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雪没有切身感受过他的车技。江家那帮人他还没看到是怎么死的,现在还没准备丢了这条命,因此很是听话地扣上安全带,没有叛逆。
“咔哒。”
这一声像是一个野兽出笼的信号,季唯洲发动引擎,猛踩油门又猛踩刹车。
“砰!”
大开的车门在这样的方式下被直接关上,江淮雪猛地撞上靠背,整个人都撞懵了:“你在做什么?”
“关车门啊。”季唯洲说,“很酷吧。”
江淮雪的心里闪过一丝不太妙的预感。
五○之光在马路上疾驰,江淮雪用力抓住扶手,尽可能维持自己的身形,他冲着季唯洲狂吼:“限速!!”
季唯洲猛打方向盘,抽空说了一句:“没超速!”
江淮雪难得爆了一句粗话,脑子几乎被季唯洲狂野的车技甩到九天之外。
这狗崽子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绝对不会是季家那个贪生怕死的季唯洲!
621也被季唯洲狂野的车技惊到,声音狂颤抖:“哥哥哥哥哥别开那么快要晕了!!!”
这种时候,它甚至还能抽空对季唯洲说一句:“江淮雪黑化值到七十了,宿主真棒!!”
刚来第一天那会儿,江淮雪的黑化值就只有五十几,这才一周不到的时间,他已经做到让江淮雪黑化值狂飙了。
季唯洲双手握着方向盘,这种时候他居然见鬼的没用单手开车:“我说了,交给我放心!”
“呕——”
江淮雪坐在轮椅上,不停干呕。本来就苍白的脸色,这会儿更像是透明的了。
季唯洲蹲在他旁边,拍了拍他的后背,递出一袋话梅,有些愧疚:“吃点酸的缓缓。”
江淮雪没接,又呕了一声。
“小伙子,这你媳妇儿啊?”有个老太太慢腾腾挪过来,语重心长道:“孕吐哪?给她倒杯温水喝呀!”
江淮雪长久不见光,一直不外出见人,头发养的很长,身体又羸弱,粗略看去很容易认错。
“我不是——”
“诶,知道了,谢谢阿婆啊。”季唯洲站起身,把江淮雪推走,笑着和老太太道谢。
江淮雪一把抓住季唯洲的手腕,怒道:“你是什么意思?我不是女人。”
季唯洲反手拿开他的手,把他的手重新放回膝头,耐心道:“那个阿婆眼睛不大好,直接说了,她多尴尬。”
“我不尴尬?”江淮雪阴沉地看着他,孱弱的身躯在此刻爆发出绝对的力量,他一把扯住季唯洲的衣领,低声道:“季唯洲,别太过分了。”
他面若冰霜,季唯洲看着他这副样子,突然想到了书里那个强制爱囚禁许清丛的大反派。
江淮雪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般脆弱不堪。他身上的太多特质让他在成长过后爆发出绝对的掌控权。
他擅长隐忍,擅长蛰伏,最喜欢伺机而动。
却在这个时候选择了直接面对。
季唯洲笑容不变,心里还是有些开心。
江淮雪面对他时的态度在不知不觉间发生了变化,就连他本人都没意识到这种转变。
“哎呀认错一次没关系的,走吧走吧,去看花!”季唯洲推着他往中央公园去,江淮雪一拳打在棉花上,压根没心思看花。
如果从结婚的那一日开始算起,把前夫哥的时间一起算进来,这的确是季唯洲和江淮雪难得平静和谐相处的一天。
茉莉花盛放,季唯洲将江淮雪推到树下,不知道从哪儿变出一瓶水递给他:“喝吗?”
全新未拆过,江淮雪接下水,喝了一口。他坐在轮椅上,不远处是一片草地,年幼的孩子在家长的陪同下打滚闹腾。
他看着那些热闹的场景,突然开口问季唯洲:“季唯洲,你父母对你好吗?”
“我老爹老娘对我还挺好的……”季唯洲顺口道,他还挺想念爹妈,话里不可避免带上了一点思念。
621疯狂咳嗽提醒季唯洲的,他这才反应过来父母是指前夫哥的父母。
“可惜这只是我的幻想,他们把我卖给江家不就已经能说明一下了吗?”季唯洲急急加上转折,匆匆揭过先前那句话。
江淮雪也假装没听过这句话。
“你以前在家,和他们相处的不好吗?”他又问道。
季唯洲索性直接坐到草坪上,随意道:“很闹腾。我奶奶说我刚满月那会儿,我妈就给我用筷子点酒喝了,那夫妻俩都狂野的要命,酒能乱喂吗?!”
