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宴干着伺候人的活,神色却没什么不耐,反而乐在其中,等到林砚说自己吃不下了,他才将粥一饮而尽。
林砚本以为他说的东西是一样“物体”,但谁知道谢无宴将他带到了一扇门前。
昨夜谢无宴抱他抱的太快,林砚都没好好看过这儿,只被迫熟悉了这座公寓的沙发和主卧,对其他房间的情况一概不知。
然而实际上,这处公寓很大,一整层只有这一户,位于顶楼,楼下就是市中心的江景。
林砚抬手推开那扇门,一看之下便怔了怔。
房间内部很大,被特意改造成了一个音乐间,各式各样的乐器摆放在琴房里。
漆黑的三角钢琴安静地正对着落地窗,美丽的琴身刻有限量款的编号,独特的光彩设计令它看起来十分高贵。
低调的大提琴斜靠在角落边,昏暗的光线照出经过岁月沉淀后的木质纹理,像位优雅的女士。
除此之外,还有小提琴,吉他等等,就连那把林老爷子从拍卖会上拍到的贝斯也被拿了过来,摆放在琴房里。
林砚知道这里的任何一把乐器搜集起来都特别不容易,不仅需要大量的金钱,更需要时间和精力。
青年仰起头:“你什么时候买的?”
谢无宴温柔地扣住他的腰,垂眸看他的眼神温情:“从看见你的第一眼开始。”
男人说话的语气很平静,但却带着令人背脊一凉的莫名诡异。
“看到这些东西就会想到你,就买下来了。”谢无宴说,他的神色逐渐柔和下来,原本的阴郁气质完全消散了开,完全地沉浸在爱情里,“本来是想当做礼物一个个送给你的,现在已经没有那个必要了。”
“这是男朋友应该做的。”
他本来想低头再亲一下林砚的额头,但林砚却主动张开唇,和他接了一个漫长的吻。
谢无宴让他感觉到了很多爱。
这种爱和友情、亲情完全不一样,犹如潮水般将他吞没。
一个吻结束,谢无宴还不肯松手,但青年笑了起来,他眼睛里还残留着情欲的水汽,但唇角弯起来的弧度却是褪去了欲望,他推开谢无宴的手,随手拿过一旁的吉他。
房间里铺了很厚的地毯,哪怕不穿鞋也不会觉得冷。
林砚没去坐房间里的椅子,只席地而坐,随意地拨弄了几下琴弦。
“我是你的第一个听众吗?”谢无宴在他旁边坐下,伸手去够青年裸露出来的脚踝,那处昨夜也被他来回摩挲过。
林砚说:“这首歌是的。”
他没有去管男人作乱的手,垂着浅色的睫毛,肩膀处的红润印记让他看起来像是某种色欲诱惑的化身,但青年的眼神却很纯澈,淡化了他过于精致的五官。
天边的晚霞落在林砚身上,仿佛描摹着他的一举一动。
动听的旋律从他指尖流淌出来,和着青年清亮悦耳的声线,交织成最动人的旋律。
他唯一的听众神色专注地听。
谢无宴俯下身,在旋律即将结束的时候,他神色虔诚地吻了吻青年的指尖。
第105章
冬日的早晨, 林砚坐在柔软的沙发上,面前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右手边放了一叠信封。
今天清晨一大早,林砚就收到了从国外寄过来的信封, 一共六个, 再加上他寄给谢无宴的, 整整七个。
谢无宴今天公司有会,他本来想当着林砚的面拆信封, 被林砚把信塞进怀里推出了门。
在地毯的一角处, 小萨摩已经被从宠物店接了过来, 正四脚朝天地仰面躺在专属香蕉窝里,睡的不省人事。
林砚等会还得先去昆仑娱乐录歌,官博会官宣新歌录制资讯,下午申大有专业课,他得去听,一整天行程安排的满满当当。
青年按下笔记本电脑的屏幕, 抬起一旁的咖啡喝了一口,抬手将那叠信封拿了过来。
排在最上面的那封笔迹很陌生, 林砚低下头, 展开信封的外壳,里面的明信片是初次恋综时,江舟凉和他在水上电影院的背影。
坦白说, 林砚对他的印象不深, 算是一个可靠的商界前辈。
虽然说着是花家攻啊什么的, 但江舟凉并不孟浪, 更相反的,对方是很成熟的男人, 不会过多热切,也不会强求一些东西。
