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护我方反派剧本/保护我方奸臣剧本—— by你的荣光
你的荣光  发于:2024年03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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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被衾放到床上,褥子放回柜子,然后又小跑到桌子边,用力吹了一口气,蜡烛呼的灭掉,孟昔昭这才摸黑返回床边。
冬季刚过,鲜蔬很少,孟昔昭又不爱吃内脏一类的食物,因此有点夜盲症。
他已经习惯了摸黑回到床边的路线,但以前他都是一碰到床,立刻就翻身躺上去,今日不行了,即使摸到床边,他也依然小心翼翼的,像个盲人一样,在床上小幅度的试探着。
崔冶看的很清楚。
孟昔昭的动作是真小心,他的手离自己有两尺那么远,怎么着都不会碰到自己的。
而崔冶看了一会儿,在他马上就要躺上来的时候,突然俯身,牵上他的手掌,在感受到掌下之人僵了一瞬之后,他也没放开他,而是不容置喙的将他拉到自己的身边来,让他躺在了床中间的位置。
孟昔昭:“…………”
其实我睡边边就可以的。
黑暗中,孟昔昭的视力开始恢复了,他习惯性的把被衾拉过来,盖在身上,一抬眼,他看到,崔冶还是那个姿势,靠着墙壁,正垂眸看着他的动作。
孟昔昭默默把被衾拉高,挡住了自己的下半张脸。
他们两个就这么对视了片刻,然后,孟昔昭又把被衾拉下去了,“殿下,你心情不好吗?”
崔冶嗯了一声。
孟昔昭:“为什么心情不好啊?”
崔冶:“出使匈奴,我说我想去,父皇却让别人去了。”
孟昔昭一听,疑惑的问:“那他派谁去了?”
“礼部侍郎,鸿胪寺卿。”
孟昔昭笑起来:“派他俩去不是正好么,一个有经验,一个官职高,而且还都适合跟匈奴打交道。殿下放心,陆逢秋与我关系不错,只要匈奴不动兵刃,陆逢秋就能把这事漂亮的办成了。”
崔冶:“我以为你会想让我去。”
孟昔昭不懂:“我为什么会这样想?”
崔冶顿了顿,才说道:“你不是一直都希望我能多做一些事吗?”
孟昔昭:“……”
感觉这样的姿势说话有点别扭,孟昔昭也坐了起来,把枕头放在后面垫着,还把被衾往上提了提,厚厚实实的盖住自己以后,他瞅瞅什么都没盖的崔冶,把他身边那条被衾也抖开了,然后主动盖到了他身上。
崔冶:“……”
感受着腿上传来的温暖,他正不知该说什么好时,孟昔昭却精神奕奕的开口了:“我是这么希望,可也要分什么事呀,上一次去匈奴,该做的都已经做完了,人人都知道,真正的功劳是送亲队伍立下的,这一次再去,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连我都不稀得要这点功劳了,我当然也不希望殿下去,殿下是太子殿下,尊贵得很,怎么可以几次三番的跑去别的地方呢。”
崔冶点点头:“好,那我就不去了。”
孟昔昭:“……”
本来你想去也去不了吧,不是说天寿帝已经拒绝你了吗。
默了默,孟昔昭又道:“况且,万事开头难,殿下应该懂得这个道理,一次失败没关系,多试几次,总有成功的时候。”
崔冶突然扭头,看向他:“可有些事,只能尝试一次。”
孟昔昭愣了一下,然后才说:“那就蛰伏起来,等待最好的时机,然后再使用这唯一的机会。”
崔冶听完,淡淡的笑了一下,“好。”
“已经很晚了,快些睡吧。”
孟昔昭没再说别的,他们一起躺下,盖着不同的被衾,两人中间还有半肘的距离,崔冶躺的十分规矩,很快就闭上了眼,反而是孟昔昭不太老实,先闭上眼,过了一会儿,又睁开眼。
转过头,听着崔冶绵长的呼吸,他忍不住的拧起眉,看了他好长时间。
