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护我方反派剧本/保护我方奸臣剧本—— by你的荣光
你的荣光  发于:2024年03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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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冶听了,沉默一会儿,然后走过去,推开了房门。
一个老头坐在屋子里,看见崔冶,他站了起来。
张硕恭连威胁带哄骗的把这人带到应天府来,这老头也不傻,此人肯定非富即贵,不能得罪。
没说什么废话,坐下就开始诊脉,诊了快两分钟,老头才把手拿起来。
他的表情倒是没什么变化,但郁浮岚和张硕恭的心脏都快紧张到爆炸了。
崔冶问:“神医,我这病如何?”
老头瞥他一眼。
虽说不能得罪这个人,但这位老神医也是有职业操守的,对着病人,他从不说谎话:“你脉中毒素冗积多年,已沉入五脏六腑,而且你这脉象有异,你是不是服用过克制发作的药物?”
崔冶看着他,过了好久,才微微一笑:“果然是神医,没错,我服用过。”
老头听了,却没有感谢他对自己的夸奖,反而无奈的摇了摇头:“就是这样,是药三分毒,那药看似缓解了你的症状,其实是和原来的毒纠缠在一起,二者相克,却又无法相解,在你年轻的时候,或许还没什么事,等你年纪再大一些,一次发作,就能要你的命了。”
张硕恭连忙问:“神医,那你能不能把这两种毒都解了?”
老头捋着胡子,点点头:“可以。”
听到这话,张硕恭和郁浮岚都露出了狂喜的神色,连崔冶都怔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会这么顺利。
然而下一秒,这老头又说道:“但即使是解了,这位郎君的寿数,也已然受到影响了。”
崔冶愣了愣。
张硕恭和郁浮岚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住,郁浮岚拧眉问:“什么意思?我家……你说我家郎君的寿数受了影响,究竟受了多少影响?”
老头沉吟着:“老夫也无法确定,不过,若是尽快解毒,应该还能再活个十几年。”
张硕恭:“…………”
这打击太大了。
他连发脾气的想法都没有了。
郁浮岚也是一脸的呆滞,虽说如今这年月,很多人都是得一场病就没命了,二三十就死的人有的是,可照样有人能活到七八十啊,他们殿下如此的芝兰玉树,怎么可以……
倒是崔冶,最快的接受了这个答案,他对老头笑了笑:“多谢神医告知。”
老头看着他,也觉得有点可惜,他行医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郎君,身负剧毒,忍痛多年,竟然看着还这么平和,真是不容易。
他忍不住说道:“若要解毒,就尽快,多拖一天,你的危险就多加一分。”
而且,他家里还晒着草药呢,他也不想在这待太长时间。
说完,这老头就走了,张硕恭安排了另一个人送他去客栈,再回到这里,张硕恭看着气势汹汹的:“殿下,这个人不行,我再去找一个行的!”
郁浮岚扭头,看着崔冶,他不说话,但也是这个意思。
崔冶却没有看他们俩,只是静静的垂着眼,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春耕已经进行了一半,有金碗和藏尘道长的预言,大家干劲十足,本来嘛,百姓们就是很勤劳的。
石大壮这些日子天天都在外面指导大家沤肥,沤肥比翻耕用的力气小,女人也能干,因此石大壮经常被一群婆婆围在一起。
孟昔昭作为知府,也抽出空来,下去看了一下情况,孟知府的美名算是传播出去了,就算大家不喜欢他,也不会再想打他了,孟昔昭身体力行,跟大家伙一起劳作了半天,回到府衙以后,累的腰差点断了。
孟昔昭趴在床上哼哼唧唧,金珠无奈的拿着两个金瓜锤,给他慢慢的捶腰。
“让您做做样子,您又何必真的下死力气,这下好了,至少酸痛上五六日。”
