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四眼珠滴溜溜地转,立刻答道:“对!对!是有这个办法,辰掌门,你心里没鬼,试试何妨?”
辰玑子岂会如他所愿,登时勃然大怒,伸手重重拍向桌案:“放肆!我与这屈从魔教的孽障能有何关系?!来人,将他们全部拿下!”
莽苍山派众弟子虽是不愿围攻同门师兄,却不敢违抗师命,况且此时钟不念的性情举止与先前判若两人,几乎与邪魔无异。众弟子连忙听令而上,结成剑阵,将钟不念三人围在当中。
眼看一场争斗无法避免,萧云霓忙对辰玑子道:“师尊,钟师兄进入魔教日久,可能是被魔教中人蛊惑,才误入歧途。求师尊手下留情,网开一面!”
辰玑子狠狠盯着钟不念,低声道:“如果不是当初对他网开一面,也不会有今日。”他这句话压得极低,有意避及殿内的人听到,唯有钟不念真气精纯,听得清清楚楚。
他冷声道:“既然师尊执意如此,弟子便得罪了。”说着便将腰间的竹筒解了下来,递到楚临手里,“前辈,烦劳帮我保管片刻。”
辰玑子不知那竹筒中装着何物,目色很是警惕,钟不念注意到他的目光,道:“这是我母亲。”
辰玑子蓦然色变。钟不念笑道:“她一定也和我一样,很思念你,所以我就带着她一起来了,你见到她不高兴吗?”他盯着辰玑子,却未从那张脸上看出任何悔悟之意,不觉一笑,“是我多想了,你会愤怒、会恐惧、会惊慌,唯独不会高兴。”
剑阵已成,已有数道飞驰的剑光击向三人,钟不念缓缓展开了收魂伞,一瞬间邪气充斥了整间大殿。
第128章 一丝善念
钟不念浑身真气激荡,殿内众人尚未看清,只感觉那白伞一晃,本是圆润的伞面就忽地多出了数把短剑,顺着伞骨延展,寒光凛凛,杀气顿生。
辰玑子不由愣住了。他知钟不念入魔,却并未料到他居然练就了那部“收魂夺魄”的邪门功夫。就是从前,南宫笑舞也未曾练过几式。而此时,这杀气和邪气自钟不念身上源源不断地散出,由不得他不信,钟不念远非他适才所想的那般容易对付。他本以为凭借众派之力,如何擒不住那草包全四、功力折损的楚临,以及一个仅仅修炼魔功几月的人?可是如果……钟不念修炼的是收魂夺魄大法,毫无疑问,今日在莽苍山派的同道都要命丧于此。
辰玑子面色森寒,浑身的血液都似乎慢慢变冷了,他不知是如何飞向大殿下方的。
那白伞一展之际,莽苍山派众弟子操纵的飞剑已被尽数打散。伞面再一转,一波强劲的真气便似水波散开,凡是靠近的人都受到冲击,被击打出数丈远。见此情景,那一众以除魔卫道为己任的正道诸派也不能再作壁上观,无论是非曲直如何,钟不念入魔,凶性大发,总不能由着这样一个魔头在正道派门胡作非为。
那诸门仙修便纵身而上,刀剑鸣声阵阵。南宫不念只觉被震得险些耳膜穿孔,钟不念却仍面不改色,洋洋自得。他掌中白伞转得飞快,真气在空中浮动,被他操纵得游刃有余,真气与伞面互为攻守,将那迎头的一波波攻击化解。
他的敌人太多了,眼前的人影翻飞不停。南宫不念忽然担心起白千雪来,便没有注意那些打斗,专心寻找那抹白影,终于在钟不念出招时短暂的停顿间,瞥到了白千雪的身影。
白千雪站在围攻的人群后方,手中虽提着心皎,却只是怔怔地朝他的方向看过来,显得那么手足无措。
南宫不念只瞥到这一眼,视野便又花了,那抹白影被不断围攻的人挡住。他心中微痛,亦能猜到白千雪此时的心绪该是何等纠结——