最后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翻过身,背对着崔冶,轻轻的叹了口气。
而崔冶听到这一声短叹,他也缓缓的睁开眼睛。
孟昔昭就在身侧,伸手即触的地方。
然而他的手继续规规矩矩的放在身上,明明两天都没合眼了,他却还是没什么睡意。
最后,连什么时候睡着的,他都忘记了。
第二日,孟昔昭也用了崔冶惯用的手段,直接说自己病了,要休息一日,有事的话,全去找谢原。
还有,谁敢来打扰他养病,他就撤谁的职。
谢原:“…………”
他有一肚子的话想去问孟昔昭,然而最后,他还是只能全部憋下来,然后捂着胸口,带着一夜都没想通的内伤,去都厅继续办公了。
而孟昔昭,在安排了庆福守门以后,溜溜达达的就带着崔冶出去逛隆兴府了。
当然,是坐在马车里悄悄逛的,这边百姓不认识当朝太子,却认识这个新来的孟知府,他要是露脸,立刻就能造成交通堵塞。
隆兴府是各种意义上孟昔昭拥有的第一块正式地盘,坐在马车里,他兴奋的跟太子介绍外面的情况,例如这里的酒楼是开了很多年的,那里的施工队又是在修缮什么东西,新城门他准备建成什么规模,还有城门边上的纪念碑,他又打算请哪个大儒来提笔书写。
终于,出城了,城内城外简直两个天下,外面几乎没人,尤其是远离农田,接近山脉的地方,更是杳无人烟。
到了一处景色不错的位置,孟昔昭让张侍卫停车,他和崔冶一起下来,然后他指着不远处波光粼粼的长河:“从这可以看到浔阳江。”
孟昔昭之前就来过这里,对这特别的喜爱,看着这景色,他忍不住的笑:“多美啊,我如今总算是明白,为何前人被贬谪,却还能一首接一首的作诗,若每天看到的都是这样的景色,连我这种学问不精的,都有种诗兴大发的冲动。”
崔冶点点头:“此处风景,确实比应天府更美。”
孟昔昭:“其实应天府的景色也很好……只是人太多了,复杂的事情也多,这种繁华的地方,只适合在年轻的时候,用作打拼,等年老了,想过平静的日子了,还是这种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住处,更得我心。”
崔冶这才明白,孟昔昭不是带他出来散心的,而是借着散心,向他表达一些想法的。
崔冶转过头,神色不明的看着他:“你以后是想离开应天府的?”
孟昔昭也转过头,对着他嗯了一声:“我不想当一辈子的官,此时努力,是为了以后能过得随心所欲,既然都已经随心所欲了,我自然会按照本心来做事。”
说完,他又看向远处的青山绿水,连声音里都添上了几分憧憬:“我的理想,是做官到三十五岁,届时内忧外患已除,天下太平,然后我便上书祈休,找一处山清水秀、气候宜人的地方,财大气粗的买一块地,然后在那地皮上,只盖一座宅邸,我的丫鬟小厮,那时应该都已经成家了,若他们愿意继续跟着我,那我就带他们一起走,若不愿意,我就去当地,再雇一些人手,替我打理宅邸。而我自己,每日吃吃喝喝,钓鱼看书,睡到日上三竿,也没人管。”
停顿一下,孟昔昭发出十分真诚的感叹:“这是多么美好的日子啊……”
崔冶的神色却有些怔忪。
孟昔昭三十五岁的时候,他三十七岁。
恰好,就是那个神医所说的“十几年”。
这时间如此恰当,崔冶本应露出一个终于放心的微笑,然而事实是,他一点都笑不出来。
甚至神色越发的僵硬。
知道自己无法和孟昔昭走到最后是一码事,但听他真的描述出那样悠然惬意的未来,而那未来中却没有自己的身影,崔冶所能感觉到的,只有不断升腾的怒意。
以及浓浓的不甘。
连平静的呼吸都有些不稳了,崔冶快速垂眸,将握起的拳头渐渐松开,然后,尽量不动声色的开口:“待到那一日,二郎理想中的我,又在哪里呢?”
孟昔昭扭过头,看了他一会儿。接着,他又把整个身子都转了过来。
“只问理想的情况吗?”