他的感情很隐晦。
林砚翻开明信片的背面,江舟凉用潇洒的花体字写道:[那天的电影很好看。]
林砚将明信片重新塞回了信封里,去取下一封。
下一封来自桑宁。
如果说江舟凉是成熟男人的若即若离,那桑宁就是彻底的游离在外,就连徐尧都一度没把他当作情敌。
桑宁这张照片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拍的,他明明是坐在客厅里,看似在盯着小花苞发怔,但实际上视线却落在了前面的林砚身上。
明信片的背后很明显的涂改痕迹,原本他写好了一句话,却被严实地涂抹掉,换成了一副简笔画。
桑宁画了一只手。
寥寥数笔,却画的栩栩如生。
是林砚的手。
第三封明信片是徐尧,照片里的徐尧单手搂着林砚的胳膊,耳朵上带着耳罩,他写了很长的一段话,甚至有点语无伦次:[砚砚,下次再出来玩吧?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想陪你去参加很多个音乐节。]
再后面一封是段辞,照片里他和林砚在说话,笑的很阳光,两人显得很熟悉,后面是陆羁和赵扬博三人。
段辞:[希望你能参加我的毕业旅行,就我们2个人。]
还剩下最后两封,林砚随意选了一个拆开一看,发现是陆羁的。
明信片里男人的背影在昏黄的路灯下拉长,陆羁打的是直球:[我喜欢你,没有‘也’。]
青年的手指动了动,他垂下眼睫,终于打开了最后一封信。
在漫天纷飞的雪花里,谢无宴伸手去牵他的手,男人素来冷漠的眉眼平缓了下去,染上明亮的笑意。
谢无宴:[考虑好了吗?]
另一边,坐在车里的谢无宴低下头,拆开了那封来自林砚的信。
照片里的青年侧脸美的像一幅画。
男人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才翻开明信片的背面。
林砚没有写字,他写了一串音符。
很简单的音符。
是一首歌词的片段,是从来没有发表过的,林砚前几天刚给他唱过的歌曲。
网络上,某论坛头条:[谁看到昆仑娱乐最新预告了,我看错了?我老婆Y要亲自唱歌了?什么样的歌配得上我老婆本人来唱?]
[什么,这歌曲就是Y写的?那没事了。]
[李涛,Y是不是恋爱了,他还晒了那只萨摩耶,他居然养狗了!还开始自己唱歌,到底哪位帅哥把我给绿了?]
[是不是有传言我老婆和谢家那位去宠物店来着的?]
[还有传言说我老婆和陆羁出去单人骑行了,小道消息能信吗?我马上给你编一个聊天记录。]
[回归歌曲本身,Y老师写歌能力毋庸置疑,但是他真的能唱好吗?这一下子他是不是从群星粉丝舔跪的好资源,变成了争夺资源的人?@安淮粉丝,@沈晓兰粉丝,出来说说感想。]
璐璐:[谢邀,无需我亲自来说,@沈晓兰,自己点进去看。]
顺着璐璐的艾特点进去,沈晓兰已经自行转发了昆仑娱乐的新歌预告:[好耶,期待Y老师唱自己的歌,也希望下次能和Y老师有对唱的机会。]
[晓兰你,你真的,我哭死。]
[Y有这张脸在,爱怎么唱就怎么唱,就算唱的不行我也会溺爱。]
[我老婆亲自唱给我听,我怎么吃这么好。]
[恭喜晓兰超越了安淮,成为第一个转发昆仑娱乐的人,老实说,你设置特别关注了吧?]
[Y好像马上被爷爷安排继承家业了,听一首少一首,大家且听且珍惜。]
沈晓兰第一个转发,安淮虽然落后了半分钟,但她的转发评论超越了老对家:[必须听,今年的神作即将诞生。]
群众:[???]
[好了,知道Y是你老板了。]
[Y粉原谅你晚沈晓兰半分钟转发了。]
海凌:[为了庆祝这个歌坛盛事,转发抽6个6666,要求:赞美Y不少于20字。]
群众:[……6。]
小群里窥屏的宋时一:“。”
大家都好拼啊,那他也不能输!
宋时一咬牙,转发道:[我宣布,从Y宣布发歌的那一刻起,今年最佳男歌手和最佳作曲人已经确定了!]
