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逃脱乙女游戏—— by琪风 CP
琪风  发于:2024年03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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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不念摇了摇头,唇角露出一抹笑意:“不,我一定要离开这里。我要带前辈离开,我还要去莽苍山派,拜谢师尊的养育之恩呢。”
他的语气很平静,甚至是略带轻快。楚临微微怔愣,而南宫不念更是感觉得到,钟不念的心性已经在无形中产生了极大的变化。
此前,他有时冷傲无礼,有时气怒交加,可无论是在何种情绪下,话语中都带着一股清正之气。
可如今,他先是与身为长辈的楚临言笑轻慢。适才谈起辰玑子,口吻更是平静轻松,但那话语背后隐含的意味却令人遍体生寒。
南宫不念暗暗揣测:修炼收魂夺魄大法后,人的心性也会受其左右吗?
钟不念抬起左手,那半截小臂上仍带着些许碎裂的血肉,他唇角斜扯着,似乎对此很是嫌弃。倏然间,他伸出右手,在那将断未断的血肉上猛地一撕。
登时血流如注,仅剩的血肉被他撕裂离体,随手抛在了地上。
剧烈的痛感再次传至南宫不念全身,此刻,若是他开启了主动权,只怕会痛得满地打滚。然而钟不念只是微微蹙了一下眉,便盘膝而坐,准备继续修炼那部收魂夺魄大法了。
楚临怔怔凝望着他,半晌没言语,这般欲言又止的神情被钟不念眼角余光扫到,盯了回去,淡淡笑道:“前辈,你这般看着我做什么?”
楚临微微叹了口气:“阿念,你好似变了许多……”
钟不念阖起眼眸,唇角轻弯:“是吗?我不觉得,你不要胡思乱想了。”
眼前陷入了一片黑暗,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南宫不念感觉这具身体的修为又与之前大不相同了,浑厚的真气几乎充斥着体内每一个角落。毁损的灵脉周围,生长出了全新的脉络,真气在其间畅行无阻。
无需多言,他便知道这定是经过了时日颇久的修炼。
“阿念,你的头发……”楚临还似往常一样,坐在钟不念面前,白衣洁净如初。
南宫不念不知为何,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这衣服是楚临自己洗的,还是钟不念洗的?一转念间,他又觉得自己非常无聊,复又专心听他二人谈话。
钟不念抬起左手,拾着鬓前几缕长发,苍白的指骨间是同样苍白如雪的发丝,他淡淡道:“修行七个月,这头发却像是过了七十年一般。”
楚临目露不忍,道:“这部功法太过阴邪,消耗了你许多生气,你的头发才会变成这样。等离开这里后,我们想想办法,也许可以让你恢复……”
钟不念轻笑一声,打断他道:“恢复?我不想恢复。”他捋着一束白发,“这样子很好,着实有趣。”
楚临微微蹙眉:“阿念……”
“这样,不是更像魔教的人吗?”钟不念站起身,一手拿起收魂伞,朝洞穴出口走去,“前辈,我们可以走了。”
楚临在前引路,两人闭息在瘴气弥漫的荒林间穿行,不多时便到了绝命崖底。钟不念汇聚起全身真气,揽住楚临,足下一点,风声汹涌流过耳侧,白发黑衣相伴,在风中翻飞,犹如鬼魅邪神。
不消片刻,两人便落至绝命崖顶,时值深夜,绝命崖又属危险地带,本就无魔兵驻守,四野一片寂静。
楚临道:“阿念,我们先离开这儿。”
钟不念握着收魂伞的伞柄,道:“为何不直接入主魔教?”