崔冶点点头。
孟昔昭轻笑一声,微微的低下头:“在我的理想中,我爹身子骨依然硬朗,我娘还是那么彪悍,头发花白了,也能抬手打人;我大哥大嫂在应天府里子孙满堂,每年他们的孩子都会来看我;我妹妹和她的夫君感情很好,有空余的时间,她便会带着孩子一起来我这里小住。”
“纵使我离开了朝堂,朝中的人也没有忘记我,朝廷里后继有人,即使我离开,也不会有任何的问题,届时,我便是传说一样的人物了,人人都会提起我,而人人都不会见到我。”
稍稍的停顿一下,孟昔昭把头抬起来,看着嘴角已经垂下去,一点情绪都看不透的太子。
“所有人都在歌颂我的事迹,而我最大的事迹,不是做到了多高的官,也不是做出了多厉害的政绩,而是,我和我的陛下,始终相知相和,是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感情,日后世人再提君臣典范,排在首位的不是李世民和魏征,而是殿下你,和我。”
崔冶的唇抿成了一条线,他的心绪十分不宁。
“可你还是没有说,你希望我那时候在哪里。”
孟昔昭停顿片刻,然后才张口说道:“我希望那时候你已经禅位了。”
崔冶顿时怔住。
附近无人,而且既然已经开了头,那就全都说出来好了,日后,恐怕也没有这种实话实说的机会和胆量了。
“我知道,你其实不喜欢争权夺利,不是所有人生来都适合做皇帝,或许太祖皇帝是真做错了,也或许是你们崔家天生的就……总之,自由来去的生活更适合你,闲看庭前花开花落,漫随天外云卷云舒【1】,这才是属于你的生活。走到今日这个地步,是我强逼你、也是我引诱你,我知道这些,却又不能在此时,松手让你离开。”
崔冶愣愣的看着他,而孟昔昭抿了抿唇,像是有些愧疚的笑了一下:“所以在我的理想当中,我希望那时候海晏河清,这天下不需要我,也不需要你了,我在那边钓鱼的时候,你在一旁读书,我睡到日上三竿起,你则推开我的房门,免得我直接睡到黄昏去。”
说到这,孟昔昭又强调了一遍:“理想中,是这样的。”
然而这世上有多少理想可以实现呢。
梦想是虚无缥缈的,理想是有迹可循的,看起来后者比前者简单,但真正达成的概率,二者是相同的。
都很难啊。
孟昔昭右手拉着左手的手指,他垂头捏着自己的指腹,有点不敢看崔冶的神情。
虽然只是他的理想,可他在自己的脑海中,规划好了不止自己一人,还有崔冶的人生。
凭什么?
他们非亲非故的,就算是至交好友,也没有这样不见外的。
以前孟昔昭也没发现过,自己居然还是这么一个控制狂,虽说,只是想象中的控制,还没落在实处上。
等了好长时间,都没等到崔冶的回应,孟昔昭觉得太煎熬,实在忍不住,他抬起头,想让崔冶赶紧说句话,别再折磨他了。
然而他刚把头抬起来,崔冶突然上前,用双臂紧紧环住了他,力度之大,压的他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孟昔昭傻了。
这再怎么看,都像一个拥抱。
仅仅一瞬,崔冶就放开了他,孟昔昭呆呆的抬头,而崔冶抬起手,手指在离他眼尾一寸远的地方停住,然后,又放了下去。
孟昔昭眼睛睁得圆溜溜,目光呆滞的追着崔冶那只手。
而这时,崔冶说话了,唤回了他的意识:“没人能逼迫我做任何事,若我做了,那便是心甘情愿的。”
“二郎的理想很好,或许它也能成为我的理想,你我二人一起,说不定就有实现的那一天。”
说完,他笑了笑,临走之前,他驻足片刻,还是没有忍住,抬起手,轻触了一下孟昔昭的鬓角。
然后,他转身大步离开,后面的张硕恭见状,立刻跟上去。
崔冶本来打算黄昏再回应天府,此时他突然说想要提前回去,孟昔昭没有任何意见,因为他还在吓傻的状态中。
把孟昔昭送回府衙,他跟张硕恭便走了。
张硕恭不明白崔冶为什么这么急,直到都出城了,保证没有人跟踪也没有人在附近,张硕恭才开口询问:“殿下,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崔冶摇摇头。
张硕恭以为这就是他的回应,便把头转了回来,而这时,他听到崔冶的声音。
“回去以后,你往外多多的派人手,将这天下名医,全都给我找来。”
一个不行,便换一个。
只要生死簿还没撕下有他的那一页,那他,就绝不认命。

