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护我方反派剧本/保护我方奸臣剧本—— by你的荣光
你的荣光  发于:2024年03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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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昔昭一忙活,就忙到了半夜,他也没去新的府邸,而是留在府衙里,找了个空房间睡下了。
隆兴府刚升级,这府衙还是州级别,没有跟着提升到府级别,原先的知州府邸,现在也归他了,只是听说那知州死了以后,所有家眷都被拉出来,带回了南诏,现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那府邸又被南诏人翻了个底朝天,如今已经荒废的连草都长出来了。
住这种地方,就算孟昔昭信奉唯物主义,也感觉瘆得慌。
算了,反正他不打算在隆兴府待多久,就跟谢原一样,都住在府衙好了。
金珠在他隔壁睡下了,庆福则在外间打地铺,没办法,这府衙真的不咋样,连个榻都没有,就只能委屈一下庆福了。
银柳不在,她跟谢原一起来的,对这隆兴府还算是熟悉,所以出门替孟昔昭办事去了。
石大壮和滕康宁两位技术人员,则被安排到了后院,这里原本是知府家眷住的地方,现在也便宜他们了。
揉揉酸痛的屁股和大腿,孟昔昭默默脱下衣服,正准备睡觉呢,突然,外面的门被人敲响了。
那人还对着门缝小声说:“大人,你睡了吗?我有紧急事务,要向大人禀告。”
庆福看向孟昔昭,后者眨眨眼,对他点点头:“给他开门。”
见到是白天的四位官员之一,孟昔昭还挑了挑眉,听完他说的话,孟昔昭沉吟了一会儿,然后回忆着说道:“你叫吴……”
吴签判拱手:“下官吴事吉,白日对大人多有得罪,还望大人海涵。”
孟昔昭笑起来:“好说,好说,其实本官知道,吴签判在来之前,也不清楚王司理会如此行事,吴签判当时不言不语,想必是被王司理的胆大包天吓到了。”
吴签判顿时感动的看向孟昔昭:“大人英明啊!”
孟昔昭微微一笑:“吴签判大可放心,本官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今日的事,你我以后都不必再提起了。”
吴签判心中一喜,然后面露忧愁的问他:“那王司理预备做的那些事……”
孟昔昭哦了一声:“不用管他,我如今忙着,没时间收拾他,等过段时间再说。”
吴签判听了,连道大人英明。
但他心里其实正嘀咕着,是真忙,抽不出手,还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只能延后再说?
要知道这位知府如今还没到弱冠之年呢,恐怕是大齐开国以来第一位如此年轻的知府。
年轻人,很难对付官场上的老油子。
吴签判只是在心里嘀咕了一下,然后就把这些想法全都深深的压起来,说了句不打扰大人休息,然后他就走了。
庆福跟过去,把门关上,等回到孟昔昭身边,他笃定的说:“郎君,这人根本就不是他说的那样。”
孟昔昭看他一眼,乐了:“行啊,连你都学会看人了。”
庆福不好意思的笑笑:“这不是在郎君身边久了吗?”
顿了顿,他又问:“那郎君,这个人,你打算怎么处理他。”
孟昔昭:“我为什么要处理他,他刚刚不是说的挺好的吗。”
庆福顿时急了:“可是他对您不忠心呀。”
孟昔昭:“…………”
虽说学会了看人,但这为人处世上,庆福还是有的学啊。
默了默,他说道:“这世间的事不是总那么理所当然的,我又没给过他好处,也没帮过他什么,凭什么他一看见我,就必须对我忠诚?况且,做官又不是娶妻,还非要讲究个精神忠贞,管他忠诚不忠诚呢,只要他听我的话,完成我吩咐的事,那就够了,我就愿意一直用他。”
庆福啊了一声,呆呆的消化了好一会儿,然后他才点点头:“我明白了。”
说完了,他不禁感慨的看着孟昔昭:“郎君,你现在真有大官风范。”
孟昔昭谦虚的摆手:“哪里哪里,我这叫,天生丽质难自弃。”
庆福:“…………”
郎君哪都好,就是不禁夸。
第二天,王司理等人全都告假了,吴签判因为提前跟孟昔昭通了气,孟昔昭让他照常来府衙,他便没有递上自己的告假条。
王司理等人还骂他是叛徒,净做一些阿谀奉承之事。
而孟昔昭看人都来得挺齐了,就换上官服,然后静等。
等什么呢?
