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做什么就主动去做,做任何事的出发点首先都是他乐意。
乔泽永远以自己的感受和体验为中心,哪天觉得素材收集得足够了,目的达成,想抽身便随时离开,大家各不相欠,好聚好散。
但要说完全没有一点难过和失落,肯定是假的。
人心都是肉做的,他再怎么演戏,也总掺有几分真情实感。
只是那些珍贵的真实情绪,都是写作的好素材,乔泽非常珍惜,并且感谢为他提供灵感的好心人。
他发完消息,调好第二天的闹钟,把手机息屏放在床头柜上,再次安心躺下。
伴着浴室里仍持续不断的簌簌水声,乔泽闭上眼睛,渐渐入睡。
淋浴间的玻璃墙面上水雾朦胧,热气氤氲中,段景曜站在花洒下,仰着脸任由水流冲刷。
他闭着眼睛,水珠顺着微蹙的眉头往下淌,划过湿润的眼睫与高挺的鼻梁,混杂着汗水滑下。
一路蜿蜒至上下滚动的喉结,再到线条流畅紧实的胸腹肌肉,汇聚在下腹某处后,又沿着指尖滴落。
“嗯……”
嘈杂的水声掩盖过他喉咙里溢出的低喘,段景曜反复想到那晚的情景,还有刚才看到的乔泽赤身裸体的模样,呼吸愈发粗重。
段家本是书香门第,段景曜是家中幼子,父兄从商、母家从政,虽然自小脾气被惯得坏了些,家教却称得上传统严格。
所以在遇见乔泽之前,他从未设想过自己会和一个男人发生友谊以上的关系。
在他的思维里,谈恋爱也应该循序渐进,一步一步地慢慢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先上车后补票。
事已至此,段景曜不得不承认,他对乔泽有欲望,但他还无法确定,这种欲念究竟是不是喜欢。
做都做过了,恶心和讨厌肯定是说不上了,可真要说喜欢……
段景曜也不知道。
他在浴室里待了近半个小时,自给自足地发泄过一次后,纷乱的思绪总算拨开云雾。
感情可以培养,既然都已经在一起了,如果乔泽想要的话,他也不是不行。
段景曜下定了某种决心,胡乱擦了擦湿漉漉的头发,披上浴袍便往外走。
他还有些没来由的紧张,佯装镇定地走到床边,张了张嘴正想说些什么,垂眼一看,却发现乔泽已经睡熟了。
酒店房间里冷气开得很足,乔泽盖着空调被,只剩个毛茸茸的脑袋露在外面,陷进蓬松柔软的枕头里,身体随着均匀的呼吸细微起伏。
床头小夜灯的暖光中,青年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出小片阴影,侧身微微蜷缩的睡姿仿佛某种缺少安全感的小动物。
段景曜沉默半晌,抿了抿唇,到底没有把他叫醒。
只默默放轻了动作,从另一边上床,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躺在了大床的另一侧。
段景曜平躺在床上,和乔泽中间还隔得很远,几乎能再睡下一个人。
周围一片安静,只有乔泽平稳的呼吸声和他略重的气息交杂。
段景曜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又睁开眼望着天花板。
几番纠结后,他终于忍不住往乔泽那边挪了挪,直到青年温热的身体触手可及,若有如无的浅淡奶香味萦绕鼻端,才又重新侧身躺好。
乔泽在睡梦中好像感觉到了什么,翻了个身面朝向段景曜,皱了皱鼻子,喉咙里发出含糊的嘟囔声,像极了幼犬哼唧的声音。