想让崔冶禅位,是因为他不信任他。
再怎么英明神武的皇帝,到了晚年, 也依然晚节不保,脑袋一抽, 就容易像匈奴的老单于一样, 做出一些令人匪夷所思、且遗臭万年的行为来。
更早一点的,可能刚到更年期, 人的性格就变了,而这是无法避免的, 毕竟人的生理结构就是这个样子, 这也不是崔冶的错。
大臣性格突变,上面还有皇帝管着他, 可皇帝性格突变,那就没人能管了。
他不想看到这样温柔的太子到那时候变成一个暴戾恣睢的昏君,也不想让这近乎完美的“历史”, 就这样增添了一个瑕疵。
崔冶是他的朋友, 是他在这个世界上除家人以外关系最亲密的人,也因为这个, 他对崔冶有种几近执拗的控制欲。
——你必须当皇帝, 而且必须当一个好皇帝,如果有一天你当不了了, 那你就退下来,把皇位交给别人。
至于皇位到了别人手中,这天下会不会立刻被糟蹋的一干二净, 孟昔昭没想过。
也就是说,他只想让皇位在崔冶手中的时候, 是干净又美好的,对于别人,他就没有这种莫名其妙的控制欲了。
至于理想中的他会和崔冶当一对退休的邻居……
孟昔昭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不都说了是理想中了吗,谁的理想不是和自己的姐妹或者兄弟老了就住对门,大家一起吃吃喝喝玩玩乐乐,多开心啊。
所以说,要是下午崔冶没有突然来这么一手,给了孟昔昭一个高度敏感的拥抱,今天回到府衙以后,他八成就在反思自己,为什么总是想要插手崔冶的生活了。
孟昔昭不知道别人是怎么看待自己的,但他自己对自己的理解,是他这个人,有点霸道。
平时不怎么看得出来,是因为平时跟他见面的那些人,还没有被他划分到自己的势力范围内,如果被他划分进来了,那他就会暗中着手,一点一滴的改变对方的人生,让对方在自己划定的圈里发展。
最典型的例子,他大哥,还有他小妹。
为他们好是真的,没有跟他们商量过一句话也是真的,甚至还因此让他们担惊受怕、伤心难过,而孟昔昭打的也是做好事不留名,一辈子都不告诉他们真相的主意。
从上帝视角来看,他的行为似乎没什么问题,可若从大哥和娇娇的视角,若他们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恐怕会比得知五皇子对自己家人见死不救的时候还要伤心。
因为人生不是短短几行字,三秒钟就能读完的日夜交替,在他们眼中却是真真实实日复一日的过程,自己的弟弟/哥哥不打一声招呼,就替自己决定了一切,现代人受不了,古代人也受不了。
就不提他们了,哪怕换位思考,假如是孟昔昭遭遇了什么他不知道的危机,而孟昔昂背地里替他解决了,还不告诉他这件事,等孟昔昭自己发现以后,怕是会直接气炸了。
明明自己无法接受,可是他还继续我行我素,十足的双标。
有一点孟昔昭感到很庆幸,那就是他只对自己家里人这样,其余的人,哪怕是跟他最亲近的金珠和庆福,他也尊重他们的意愿,不会做出这种缺德事来。
然而不知不觉之中,崔冶也变成了和孟昔昂一样的待遇,他发现自己竟然受不了崔冶不按他的计划行事了,在把他用力的推回轨道上以后,没事的时候,他盘算着以后该怎么办时,也会把崔冶算在里面,偶尔展望一下未来,顺便也会想想那时候的他会如何。
这就是退休住对门的来源。
崔冶突然出现在隆兴府,凡是见到他的人都惊呆了,孟昔昭自然是最抓心挠肝的那个,他非常想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不然崔冶不会一声不吭的来找自己,而且见到自己以后,还什么都不说,只是盯着他看,仿佛他来这么一遭,就是想看自己一眼。
孟昔昭心里迅速的浮现出几个猜测,但他又不敢问,因为昨晚的崔冶,看起来真是十分的不对劲。
非要跟他睡一起,自然也是因为担心他,怕他出什么状况。
按照孟昔昭原本的计划,他说完了自己的理想,崔冶就应该心向往之,感动的握住他的手,然后气氛松动,孟昔昭再趁机问他,究竟出了什么事,跟他说说,或许他能想办法一起解决。
但崔冶他不按套路出牌,真情握手没有了,倒是有个十分基情的拥抱,像一道雷,直把孟昔昭劈成了呆瓜,回到府衙,坐在椅子上,失神了好久,他才听到外界的声音。
“……郎君?怎么就你一个人,太子殿下呢?”