当然是等百姓闹事啦。
百姓们也不都胆子大,胆子最大的那批人,已经全都因为抢官粮进去了,其他人现在正是畏惧的时候,根本不敢做什么,至于后面那些煽风点火的人,他们也清楚这一点,所以都偃旗息鼓了,准备等过几天,再干一票大的。
哪知道,他们休息了,那边厢,百姓们居然自发的要去官府讨说法了。
煽风点火人的头领听到这个消息,顿时惊的坐起来:“是你们干的?”
底下几个人全都摇头:“没有啊,不是我们。”
头领想了想,悟了:“肯定是咱们之前一直鼓动,如今这火候到了,大家群情激愤,便主动起来了。也好,还省得再浪费时间,走,咱们也去看热闹去!”
说着,他们一起跑出这座民宅,很快,就混进了其他也想看看情况的百姓当中。
都是大齐人,他们一融入进去,还真就难以分清谁是谁了。
而这时候,最激动的一些农夫,已经来到了府衙之外,官兵们长枪把守,怒视这些闹事的百姓。
农夫一:“为什么不放粮?南诏人抢我们,官府说是解救了我们,可我家里现在已经一粒粮食都没有了,我孩子饿的都晕过去了,你们还不放粮,是想活活饿死我们吗!”
农夫二:“没有粮食,也没有种子,以后可怎么活呀,我娘在家里要上吊,被我拦下来了,都怪你们这些天杀的官府,吃着皇粮,不管我们的死活!”
农夫三:“休要跟他们浪费口舌,直接杀进去,把粮食抢出来!”
听到这话,前面的官兵顿时怒吼:“我看谁敢!抢粮是死罪,谁先冲过来,我就先砍了谁的脑袋!”
刚刚冲动发言的农夫已经后悔了,他的同伴们也觉得十分为难,让他们退缩,他们不愿意,可让他们去送死,他们也不愿意。
这时候,人群里响起一个乞丐的声音:“大家不要乱!咱们今天来,是求新来的知府大人开仓放粮,而不是来聚众闹事,只要给粮,我们就走,如果不给,我们就继续在这站着。”
这乞丐的声音顿时得到众人的附和。
“对对!”
“我们要粮食,你们不给,我们就不走了!”
“放粮!赶紧放粮!”
银柳站在人群的边缘处,见形势已经被那老乞丐一句话拉了回来,她这才松了口气。
郎君交给她的任务,可真艰巨啊。
既要把百姓们的情绪煽动起来,保证他们今日会来府衙闹事,又要控制好人群的数量,和大家的想法,免得挺好的集体静坐、变成了□□烧。
银柳一开始觉得这任务挺简单,可时间越长,她越发现,自己有点控制不住了。
再这样下去,哪怕有老乞丐在里面混着引导趋势,估计也挡不住有人一时激动,决定做那个身先士卒的人。
好在,孟昔昭一直让庆福盯着外面的情况,听说大家来了,孟昔昭立刻就身穿官服,走了出来。
他正好听到其中一个官兵的骂声:“你们这群刁民,还不速速退后!”
孟昔昭乐了,感谢大自然的馈赠。
快走几步,他先伸手挥开旁边的几个官兵,免得他们遮挡了自己的脸,然后,才满脸愤慨的指向那个骂人的官兵:“你说什么?谁教你说这些的,本官爱民如子,岂能容你在这里胡言乱语!你骂我隆兴府的百姓是刁民,我看你才是刁民!来人啊,把他给我拖下去,关起来,狠狠地打!”
那官兵都懵了,他不就是说了一句刁民吗,也不止他一个人说啊,怎么就要挨打了。
但孟昔昭身后的团练使见状,已经用眼神示意自己的属下,很快,两个人上来,用力的把他拖走。
这官兵可不知道孟昔昭是吓唬他的,他还以为自己真要被打死了,顿时发出求饶的惨叫,这惨叫声震荡在空气中,比刚才那些喊话的声音大多了,而且十分的真情实感,一点都不掺假。
吓得这些人,不管是官兵还是百姓,全都噤了声。
孟昔昭这才收敛起怒容,看着眼前这些面黄肌瘦、仅剩骨架高大的农夫,他顿时一噎。
酝酿好的情绪都打了个折扣,但因为流露出了一些发自真心的想法,反而看起来更加真实。
他忍不住的拧起眉:“各位乡亲,你们聚在这里,是想做什么?”