他说起来以前的事时,脸上多了分遗憾。
江淮雪心想,半点都不懂掩藏。有什么说什么,口无遮拦。
季唯洲还想说些什么,脚边却多了个东西。他低下头,是一个皮球。
年幼的女孩站在不远处,看见他高大的身影,怯生生,不敢上前。
季唯洲捡起皮球,走向她,问小姑娘:“这是你的吗?”
小姑娘点点头,细声细气道谢:“谢谢哥哥。”
季唯洲朝她比了个耶:“不客气!”
小女孩抱着球噔噔跑了,江淮雪看着他们俩的背影,靠着轮椅,有些倦怠。
现在的季唯洲身上有种很纯粹的天真,只有在爱与自由的家庭里长大的孩子才会养成的性格。
与他是完全相反的一端。
他很难解释自己现在对季唯洲的看法。每一次看见季唯洲的笑脸与健康的身体时,都会不可自遏地产生自厌的情绪。
直到如今,看着季唯洲与那些小孩子混在一起热闹玩耍时,他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对季唯洲隐隐的排斥感来自何处。
他是嫉妒季唯洲的。
他嫉妒季唯洲拥有一切,健康的身体,永远向上旺盛的生命力。
江淮雪躲在暗处,低着头看残缺的左腿,与他古怪的身体。
季唯洲在不远处的草坪,左右手臂各挂了一个小孩,身边还围了一群,俨然是个孩子王的架势。
那些家长笑意盈盈看着他和自己的孩子们打成一片,都是信任放模样。
这才过了多久?
江淮雪心想,这才多久,季唯洲就和那些孩子们彻底熟悉了。
他在蛛丝马迹间能察觉季唯洲的健谈外向,可没想过会到这个程度,简直是“人见人爱”。
像只在人群里头横冲直撞的萨摩耶,笑得很开心。
江淮雪的思绪逐渐放空,日光晴朗和煦,微风习习,他操纵轮椅往树荫下又退了一步。
他接受不了这般热闹的氛围。
“等会儿我们就直接过去……懂吧?”季唯洲蹲在俩小孩身边,勾肩搭背嘀嘀咕咕。
“知道了,放心吧!”女孩和男孩齐声应答。
“谢了啊小孩哥小孩姐,等会请你们吃冰淇淋。”
季唯洲和他们拉完勾,拍了拍他们的肩膀,俩小孩就和脱缰的野马一般冲向了江淮雪。
江淮雪压根没来得及反应,轮椅还没跑,就被俩小孩拉住了。
小男孩在他身后推,小女孩陪在他身边:“叔叔,和我们一起玩吧!”
江淮雪眉头直跳,推轮椅的男孩对女孩道:“不对,是叫哥哥吧?大哥说喊哥哥。”
女孩甜甜一笑,顺从改口:“哥哥,和我们一起玩吧!”
江淮雪忍下启动轮椅电动模式的手,咬牙道:“你们不是已经替我做了决定?我还有的选吗?”
这俩小孩就像俩土匪,直接绑架他了。
下达命令的土匪头子在不远处等他,手里还拿着个足球。
江淮雪心头闪过一丝不妙的预感。
他是完全没想到季唯洲短短时间,和这帮小孩已经拜完把子了,当真是一个大土匪带着一群小土匪,他是进了土匪窝了。
或者说是一群熊孩子的老巢。
“我宣布第一届晴天足球赛正式开赛!”季唯洲站在小孩群中间,举起了足球,活像自由女神托举火炬,小孩们应景鼓掌,很给新老大面子。
季唯洲抬手,很装的压下了掌声,表情很得意,还有点满意。他的手搂着江淮雪的肩膀,对参赛小将们说:“容我介绍一下,这是我们的守门员!你们可以管他叫江哥!”
小孩哥小孩姐气吞山河:“江哥好!”
“赛前采访一下我们江哥,有什么狠话要放吗?”季唯洲握拳,假装有一个话筒。
江淮雪转过头看他,面无表情,语气冰冷:“季唯洲,我要杀了你。”
季唯洲自然地收回拳头,扭曲他话里的意思:“我们江哥不愧是最帅的守门员,他要把你们杀个片甲不留,你们有没有信心突破他的防线?”
“有!!”