孟昔昭抬起头,看见金珠有些担忧的望着自己,她后面还站着满脸疑惑的庆福。
庆福见他看过来,也问:“郎君,太子来找你是想做什么啊?”
金珠回过头,斥责他:“你还说,以后对张侍卫尊重些,昨晚你吵吵嚷嚷的,连我都听到了。”
庆福感到十分委屈:“谁让他吓到我了……”
金珠:“就是他没吓到你的时候,你对他不也是那样。庆福,你是郎君的贴身小厮,以后少不得有你出去走动的时候,别管那人究竟和郎君关系如何,咱们做下人的,都得恭恭敬敬,这样才不出错漏。”
庆福心说,我对太子还是很恭敬的啊,我只是不恭敬那个侍卫而已。
但他知道,自己要是说了这个话,金珠姐姐就能拿金瓜锤打他。
默了默,他哦了一声,表示自己记下了。
敲打过了庆福,金珠又把头转回来,看向孟昔昭,她发现孟昔昭已经不发呆了,而是十分严肃的看着庆福。
庆福也注意到了,孟昔昭这个眼神,令他头皮有点麻:“……郎、郎君,你怎么这么看着我?”
孟昔昭对他勾勾手:“过来。”
庆福求助般的看了一眼金珠,后者却表示爱莫能助,还把位置给他让出来了。
庆福只好默默上前,弯着腰正想问孟昔昭有什么吩咐,突然,孟昔昭抬手,摸了一下他的脸。
跟崔冶摸的差不多,就是用三根手指的指腹,轻轻碰了一下,然后就放下去了。
金珠奇怪的看着他俩。
庆福则不明就里的抬起手,也摸了摸刚才被孟昔昭碰到的位置,他还问:“郎君,我脸上有东西?”
孟昔昭:“…………”
他一脸麻木的看着庆福,过了一会儿,又对金珠招手:“你过来。”
金珠疑惑的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就看到,孟昔昭紧绷着脸,伸出手,也摸了自己的脸颊一下。
金珠:“……?”
什么意思啊?
金珠和庆福互相对视,都感觉孟昔昭这行为十分奇怪,但他们并没有往旖旎的方面想,仿佛,被摸一下脸,并不算什么要紧事。
孟昔昭:“…………”
难道是他自作多情了?
莫非这古代世界,比现代世界还开放,摸脸,也只是一种显示亲密的普遍性行为了?!
孟昔昭甚至有种自己起床姿势不对的感觉。
不然怎么一觉醒来,他就看不懂这世界了呢???
心里仿佛狂风过境,孟昔昭抑郁的挥挥手,把他俩都赶走,等这屋子里没人了,空气安静下来,他又忍不住的想起了崔冶抱他的时候。
没错,那绝对是个拥抱。
天王老子来了,那也是个百分百的拥抱!
那崔冶为什么要抱他呢?
因为听了他对未来的憧憬,感到十分心动,没想到自己还能过上那样宁静的日子,一时兴起,所以抱了他一下?
这倒是可以说得通,可是抱完他以后,为什么还要摸他脸啊!
但凡拥抱和摸脸不是前后发生的,他都不会像现在这样崩溃。
不不不。
先不要下定论。
毕竟他是个假的古代人,要知道真正的古代人都是十分腻乎的,好朋友之间也可以说出十分肉麻的话,像什么如胶似漆、小鸟依人,一开始都是形容两个男人的啊。
还有著名的鸳鸯,一开始也被很多文人墨客用来形容男子之间忠贞的友情,直到唐朝才专指夫妻了。
说话没遮拦,行为上就更是如此了,远的不说,就说他的二表哥李淮,不也是动不动就哭,动不动就抱他一把,虽说他没摸过自己的脸……但相信,如果让他摸,他也会立刻就摸的!
孟昔昭一脸坚定。
仿佛他已经把自己劝说成功了,然而就这么一脸坚定的看着前方,没过几秒钟,他又崩溃的垂下头去,两只手用力抓着自己的头发。
可是……他们都不是崔冶啊…………
虽然崔冶平时跟他说话,也有肉麻的时候,可他怎么都看不出来,他是那种会随随便便抱一个男人的人……
大脑里好像有两个小人在拔河,一会儿左边占上风,一会儿又成了右边占上风,再这样下去,孟昔昭觉得自己的CPU可能要冒烟,干脆,他不想了,决定回去补觉。
昨晚他就没睡多大一会儿,反正今日他称病,能好好的睡上一晚。
然而坐到床上,孟昔昭突然又想起来,昨夜,崔冶便是睡在里面的。
他还在自己想要睡边边的时候,把自己拽到了里面,让两人睡得更近一些。
孟昔昭:“…………”
看来他今晚别想睡了。
连续两天睡眠不足,再出现的时候,孟昔昭精神萎靡到连谢原都震惊了。
他以为孟昔昭是称病陪太子去了,怎么看这情形,他好像真的病了啊。
谢原连忙拄着拐过去关心上峰:“孟大人,你真病了?”