然而前面的几个农夫都没说话,他们互相看看,最后还是刚刚那个喊的最大声的,他狐疑的看着孟昔昭:“你是谁啊?”
孟昔昭:“…………”
你们不认人就算了,怎么连官服都不认识?
这也怪不了百姓啊……他们今年才升成了府,之前衙门老大是知州,穿的不是他这身官服。
贾仁良今天也跟着出来了,闻言,顿时眼前一黑:“这位就是咱们的孟知府!你们有什么诉求,还不赶紧说?!”
几个农夫顿时呆住,这知府,怎么看着还没断奶呢?
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他们连忙七嘴八舌的说起来。
中心思想就是一句话,知府老爷,家里揭不开锅了啊,赶紧开仓放粮吧。
孟昔昭闻言,却是无语凝噎,神情看着十分的悲苦:“诸位,不是我不想放粮。”
“而是、而是……”
说到这,他沉重的叹了口气:“咱们的粮仓,已经没有多少粮食了啊!”
农夫们听了,突然,后面传来当啷一声。
原来是某个人带了锄头过来,悄悄藏在后面,现在这锄头掉地上了。
孟昔昭:“……”
他还是小看这群人了。
带锄头过来,咋的,伤了同知还不够,还打算把他这个知府也打一顿?
虽说锄头掉了,但也没吸引这些人的注意力,他们全都呆呆的看着孟昔昭,空气无比安静。
这就不得不感叹一下了,哪怕百姓如此厌恶官府,可在发现孟昔昭是知府以后,他说的话,大家还是下意识的就信了。
其实他们根本没见过粮仓里什么模样,也没看到账本上的记录,仅仅一句话而已,他们就真信了。
家里没粮已经让人感到绝望,连粮仓都没粮了,那他们,不就是只能等死了吗?
难道,他们又要回到老一辈讲述的那样,易子而食?
孟昔昭看着这一张张麻木的脸,心里都忍不住的感到羞愧了,但他还是按照原计划,对远处的银柳打了个手势。
一直伸着脖子看孟昔昭的银柳,见到这个手势以后,立刻捂着脸,超大声的哭了起来。
听着这哭声,附近的人们不禁也悲从中来,纷纷痛哭出声。
期间还夹杂着几句恨骂。
“该死的南诏!”
“没活路了呀,真的没活路了呀……”
“等我做鬼,我就去咬死那些南诏人!”
庆福在后面,听着大家哭的这么伤心,都忍不住的跟着红了眼眶,而这时候,一个浑厚的声音从远处街道上响起:“无量寿福——”
这声音格外的幽远,而且特别大,离得这么远,大家都听得见,哭声渐渐的止住,他们转头看过来,发现来人是个道士。
此时,那个道士已经朝他们走了过来。
他看着百姓们,先是叹了口气,“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然后,他又抬起头,看向站在大门旁的孟昔昭,“但天地,自会给万物留一线生机。”
孟昔昭惊愕的看着藏尘,仿佛是第一次看见他:“你是什么人?”
藏尘微微一笑:“贫道乃世外之人,今日入世,是为一方百姓而来,也是为一方好官而来。”
说到这,他稍微停顿一下,然后重新抬头,问孟昔昭:“孟知府,你可是个好官?”
孟昔昭作为难色:“这、我刚上任不久……”
藏尘便换了个问法:“你可愿意为隆兴府百姓尽其所能,鞠躬尽瘁?”
孟昔昭愣了一下,立刻说道:“自然是愿意的!我不远千里来到隆兴府,为的不就是这个吗!”
藏尘听了,又微笑起来:“如此便好,贫道法术不精,却能解如今隆兴府的燃眉之急,贫道有一碗,内中粮食,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正好可以拿出来,献给孟知府,以做功德。”
庆福抹抹眼睛,把原本就红的眼眶揉的更红了。
然后一指藏尘的鼻子:“你这骗子!若世上真有如此神通广大的法宝,你又怎么会直到这时才拿出来?!”
