道:“知道。”
孟昔昭:“在官府粮仓前面,殴打朝廷命官,嚣张至极,你又可知,犯了这种罪,你会是什么下场?”
赵澄立颤抖了一下,头更低了:“小人、小人不知。”
孟昔昭听了,却突然大怒:“蠢笨无知!连这都不知道,依照大齐律法,应对你处以绞刑,立刻行刑!”
话音刚落,站在赵澄立身边的衙役就立刻把他拽了起来,赵澄立整个人都吓呆了,而外面的百姓,也不干了。
“大人、大人饶他一命吧,他也是一时糊涂啊!”
“赵三哥!呜呜呜知府大人,不要杀赵三哥啊!”
“殴打官员固然是错,可是罪不至死吧!这知府也太武断了。”
“你懂什么,新官上任三把火,今天就是该着这人倒霉。”
“倒霉就要丢命?!还讲不讲理了。”
头领听着百姓们的话,心里那叫一个舒坦,看看,他找的这个人选多好,其实殴打朝廷命官就是要处死的,但谁让赵澄立为人厚道呢,大家又不喜欢官府,当然会向着赵澄立。
孟昔昭借着这个机会,目光在那蓝衣服的头领脸上一闪而过,然后,他皱起眉,一拍惊堂木:“肃静!”
外面的人顿时噤声了。
“本官的话还没说完,你们吵什么吵!”
百姓看着孟昔昭的眼神顿时不满起来。
嘿——你前几天不是挺和善的么,今天怎么那么凶了。
孟昔昭却不管他们,只看着赵澄立:“判你绞刑,已是仁慈,你在粮仓之前,殴打刚来上任的谢同知,这种行为,等同造反!本官便是判你一个凌迟,或是夷三族,你们也无话可说!”
赵澄立一听夷三族,顿时慌了:“大人,是我一人的过错,与我族人无关啊!”
孟昔昭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一些:“那好,那你便把你的同伙招出来,若你诚心悔过,念在你也是被人蛊惑的份上,本官不仅饶了你的家人,还能饶你不死。”
本来铁定要死,现在可以改成不死了,赵澄立整个人都激动了,可他再激动,这时候也只能激动的回答:“可是大人,小人没有同伙……”
头领紧张的眼睛都直了,听到这话,这口气刚松了一半,然后又被孟昔昭的惊堂木给惊了回去。
“没同伙?!”
“没同伙的话,你一个码头搬货的工人,又怎么知道谢同知何时出门,要去往哪个粮仓,没同伙蛊惑,你吃饱了撑的去殴打谢同知,谢同知今年才二十来岁,到隆兴府是第一次外放做官,别说名声坏不坏,他连名声都还没有过呢!没人引导,你为什么突然想要殴打谢同知,难不成,他长得格外不合你心意,所以你一看见他,就恨不得打死他?!”
赵澄立被骂的人都懵了,而这时候,他也开始奇怪起来。
那谢同知才来几天,他打他干嘛???

主要是因为当时的心态不同。
城破以后,赵澄立的工作就没了,但他之前因为攒下了一些家底, 而且都好好的藏起来了,所以这日子, 一直都没到弹尽粮绝的时候, 始终都过得下去。
可他过得下去,他的兄弟们、朋友们, 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从城破一直到如今,总共才半年多的时间, 他的兄弟们死的死、伤的伤, 但因为之前大家一直生活在南诏人的恐惧之中,反而分不出精力来愤世嫉俗, 每天想着如何活下去就很艰难了,哪有时间去想仇恨谁的问题。
而这一局面,在丁醇入城以后被打破。
南诏人走了, 洪州又回到了大齐的版图里面, 他们不用再担心被南诏人带回去当苦力了。本来应该是喜大普奔的一件事,然而才高兴了没几日, 他们就发现, 自己的日子,其实一点都没见好。
丁醇的大军继续前进, 留守的官兵则整日行色匆匆,衙门空荡荡的,连门口的血迹都没擦干, 偶尔走出一个人来,对方却看起来十分忙碌, 根本不会搭理城中越来越多的流民。
这就给了隆兴府的百姓一种感觉,仿佛,他们已经被放弃了。
城重要,人不重要,他们的死活,没有一个官兵在乎。
原本大家都是藏了一些余粮的,可坐吃山空下去,总有见底的时候,起初是一个人捉襟见肘,后来十个,再后来一百个,一千个……
而赵澄立,也是这时候被人盯上的。
他本身性格就如此,急他人之所急,是个义薄云天的汉子,不再担心南诏人以后,他就从家中走了出来,一边回到码头继续工作,一边想办法的去帮助那些有需求的人。
可他一个人,怎么帮得过来这么多人,而且这人数还在一日复一日的增加,可以说,那时候赵澄立的心,就跟煮开了的水一样不停的翻腾。
人在着急的时候,性格最暴躁,这时身边再有个人给他稍稍的点拨一下,说大家过成这个样子,都是官府不作为,他们有粮不放,这是准备再饿死一批人,给自己省事呢。
天下乌鸦一般黑,原来的通判你还记得吗?南诏人打进来了,他来不及逃,直接就躲进自家地窖里,躲了半年啊,任凭外面惨叫声怎么响,他都留在地窖里,吃香喝辣,安稳度日。
现在朝廷又派了新的知府过来,呵呵,你知道那知府是谁吗?孟旧玉的儿子!第一奸臣的儿子,能是什么好东西?你再看他的态度,自己不愿意来上任,先把同知打发过来替自己上任,依我看,他就是嫌弃这块地方,这种人,你还想指望着他能给咱们放粮?怕是等他来了,咱们连最后一点活路都没有了。
我还听说,那个新同知,就是新知府的爪牙,他啊,八成就是孟昔昭派来打前站的,提前摸清咱们这边有多少人、有多少地,等他来了,就立刻增加赋税,把所有青壮都拉出去服徭役。对了对了,还有个事你应该不知道,那个把咱们外城农田都烧坏、炸烂的东西,那个叫火药的,据说就是这个孟昔昭让人研究出来的。
赵澄立听说这些以后,顿时就怒火中烧,翻来覆去好几天,越想越气,而这时候,另一个跟他一起做工的人说了句,听说同知大人去查看粮仓了,是不是要给咱们开仓放粮啊?