孟昔昭闻言,突然诡异的看向他:“你怎么知道我是假病的?”
谢原:“……”
他苦笑一声:“前天夜里,殿下进府衙的时候,正好跟我碰上了。”
孟昔昭并不知道这件事,他愣了愣,哦了一声:“殿下有没有问你的腿是怎么伤的?”
孟昔昭怕崔冶知道了,对赵澄立有意见,如果他想让赵澄立付出代价,那还真是有点难办。
谢原:“……”
为何要提起他的伤心事。
沉默好久,他才把太子根本一个字都没跟自己说的事,告诉了孟昔昭。
孟昔昭没忍住,当场“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谢原倒是不生气,就是有些羡慕,“殿下对我未置一词,但他步履匆忙,定是去找大人你的,真羡慕你们二人之间的感情,也不知何时,殿下才能消除对我的芥蒂。”
孟昔昭:“…………”
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两个打合作那天开始,就没有过分歧的人,竟然差点因为几句客套话生气起来。
沉默很久,孟昔昭单方面宣布对谢原的不顺眼,他换上一身方便的衣服,然后继续去看隆兴府的耕种情况了。
城内春播已经结束,如今正是施肥的阶段,石大壮忙得飞起,每天就快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了。
孟昔昭过来找他,他正对着一罐子发酵过的肥料皱眉,见到孟昔昭,石大壮赶紧把盖子盖上,激动的来迎接他。
“大人!听说大人病了啊,怎么这就出来了,如今还是倒春寒,大人也不多穿一点,小心受凉啊。”
孟昔昭:“……我昨日才病,你都没回府衙,怎么知道的?”
石大壮呵呵笑:“瞧您这话说的,您的大事小情,隆兴府上下谁不知道,百姓们都盼着您好呢。”
孟昔昭狐疑的看着他:“真的?他们已经不想打我了?”
石大壮:“…………”
轻咳一声,他说道:“大部分都不想打了,如今外面都传,孟知府是好官,带大家种地,给大家分粮,还建慈幼局和养济院,听说还要弄什么施药局,大家都对您感恩戴德呢,怎么可能还想打您。”
孟昔昭这才笑了一声:“并非我的功劳,种地是你带大家种,分粮是团练使带大家分,慈幼局、养济院,则是城中一些富户的心意,施药局是谢同知的主意,他准备在丰收之后,推行草药的种植,施药局免费向穷人施药,也能带头收购百姓手中的草药。”
石大壮见他这么谦虚,不禁更加感动:“可是没有孟大人,我们怎么知道要做这些事呢,我们的功劳,就是孟大人您的功劳啊!”
孟昔昭听了,十分认同的点点头:“这话说得没错,那我就承认吧,没错,都是我的功劳。”
石大壮:“…………”
一口气差点把自己噎死,石大壮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尴尬的笑笑。
顺便在心里想,大人,您可真不见外。
孟昔昭来这又不是听他吹彩虹屁的,他自己就深谙此道,因此不喜欢在这上面浪费时间,坐下来,他问石大壮如今耕种的情况,得知城中能用的耕地已经全种上了,能动的人也全都动员起来了,有些在城破前举家逃离的人,听说如今隆兴府不缺粮食,还试探的跑了回来。
孟昔昭点点头:“我也有所耳闻,我已经叮嘱过守城军了,看见回来的人,一律放行,若有想要搬迁过来的,也放行。”
隆兴府如今不缺粮也不缺钱了,人却依然缺,要不是如今抽不开手,他都想搞一个人口引进政策了,年龄四十岁以下的,只要愿意搬到隆兴府来,直接给发两亩地!
给粮和钱就别想了,隆兴府现在还紧巴巴的过日子呢,至于那些无人开垦的田地,倒是可以大方的给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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