还有谁!
吃瓜群众表示:[这不得问问@黄嘉文,老黄,问你呢。]
[@黄嘉文,宋狗宣布我老婆要抢你的最佳作曲人,你说句话呀。]
[前面好复杂的称呼。]
[逐战舔狗之巅。]
[别给我老婆上压力啊你们,万一唱的不咋滴,我还得回家安慰他。]
[说什么瞎话呢,我老婆明明在我身边啊。]
在群众的呼声之下,黄嘉文终于动了,他转发宋时一的话,悠悠地打出一句话:[赞同你的宣布。]
评论一时之间群情激奋:
[6,Y是你私生子?]
[如果这都不算爱。]
[世界十大未解之谜:黄嘉文和Y什么关系?]
最先转发的沈晓兰:“……”
她还是太保守了,没敢使劲吹彩虹屁,没想到昆仑娱乐旗下歌手这么卷。
失策了!
她还得多努力,才能融入昆仑娱乐的企业文化,争取早日加入对方!
热搜上几乎被这几个人屠版了,哪怕是桑宁这种不关注娱乐新闻的人,也刷到了这条消息。
他用自己许久不用的社交账号点了个赞,随即放下手机。
桑宁没有收到回信,情理之中。
林砚选择任何一个人,都不会选择他,他自己知道这一点。
桑宁神色依旧寡淡,他这几日都在筹备画展,已经准备完毕,但他最满意的一幅画却永远不会当作展品展出。
他站在这幅画前。
天花板亮着柔和的光线,那是一副巨大的画框,占据了整面墙。
油画里的青年凤翎般的眼尾沾染了蓝黄交织的色彩,右手握着一根鼓棒,背景是猛烈的暴风雨。
他其实也不需要林砚看到。
就像桑宁划去了自己原本写下的话——“希望你能来参加我的画展”。
没有必要。
林砚不用来参加他的画展,就像明月永远高悬天边,不需要走下神坛。
申大校园里人潮攒动,冬末的落叶随着狂风从树梢坠落。
本应寂静的课堂因为靠门位置青年的存在,多了不少窃窃私语。
林砚出现在校园里的时间不多,同学和老师都很少见到他,这会儿见青年穿了件黑色外套,挽着对他来说有些宽大的袖口,坐在后排听课记笔记的样子,都有些恍然。
林砚很少会穿黑色衣服,他身上这件看起来又不是他的尺码。
这个问题,嗯,细思极恐。
对这个细节有疑问的不止是他的同学,下课间隙,从大四课堂走过来的陆羁也留意到了这一点。
男人身上原本那种随性的散漫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某种近乎绝望的凝重,他停留在教室后门口,与林砚仅一步之遥,但他没有走进去,林砚也没有回头。
赵扬博倒抽一口凉气。
他上次见陆羁这样,还是因为他亲眼目睹了他爸和秘书小情人出轨,想把他赶出去——不,现在远比那样严重。
赵扬博感觉陆羁此时的心情非常非常不好,像一匹失去了伴侣的孤狼。
他再看向身边的另外一位,段辞也透着显而易见的沮丧。
段辞知道自己和陆羁都没有收到林砚的信,他会寄给谁?