孟昔昭却回答的理直气壮:“我就是只做了做样子啊!都没有用力,一锄头下去,连地皮都没锄开,但总是重复着直腰弯腰的过程,我就成这样了……”
金珠:“…………”
她无语的看着孟昔昭的后脑勺,捶腰的动作停下,她把金瓜锤放一边,严肃的说:“郎君,不是奴婢说您,可您的身子骨真是越来越弱了,以前您喜欢出门游玩,好歹还能走上一些地方,如今您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一直都待在府衙里,这筋骨始终没有得到伸展,身子自然是越发的僵硬,依奴婢看,您应该像去匈奴前那样,重新锻炼一番了。”
孟昔昭:“…………”
这是他的丫鬟,还是他的干妈啊。
孟昔昭不服气,刚要和金珠理论一番,然后就听到门口传来尴尬的咳嗽声。
他俩一起转头,看见谢原拄着拐,就站在门外。
金珠连忙站起来,对谢原行礼:“奴婢见过谢大人。”
谢原笑了笑,然后迈过门槛:“我有事找孟知府,姑娘先出去吧。”
金珠哎了一声,拿着金瓜锤就走了。
孟昔昭则默默起身,拉了拉有些皱的衣服,要是谢原没听到金珠说的话,此时肯定会认为这一幕十分的旖旎,像极了白日宣淫,然而没办法,谢原已经听到那番话了,看着孟昔昭的眼神,甚至有点同情。
孟昔昭:“…………”
他觉得有点丢人,连声音都粗了起来:“不是说有事吗?有事说事,总看我干什么。”
谢原比他大好几岁,看他就跟看弟弟差不多,闻言也不恼,只是笑了一下:“城门楼明日开始施工,城门的木料,下官想派人去武陵郡买,那边的木料结实,隆兴府如今不比从前了,城门材料最好还是用好一些的。”
孟昔昭摸摸鼻子:“嗯,有道理,但也用不着派专人过去买吧,找几个城中的商人,让他们去买,他们比咱们有门路,也省得再出人力了。”
隆兴府现在多缺人啊,能不外派就不外派。
谢原点点头:“也可以,只是如今城中商人不多,或许还需要费些心思。”
孟昔昭走到自己的书案旁,随意的坐下,他觉得这都是小事,谢原自己处理就行,用不着全都告诉他。
而谢原也大概知道他的性子了,不拘小节。于是,他也跟着走过去,坐在孟昔昭身边,“还有一件事。”
孟昔昭没精神的撑着自己的头:“嗯,你说。”
谢原:“府衙里,又没钱了。”
孟昔昭:“…………”
他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十四万两,你全花干净了?!”
谢原平静的摇头:“不,是大人你花干净的。”
孟昔昭:“……胡说!我都没管过事!”
谢原看他一眼,对他暴跳如雷的行为并不在乎,反而伸着手,给他算账:“隆兴府粮仓只够接济百姓二十日的,大人你说要去外地买粮,买够可以再让百姓撑三个月的粮食,这就是四万两白银的支出;修筑城门楼,砖石不要钱,但需要人来开采,每日发工钱,管三顿饭,还有那些囚犯劳力,也要管他们的饭,杂七杂八加一起,再加上即将要买的城门木料,又是五千两;你还让我统计鳏寡孤独,开办养济院和慈幼局,前者收容老者和乞丐,后者收容孤儿,这些都需要聘工、贴补、购买衣食……”
孟昔昭被他念得心都颤了,他举起手:“停停停,我知道了,没错,是我花干净的,你就告诉我,如今府衙里还剩多少银两。”
谢原笑了一下:“还有两万两。”
孟昔昭一怔:“还这么多啊,那应该能再撑一段时日吧。”
谢原一边叹气,一边摇头:“大人,你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
孟昔昭:“…………”
但他还没法反驳谢原,毕竟这段时间以来,确实都是谢原在当家。
他只好虚心的问:“怎么说?”
谢原:“修缮用的银子,我已经规划好了,短期之内,应当不会再有疏漏;可是大人,放粮、饷银、贴补,这些都是月月必须花的,还有兵器、甲胄,也需要大量补充,隆兴府如今几乎没有税收来源,商人都跑了,农田又才开垦出来,就算三个月之后能迎来丰收,依大人的行事,恐怕不会要百姓交赋税吧?”
孟昔昭默默低头,可不是,下一封给天寿帝的札子,他就准备让天寿帝把隆兴府的赋税给免了。
过了一会儿,他才说道:“至少那时候咱们就不需要再放粮了。”
谢原点点头:“是啊,就是府衙又会回到两袖清风,发不起饷银的局面了。”
孟昔昭:“…………”
他也叹口气:“所以还是要开源啊。”
谢原不禁疑惑:“如何开源?”