段景曜屏住呼吸,没敢再动。
他静静地看着乔泽的睡颜,不知不觉中也慢慢有了困意,合眼睡了过去。
乔泽是被闹钟吵醒的。
昨晚他似乎做了一个噩梦,梦见自己被一只大型八爪鱼缠上,浑身都像被重物压住,动弹不得。
乔泽眼睛都没睁开,打着哈欠,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摸床头柜上的手机关掉闹钟,却发觉自己好像真的动不了。
他陡然回过神,睁眼便看见段景曜近在咫尺的俊美脸孔。
如此熟悉的景象,让乔泽瞬间梦回那混乱的一晚。
闹钟恼人的声响还在继续,段景曜紧闭着双眼,眉头蹙起,紧紧抱着乔泽的双手丝毫没有松开,一双长腿更缠紧了乔泽的腿,让他完全无法起身。
而比这更糟糕的是,乔泽能清晰地感觉到段景曜身下某处灼热的温度,那玩意正精神奕奕地顶着他的腿根,搞得他进退两难。
乔泽正想开口叫醒段景曜,段景曜便闭着眼睛一脸不爽地长臂一伸,胡乱按停了他的闹钟。
复又像抱住抱枕一样将他抱紧,眉头舒展开来,心满意足似的再次入睡。
“学弟……景曜?”乔泽小声唤他。
段景曜听到他的声音,还是没睁眼,只闷闷地嗯了一声,紧贴着乔泽的胸膛细微震动。
乔泽怕他有起床气,放柔了声线哄道:“今天有开机仪式,你还要化妆、做造型,该起床了。”
“急什么。”
段景曜声线低沉沙哑,带着慵懒的睡意和轻微的鼻音,更显得磁性悦耳:“助理到时间会上来叫我,你别乱动……嗯,再陪我睡会儿。”
就是因为会有人来叫段景曜起床,他才要提前溜走啊!
不然到时候门一打开,他和段景曜被捉奸在床,岂不是百口莫辩?
乔泽无奈道:“你不是说,不能让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吗?再不起来,会被发现的。”
段景曜终于清醒了一点,仍有些不愉快地皱着眉,狭长深邃的眼眸半睁开,不情不愿道:“……那你先走吧。”
那你倒是松手啊!
乔泽这样想着,说出口却是好声好气的安抚:“好,你再休息一会儿,我先下去了。”
他一边说,一边试图从段景曜怀里钻出来。
段景曜这才后知后觉地松开手,让乔泽下了床,又翻身埋进被子里,只露出一点乱糟糟的发顶。
乔泽一刻也不敢耽搁,赶紧把昨晚脱下来的衣服收好,穿着段景曜的T恤和内裤,将就穿上昨天的裤子,准备回自己的房间再换。
谁知才刚走出套房,迎面就撞见一身运动装打扮,似要出门晨跑的魏筱希。
“小乔?”
“老师……”
看见他从段景曜的房间出来,魏筱希居然也没有觉得很惊讶,倒是乔泽尴尬得低下了头。
好在魏老师善解人意,并不追问他为什么在这里,反而提醒他道:“你快下去吧,秦煊昨晚和摄影组又喝了第二摊,估计还没起呢。”
乔泽感激地点点头,也不等电梯来,抱着衣服便从楼梯下去,避开剧组其他人溜回了房间。
早餐是生活制片统一订的,到餐厅就能领,包子油条豆浆、面包牛奶什么的都有。
乔泽随便吃了点,想到魏老师说秦煊昨晚又和摄影组去喝了酒,趁时间还早,顺便到附近的药店买了盒解酒药。
路过便利店时还捎带买了瓶蜂蜜,回去兑上温水装进保温杯,打算到时候给秦煊喝。
为免厚此薄彼,乔泽也给段景曜准备了一份,只是就不能像给秦导一样光明正大了,得避着人悄悄给他。
昨晚剧组聚餐结束后,秦煊又和摄影组的几个老朋友换了个地方接着聚。