赵扬博呆若木鸡地看看小学弟漂亮的侧脸,再回头对上了姜木同样饱含呆滞的目光。
原本他们跟着陆羁过来,是想找林砚一起去玩机车的。
陆羁为他准备了新的机车,想带他去他们的秘密基地。
但现在已经变成了“原本的打算”。
陆羁在门口停顿了三十秒,脸上的表情晦暗莫名,他抬起头看了青年的背影一眼,却是转身离开了教室。
“陆哥,”赵扬博试图安慰他,“就算小学弟把信给了别人,也不代表什么,就算他的衣服是别人的,也没关系。”
“就算结婚了都能再离婚,那个天王四十岁都能找回初恋破镜重圆,何况只是年轻时候大学谈恋爱——”
陆羁神色沉沉地说:“闭嘴。”
赵扬博立即闭上了嘴巴。
陆羁深吸一口气:“你们先走吧。”
赵扬博犹豫着看了他一眼,还是离开了。
他很担心陆羁和段辞,他们从小就是好朋友,赵扬博最明白他们的个性,都属于那种撞了南墙也很难回头的人。
这下小学弟和别人谈恋爱了,那他们岂不是……
感情这东西,他叹了口气,谁也说不了什么,就连他自己,不是都被萝莉音的网恋大叔欺骗过么。
段辞倒是走的头也不回,他原本总是朝上弯起的唇线拉的很平,全程沉默地上了放在门口的机车,驶向远方的山道。
陆羁上了这幢教学楼的天台,视野开阔,洁白的云朵堆在天边,遮住了太阳。
他靠在门边点燃了一根烟,却没有抽。
袅袅升起的烟雾模糊了男人俊帅的脸,他看了一会儿指间夹着的烟头,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忽地用左手径直按灭了它。
皮肉灼烧的焦味从手心弥漫开来,陆羁终于有理由觉得痛。
细碎的痛楚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一直持续,直到今天才彻底爆发出来。
远方的天空开始模糊,他抬起左手,半掩住了脸。
这种痛楚的名字很奇怪,要不是他知道那是爱,他会以为那是一把锋利的剑。
[宝宝你穿错男朋友外套的样子像猫猫, 哈特软软。]
[为什么演唱会结束直播就会关闭,云养小主播计划要告一段落了吗,我可以看一辈子,真的。]
[陆哥你, 段哥你, 我当初买的股就这么跌停了。]
[哈特痛痛, 需要看看主播宝宝才能好。]
[有一种我刚加入就结束了的美,讲真不考虑多谈几段?]
[口口口, 一口起来就发狠了, 忘情了, 没命了!百十个斜背响鼓的后生,如百十块北强震不断激起的石头,狂舞在你的面前!]
[为什么就不能全口了!在我的快乐老家,陆陆段段和小主播已经口了两三轮了!]
[那可不是,我标题都想好了,校园死角激情口口, 恋综银趴口口,公司秘密爆炒口口, 怎么不行呢。]
[在我们这儿, 投票选项第一估计会变成:小主播双性口口。]
[小主播:???]
[啊啊啊隔壁到底在讨论什么,兄弟们,我决定去他们的快乐老家一看!]
[一路走好, 遇到你看不懂的名词不要搜索。]
[兄弟有什么事可以商量, 怎么这么想不开?]
[兄弟, 先戴上过滤墨镜。]
[因为过于温暖了, 不禁打开了身上的裹尸布,还感觉尸斑都淡了。]
[……]
教室前方的教授结束了今天的课程。
已经是下午五点, 冬日的天空总是黑的比较早,校园里的路灯已经亮起昏黄的光线,像一只只硕大的萤火虫。
林砚今天没有开车,他也不怎么喜欢配专门的司机让人接送,早上因为信封的事耽误了时间,就坐了出租车来学校。
他拒绝了几个学长学姐对于社团活动之类的邀请,走向校门口。
林砚本准备在手机软件上叫辆车,但走出校门,正巧一辆空置的出租车刚送完客人没开走,停在路边,他直接上了车,报出地址。
出租车平稳地驶离申大校园,往高架开去。
青年坐在后排,手机忽地一震,谢无宴给他发了一条消息:[晚上想吃什么?]
林砚:[你今天不是要开一整天的会,等会能回来?]
他知道前些日子为了恋综推迟的工作积压在那儿,谢无宴有很多事要处理。
坐在会议室忙里偷闲的男人抬头看了一眼手边的文件,仍旧给出了肯定的答复:[明天再处理,我先回来。]
林砚想了想:[那我们出去吃吧,上次看到朋友圈有家店还不错。]
谢无宴应了声好。
男人放下手机,转头交代了几句。
助理发出教科书般的感叹:!
是恋爱了吧?
肯定是追到老婆了吧!
原来最后的赢家是他家BOSS!