“不过你们等一会儿。”季唯洲举了举手,示意等等他,一转身跑没影了。
留下江淮雪面对一群小土匪。
“江哥,你和大哥在谈恋爱吗?”
小土匪一号故作老成开口,江淮雪冷笑一声,攻击性很强:“眼睛没用可以丢了。”
小土匪二号围着他观察,大概在看他的轮椅,小声问他可不可以在他的轮椅上贴奥特曼贴纸。
旁边有个三号小土匪说可以贴小猪佩奇。
两个人就江淮雪的轮椅该贴什么贴纸做了激烈的讨论,最后达成共识,一人一半,完全没有过问轮椅主人的意见。
“我还没死。”江淮雪阴沉沉开口,“不要擅自安排我的轮椅归属。”
季唯洲是死了吗?为什么还没回来?
江淮雪被吵的头疼,几乎想驱动轮椅赶紧跑,但一群小孩围着他,他根本动弹不得。
“哥哥,你的腿是为什么不能动呀?受伤了吗?”
有个小姑娘大概是看出他不开心,趴在他的轮椅扶手上,小心问他。
江淮雪神色阴沉,他的耐心即将告罄,压根不想回答这种问题。然而那个小姑娘却站起身,溜达到了他的面前。
他这才发现那个小姑娘有点跛脚。
“我也和你一样哦。所以不要伤心啦!”小姑娘撩起裤腿,下面不是血肉铸就的一条腿,而是假肢。
那些难听的话突然消失了,江淮雪声音发涩,轻声问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小姑娘眨眨眼,长叹了一口气,老成道:“小时候出车祸啦,小腿都没有了。”
她自己还是小时候,说起“小时候”云淡风轻。但江淮雪活成人精,轻而易举看清楚她眉眼间的愁绪。
更何况那些忧愁还藏的不好。
他的指尖动了动,轻轻抬手,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轻声道:“很漂亮。”
小姑娘比了个大拇指:“对吧,我也觉得好看!妈妈说我可以买小花打扮它!”
季唯洲姗姗来迟,出场的方式极其拉风,所有小孩不停惊叹,江淮雪抬起头,看见这个二百五开着一辆花里胡哨的轮椅冲了过来。
江淮雪:“……”
轮椅上插了好几朵艳丽的花,季唯洲像是整个人坐在花堆里。
他坐轮椅也喜欢漂移,咔一下停在江淮雪面前,然后装出风流公子的模样,拆出一朵茉莉花,别在了江淮雪耳边。
“送你一朵,别客气!”他很热情道。
江淮雪和他待一块面皮就变薄,脸又红了。
那朵茉莉像是火焰,灼烧他的耳朵和面颊,带来比伤痕更鲜明的疼痛。
他紧紧握着轮椅扶手,用力取下了那朵茉莉花:“季唯洲,我不是你的玩具。”
季唯洲忽然想起来之前翻的学习资料。
他虽然觉得那个学习资料可能有点问题,但还是牢记于心。任务已经给他完成的稀巴烂,但靠谱的大学生永不认输,还是努力走下剧情。
621已经气昏过去了,他还是贴心点,乖乖执行任务吧。
季唯洲猛地凑近江淮雪,压低声道:“你难道不是吗?”
“从以前,到现在。”
他露出一个坏笑,捏了下江淮雪的手腕。
江淮雪脸色发白,几秒后,他讽笑道:“那你可要努力让我尽兴。”
他拍拍季唯洲的大腿:“腿别抖。”
被反杀的季唯洲脸有点红,望着江淮雪趾高气昂的背影,坐着轮椅冲上去:“江淮雪,你小心点!”