聊着电影心情一好便多喝了些酒,虽然不至于醉得不省人事,早晨醒来时还是有点头疼。
敲门声响起,秦煊按了按太阳穴,对着镜子调整了一下表情,收敛起疲惫与漠然的神色,重新换上一向得体从容的微笑,走出去打开了房门。
门外正是乔泽。
年轻人有着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看向他的眼神满是毫无遮掩的仰慕。
秦煊对这种崇拜早习以为常,朝对方淡淡一笑道:“早安。”
男人的嗓音低沉醇厚,似乎才刚刚起床,还没有换衣服,只穿了件宽松的睡袍,松散的衣襟下可以看见精壮结实的胸膛。
长发也随意地散着,颊边未刮去的胡茬泛着淡青色,更衬得他轮廓深刻,带着一种极有男人味的性感。
乔泽呆呆地看着他,愣了愣才想起打招呼:“秦导早……”
秦煊把乔泽让进房里,歉意道:“昨天还和摄影组多喝了几杯,起晚了,得让你再等我一会儿了,抱歉。”
乔泽连连摇头表示没关系,把准备好的解酒药和保温杯都递给秦煊,有些不好意思道:“我觉得你可能用得上,就去药店买了点。这个是蜂蜜水,喝了胃会舒服一些。”
秦煊接过药盒和保温杯,一垂眸便对上青年真挚的双眼,他顿了顿,又勾起嘴角:“谢谢你,小乔。”
片场外的小广场上,场务拉起写着电影名的横幅,摄影机上盖着红布,周围花篮依次排开,香案上贡品瓜果一应俱全。
娱乐圈里的人大多迷信,开机仪式烧香已经是老传统了,再讲究些的剧组,甚至连仪式的时间和拜的方位都要找大师算过。
秦煊倒不相信这些,只是按惯例走个流程,也好让媒体拍点照片宣传造势。
他到场的时候,其他工作人员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只有主演还在做造型,可能要再晚一些到。
乔泽作为他的助理,自然紧紧跟在他身后,随时待命。
秦煊捧着保温杯,又喝了一口蜂蜜水,看着那香案上摆着的狰狞猪头,忍不住笑起来。
他偏过头和乔泽说话:“我当年刚毕业,第一次回国内拍片子,没让人准备这些贡品,香港那边的制片吓得不行,当场跑去菜市场买了个生猪头……”
描述起那制片人的时候,秦煊还学起对方的港普,把那人神神叨叨的模样模仿得活灵活现,丝毫没有名导的包袱。
乔泽也被他逗笑了,秦煊又正色回来,摇摇头笑道:“这些都还无伤大雅,最让我难以理解的还是性别歧视。苹果箱能踩,却不能让女人坐,还说什么女人坐镜头箱会导致‘失焦’,也太封建迷信了。”
乔泽对此深以为然,认真地点头附和:“我也觉得,失焦是技术问题,和女生有什么关系?”
现场人声嘈杂,两个人说着话,不知不觉间越靠越近。
“咳咳。”
身后突然传来轻咳声,乔泽回过头,便见段景曜正在后面看着他们,眼神不善。
第19章
段景曜已经做好了妆造,他本来就才刚满过二十岁,此时按照角色需要换了个更有少年感的发型,额前略长的刘海挡住一点眼睛,挺直的鼻梁下薄唇抿成一条线,搭上一身蓝白配色的高中校服,活脱脱是从剧本里走出来的忧郁美少年。
乔泽被美色所迷惑,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又惹得段景曜不高兴,乔泽只怕多说多错,干脆闭上嘴巴,站在原地老实地接受对方的审视。
秦煊也若有所感地转过身来,与乔泽分开一个正常的社交距离,笑着对段景曜打招呼道:“小段,你们都好了吗?”