白千雪觉得自己仿佛怎样做都是错的,他不知他立场该当如何,是坚守正道,还是该听从内心、不管不顾……只为那一人?可是就算他想如此,他想与其站在一起的人却对他不以为然,甚至不久前还在嘲笑他自作多情,让他滚。
然而白千雪并没有考虑太久,因为场面越来越失控了,他不得不去帮那些正派弟子挡住钟不念的真气。
钟不念出手越来越重,起先他还似玩乐一般,逗弄这些正派弟子过招。可时间一久,他的心绪似乎也被邪气浸染,越发觉得这样还不够。
这些人道貌岸然,时时刻刻将正邪挂在嘴边,原本还对辰玑子有所质疑,可一见他入魔,立刻便不管辰玑子的所作所为了,站在一起对付他。
当真是面目可憎,他恨不得将他们全都杀光。
钟不念心念一动,正看到此前那个一直为辰玑子说话的道士朝他扑了过来。他便躲也不躲,只将收魂伞一转,白伞边缘的短剑便在那人的脖颈上划出了一道血痕。那人尚在高喊着诛灭魔族祸胎,话音还闷在喉咙里,身子便倒了下去。血从颈部猛地喷出,钟不念信手用白伞一挡,鲜血便沾染到了伞面上,片刻就消失不见,似乎被收魂伞吸收掉了,伞面上那似朱砂的几缕红痕也更为妖艳。
这是他杀的第一个正道中人,以前,他杀的都是魔教的人。仿佛也没什么区别。钟不念这样想道。
众人见状,皆是一滞,刀剑停在半空中,殿内久违的安静。适才那些围攻的人只是受伤,他们便以为钟不念有所顾忌,不敢大开杀戒,此时却见他干脆利落地抹了那人的脖子,面色尽皆变了。
楚临也是一惊,上前道:“阿念,你怎么……取他性命?”
钟不念见众人都停了下来,便也将收魂伞上附着的真气收敛,笑道:“前辈,他要取我的性命,我为何不能取他的?”他又看向众人,“前辈你看,这些人多么无赖,我不杀死一个人,他们便以为我不敢杀他们。我杀了一个,他们也不敢再动手了。”
那些正派人士听他此言,皆是愤愤,便要再一哄而上。辰玑子试着救了一番那被杀的道士,见回天无力,蓦地挥手制止众人,起身走至钟不念面前,开口道:“你是冲我来的,何必牵连无辜?”
钟不念缓缓点头,拍了拍手:“师尊,你总算站出来了。”
辰玑子心知逃不过此劫,身临绝境,倒是有些莫名的坦然气魄,仿佛做那些恶事的人不是他一般,问道:“你欲如何?”
楚临忙对钟不念道:“阿念,不要杀他,你答应过我的。”
钟不念眉心微蹙,状似为难,瞥向辰玑子:“师尊,这可怎么办?前辈不许我杀你。”
辰玑子冷嗤一声:“果真是魔女之子。你不必阴阳怪气,说吧,想要我怎样?”
钟不念目光蓦然转冷:“我要你跪在我母亲的骨灰前,自裁谢罪。”他微微转头,视线扫向众人,“否则,他们都走不出这莽苍山派,我会让你们正道从此消亡于世,我说到做到。”
众派哗然。白千雪顿时微微睁大双眸,望向钟不念,眸光里尽是难以置信。
钟不念却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神色,毕竟白千雪这张脸掺杂在众多张表情惊愕的面孔里,并不是很明显,只有南宫不念才会只留心看白千雪一人。
封含清走上前,伸手扶住辰玑子的肩,面色凝重:“辰掌门,无论你做过什么,你是一派之主,代表的是莽苍山派,正派岂能受魔教折辱?我等亦不会惧怕他。”
众人皆随声附和,钟不念不禁又蹙起了眉头,似乎很不解,说道:“魔教对正派的折辱?好吧,同样是折辱,为何诸位掌门决定将我送入魔教为奴时,就没有这般同仇敌忾呢?”