另一边,坐在出租车里的青年起初没有在意,他回复完消息以后,头靠着窗户闭上了眼睛。
原本林砚只是想小憩一会儿,可不知不觉,空气突然变得难闻起来,同时眼皮骤然变得很沉。
就像是吸入了什么怪异的气体。
林砚立即意识到不对,他睁开眼睛,看向前方的司机。
那是一个普通的中年男人,带着黑色的防护口罩,看不清正脸。
林砚也不多说话,直接抬手想打开车门,没成功,司机锁死了车门。
这时候出租车混迹在车流群中,它刚刚下了高架,但窗外的景色却并非是回市中心的繁华路段。
正相反的,四周的车流量越来越少,道路两侧只剩下空旷的树木被甩在车后,到最后这辆出租车已经明显超速。
林砚立即抬手去拿口袋里的手机,前方的司机从后视镜察觉了他的意图,转动方向盘,车头死死地抵在了道路边上的栏杆,发出滋滋的摩擦声。
巨大的离心力让青年整个人都撞在了车门上。
趁着这个机会,司机松开方向盘,右手闪电般地从驾驶位前方取了一块沾有乙醚的布,同时一拍按钮,驾驶位的后背往后折去,他用这块布死死捂住林砚的口鼻。
一、二、三……
药物起到了作用,林砚的意识渐渐模糊。
车窗外的景色愈加荒芜,司机停在郊外的监控死角处,那边有另一辆套牌面包车接应,很快就有另一伙人将他转移到面包车上。
同时林砚的手机被扔进了火桶里,这辆出租车也一同被遗弃在野外。
如此这般连续几次后,车已经换成了另一种六座车。
不知过了多久,林砚察觉意识在一点点回笼。
他隐约听见了车子发送的声音,引擎很吵,还有人在说些什么。
很熟悉的声音,但仿佛隔了一层,他们所交谈的单词无法构解成为整段话。
林砚尝试着想挪动身体,发觉自己的双手被捆绑在身后。
或许是对方没想到他对这类麻醉有耐药性,醒的比他们预想的要早。
车窗都用深色的防窥膜贴了一层,林砚也不敢大幅度抬头,只能隐约感到车子的晃动,直到车子一阵摇摆后停了下来。
前方为首的一名寸头男子看起来跟刚从监狱里放出来似的,他用余光瞥了一眼被捆在后面的青年。
青年原本白皙的脸颊上沾了灰尘,头发散乱,纯黑色的外套披在肩头,相称出一片莫名的羸弱昳丽。
看起来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美人。
男子不假思索地对着电话汇报:“一切顺利。”
对面又说了些什么,随即男人挂了电话。
前面有人下了车,那为首的男人走到林砚面前,将他从地面上拉起来,带出了车。
旁边人感叹:“这样的长相弄死了太可惜了吧?”
为首的男人横了他一眼:“别做多余的事。”
那人噤了声。
林砚立即想到了之前被绑架时的那通电话。
跨国案件很难查,对方做的很小心,哪怕是林老爷子介入,也没有什么线索。
等回到国内,申城又是首屈一指的大城市,几乎覆盖了全监控,国内也没有泛滥的枪支,因此林砚放松了警惕,但没想到对方会直接在申大门口光明正大地设下圈套。
这个人肯定对他很了解,而且有点狗急跳墙的趋势。
所以还是和林氏有关么?
因为林老爷子最近带他进总公司,也暂且给了他一个市场部的实习岗位,从小做起,但几乎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他的身份。
林杰、林贤、林盛、林岳还是林默?
这些思绪迅速地在林砚脑海中一闪而过,他把呼吸放缓,不让任何人发现他醒了过来,直到思维重新变得清晰。
林砚发现自己处于一幢废弃的烂尾楼上,大约是五层楼高,他被绑在椅子上,周围有几个堆满酒精的瓶子,刺鼻的药水味弥漫在空气中。
现在已经不知道是晚上几点了,四周没有一点灯光,伸手不见五指,黑的吓人。
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
这群人想烧死他!
或许幕后主使想弄死他,然后推几个明显的凶手出来顶罪。
林砚心下一沉,尝试动了动手,绳子绑的不算很紧,但一时半会也挣不开。
他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尝试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让慌乱的情绪愈演愈烈。
或许真的认为林砚没什么攻击性,被他的外表蒙蔽了双眼,那伙人将他绑在椅子上后便围在旁边说着话。
看起来是个无解的局面。
无论是即将到来的火,还是那边围着的几位亡命之徒。
青年蹙着眉,难得狼狈地思索着现在的局势。
他身上的外套在被拖行的过程中已经几乎只是挂在肩头,完全起不到御寒的作用,在药物的效果消失后,他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他如果真的用力,可以挣开这不算紧的绳索,但怎样能突破那些劫匪?
虽然看起来没有枪,但他们有刀,就放在为首男子的手边。
必须要尽快做出决定。
林砚琥珀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决断之色。
他装作刚清醒的样子,睁开眼睛,惊慌失措地说:“这里是哪里,你们是什么人?”