“狠话对我没——”
江淮雪的轮椅磕了下,险些翻倒。
“我说你底下有石头,小心点。”季唯洲慢悠悠说。
江淮雪:“……”
第一届晴天草坪足球赛正式开赛,坐轮椅的季唯洲和江淮雪分别做守门员。
江淮雪杵那一动不动,见球飞来,就抬手拍开,对方球员认为此人犯规犯的明目张胆,实乃不要脸的代表。
己方球员认为他们江哥腿脚不便,用手代替很是正常,他们大哥也可以用手。
双方球员友好磋商一番后,达成了比赛共识。
季唯洲和江淮雪陪着这帮小孩哥小孩姐玩了一个上午,到中午饭点,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全回去吃饭了。
临走前,季唯洲一诺千金,给一起玩耍的忘年交们一人请了个麦麦的甜筒,还给江淮雪买了个。
他对麦○劳的存在很是开心,买了个甜筒和薯条,坐在江淮雪旁边品鉴。
“盐放多了,有点咸。”季唯洲说。
江淮雪和一帮小孩闹腾,坐轮椅也热出汗来,他看着手里的甜筒,又看了看季唯洲薯条蘸冰淇淋的邪恶吃法,没什么吃的想法。
“要化了。”季唯洲指指他的冰淇淋。
江淮雪嫌恶看了眼甜筒,最后还是试探性地尝了一口。
……甜的。
江家是不会允许孩子吃这些东西的,包括像今天这样,在外面疯玩。
江淮雪就算是那个被流放的子嗣,也要做到万事合乎礼仪,半点不许乱来,丢了江家的脸面。
他又是个坐轮椅的残疾,出行都成了困难。
只有季唯洲这样的家伙,才会肆无忌惮地把他从那间阴暗的别墅里扯出来。
两人在外面吃了午餐后才返程回家。季唯洲照例是狂野的车技,江淮雪险些吐出来,急匆匆拿了话梅塞嘴里。
他宁愿被季唯洲鞭笞,也不想坐季唯洲的车。
简直是杀人!
五○之光一路狂飙回到别墅,最后一个摆尾漂移停下,他本想开进别墅的车库,但车子停不下了。
别墅门口多出了四五辆车,全是黑色,压迫感十足。
江淮雪在见到那些车时,神色就变了。季唯洲从车窗里探出头,好奇打量那些车:“那些人谁啊?”
“季唯洲,走,快开车,别在这里停下!”江淮雪用力拍打驾驶座的椅背,声音急促。
季唯洲还没反应过来,就先启动引擎。油门猛踩,五○之光一个掉头,就重新冲了出去。
他已经知道那些车的出现代表了什么。
621的机械音冰冷:“那是江家的车。”
季唯洲的直觉告诉他,江家来者不善,现在最要做的是逃,而不是傻站着给人抓。
但很显然有点困难。
“等会儿,玩我呢!”
他看着包抄五○之光的黑车们,转过头看江淮雪:“老实说,我车技再牛,也开不出去了。”
江淮雪已经冷静下来了:“停下来吧。”
“哦。”季唯洲踩了下刹车,其中一辆黑车里走下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很有礼貌地敲了敲他们的车门。
“大少,老爷子让您回一趟老宅。”
季唯洲透过后视镜看清了敲车窗的那个男人的脸,刻板得不近人情,站得比棺材板还直。
江淮雪去拉车门,没推开。
“开门。”他对季唯洲说。
季唯洲没开车门锁,反而降下车窗,对黑色西装的男人问道:“请问我能一起去吗?”
板正男人似乎才注意到他的存在,神色平静:“老爷子没有叫您。”
“也没说不让我去吧?”季唯洲单臂倚着车窗,笑得有些恣意,“那就是可以去的意思。”
江淮雪从上到下观察他,语气平稳:“你去做什么?”
原书剧情里没有过多描绘江家,只写了江淮雪对江家的厌恶,季唯洲看着那些厌恶,怎么说也不会跳过这一段戏。
“宿主不要瞎凑热闹。”621对他说,“剧情已经开始走偏了。宿主执意前往,将采取强制停止措施。”
季唯洲和它打商量:“有没有一种可能,这段戏我的在场,可以把所有黑化值的增加都算到我头上?”
江淮雪回江家精神状态就不稳定,黑化值增加是必然。既然如此,还不如他也跟着去,把黑化值算到他的头上。
621程序卡了卡,给这种奇妙的卡bug方式震撼到了。几秒后,它勉强同意了季唯洲的想法。
“需要征询老爷子的想法。”西装男人像是程序设定好,不苟言笑道。
季唯洲朝他招手,等他过来,就一把把人捞进了怀里:“哥,你看,夫妻、夫夫一体对不对,那我就是江淮雪,江淮雪就是我。我们俩都结婚了,早就不分彼此,那这样还有什么征询爷爷的需要吗?没有嘛,而且老人家年纪大了,你在他的身边照顾,是不是也得顾及一下老人的身体,老用这点小事烦他是不是太过分了?所以就不用打这个电话啦!”
一大串根本不带停,西装男人听了一愣了一愣,脑子直接给他绕晕了,同意了他的话,允许他陪同江淮雪一起回江家。
季唯洲又道:“那这样我们自己开车去。你们前头后头都开着车,可以放心吧?”