孟昔昭托腮:“不知道……我也没想好,本来还觉得不是太着急,听你这么一说,我又觉得已经迫在眉睫了。”
谢原不动声色,“下官可没有哄骗大人,这都是实打实的难处。”
孟昔昭点点头,满脸的愁苦:“我知道,这样吧,过些日子,先把纪念碑的事宜提上来,张贴告示,让全城的百姓都看见。”
谢原也知道孟昔昭打算弄个纪念碑,但他那时候只想透露给城中富户,现在让全城人都知道,谢原不禁有些惊愕:“可是,这样是否有些——”
让大家都看见算怎么回事,到时候岂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府衙已经穷到要朝普通老百姓要捐款了。
孟昔昭摆摆手:“换个理由不就是了,慈幼局和养济院需要人手,也需要钱,因此号召老百姓,发发善心,有钱的,就来捐款,没钱的,就来做个志愿者。”
谢原一愣:“何为志愿者?”
孟昔昭对他眨眨眼:“就是免费不要工钱的劳力,替咱们照顾孤寡老人和没爹娘的小孩。”
谢原:“…………”
他觉得自己多年的圣贤书,真的就是白读了。
看看孟昔昭,眼睛一眨就冒出一个好主意来,自己不掏一分钱,还能把好事做了,而且人人都高兴,他收获名声,付出的百姓收获感谢,老人和孩子收获依靠。
他怎么就没这个脑子呢?
如此一来,既能解决府衙捉襟见肘的问题,又能把原本很大的一笔开支去掉,不用再雇很多人了,只要雇几个管事的就行。
谢原立刻在脑子里思考起应该怎么办,突然,他一愣:“大人,要是没人愿意做志愿者怎么办?”
孟昔昭哂笑一声:“不会的,到时候就在养济院门口立个牌子,像张贴告示一样,把今日的志愿者名字都写上去,谁在做好事,一目了然。唔,对了,每个来做志愿者的百姓,做满十日,奖励他一个腰牌,把腰牌做的好看点,这样他们拿出去炫耀的时候,才会感觉格外有面子。”
谢原看着孟昔昭,无比的佩服:“还是大人厉害啊。”
孟昔昭摇摇头,“这些都是权宜之计,对于这两个地方,倒是可以用这种办法解决人力不够的问题,可其他地方,仍然是需要雇工的,你之前说得对,咱们应该增加税收。”
谢原也知道这一点,但他还是皱了皱眉:“隆兴府现在,已经收不起税了。”
大家都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呢,还收税,是生怕大家不想揭竿而起怎么的。
孟昔昭:“所以嘛,不要收本地人的税,去收外地人的税。”
“商人重利,只要咱们这有钱赚,哪怕南诏大军兵临城下了,他们也一定会冒险跑来做买卖的,之前他们都跑光了,主要也是因为这里没有他们想要的东西。”
谢原:“……那现在就有了?”
孟昔昭没回答,反而问他:“隆兴府以前税收是靠什么维持的?”
谢原回答:“靠百姓种的粮食。”
孟昔昭又问:“那以前来这里的商人,都是收购和买卖什么的?”
谢原想了想:“他们主要是收购草药,这里盛产大黄、白术、车前子、蛇舌草、板蓝根,但如今是春天,收草药的商人秋天才会过来,就是如今来了,山里也没有草药可以让百姓摘。”
孟昔昭哦了一声:“那这草药,以后也可以发展一下,让百姓大规模的种植,没道理野生的能长,家养的反而就长不了了。”
种草药比种粮食赚钱,但大部分农民都不愿意放弃粮食,因为他们怕遭灾,种了粮食,他们心里也有底。
这就需要官府来推行了,谢原觉得可以试试,也点了点头。
但这还是解决不了如今的问题啊,那草药的生长周期,也长着呢。
谢原把自己的疑问提出来,孟昔昭却对他笑了一下。
谢原:“……大人,对我你就不用卖关子了。”
孟昔昭轻哼一声,不卖关子,他的乐趣从哪来。
揉揉脸,他说道:“草药,可以当做以后隆兴府的主要税收来源,既然这边土地如此的肥沃,又得天独厚,什么草药都能长,那就争取把咱们这,打造成一个草药之城,让所有收购药材的商人,都来这里买卖。至于在草药还没正式打响名头的时候,咱们也可以卖点别的。”
谢原疑惑:“卖什么?”