“嗯。”段景曜脸色缓和,点了点头,像不认识乔泽一样,直接略过他对秦煊说:“秦导,可以开始了。”
全剧组于是在秦煊的牵头下开始烧香拜关公,段景曜是男主角,自然和其他主创一起被簇拥着站在最前面,乔泽无声无息地溜到了角落里,划水摸鱼等仪式结束。
通告表上的第一场戏是外景,开机仪式结束后,众人便要转场去拍摄地。
大家各自忙碌的间隙,乔泽偷偷跑到段景曜的保姆车旁,把自己兑的蜂蜜水给他:“昨晚我看你也喝了不少酒,喝点这个,胃会好受些。”
看着他手里款式老气的保温杯,段景曜语气颇为嫌弃道:“什么东西。”
乔泽解释道:“是蜂蜜水,我还加了几片柠檬,这杯子保温效果很好,还是热的呢。”
段景曜皱起眉:“天气这么热,谁要喝热水?”
你不要就算了,我留着自己喝。
乔泽垂下眼腹诽道。
他刚想缩回手,段景曜却又伸手拿过了那保温杯,随意地放进车里,抬了抬下巴示意乔泽赶紧走:“在片场离我远点,别总来找我。”
“哦。”乔泽低头应了一声,要保持距离,他懂。
正巧段景曜的助理一路小跑过来,趁对方还没到近前,乔泽也埋着头转身,加快脚步朝工作人员坐的面包车走去。
“小乔!”
刚要挤上车,同组的统筹忽然叫住他,指一指旁边的另一辆保姆车:“找你半天了,秦导让你坐他的车,在那边等你呢。”
乔泽朝着统筹指的方向看去,秦煊正倚在车门边朝他招手。
时近中午,阳光亮得刺眼,晒得人脸颊滚烫。
乔泽怎么好意思让偶像等自己,连忙小跑过去,歉意道:“抱歉,我以为我是和他们一起走……”
秦煊只是笑着摇头,侧身让乔泽先上车。
他一手扶着车门,另一手顺势挡在门框上方,护住乔泽的头顶,绅士风度十足。
乔泽脸上本来就有些发热,秦煊再朝他这么温柔地一笑,哪怕车里开足了空调,他脸颊的热度也许久没能消散。
车门关上,隔绝了外界的高温,助理刚喘匀气,从星巴克的纸袋中拿出还冒着凉气的咖啡:“小段哥,你要的冰美式。”
段景曜还在研究保温杯,眼睛都没抬一下,淡淡道:“先放着吧。”
这蜂蜜柠檬水卖相实在不怎么样,也不知道喝起来味道如何。
想到乔泽刚才临走前垂头丧气的样子,段景曜盯着保温杯里的蜂蜜水,眯了眯眼,还是赏脸浅抿了一口。
酸酸甜甜,温度刚好。
还行吧。
段景曜挑剔地想,接着又喝了第二口、第三口。
《孔雀鱼》这个片名听起来很小清新,实际上却是一部犯罪悬疑片。
故事发生在江南水乡古镇,画室里沉默寡言的孤僻少年、被美术老师性侵的花季少女、开洗头房的离异单身母亲,少女暗恋少年,少年却对年长的女人暗生情愫。
青春疼痛与背德的忘年恋双线叙事,暗线穿插一桩杀人案,理发店前闪烁的旋转灯柱映衬着水族箱里斑斓的孔雀鱼,溺死在水中的男人睁着空洞的双眼……
整个片子的基调闷热、潮湿而阴郁,与秦煊近年来执导的商业电影画风迥异,更接近于他早期文艺片的颓废美学,虽然有难以在内地过审的风险,却实打实是容易冲奖的类型。
乔泽最爱的就是秦煊早年拍的文艺片,假如能把他的导演风格和陆承允色彩浓烈鲜明的摄影结合在一起,一定能碰撞出别样的火花。
要是毕业创作能请到他们,再让段景曜来演男主角——远处太阳伞下的监视器旁,乔泽一边幻想,一边捧着脸看秦煊导戏,眼神不禁闪闪发亮。
他灼灼的目光如有实质,段景曜远远瞥了他一眼,认真地听秦煊说完需要注意的细节,点头道:“好的秦导,我明白了,再来一条吧。”
秦煊赞许地颔首,再次回到监视器后。
场景道具复位,全场静音,摄影开机、录音开机,场记打板,秦煊抬手:“Action!”