封含清一时语塞,对他怒目而视,钟不念又道:“封阁主,因为你们是掌门,而我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弟子,怎能相提并论,对吧?”
辰玑子道:“够了,何必多言?如你所愿便是。”
说着,他转向楚临,目光注视着他手中握着的竹筒,微微弯下身子,竟是要屈膝。正派众人皆是一愣,有人已转过身去,不忍再看。
萧云霓扶住辰玑子,止住他的动作,语带哽咽地道:“师兄,你不要杀师尊……不管怎么样,师尊他也养育教导了你十数年,你别杀他……”
她的眼泪冲出眼眶,钟不念扫了她一眼,毫不怜惜地冷笑道:“师妹,你适才是没有听清楚我的话吗?我说过要杀师尊吗?我说的明明是……要他自裁谢罪。”
萧云霓摇了摇头:“你……你怎么能这样?他是我们的师尊啊!师兄,你说他是你的生父,身为人子,怎能弑父?!”
钟不念道:“闭嘴,师妹。否则,我先杀了你。”
他的神情丝毫不似作伪,萧云霓睁大双眼,话语声渐弱:“你……你……”
钟不念看向辰玑子:“师尊,你还在等什么?”
辰玑子拍了拍萧云霓的手,示意她放开。萧云霓含着眼泪松开了手,辰玑子双膝缓缓下落,然而就在众人都以为他要妥协之际,他手肘猛地抬起,长剑径直刺向竹筒。那一剑灵力汹涌至极,瞬间穿透竹筒,向后方的楚临胸腹刺入。
楚临连忙退后闪避,那竹筒也脱手,挂在辰玑子的长剑之上。辰玑子双眼寒光乍现,似乎这骨灰不像是骨灰,而是南宫笑舞的亡魂,缠在他的剑刃上。他对此憎恶至极,剑气迸发,那竹筒霎时碎裂,骨灰也散落了一地。
殿内忽然静得不能再静,甚至可以听到许多人倒吸凉气的声音,谁都没有预料到辰玑子会这么做。等他们反应过来时,再去看钟不念,只见他又展开了那把收魂伞。
他微阖着眼眸,一片血红的光泽在眼窝深处若隐若现,他缓缓抬眼,望向辰玑子,声音异常冷冽:“师尊,你又在骗我。”
辰玑子不语,只举剑相向。然而他忽地感觉一阵真气如清风拂面,尚未来得及出剑相格,他的剑便落在了地上,和长剑一起掉落的,还有他的手臂。
鲜血喷涌,萧云霓站在辰玑子身旁,碧色衣衫上溅落着大片殷红的血迹,她睁大了眼睛,再看向辰玑子时,他已倒在了地上。萧云霓跪在他身旁,怔愣了一瞬后,立刻伸手点住了辰玑子断臂上的穴道,唤道:“师尊,师尊……”
钟不念一步步朝辰玑子走去,所过之处,那围拢的众人皆是向后退去,为他留出了一条宽阔的通道。他走得悠然缓慢,步音轻快。
他停在辰玑子身旁,脚尖朝地上那条断臂轻轻一踢,断臂手中握着的长剑颠簸而出,落向他掌心。他举起剑,将剑尖抵在辰玑子心口。
萧云霓惊慌地拉住钟不念的手:“师兄,你不能杀师尊!我求求你,不要杀他……”
钟不念微微侧转头,瞥向萧云霓:“云霓,他待你很好,你不想他死,又与我何关?”他不禁笑了笑,被萧云霓拉住的那只手手指轻抬,便将她一掌推远。
萧云霓摔在地上,爬起来还想扑上前去,却被身旁正派之人拦住,她大喊道:“钟不念,如果你杀了师尊,莽苍山派必不会放过你!”