楚临神色微怔,顿了顿,道:“魔教人多势众,你虽已练就神功,又有收魂伞助阵,但仅凭一人之力,没有全然取胜的把握,我们需万事小心。再者,你身上有一半魔族血脉,算来与这些魔教弟子都属同族,且日后你若回归魔教,也不应以武力服众。”
钟不念道:“好,那听前辈的便是。”
他们很快便离开了绝命崖这片区域,所幸夜间守卫巡逻的魔兵不多,从魔教的领地一路穿行而过,躲避几番,倒也未被察觉。
两人走到魔教大殿附近,钟不念停下脚步,向那高耸的大殿张望而去。借着月色,他看出那大殿又修缮完备了不少,只剩前番被他放火烧毁的那一层,还没有完全复原。似乎是忌惮再发生前祸,殿内未燃火烛,一片昏暗。
楚临道:“阿念,怎么了?”
钟不念回过神,道:“没什么,想起了些旧事。走吧。”
楚临点头,两人便继续前行,未走出多远,黑暗中忽地闪现出一个人影,径直扑向楚临。
楚临连忙躲闪开,再去看那人,只见乃是一名魔教守卫,手持长刀喝道:“你等是何人?!胆敢擅闯圣教?!”
钟不念打量着那名魔兵,微微眯着眼睛,蓦地发出一声轻笑:“冤家路窄。”
南宫不念跟随他的视线,看向那魔兵,只觉似有些眼熟,略一回想,忽地记起此人正是奚将军那几名心腹手下之一。这当真是冤家路窄了。
那魔兵也看向钟不念,微感诧异:“你是谁?看样子……不似正道中人。”
钟不念轻笑道:“你连我也不认识了?”
那魔兵听他如此说,也觉似曾相识,声音也略感耳熟,便提刀向前走了两步,再去细瞧他的脸。他瞧了片刻,忽然反应过来,登时瞪大双目,慌张道:“竟然是你!你、你……你没死?这怎么可能?!”
钟不念朝他一步步逼近,浑身杀气弥漫,那魔兵感受到他身上森寒的气息,连连后退,一转身,便向后狂奔,边跑边大喊道:“鬼……有鬼啊!来人,快来人啊!”
楚临道:“阿念,快走。他这般叫嚷,必定会惊动魔教其他人。”
钟不念冷冷道:“那就让他叫不出来。”
他脚下微动,身形一闪,便掠过楚临,霎时间出现在那魔兵身后,左手一伸,五根阴森的白骨牢牢按住那魔兵的头顶,那魔兵便一步也动不了了,慌张地直打颤。
正值此时,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响起,数名巡逻的守卫听到适才的求救声,匆匆而来。楚临追上钟不念,道:“阿念,算了!快走,有人来了!”
钟不念却没有动,道:“来了正好。”
说话间,那队魔兵已到近前,见此情景,皆是一愣。那个被钟不念挟持的魔兵见有人相助,连忙道:“快救我!他是钟不念!他变成鬼了,回来找我们复仇了!”
话音刚落,钟不念唇齿轻启,笑意荡漾:“鬼?我不是鬼。你才是要变成鬼啦。”
他左手微微一动,那五根指骨登时如刀刃般戳开那魔兵的头皮,牢牢锁住,一股真气霎时爆裂,血雾弥漫。
众魔兵都不禁闭上了眼睛,再去看时,只见那名魔兵倒在地上,已成了一具无头尸,而钟不念手上,正提着一颗血淋淋的骷髅。
那魔兵的头竟是连皮肉都没有了,下颌骨尚在微微开阖,仿佛还在张口求救一般。

第123章 当年之事
钟不念宛若一尊厉鬼邪神,审视着被他提在手中的头颅,唇角仍挂着几分愉悦的笑意。那一众魔兵见此情景,不禁脚下发颤,被震慑得忘记了逃跑。
就连楚临见了这一幕,也怔愣了须臾,随即说道:“阿念,走吧。”
他这句话也提醒了那数名魔兵,他们纷纷迈开步子,慌张逃窜。钟不念眼眸微垂,看着那鲜血淋漓的头骨,微微摇了摇头,低声道:“一个都别想跑。”
话音刚落,他指端施力,真气汇入手里握着的骷髅中,头骨霎时碎裂成了数片,如同暗器一般,疾速追向那数名逃跑的魔兵。他们奔跑的速度远不及那些头骨碎片,一瞬间,便被碎骨贯穿脖颈,鲜血喷涌而出。他们甚至连一声哀叫都未来得及发出,便倒在了地上。
血流成河,南宫不念顿感一阵恶寒。若非他与钟不念共用一双眼睛,此时必定不会去看这幅血腥恐怖的场景。
楚临眉心紧蹙,连忙拉住钟不念,快步向外奔去。直到彻底离开魔教后,他方才停下,平复了下气息,瞥向钟不念。
钟不念感受到他的目光,看向他道:“前辈为何急着走呢?是担心晚辈没有能力保护你吗?”他随意地挥了挥收魂伞,笑道,“可惜,追兵太少了。若是多上一些,就可以试试这东西是否名副其实了。”
楚临吁了口气,道:“那些人,你本可以不杀的,你与他们同为魔族中人,何必如此?”