段景曜开始了他的表演。
乔泽目不转睛地盯着大监屏幕,欣赏着段景曜的盛世美颜。
嗯,除了脸无可挑剔外,演技比起大一刚进校时也进步不少,眼神戏很细腻,原声台词也不错。
乔泽内心暗自点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监视器,直到秦煊开口喊卡:“很好,这一条过。”
“小段状态不错,继续保持。”秦煊拍得满意,叫段景曜也过来看回放,
一边看一边说下一场戏:“你先和女主角走一遍,对一下戏再开拍,我们中场休息十五分钟。”
段景曜嗯了一声,余光瞥向旁边的乔泽,却没有收获预想中崇拜的眼神。
乔泽居然根本没有看他,而是狗腿子似的拿着小风扇在给秦煊吹风,眉眼弯弯,脸上带着他所熟悉的讨好的笑容。
段景曜顿时有些气闷,但又说不上来为什么,只觉得怎么看怎么刺眼。
时间紧迫,他也不好当着片场众人发作,只能暂时忍着心里的不爽,绷着一张俊脸,转头去找女主角对戏。
秦煊对乔泽的“狗腿”倒颇为受用,笑吟吟地侧过脸看他:“你一直站着,不累么?”
乔泽额上渗着细汗,白皙的脸颊微红,闻言却连连摇头:“不累不累。”
秦煊仍是笑,又问他:“刚才都看出什么门道了?”
演员好看算不算?
乔泽脑海中闪过这个不着调的念头,开口却是正经的好学生做派,从运镜手法讲到色彩和灯光的应用,还有人物的服装设计和场景道具的布置,不带重样地分析了好大一通。
“嗯……”秦煊沉吟片刻,支着下巴挑眉笑道:“影评学得不错。”
他站起身来,顺手摸了一把乔泽柔软的发顶,双眼微弯,颇为坦诚道:“其实吧,我就只是觉得这么拍好看。”
乔泽愣住,没料想是这个原因,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
看着他睁大眼睛呆呆的表情,秦煊又没忍住勾起一点唇角:“你站了这么久,坐下休息会儿吧。”
说着便要把导演椅让给乔泽。
“这是导演才能坐的,我不能坐。”
除了导演之外,其他人都不能坐导演椅,这是剧组里不成文的规矩,乔泽连忙摆手推辞。
“我的组里没那么多规矩。”
秦煊轻轻按了按他的肩膀,面上笑意温和,带着些玩笑的口吻,却不容他拒绝:“我这把椅子,坐起来怎么也比小马扎舒服吧?提前体验一下,万一以后也有机会做导演呢。”
乔泽晕乎乎地被秦煊按在柔软舒适的靠背椅里,脚下像踩了棉花一样,莫名有些飘飘然。
又听对方问:“想喝奶茶么?”
“不用了秦导……”
乔泽更加不好意思,秦煊轻笑道:“今天第一天开工,我请全剧组喝,你想喝什么口味?”