那边的绑架犯朝他看来,为首的男人没过来,反倒是之前说话的一人流里流气地走了过来:“醒了?”
林砚很乖地点头,他尽量让自己展现出不明白情况的样子:“你们是谁找来的?想做什么?”
那人生着一双三白眼,典型的狼顾之相,上下打量他:“想做什么?你等会就知道了,到时候别喊疼。”
这林家的小儿子倒真是长得漂亮,如果不是老板三令五申要尽快解决,他还真舍不得让人这样活活烧没了。
“什么意思?”青年懵懂地说。
那人冷笑:“要怪就怪你的好爷爷吧,谁叫他改了遗嘱?”
“张斌。”寸头男人警告性地叫了他的名字。
张斌不以为然地回过头:“他都要死了,说一说有什么关系?”
况且他面前的小美人就跟没听懂似的,怔怔地看着他。
青年精致的锁骨裸露在外,他看起来仿佛一伸手就能碰到,格外令人怜惜,比起张斌的话,更重要的是他仿佛忍受不了地抱怨:“你们绑的我好痛。”
张斌下意识去看他的手——
但林砚已经用了点技巧挣开了捆绑着他的绳索,他得到了自由,径直伸出一拳砸在张斌脸上,同时将他绊倒在地。
青年活动了一下手腕,因为过于用力,指关节绷出了血色。
张斌还试图再站起来,但林砚已经抬脚踹在他的腹部,让他一时之间丧失了战斗力。
原本围在附近的绑架犯们迅速反应了过来,有几人直接朝着林砚的方向包围而来,任由张斌躺在地上不断呻吟。
“没用的东西,”寸头男人阴沉地说,“我早就告诉他,他会栽在好色手上。”
他没有立即上前,沉着脸色看着林砚避开了那几人。
出乎意料的干净利落。
在同伴惊愕的目光中,他拿起放在一旁旧桌子上的打火机,毫不犹豫地往前方一丢。
熊熊烈火点燃了装满可燃物的瓶子,火焰随着他们浇下去的一圈油渍形成了一个危险的包围圈,浓烟和焦味弥漫开来。
“这样能死的干净点,是不?”他说着,远离了包围圈,冷眼看着里面的人。
“靠!老大,我特么还在里面啊!”其中一人叫喊道,他想冲出去,又畏惧于火势停顿在原地。
“你他妈疯了!”
“……”
林砚意识到那人不仅是想要干掉自己,甚至还想一口气弄死其他人。
金色火焰跳跃在青年浅色的眼眸,他被逐渐逼近的火焰迫出了惊人的艳色,发丝飞扬在半空中,他单手脱下身上的外套,将它罩在头上,朝着火势最小的地方冲了过去。
但他的目标却不是逃生出口,而是就站在火焰圈外的寸头男人。
对方神色带了点意外,却没有躲开,而是直接与他交上了手。
可普一动手林砚就意识到自己不是他的对手,这人经过专业的训练,力度很大,每一次都让他手臂发麻,他逃不过这人的追击。
那一瞬间,很多种思绪在他脑子里一闪而逝。
林砚本能地想借由火焰圈击败这人,但代价势必是他自己。
他可以将这人一同带进火焰圈里,甚至压着他一同坠入楼下,这必然是两败俱伤的局面。
换句话说,在做掉对方的同时,他也会死。
可这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
换作以前,林砚其实不会犹豫。
就像在现实的最后一幕里,林砚几乎没有纠结过就冲向了那辆货车。
这会是很好的谢幕方式。
也许他会去下一个世界,也许不会,对林砚来说都没什么所谓。
林砚这人就是这样,与其在疼痛中挣扎求生,还不如轰轰烈烈地谢幕。
但此时此刻,他竟然为此感到犹豫。
在做出决定的零点一秒里,林砚下意识想,如果他死了,谢无宴该怎么办。
以谢无宴的性格,怕不是会一辈子都陷在更加残酷的血色幻影里,不得解脱。
或许对方如绳索般的爱意已经将他缚于地面之上,让他无法再做出和以前一样不管不顾的决定。
林砚蹙着眉头,抛弃了原本的想法,转而选择了另一种风险更小的方式。
这一次,在寸头男人朝他冲来的时候,他没有避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