之前那个一直给赵澄立洗脑的人则嘘了一声,怎么可能,要放粮,他来的那天就放了,估计他是去看看还有多少粮食,看看还够不够他们自己吃的。
就这样,赵澄立在别人坚持不懈的鼓动下,大步流星的来到了谢原面前,而在得到了谢原那句再等等之后,赵澄立先入为主的就认为,谢原是在使拖字诀,他根本就没想给大家放粮。
堂下百姓说的没错,他就是一时冲动。
被关押起来以后,赵澄立很快就后悔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鬼迷心窍,竟然出手打伤了新来的同知大人,在狱中日日后悔、日日反思,但他反思的全是自己的问题,根本没想过,他这么做,是被人一句一句挑唆出来的。
江州的造反军啊……有点像传销。
他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互相没多少交情,也没什么本事,但因为有个特别会玩弄人心的首领在,不断的发展下线,下线们学了几手,渐渐就察觉出口舌的妙用来了,仅仅说几句话而已,不费吹灰之力,还能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
来隆兴府的这几个人,头领是那位首领的亲信,学到的最多,他们原本的计划是,在城里四处点火,不管有用没用,反正见一个挑拨一个,广撒网,总有那么几条笨鱼能上当。
等到城中越来越乱的时候,他们就可以偃旗息鼓了,因为那个时候已经用不着他们挑拨了,官民的矛盾已然到了水火不容的程度,继续发展下去,必然出事,而且是出大事。
而这时,他们就可以收网了。
趁乱吸纳兵力,把愿意走的人,全都带到江州和隆兴府交界的地方,给他们训练,然后等着老大一声令下,就跟他里应外合,一起把江州攻打下来。
流民们都已经绝望成这个样子了,他们连点好处都不用给,只要说一句,跟着我们,有饭吃,他们就会立刻欣喜的跟上来,替自己卖命。
可惜啊,像隆兴府这样的地方还是太少了,要不然的话,他们的势力还能发展壮大的更快些。
至于到时候他们要怎么养这么多的流民……
呵,这不重要,反正都跟着他们走了,到时候打死几个不听话的,杀鸡儆猴,谅他们也不敢再说什么。
这个计划,虽说简单粗暴了点。
但是,在这个时代,这个地方,还真就是这样的计划,最管用。
要是没有孟昔昭这个变数,江州就是这样沦陷的,而有了人马之后,哪怕他们还是一群乌合之众,哪怕他们手底下一个正经的兵都没有,他们也能凭着这些流民对活命的渴求,一路打到潭州、岳州,乃至鄂州。
乌合之众就是乌合之众,哪怕揭竿而起了,没有谋略,只知道花天酒地,享受人生,遇见不称心的,就知道杀杀杀,这类人是绝对不可能登上大位的,哪怕没有詹不休同时造反,他们也坚持不了多久,最多两三年,就会被朝廷派兵清剿殆尽。
可这两三年,又是怎样的一番惨状呢。
在书里,鄂州通判谢原被造反军哈哈大笑着拉出去当众烹杀,此事引来了詹不休和他众手下的义愤填膺,然而通判尚且能得到一笔带过的一句话,那些同样死在城破之日,被随手砍杀了的百姓,却是连一句话都得不到了。
孟昔昭不想等到那个首领冒头的时候,再把他处理了,诚然,那样的话,他出现及时,也会是大功一件,但他不想用这点功劳,换江州人民继续水深火热的生活几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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