钟不念摇了摇头,弯起的眼眸间血红一片,轻笑道:“我叫南宫不念。”
辰玑子吐出一口鲜血,胸口急遽起伏,盯着钟不念,忽地发出了一声大笑:“哈哈哈哈,南宫……南宫不念,南宫不念!”
钟不念俯身看着他:“你笑什么?”
随着他俯身,那长剑已经割破辰玑子的衣衫,冰凉的剑刃紧贴着胸口的皮肤,只要他稍一用力,辰玑子的心脏便会被刺穿。此时,辰玑子的神情却是泰然自若,再没有最初的恐惧了。他看着钟不念那双血红的眸子,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
“我本想……将你导入正道,最后你却还是变成这副模样。魔族的血脉,果然阴毒恶劣……从一开始,我就应该杀了你……”
钟不念笑着启唇,声音同样低沉:“师尊,如果你在这些同道面前亲口承认你做过的那些坏事,我就放了你,还有他们,你可愿意?”
辰玑子盯着他看了半晌,冷冷道:“妄想。”接着,他忽然用那仅存的一只手握住剑刃,向自己心口刺去。
钟不念的手指有些颤抖,却仍旧没有松开剑柄,也没有阻止辰玑子的自裁。辰玑子的目光开始涣散,他忽然伸手握住钟不念的肩膀,几乎将他拉进自己怀中,气息微弱地道:“废你武功之时,我……我给你留下了一段灵脉的……”
他抬起手,似是想要摸摸钟不念的脸,却觉得没有力气了,“你为何……不逃出魔教?为何……要变成这样……”
未等到钟不念的回答,他就垂下了手。
萧云霓凄厉的声音回荡在大殿里:“师尊!”
钟不念怔怔地松开了剑柄,四周众派之人已是愤然向他冲了上来,他却好像没有注意到,仍是看着辰玑子,左手的五根指骨紧紧攥在一起,他低声笑道:“师尊,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一段灵脉而已,也想让我承你的恩情?你做了那么多坏事,这一丝善念……能抵消什么?”
大殿内刀光剑影,楚临帮钟不念挡过几次攻势,却无法以一敌众,有几道掌气已经打在钟不念身上,他胸口一痛,鲜血从唇角溢出。
他默然地站起身,双眸红得似要滴血,真气从收魂伞中爆发而出,霎时便击倒了一群围攻的人,有人死有人伤,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
南宫不念能感觉到,钟不念体内的真气此时太过混乱,仿佛是辰玑子的死给他带来很大刺激,他好像要失控一般,毫无顾忌地发动攻击。
这样下去,其实对他是不利的。很快,封含清便察觉到他的异样,几番攻守后找出破绽,吩咐那白衫少年从钟不念身后攻击,而他与白千雪在前对敌。
阵阵喧嚣的打杀声之中,南宫不念听到白千雪在说:“师尊,请您不要伤及他的性命。”
这句话却让钟不念异常气恼,他仿佛受够了白千雪这般惺惺作态的嘴脸,只想让他快些闭嘴,掌心登时凝结出一股浑厚的真气,纵身向白千雪而去。
南宫不念霎时大惊,起先钟不念的目标是诸多正派之人,现在竟是变作了白千雪一人,这股浑厚的真气无人分担,击在一人身上,记忆世界之中的白千雪虽不会死,只怕也会被打成重伤,叫他如何忍心?
他立即大吼道:“系统,开主动权!快!”
第129章 渐行渐远
涉及到白千雪的安危,系统的反应总是相当之神速。南宫不念刚咆哮完,就听到系统伴随着一段简短的BGM说道:“亲亲,已为您开启玩家主动权,成功扣除100好感度值,目前好感度余额为250……”
南宫不念没心思再去听系统后面的话,主动权一开启成功,他便惊恐地发现,自己右手这一掌此刻与白千雪只差毫厘。白千雪以剑格挡,似是顾忌到会伤及他,那剑气并不凌厉,瞬间便被掌力击破。白千雪也未曾料到他会对自己动手,怔愣地朝南宫不念看去。
受邪气影响太久,体内阵阵真气不断翻涌,几乎无法控制,开启主动权后,南宫不念更为真切地感受到了这一点,所以此时他想收掌已是颇为困难。
不行!绝不能伤到他!