百姓们认同的点点头,也看向这个口出狂言的道士。
就算他们迷信,他们也不相信真有这东西。
况且,这道士看着有点眼熟啊。
他们正疑惑自己是从哪见过这个道士的时候,却见这道士自顾自的叹了口气:“也罢,在亲眼得见之前,贫道也如你们一样,都是不相信的。不如便让贫道开坛做法,让孟知府也亲眼瞧上一瞧。”
孟昔昭拧着眉,他下意识的看向那些闹事的百姓,只见他沉吟了片刻,然后说道:“如果真有这样的神物,本官定会对道长感恩戴德,但若没有……”
藏尘仙气飘飘的回答:“任由孟知府处置。”
孟昔昭点点头:“那好,就请道长在这府衙门口做法,本官不想只有自己亲眼见,也想让隆兴府的百姓们见上一见,道长,可以吗?”
哪怕前面孟昔昭跟着他们一起哭,也没有这一句的效果好。
百姓们顿时十分感动,有热闹不吃独食,愿意分享出来让大家一起瞧,孟知府,你好像真的是个好官!
而那边,隐藏在人群中的头领则懵了。
什么情况啊?
因为这些天他一直都致力于煽风点火,他是知道民众有多容易被影响的,所以他第一反应,就是这道士来得这么巧,搞不好就是这知府安排的,想给大家演一出戏。
可这戏的牛皮,吹的也太过了吧,他不怕收不了场,当场反噬吗?
这么想着,他就没动弹,而是继续默默的待在人堆里,准备着一会儿看看,那道士要怎么圆他的说辞。
而法坛很快就准备好了,只见那个道士当众施施然的走上去,先拜三清,认认真真的举着香鞠躬,口中还念念有词。
把香插好以后,突然,他挥舞起拂尘,像唱戏似的,在法坛上走来走去。
百姓们被他这一惊一乍唬得一愣一愣的,但是效果还不错,所有人都盯着他手中的拂尘看,哪怕之前不相信的人,此时也怀疑起来,全都注意力高度集中。
而这一段终于结束以后,道士就站在法坛正中央,猛地大喝一声:“肉体凡胎速速退去!若因为离得太近,冲撞了神仙,这粮食,便也出不来了!”
一听这话,本来离得挺近的人群,顿时全都向后退。
其实他们离得近也没关系,但就怕站在两边的人太多,容易看清藏尘到底干了什么。
而在他们全都退后以后,这两边就没什么人了,于是,藏尘也从袖中,拿出了一个金碗来。
金碗是纯金打造的,看着就特别的重,外表是金子,内里也是金子,为了让大家看清楚,里面真的一粒粮食都没有,藏尘还特意把碗竖起来,让大家看到里面。
等拿着这个空碗,让大部分人都看清楚了,藏尘才把碗端好,然后念咒:“金转玉开,五谷自来,急急如律令!”
说着,他大喝一声,趁着大家都不注意的时候,把金碗对向自己,用力按了一下金碗的碗底,让本来就做成活动的碗底瞬间翻转过来,露出一碗提前粘好的粮食来,然后,再把碗翻转过来,重新端好。
就这样,一碗满满的粮食,出现了。
隆兴府的百姓们:“!!!”
竟然是真的?!
天呐,隆兴府有救了!
都不等藏尘或者孟昔昭说什么,百姓们呼啦一下全跪下了,都在给藏尘磕头。
藏尘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而这时候,孟昔昭也一脸激动的跑过来了,眼看着也要给藏尘下跪:“道长,求道长将此物借给隆兴府!”
藏尘哪敢真让他跪下,连忙用拂尘对他甩了一下。
然后,孟昔昭就猛地站直了身体,还十分震惊的低下头,一边左看右看,一边说着:“奇怪,我的腿怎么弯不下去了?”
庆福:“…………”
郎君说的没错,他啊,还有的学呢。

孟昔昭的话听在众人耳中, 大家更加吃惊,同时跪拜的越发虔诚。
百姓下跪,藏尘就不管了, 看起来受的心安理得。
主要是不心安理得也不行啊,他要是对着百姓也挥拂尘, 那立马就能露馅。
藏尘把金碗交给孟昔昭, 其实这金碗,只粘了表面薄薄一层的粮食, 里面塞的全是宣纸,为的就是营造出粮食很多的假象, 顺便减轻重量, 能让这碗底迅速的翻转。
一个后世最常见的小魔术,到了这, 就变成了惊世骇俗的大神通。
孟昔昭毕恭毕敬的接过这个碗,然后继续低着头,领受藏尘的教诲。
按照之前排练的剧本, 藏尘不悲不喜的说:“此物是三清上神借于贫道, 命贫道转交给孟知府,孟知府需感谢三清, 而不是感谢贫道。另外, 三清对贫道说,隆兴府的危难, 最多持续三月,因此,三月之后, 此物便会自动烟消云散,终究是神仙所用的器皿, 凡人能用两月,已是不易了。”
孟昔昭听了,顿时惊呆了:“三月,这不正是我与谢同知商讨出来的期限?来隆兴府之前,我从应天府带了一位精通栽种之术的农师,农师耗费数十载,研究出了可以令亩产增加四成的肥料,只是农师虽然如此说着,但我其实还未亲眼见过,若真能成,最多三月,便可看见收获的成果,莫非,三清已然提前预见,此事真的能成?”