西装男人坐回车内,不知道他是怎么指挥的,过了几秒后,几辆黑车平均分布,围绕在他们四周。
“你没有必要去。”江淮雪冷不丁开口,“江家比你想象的要更加恐怖与恶心。”
季唯洲被江家的车围着,开车都稳重不少。他随口答道:“你看起来需要我陪你去。”
他面对大多数事情都很大方,承认或否定都很干脆,不会用刻意的模糊字眼掩盖话语的真实。
江淮雪冷笑一声,生硬道:“我不需要你陪同。”
季唯洲打了左转灯:“所以说你很别扭,又很小孩子气啊。”
不愿意承认有些事情是会必然发生的,不敢去面对自己的情绪,只想着一味逃避,还是没有真正长大。
江淮雪偏过头,不搭理他了。
季唯洲指出来也拿他没办法。
621看着稳步攀升的黑化值,最初那会儿死了的心重燃,觉得按照季唯洲这样的挑衅方式也不错,估摸着再过一段时间,任务就能完成,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了。
季唯洲跟着江家的黑车前行,车窗外的景象愈发静谧神秘,连着开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到达江家老宅。
一座古朴的建筑藏在深山里,他坐在五○之光里,不带情绪的“哇”了一声。
从外观上看不出多少阴森恐怖的气息,是很大气的古典美。
先前的西装男走下车,再一次敲了敲车窗:“大少爷,烦请下车。”
季唯洲率先跳下车,去推江淮雪那边的车门,将轮椅放下给他。
“下来吧。”他伸出手,示意江淮雪扶住他下车。
“不用了。”江淮雪说,轻轻拂开了他的手,“不需要用轮椅。”
季唯洲蹙了蹙眉:“不用轮椅?那你要单脚蹦吗?今天没带拐杖。”
是他失策。江淮雪心想,他鲜少有站起来的时候,也就不常用拐杖。
只有江家老宅的人来时,他才会记得带上拐杖。
“轮椅不能进老宅。”西装男面无表情通知,“大少爷知道规矩。”
季唯洲呆呆的“啊”了一声,然后倒吸一口冷气:“还有这种没用的规矩?”
西装男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显然对他的直言感到不满。
到江家老宅的路不是平地,而是二十几层的石阶。
老宅的规矩,是让江淮雪慢慢爬上去。
在那群制定规矩的人眼里,江淮雪身上的血统是不干净的,自然要通过这样的方式洗干净他给江家带来的罪孽。
江淮雪一言不发,完好的右腿率先踏出车厢,残疾的左腿在触到地面的那一刻便传来锥心刺骨的疼痛。
他知道疼痛来自何处。
那条腿早就没有知觉,疼痛只会来自心上。
他狼狈地扶住自己的左腿,生疏而又痛苦地迈出第一步,身体便摇摇欲坠,直接往前摔去。
像条森*晚*整*理狗一样。
季唯洲伸出手臂,拦腰抱住了他。
掌心是熟悉的起伏不平,他叹了口气,用无奈地语气说道:“别逞强啊。”
江淮雪冒着冷汗,咬牙道:“松开。”
他不需要季唯洲的怜悯。
年轻男生抱他抱得更紧,他在恍惚间听到季唯洲嘀嘀咕咕的声音:“这应该算是羞辱,不算怜悯吧?”
他低笑一声,不置可否。
下一秒,他被季唯洲直接扛到了肩上。男生声音开朗大方:“那你当我在羞辱你好了。”
季唯洲扛起他,对一旁的西装男道:“我看你们这规矩也就是羞辱他,那我这样也算羞辱对吧?等量替换,没区别。”
西装男皱着眉厉声道:“不合规矩,不合礼仪!”
季唯洲想了想,一本正经道:“规矩?规矩就是狗屎啦。”
他还爽朗地笑了两声。
在场的人都被他这句带着匪气的话震到了,江淮雪红着脸,拍了拍他的后背:“你在说什么?!”
季唯洲回他:“我觉得你抱住我比较好哦,因为我要冲刺了。”
他是在校运动会的三千米和一百米项目里都干掉体育学院的猛人。
江淮雪傻傻应了一声,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冲刺感。
季唯洲这个家伙直接扛着他在江家老宅玩跑酷!