南宫不念眉心紧蹙,在掌心接触到白千雪的瞬间,咬牙将那道真气回转,那翻涌的真气速度极快,被他强行压制,霎时反方向冲出,是以这一掌虽是落到了白千雪身上,实则却是等同于在击向他自己。
白千雪怔然地凝望着他,刹那之间,南宫不念便被他自己的掌气反推出去数丈远。封含清见状,立即飞身而上,提剑向他胸口刺去。南宫不念连忙侧转身,然而他刚刚承受了那掌真气,心神俱乱间,闪躲也颇为不畅,封含清这一剑虽未刺中要害,却也从腰腹间穿过。他登时喷出了一口鲜血,浑身的真气更加不受控制。
封含清并没打算放过他,剑刃从他腰腹间抽离,便欲再朝心口补上一剑,却蓦地被另一道剑光拦住。他一愣,看向阻拦之人,见正是他那徒弟白千雪,不禁怒道:“退下!”
白千雪未收剑,道:“师尊,手下留情!”
两人正相争之时,南宫不念也朝地面坠去。倏然间,他感到身后一道森寒的剑气袭来,本欲躲开,但似乎是中了封含清那一剑之后,周身真气混乱至极,远胜前番,这身躯也好似不由自主一般。
身后那道剑光来临之时,真气忽然从他身上汹涌而出。他脑中一片混沌,眼前也充斥着血红,竟不知自己是如何落到地面上的。意识稍稍恢复后,再去看周遭,忽见在他身后,那白衫少年躺在一片血泊之中,头垂在一旁,已没了气息。
是摘星阁那位首徒?是我杀了他?怎么会这样?
南宫不念皱着眉,揉了揉血色的眼眸,有些怔神。大殿内只寂静了一瞬,封含清愤怒至极地推开白千雪,朝那白衫少年奔去,将他抱在怀中,朝他手腕输送着一束束灵力。任谁都能看出,那少年扭断了脖子,根本救不回来了。然而众人也不忍心劝阻封含清,只能默默举起手中的剑,对准南宫不念。
白千雪走到那白衫少年身旁,眼眶迅速红了:“师尊,师兄他已经……您保重身体……”
话未说完,封含清抬眸看向他,喝道:“滚!”
白千雪怔愣了片刻,双膝落地,叩首道:“弟子罪孽深重,但凭师尊处置。”
封含清冷冷道:“去杀了他,否则你就不要再回摘星阁!”
白千雪缓缓起身,看向南宫不念,那双眼眸里似乎失去了光彩。南宫不念忽然感到一阵恐慌,他很怕白千雪会对他出剑,他很想告诉他:我不是故意的,我控制不了自己。可错乱的真气让他的思绪也随之一片凌乱,他心口滞涩,讲不出一句话来。
南宫不念捂着心口,那一阵阵真气混杂其中,如若不去压制,任其释放,今日莽苍山派上的幸存之人还不知有多少会丧命。于是,他转了个身,脚步虚浮地向殿外走去,鲜血从腰腹对穿的血洞中汩汩流出,他每走一步,都感到一阵剧痛。
必须……离开,尽快离开这里……
但那正派众人见他如此失神,都以为他是强弩之末,哪里会放他走?很快便将他围在当中。
正在进退两难之际,一个人影忽然从天而降,落在他身旁。南宫不念连忙看去,这人面容上笼着一团血雾,正是花子蹊,想来是前番他将楚临所言放在心上,一直躲在暗处,看完了莽苍山派的这出大戏。
还真是不到关键时刻不出场啊。
南宫不念稍感安心,思绪虽乱,仍不忘吐槽。那正派众人便和他的反应截然相反了,一见花子蹊出现,纷纷大惊失色。迷蒙之间,南宫不念听到人群中阵阵喧哗。
“是血溶渡者!”