孟昔昭对他勾勾手。
谢原凑近一点,然后看着孟昔昭吐出一个字来:“蛇。”
谢原:“…………”
他十分震惊,一是震惊孟昔昭居然叫了长仙的本名,二是震惊,孟昔昭居然想做这种生意。
但惊慌失措之下,他居然越想越觉得,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隆兴府多蛇,而且在天寿帝把蛇改名叫长仙以后,本来大家看见了还会直接打死,现在打都不打了,怕自己吃官司。
于是,这蛇也越来越多了。
可是吧,天寿帝喜欢的蛇,是蟒蛇,他看不上隆兴府这种小细蛇,那些捕蛇的商人,也多是铤而走险,去南诏、大理进货,然后再精细的养着,送回应天府。
要不说商人就是这世上最头铁的一类人呢,只要给够了钱,他们连十几米的大蟒蛇,都能想办法给你运过来。
但这样一来,也造成了一条蛇要价不菲,孟昔昭当初让金珠去买的白素贞和小青,这俩都是幼儿蛇,还小呢,花色也不尽人意,还要价三千两。
顺着孟昔昭的思路,谢原觉得自己好像懂了:“让百姓们去捕蛇,既然隆兴府的蛇个头较小,那收购的价格也可以低一些。”
孟昔昭露出一个孺子可教的表情来:“自然也不能卖那种随处可见的品种,稀少一些的,最好是北方没有的,这种,应该更好卖。”
谢原点点头,然而他又想到:“可若是外面的人不愿意买怎么办?或许他们还是想要蟒蛇。”
“又不是人人都买得起蟒蛇,那些买不起的,自然也可以掏个一两百银子,养条小蛇,过过瘾,”顿了顿,孟昔昭又道:“再说了,凡是卖货,必须先想个文案,你放心,这文案,我已经想好了。”
谢原听得一愣一愣,他也不知道何为文案,但既然孟昔昭看着这么胸有成竹,他就选择相信他。
当天晚上,孟昔昭就把正在闭关中的藏尘道长请来了。
不来也不行,藏尘道长的底细都被孟昔昭捏在手里,他可不敢对孟昔昭不敬。
两人嘀嘀咕咕,孟昔昭把自己的想法跟藏尘说了一下,藏尘顿时大惊:“这、这不可吧!”
孟昔昭:“有何不可,你连金碗都能说的煞有介事,怎么这件事就办不成了?”
藏尘:“……”
因为金碗跟蛇没关系啊!
谁不知道当今圣上对蛇成痴,他要是听见了自己说的大话,搞不好就派人过来请自己了,他没那么大的志向,还想去骗骗皇帝,能骗这一城百姓已经让他很满足了。
藏尘支支吾吾,一点仙风道骨的样子都没有了,看着反而还有点猥琐。
孟昔昭:“……你慌什么,有我保着你呢,再者说,你不是一直都想出名吗?此事,就能让你名声大噪。”
藏尘憋着一张脸:“大人,万事过犹不及。”
孟昔昭:“…………”
实在是忍不住了,他翻了个白眼:“你还真是……怎么做神棍还不如我呢!要是到时候陛下来请你,你随便掐个指,说自己不能去皇宫,你是这个仙保佑的命格,陛下是那个神保佑的命格,你俩见面,肯定死一个,那陛下自然就不会再强迫你了啊!”