如果是这样,那倒还可以。乔泽仰起脸,眨了眨眼睛,小声说:“奥利奥蛋糕奶茶,全糖,多加一份蛋糕。”
“喜欢甜食?”秦煊顺口问。
乔泽老实地点头。
只是甜食不能吃太多,吃了就得运动,他可是很注重身材管理的。
秦煊没再多问,果真叫来生活制片给全组订奶茶。
看到乔泽坐在导演椅上,生活制片眼神讶异,但导演都没有意见,她也不好多嘴什么,记下要点的东西和份数就去联系奶茶店了。
接下来的几场戏都拍得很顺利,休息时间,秦煊给大家点的奶茶到了。
众人欢呼着感谢秦导,人手一杯奶茶,一时间空气里都弥漫着甜味。
一整天的拍摄结束后,生活制片还推来了一辆餐车,说是秦导又给大家准备了甜点。
奶茶甜品之类的小福利,哪怕是买剧组一两百人的份,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却很收买人心。
乔泽显然属于已经被收买的那一拨,心怀感恩地坐在秦煊的椅子上,捧着小蛋糕吃得腮帮子鼓鼓。
秦煊和副导、摄影在看监视器的回放,看完后让录音去补录了几个环境音,第一天便算是正式收工。
他回头看向乔泽,青年正埋头吃得认真,秀气的鼻尖沾了一点奶油,鼓起的脸颊活像只小仓鼠。
秦煊眼底带笑,旁边两个老友对视一眼,递给他一个促狭的眼神。
乔泽没注意到他们的互动,刚把最后一口蛋糕咽下去,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
他忽然感觉鼻尖一痒,男人温热的指腹拂过皮肤,乔泽抬头,便看见秦煊正望着他笑。
“沾到奶油了。”秦煊声线低沉,乔泽脸上一红,唰地站起身,恰好手机震动,不知道是谁给他打电话。
“秦老师,我、我接个电话。”
乔泽怪不好意思地拿出手机,一看来电显示竟然是段景曜,赶紧捂住屏幕,躲到一边去接。
秦煊看着他跑得比兔子还快的背影,深邃的眼眸微眯,哧的一声笑了出来。
果然单纯可爱,是他最喜欢的类型,这两个月除了拍戏外,也算是有个好玩的挑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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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的秦导:他真好玩,后来的秦导:他玩我!
乔泽赶回剧组下榻的酒店,刚敲开房门,就被段景曜一把拉了进去,捉住手腕推到墙边。
段景曜先前在电话里催他回来时就语气不善,现在也是一副风雨欲来的样子,黑沉沉的眼睛居高临下地盯着乔泽,声音冷凝:“我还以为你在片场生了根,不想回来了呢。”
乔泽僵着脖子,被段景曜抵在墙上,整个人都被罩在对方高大身形的阴影里,有些不明所以。
但管他三七二十一,乔泽只管先道歉:“对不起啊,都怪我动作太慢……下次肯定不会了。”
他这套话术已经非常熟练,放软了语调,极有求生欲地睁大眼睛,黝黑的瞳仁湿漉漉的,朝段景曜挤出一个诚恳的表情。
段景曜与他视线相触,目光闪烁,停顿片刻,最终哼了一声,总算松开手。
问他道:“秦煊摸你的脸干什么?”
乔泽眼神更加无辜,想了半天才想起来是怎么一回事:“没干什么呀,我吃蛋糕,奶油弄到脸上了,秦老师只是顺手帮我擦掉而已。”
“呵,都改口叫秦老师了。”段景曜语气更加古怪,乔泽总感觉他话里冒着股酸味。
可是娱乐圈里尊称别人一句老师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虽然不知道这风气从何而来,但上到导演下到场工,都能叫做“某某老师”。
更遑论秦煊本来就是前辈,又对他多有照顾指点,不管是资历还是能力,都当得起老师二字。
其实要是段景曜想的话,乔泽也不是不能叫他一声“段老师”。
只是圈里论资排辈,理论上来说,乔泽是他的师兄,真这样称呼,便难免带些调侃意味了。
乔泽想了想,还是解释道:“秦老师是魏老师的研究生同学,是长辈,我本来就该叫他老师呀。”
段景曜薄唇微抿,没再说什么,似是勉强接受了这个答案。
他转身到沙发边坐下,拿起茶几上摊开的剧本,神情专注地继续看下去,把乔泽晾在了一旁。
乔泽搞不懂他到底想干什么,火急火燎地把自己叫回来,真到了面前却又什么都不做,难道是摆着当吉祥物吗?