“这个钟……呸!南宫不念是有备而来,早就和魔教勾结到一起了!”
“背叛正道,不知廉耻!”
花子蹊对南宫不念道:“你先走。”
南宫不念微微颔首,凌乱的内息让他无法多言,他转过身,身后那阵阵争斗之音逐渐远去。他不知自己有没有用轻功,也不知是朝哪个方向走的,就这么一路离开了莽苍山派,跑到一片旷野上时,终于没了气力,仰头倒在了荒草之中。
天开始飘雪。
昏沉之中,他感到全身冰冷,却无力睁眼,雪花渐渐将他的身躯覆盖。良久之后,他感觉有一双温热的手,替他将脸颊和眼睫上的积雪拂落,又除去他衣襟上的落雪,碰到他腰腹上的伤口时尤为小心,就像是怕弄疼他。
南宫不念抬起左手,森然的骨节握住了那人一只手腕,两只手相碰,他想从对方身上获取几分温热,却忽然想起,自己这只白骨嶙峋的手,是无法被焐热的。所以,他又松开了手。
他的身躯似乎被人抱了起来,行了多时后,放到了一个干燥的地方。不知过了多久,他睁开双眼,内息已然平静,唯有腰腹的伤口还疼得肆意。
他艰难地坐起身,发现自己被放在了一间亭子里,不远处一个白衣身影静立,正看着亭外纷纷扬扬的大雪。
南宫不念心中一动,低声唤道:“小白。”
那人的身影仿佛凝滞住了,半晌后方才转过身来,垂眸看向他,却是静默不语。
南宫不念明白,只怕白千雪如今再也叫不出一句“师兄”了。他有些不知该如何去面对他,开主动权本是怕白千雪受伤,结果反而害死了他那位师兄,将一切都搞得一团糟。
南宫不念垂下头,说道:“对不起。”眼前忽然剑光一闪,他缓缓抬眸,看到心皎剑锋正指向自己,他愣了愣,喃喃道:“你要杀了我吗?”
白千雪手中的剑微微颤抖,道:“那一掌,你本是要杀我,最后又为何忽然收回?为何要杀他?你还不如……杀了我……”
南宫不念唇角微动,却不知该说什么,要说是他事到临头后悔吗?要说那都是意外吗?怎么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他只好又说了一遍:“对不起。”他闭上眼睛,“你要为同门师兄报仇,就杀了我吧。”
一瞬之间,他感到一道剑芒从他眼前掠过,却倏然击向了亭外如织的雪幕。白千雪还是无法对他动手。他睁开眼睛,看到白千雪将心皎收鞘,止不住又道:“小白。”
白千雪道:“南宫不念,我不能再和你站在一起了。”
南宫不念只觉心内一痛,轻笑一声,道:“我明白。对不起。”
白千雪转过身,走下那雪中孤亭,道:“那三人都已安然离开莽苍山派,应该很快就会来寻你。”
南宫不念看着他挺拔的背影,道:“谢谢。”
白千雪脚步微滞,似是想回头看他,最终忍住了,道:“你……一切小心。”
南宫不念又道:“谢谢。”
他看着白千雪的身影在风雪中与他渐行渐远,眼底不由一片氤氲,那不安分的真气似乎又开始在心口乱搅,他不堪忍受疼痛,抬起一掌,拍向胸口,竟是将自己直接拍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漫长的回忆终于要结束了~
你好啊,叫丧鬼!
他刚看出这颗头是谁,想打个招呼,却发现自己无法说话,连忙戳系统:“系统,怎么回事?不是开主动权了吗?为什么我无法控制这具身体了?”