藏尘瞳孔一缩,满脸都写着震撼。
是啊,他怎么没想到呢。
孟昔昭被他这个蠢样气的不行,好在藏尘答应他办这件事了,孟昔昭这才挥挥手把他赶了出去。
当初也是被他这张厌世脸给骗了……谁知道这还是个半瓶水的神棍。
孟昔昭生气的拿过茶盏,咕嘟咕嘟把一杯茶全喝下去了,然后才感觉心情平静了些。
扭头,看向昨日被送来的家书,孟昔昭抿抿唇,又把它拿过来,读了一遍。
昨天他就读过了,他给孟家发了三封信,收回的也是三封,每人写的都不一样,但句句都是浓浓的关心。
而今日,他又没收到任何信件。
按理说,太子的人马,肯定比参政府派的信使快啊……
唉,也不知道那边是什么情形。
天色都那么晚了,谢原却还没回自己的房间。
来到隆兴府之后,他日日都殚精竭虑,每做一个决定都慎重再慎重,不仅因为他想做出功绩来,也因为隆兴府的情况,实在是让他心恸。
然而他是个只会循规蹈矩的,即使会冒出一些主意来,其实也是从前人的事迹中寻找经验,而不像孟昔昭那样,总能跳出思维定式,想出一些别人怎么都想不到的主意来。
不过,这也不代表谢原就没有自己的小九九了。
他不会,那他就找孟昔昭啊,他也算是发现了,这位孟知府,心里想干的事有点多,他不是不重视隆兴府,而是心里清单太长了,所以一旦发现这里没什么状况,他就会去想别的问题,比如前阵子老跟他打听江州的情况,八成就是想去江州做点什么。
谢原见他这样,他也有自己的办法。
就像今天这样,把问题说的严重一些,逼他立刻就把解决办法拿出来。
谢原说府衙就剩下两万两银子了,这是真的,不过,要等两个月以后,才会剩这么点,如今府衙只掏了四万两的买粮钱,还有十万两没动呢。
从孟昔昭那得到了靠谱的解决方法,谢原立刻去都厅,翻看往年的税收记录,还有隆兴府的地形,思考着从哪里试点种植草药比较合适。
这一思考,就思考到了半夜三更。
等他从都厅出来的时候,月亮都高高挂起,小厮扶着他,两人默默回房间,谁都不想说话。
困啊,累啊,等回去以后,估计一沾枕头,他就睡着了。
而这时,谢原听到附近有脚步声,他转头一看,发现府衙的主道上,正有两个人快步走来。
其中一人,在看到他以后,还停了下来。
谢原看着崔冶,崔冶也看着谢原。
谢原呆呆的,崔冶则瞥了一眼他那行动不便的左腿,见他已经能起来拄拐了,想来就没多大的问题,于是,崔冶转过头,继续往前走了。
张硕恭跟着他,也没跟这位谢大公子说什么。他跟郁浮岚不一样,他是孤儿,跟谢家没有任何交情。
而直到这两人都已经走很远了,谢原才缓缓一眨眼,扭头看向自己的小厮:“看来我最近真的是太累了。”
说着,他自己都笑起来:“我刚刚竟然看到太子殿下从我面前走过,还一句话都没跟我说,真是魔怔了。”
小厮复杂的看着他:“郎君,你没看错,刚刚真的有人走过去了。”
谢原:“…………”

第65章 理想
孟昔昭解了发冠, 脱了外衣,正要吹蜡烛的时候,听到外面庆福说话的声音:“大人休息了, 有事明日再来吧。”
接着,就是庆福那无精打采的脚步声, 又过了须臾, 门被他打开了。
孟昔昭正竖着耳朵听到底是谁呢,结果, 这时候庆福没声了。
孟昔昭发现不对劲,重新披上衣服, 正要出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突然,他这里间的门被人打开了。
崔冶身着干练的骑装, 外面只系了一件黑色的披风,身上还带着日夜赶路的疲惫和凉意。
孟昔昭根本顾不上打量他这黑衣侠客一般的装扮,只愣愣的看着他, 过了好一会儿, 他抬起手,使劲的揉揉眼。
放下手, 没错, 是崔冶,不是幻觉。
外面的庆福:“…………”
刚刚他也是这个反应。
张硕恭见这两人顺利会师了, 手一抬,拎着庆福的脖领,就把他拽了出去。
庆福惊叫一声:“哎?拉我干什么?!”
然而门已经关上, 孟昔昭也不知道张侍卫有没有回答他。
这下没人围观和打扰了,孟昔昭又呆呆的看了回来。
崔冶始终都未曾出声打扰他, 主要是因为,他也在目不转睛的看着孟昔昭。
分别一月,对他来说,这一月仿佛有一年那么长,这无时无刻不在悄悄溜走的时光,让他很是惶惶。
无欲无求的时候,枯燥的日子似乎没有尽头,明知未来有变故,他也不想理会,生死何为,生、等于死,生、过于死,生、不如死。
郁浮岚的父亲在世时,知道他的这种想法,只是对他微笑着摇了摇头。
他说他年少,正因年少,才不知愁,也不懂生之一字的重量。
他点破了崔冶的无知,嘲笑了崔冶的无畏,说他自以为看透了人生,终有一日,会为这时的狂妄自大,而感到后悔。
前面十九年崔冶都不知后悔这两字是什么滋味,也不觉得郁浮岚的父亲会说中,毕竟,他认为自己很聪慧,他觉得,他和别人都不一样。
直到今日。
后悔如黄连,如鲠在喉,令他咽不下、吐不出,每每吐息,都能品尝一遍它的苦涩;后悔如刀锋,插在心房,令他不敢想,不敢动,因为每想一次,都会克制不住的想到,若他早一点……又会如何。
他的玩世不恭,终究还是迎来了时光的报复,而他已经不再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纪,他知道,这场仗,他赢不了了。
在长达十秒的震惊过后,孟昔昭总算是回过神来了。
他小小声的问:“殿下,你……你怎么过来的?”