乔泽也懒得琢磨太多,见段景曜像是沉浸在剧本里,大概已经把他给忘了,便自觉地不再发出声音打扰对方,蹑手蹑脚地准备开溜。
手才刚放在门把手上,段景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要去哪儿?”
乔泽脑子转得还算快,马上就反应过来,给自己的溜号找补道:“我下去拿睡衣。”
果然,段景曜又是想要他留宿的意思,嗯一声道:“动作快点,别被人看见。”
乔泽应了下来,回自己房间拿上睡衣、内裤和第二天要穿的衣服,顺便从背包里摸出一盒三只装的安全套,原路返回楼上。
酒店里虽然也有这玩意儿,但客房里的东西一旦用了,前台结总账的时候就会知道,这种低级错误,乔泽肯定是不会犯的。
至于他包里为什么随时装着安全套,主要是业内传说带这东西能“吸金”,图个谐音吉利而已,而且万一有紧急情况,也是有备而无患。
比如现在,不就能用上了吗。
段景曜仍在读剧本,一边看一边时不时往上面写笔记。
颜色和新旧不一的字迹填满了空白处,本子都被翻得卷了边,看得出十分用心。
乔泽最欣赏的就是他这一点,哪怕长了一张得天独厚的脸,被祖师爷追着喂饭吃,也还是肯下苦功钻研演技,对待表演和观众都足够炙热真诚。
这样好的天资和心性,再加上雄厚的资本保驾护航,想不大红大紫都难。
这么想来,能跟这样的明日之星做一回“剧组夫妻”,还怪荣幸的。
乔泽一边洗澡,一边满脑子跑火车,心态可谓极其乐观。
等他洗完澡出来,段景曜终于放下了剧本。
望着对方黑曜石一般漂亮的眼睛,乔泽已经做好了某种心理建设,正准备主动上前,便听见一阵敲门声。
段景曜看他一眼,作势要去开门,乔泽心里一紧,赶忙又躲回浴室里。
隔了一会儿,外面段景曜的声音道:“出来吧。”
乔泽这才重新出来,而后便看见茶几上依次摆开的精致甜品。
提拉米苏、巧克力慕斯、黑森林蛋糕、芒果千层……分量虽然都不大,但加起来就是热量炸弹,也是对乔泽巨大的诱惑。
“过来。”
段景曜招呼他过去,乔泽没出息地舔了舔嘴唇,走到对方身旁坐下。
他把包装里的小勺子拆出来,献殷勤似的递给段景曜。
段景曜没接,只是平静地看着乔泽。
乔泽心思一转弯,觉得自己仿佛懂了他的弦外之音,立即拿勺子挖了一小块提拉米苏,喂到段景曜嘴边。
段景曜皱起眉,似是犹豫了一瞬,又似乎没有,竟当真张嘴就着乔泽的手吃下了这勺甜点。
他的配合给了乔泽鼓励,更认为自己是猜对了他的心思,喂完一勺又喂第二勺、第三勺,动作很是熟稔自然。
“咳。”段景曜连着吃下去好几口甜得发腻的点心,别过脸轻咳了一声,脸上微红,“我要保持体重,剩下的你吃吧。”
说着便又伸手去拿剧本,再次翻开看了起来。
这句话宛如天籁之音,乔泽两眼放光,由衷地弯起眼睛笑道:“谢谢。”
跟组那么辛苦,体力消耗大,放纵一次应该也没什么大碍,大不了之后多跑几趟健身房。
乔泽很快就说服了自己,开始快乐地补充起糖分。
段景曜手中剧本摊开,视线却没落在纸上,而是瞥向身侧低着头认真吃蛋糕的乔泽。
青年似乎很容易被满足,一点小恩小惠就能哄得他高兴,还只记吃不记打。
段景曜不禁想起从前,那时候乔泽隔三差五就来看他们班排练,每次来都要给他和班上的同学带奶茶、蛋糕之类的小零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