藏尘捋着胡子,但笑不语,看上去十分的神秘。
但大家知道,他这是默认了,毕竟泄露天机人会遭雷劈的,他不说答案,大家也能理解。
好事一桩接一桩,先是有了取之不尽的金碗,然后又有了三月之期的盼头,百姓们激动的无以复加,却又不敢大声喧哗,全都眼巴巴的看着孟昔昭。
而这时候,人群之后又传来骚动,大家回头一看,发现几个官兵,抬着一个担架走过来了。
其实谢原是可以拄拐的,但孟昔昭非要他躺担架上,说这样更容易引起百姓的同情。
于是,谢原默默的躺在担架之上,品味着他这辈子最丢人的时刻。
等看见人群了,他才支起身子,孟昔昭给他安排的台词有很多,给他安排的表情也很充沛,但谢原实在是没法表现出孟昔昭想要的效果,他只能抿着唇,紧张的看着这些人。
其实,百姓们最吃的,反而还就是谢原这一套。
相比起夸张的演技,内敛的表达,才能让百姓们找回官民的区别,然后深深的敬重起来。
担架被抬到了孟昔昭面前,谢原看看孟昔昭,再看看藏尘,然后再看看孟昔昭。
他憋了半天,才憋出一个字:“孟——”
孟昔昭感动的半蹲下去,握住他的手:“谢同知,你伤还没好,就不要出来了啊!你是不是听说咱们隆兴府有救了?没错,咱们真的有救了,粮食够了,而且有了三清的预言,三月之后,咱们隆兴府,会迎来大丰收!以后,再也不会有人饿肚子了!”
谢原:“…………”
他僵硬的看着孟昔昭,而孟昔昭仿佛听见了他的回答,然后用力一点头,突然放开他的手,站起来,用意气风发的眼神望着台下的百姓,他手一挥,声音激荡道:“本官决定,即日起,开仓放粮!”
百姓们终于听到了自己想听的这句话,本来站起来了,此刻,又全都跪下,大声呼喊,谢谢青天大老爷。
孟昔昭见大家正高兴,立刻趁热打铁,说放粮之后,就会安排今年的播种事宜,种子不必担心,可以免费从府衙这里领。至于农师,他就在府衙之中,他会派人去各个县召人上门学习,争取在十日之内,就让整个隆兴府,都学会那三清见了都说好的新肥之法!