崔冶眨了一下眼睛,然后回答他:“骑马。”
孟昔昭:“……骑了多久?”
崔冶:“一日一夜。”
孟昔昭看看他,然后低下头,用自己的手指算。
从应天府到隆兴府一共八百里,而大齐最快的马,就是军中使用的八百里加急专用马,这马也是有极限的,就能跑上一整天,必须丝毫不休息,然后才能达到日行八百里的速度。
也就是说,崔冶从出发到现在,一直都没休息过。
孟昔昭简直惊呆了:“殿下,你上一次睡觉是什么时候?”
崔冶想了想,“大概是两日前。”
孟昔昭:“…………”
他服气了,拉着崔冶的手,孟昔昭把他往床那边领:“好了,有什么事都明日再说吧,你这身体本来就不好,还不睡觉,五脏六腑想替你调节身体,你都不给人家机会啊!”
“来来来,你睡这里,隆兴府状况十分窘迫,我只让人收拾了三四间房,如今都住满了,殿下,你就在这凑合一晚吧。”
孟昔昭在前面碎碎念,崔冶也没拒绝,只是乖乖的跟着他,把崔冶按坐到了床上,然后孟昔昭转身走向柜子,抱了一床新的被褥出来。
又把身子转回来,他习惯性的望向崔冶,却发现崔冶仍然在盯着他看。
孟昔昭:“……”
抿抿唇,他说道:“如今晚上还是很冷,府衙缺钱,自惊蛰之后,我就不再点炭盆了……”
一边说,他一边瞅着崔冶,同时双脚慢慢的转动,由朝门,渐渐变成了朝床。
崔冶听完他说的,神色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但说出的话,就不是那么回事了:“二郎是想跟我一起睡吗?”
孟昔昭:“…………”
他理直气壮的回答:“睡地上我会生病的,如今我是隆兴府的顶梁柱,我要是病了,多少事情要耽误啊,我也不能睡外面,万一起晚了,被衙役看到,他们肯定会以为,我在这金屋藏娇了,而且,那娇娘还把我赶出去了。”
说着,他还往崔冶旁边蹭了两步,被褥太大,把他整个人都挡住了,他的下巴正好搁在被衾的缎面上,显得他那本来就不怎么成熟的脸,越发的青稚了。
同时,他的小眼神还对崔冶一瞥一瞥的。
“这府衙都是我的地盘,而且没外人敢进我的房间,殿下你都不远千里的来看我了,还怕这点小小的规矩啊。”
崔冶心说,我不怕规矩,我怕我守不住规矩。
但他并没有把这话说出来,只是静静的跟孟昔昭对视,今夜的孟昔昭显然十分大胆,大有崔冶不答应,他就站在这不让他睡的意思。
崔冶垂头,自己脱掉靴子,把披风和外衣一件一件的解开。
孟昔昭下意识的把头转到了一边,虽说,他也不明白这有什么可转头的。
都是男人,又没脱光了,再说了,就是全脱光,就他和崔冶这关系,也没必要避讳什么吧。
前朝还有君臣一起沐浴的美谈呢,皇帝在池子里泡澡,大臣在上面哼哧哼哧的给他搓澡,舒服得皇帝出来以后,还赞美那个大臣,卿家力大,不愧是朕的肱股之臣。
孟昔昭一紧张,思维就跟着发散,很快便从太子脱衣,想到了越朝那个有名的中兴之主,跟大将军一起沐浴、跟宰相一起打牌、还跟皇后一起微服出访,掏出一锭十两的黄金,把馄饨摊老板乐得自此改行……
孟昔昭突然陷入沉默,这皇帝日子过得也太美了吧。
另一边,崔冶把自己收拾的差不多了,人也自觉的躺到里面了,见孟昔昭还是一脸走神的模样,他不禁无奈道:“不睡了?”
孟昔昭把脑袋转回来,看见他身着白色的中衣,半躺在里侧,倚着墙壁随意的望着自己,孟昔昭眨眨眼,哦了一声,“睡,等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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