身后跟着的是那帮黑衣保镖,狼狈不堪地穷追不舍。江淮雪紧紧抓住季唯洲的衣服,直接屏住了呼吸。
季唯洲人高腿长,一次跨三个台阶不带停,江家老宅积威甚重,因此防卫布局并没有特意针对台阶。
但老宅的主人们从未想过有一个年轻人敢如此放肆,挑战权威,横冲直撞杀进了大门。
季唯洲顺了顺气,和打开大门的管家元气十足地打了个招呼:“晚上好!”
管家是个上了年纪的老货,顶着张橘皮脸,刻薄挑剔地打量着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冷哼一声,用阴阳怪气的语气对他们说道:“不知礼数,不尊长者,果真是下贱血统。”
季唯洲喘完气,也有心思换个姿势扛江淮雪,最后直接让他坐自己臂弯了。
“你还是太大只了一点。你要是身形再小点,就能骑我脖子上,然后我们就能在这里俯瞰千秋。”他对江淮雪道,“不过这样也没差,长得高真好。”
江淮雪坐在他的臂弯里,全身上下都被羞耻吞没。他紧紧抓住季唯洲的肩膀:“你放我下来!季唯洲!!”
被忽视的管家又哼了一声,喉管活像被捋直了,还带着点尖声:“大少爷今日要好好听规矩,许久未听,不成方圆了!”
季唯洲余光里,见江淮雪的脸色全然是白的。
他这段时间执行任务执行出责任心来了,江淮雪是他的任务对象,其他人插手他的任务想做什么?这不是找麻烦吗?
该攻击性强的时候,他的攻击性也可以很强。
季唯洲看着管家,很有礼貌问他:“老人家,您今年高寿啊?”
管家拉着张橘皮脸,没回话。季唯洲想了想,伸出左手作掐算状:“那我给您算算啊。”
耷拉着眼皮的管家抬抬眼瞧他,眼底闪着光。
季唯洲笑容灿烂,瞧见他这副模样,笑说道:“我怎么掐指一算,您这活不过今天了呢?”
大学生素质不详,遇强则强。
老管家像只被踩到尾巴的猴,喘粗气,佝偻的手指直戳向季唯洲的眼睛:“不像话!不像话!”
季唯洲没搭理他,在脑子里问621:“pizi——621,这段剧情会发生什么你能预测到吗?”
621回他:“宿主加油,必要时候给你提供外援,其他就算了,这段剧情在原书预测之外,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才出现了这段分支选择。”
“初步估计是江淮柏和许清丛的剧情发生了偏移,以及宿主你今天带江淮雪出去踢足球有些过分了。”
季唯洲摆摆手:“有外援就行,其他就算了。说实话这个环境让我想到了一些不太妙的事情。”
他和621的交流到此结束,季唯洲小声问不安的江淮雪:“话说他是太监吗?”
江淮雪像只应激的猫,闻言呆愣愣地反问了一句:“是吗?”
季唯洲小声和他嘀咕:“感觉像。”
既视感好强烈。
“咚!”
季唯洲抱着江淮雪转身,老管家被气昏过去了。
“哇哦。”他发出了来到江家老宅后,真情实感的一句惊叹。
第16章
老太监似的管家昏倒在地,整座老宅消失安静的佣人忽然都窜了出来,七手八脚扶起老管家,要将人送回房间。
季唯洲心说怎么能搞的和暗卫似的,又顶着土匪样对那些佣人说道:“我觉得各位还是不要随意乱动比较好吧?这万一倒着没事,一动,哎呀,另一条腿也进棺材了怎么办?”
那些七手八脚的佣人一下不敢动,双手僵硬地尬在半空,像冻僵的鸡爪。
季唯洲踏进江家老宅后,就启动了紧急戒备模式。他之前和621说有种很熟悉的感觉,并不是在说谎话。
他老爹老娘两家人生意做的都大。这生意做得大,就不免有些人混在里头搅浑水。尤其是他老爹那边,人丁兴旺,家族观念重,简直就是行走的封建家族。
但由于出了个他爹这样的纯混子,其混邪做派狠狠冲散了封建大家族的阴暗,一群长辈见到他都得绕道走,小辈见他都是副欢欣鼓舞的模样,恨不得当场认他做爹。
季唯洲那位霸总妈家也不安生,又是个不一般的狼窝,封建宗族气息没那么严重,但有过之而无不及。他那几个舅舅还做着把他妈嫁给七八十老头,安安稳稳坐稳家业的美梦。
好在他亲娘比较狠,半点没留手,现在几个舅舅全是夹着尾巴过日子。
季唯洲作为两个当家人的独子,明枪暗箭不知道遇到过几回,数都数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