顿时,下面的欢呼声更高了。
混迹在人群中的头领:“…………”
他没有跟着一起欢呼,而是满脸凝重的看着台上的孟昔昭,片刻之后,他转过身,默默的离开了这里。
百姓们来这是为了要粮食,现在听说要开仓放粮了,他们更不可能走了,都准备着当场排队,争取做第一批把粮食领回家的人,因此,这个逆行的头领,看起来特别明显。
银柳盯着他瞧了一会儿,记下他的身量五官,本来还想跟上去,看看他会去哪里,但是想起孟昔昭之前说过的,不让她私自行动,她只好抿抿唇,继续站在人堆里面。
开仓放粮就不用孟昔昭亲自在这里盯着了,让团练使带着官兵来按人头分就行,就算人口锐减,隆兴府里的人还是那么多,肯定会有冒领、或者多领的行为,可是,这也没办法,官府本就防不住所有的小动作。
好在这种现象比较少,而且一旦被逮住,当场就会打十板,排队的人都听得到惨叫声,有些人即使动了心思,也不敢真的行动。
今天演这么一出大戏,可发出来的粮食还是就那么一丁点,仅仅够自己家人吃两天,而且一顿就只能吃个半饱,聪明人自然会质疑,不是说取之不尽吗?怎么才这么点。
但对于这种言论,孟昔昭就不会搭理了。
开玩笑,他可是知府,怎么可能跟政府意见箱似的,天天坐在那给百姓答疑,今日演戏,也不是为了忽悠百姓,让他们觉得真的不缺粮,他主要的目的是,把石大壮的肥料推广出去,顺便对城中□□。
背后的蛇虫鼠蚁实在是太多了,他一个人,哪抓的过来,便只能从源头上下手,先稳住他们,让他们得到一个期限,无论成不成的,反正三个月以后就知道了,到时候要是不成,他们再绝望,再想着干点大逆不道的事,也来得及。
至于藏尘,他献完金碗,就回玉清观闭关了,说是今日用了太多的法力,需要闭关七七四十九日。
百姓们追到玉清观,发现玉清观如此破旧,更加对藏尘会法术深信不疑,毕竟就这么一个小破观,哪怕收上三百年的香火,估计都做不出那样精致又厚实的金碗。
百姓们毕恭毕敬的来玉清观上香,还拿出自己的积蓄,给玉清观捐了不少香火钱。孟昔昭得知以后,也不禁感叹。
最大的智慧,永远都在民间。
三司使篦虱子一样的篦地皮,可等他走了以后,真定府的百姓还是能掏出钱来送青壮进应天府告御状;而南诏人把整个隆兴府都翻了个底朝天,所有好东西都扒拉回他们自己的国家了,但危机解除以后,百姓们又开始互通买卖,把家里缺的,被砸了的,又很快买了新品回来填补。
甚至还有余钱,送到道观来换取一些精神食粮。
普通百姓藏钱有一手,那原本就有钱的百姓,自然更加厉害了。
孟昔昭和谢原一起回到府衙后面,他亲自把谢原扶回床上,谢原道了声谢,没有立刻躺上去,而是坐在床的边缘,有些愁苦的看着他:“府衙的所有银钱都被大人拿去跟江州买种子了,日后再有用钱的地方,可怎么办啊。”
孟昔昭:“我这不也是没辙吗?没种子,就不能耕种,不能耕种,这放粮,就是个无底洞,只能先用府衙的银钱了。放心,要粮,应天府那边不会放,但是要种子,他们还是会给咱们送来的,到时候留一部分,卖一部分,还能填补一些亏空。”
谢原:“…………”
他有些崩溃,“可等应天府把种子送来,最起码也要半月以后了。”
办事难的问题哪个时代都有,哪怕孟昔昭后台关系这么硬,他送去的信函也要被审批个三四天,然后再派专人送来,还要提防一下劫道的,林林总总加一起,最少最少,也需要十日。
谢原很怕这中间会出什么别的问题,毕竟隆兴府现在真的是很破啊……
更别提那城门,还一直没修呢。
谢原倒是想自己掏钱,可他出来上任,身上也就带了两千两银子,这还是家中大半积蓄,他们家以前就是书香门第,满门清流,后来姑母当了皇后,他们也没怎么收过外面的礼,反而是一直贴补宫里,因此,他们家真的没什么钱。
相比之下,孟家可就太富有了。
先不提当年孟夫人嫁过来时候的盛景,就连前些日子孟大郎娶县主,那聘礼也是流水一般的往梁郡王府送啊,满京城,还真没几个能比得过他们的人家。
谢原突然抬头,看向孟昔昭,而且那眼神越来越亮。
孟昔昭:“…………”
头皮一紧,孟昔昭立刻打消他的念头:“停停停!收起你那危险的想法,我是来做知府的,又不是来做冤大头的,况且,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全靠我的家底,那等我走了以后,府衙怎么办,继续靠下一个知府的家底?”
谢原默,那都是三年以后了,他现在睁眼闭眼都是打算盘,看不到这么远的事情。
孟昔昭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好了,粮食会有的,银钱也会有的,你就把放粮的事情安排好,至于钱从哪来,交给我。”
谢原叹息,也只有这样了。
而孟昔昭离开他这里,也没有闲着,他回到设厅,也就是他的办公室,然后吩咐庆福,“去把贾仁良叫来。”
庆福走了还没半盏茶,贾仁良就跑来了,今日的他,看着比昨日还谄媚:“大人叫我什么事?”
孟昔昭:“你跟本官说说,如今这城里,还剩下多少个富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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