系统:“亲亲,当前为关键剧情体验模式,您现在所处的时间为:与白千雪分开的七日后。主动权已过期,如您需要,可重新开启,需扣除100好感度,请问您是否开启?”
奸商!南宫不念暗暗吐槽,果断拒绝:“不用了。”
反正现在也不是什么生死关头,何必白白浪费好感度呢?他随着钟不念的视线看向四周,感觉面前场景有点熟悉,正迟疑间,听到叫丧鬼嚎了一嗓子:“呜呜呜呜,教主醒了!”
接下来,视野中出现了一抹娉婷身影,钟不念皱着眉,气息有些不畅:“蝶骨兰?这是在……”
蝶骨兰笑吟吟地道:“教主,这是兰香院。您受了伤,寝殿也尚未修好,渡者就将您先送到我这里来照顾喽。您感觉好些了吗?”
钟不念额角一阵隐痛,不解道:“血溶渡者……是他将我从莽苍山派带走的?楚临呢?还有,你为何叫我教主?”
蝶骨兰一一答道:“是渡者拦住了那些围攻的人,您离开莽苍山派之后,晕倒在一个孤亭里,渡者找到了您,将您带了回来。楚仙人受了些伤,不过没有大碍,也一同回圣教了,正在休养呢。莽苍山派发生的事我们都知道啦,您是圣女之子,本就该是教主。”
话音刚落,室内的温度陡然升高了些,钟不念抬眸看去,只见朱焰急匆匆地走了进来,他一只手掌里火苗正旺,上方托着一只煎药用的陶锅。
“蝶骨兰,你看看,这药是不是好了啊?火候够不够?”他口中问着,一抬头,便见钟不念已然醒了,微微一滞,道,“教主,你没事了?”
蝶骨兰挡在朱焰面前,瞧了几眼那陶锅:“可以了。你去把汤药倒在碗里吧,再拿给教主。”
朱焰点点头,熄了掌心的火焰,托着那陶锅又走了出去。钟不念缓了缓气息,纳闷道:“我记得他以前很讨厌我的。”
蝶骨兰道:“教主,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你烧死奚将军之后,渡者查出是朱焰传授给你的驭火术口诀,就将他罚去做苦役,直到前些日子,知晓你是圣女之子,才将他放了回来。阴差阳错罢了,他怎么还敢讨厌你呢?”
两人正说话间,朱焰已端着瓷碗又回来了。钟不念喝完药,对他颔首:“多谢。”朱焰一愣,尴尬地摆了摆手,“没什么。”又道,“教主,外面有人想见你。”
钟不念道:“是谁?”
朱焰道:“全四。这个人烦死了,每天都要来问你醒了没有。”
钟不念点了点头:“他也一起到魔……圣教来了啊。”
朱焰道:“楚仙人许给他的报酬,早就都给他了,他还赖着不走,也不知存的什么心思。”
钟不念道:“让他进来吧。”
朱焰尚未出去传话,全四便从门边探出个头来,朝几人笑了笑,连忙走了进来,对钟不念行礼道:“公子……不对,现在该叫教主啦。”
钟不念道:“你要见我,是有什么事吗?”
全四从袖中掏出个小罐子,小心翼翼地放在钟不念榻边,钟不念道:“这是什么?”
全四道:“是圣女的……莽苍山派那日太过混乱,只来得及找回这么多。”
钟不念神色一滞,将那小罐子抱在手里,良久后说道:“你等我醒来,将此物亲手交给我,可是有所求?”
全四连连摆手:“不敢不敢,只是希望教主日后能照拂我一些,我在莽苍山派说的那些话,未免……夸大其词,辰玑子一死,莽苍山派弟子或许会找我寻仇……这……”
钟不念道:“谁若是找你麻烦,就是与我为敌。”他瞥向朱焰,“找几个人保护他吧。”
朱焰应声,便带着全四离开,两人的声音渐渐远去。
“你这么一点事直说不就好了,还要影响教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