钟不念似笑非笑:“前辈本属正派,如今反倒对魔教中人心善,又是何必如此?还是前辈只是单纯地觉得……我很残忍?”
楚临怔了怔:“我是为你着想,阿念,你……”
钟不念道:“最好是如此,晚辈谢过了。”
话毕,他便换了个方向,继续前行。楚临追上他,问道:“你要去哪儿?”
“自然是莽苍山派,”钟不念淡然道,“晚辈乃莽苍山派弟子,不回莽苍山,还有什么其他地方可去吗?”
楚临道:“可是,你如今这副模样,只怕他们见了你……”
钟不念打断道:“前辈难道不想见辰玑子吗?”
楚临略显迟疑:“我……”
钟不念道:“晚辈有个提议。”
楚临不解:“什么提议?”
钟不念道:“此处距莽苍山尚有数日路程,在此期间,前辈不如思量思量,要如何对待辰玑子。前辈待我恩同再造,我也自当为前辈奉献心力了。依晚辈看,不如就让辰玑子和适才那个找死的魔兵一般下场,如何?”
他说的自然是那个被他戳碎头骨的魔兵,楚临目光闪了闪,正色道:“他终究是你的父亲,子杀父,天理难容。这是我与他之间的恩怨,你不要插手。”
钟不念道:“子杀父不可,夫杀妻便可?”
楚临道:“就算你要为魔教圣女报仇,也要待我与辰玑子恩怨了结。”
南宫不念听得明白,楚临言下之意,便是不给钟不念向辰玑子寻仇的机会。这实则也是出于好意,不想酿成他们父子相残的局面。
钟不念凝滞片刻,道:“前辈因受瘴气之毒,功体受损,与辰玑子对上,只怕会……不如让晚辈……”
楚临摇头:“我已说过,这是我与他之间的恩怨,无需你相助。阿念,你也不必担心,我会选择一个适当的时机,将他的所作所为昭示天下。”
钟不念道:“什么时机?”
楚临道:“如果我没有记错,再过一月,便是辰玑子的生辰。届时,正道众派必会齐聚莽苍山,为他庆生。那时,我再去讲出当年之事,有众派作为见证,他不敢贸然杀我。”
钟不念微微点头:“前辈心细如尘,自不会错。只是,为防万一,请让晚辈随行。更何况,要戳穿他的伪装,晚辈也需在场,否则他不知会怎样诡辩。”
楚临思忖一番,道:“也好,但是,阿念,你答应我,万万不可动手杀他。”
钟不念道:“好。”
楚临颔首道:“嗯。我们先找个隐蔽之处藏身,你适才杀掉那些魔兵,只怕用不了多久,就会被魔教的人发现,肯定要来与你相杀。”
钟不念道:“来便来。我倒是想与他好好较量一番。”
楚临道:“他?”
钟不念道:“现今魔教的主事者唤作血溶渡者,此人的武功……很不错。”
楚临道:“能被你称为不错,那定是高手了。阿念,听我一言,你不可与他对上,同属魔族,如若斗得两败俱伤,日后该如何共事?”
钟不念不屑地笑了笑,楚临道:“你可知此人来历?”
钟不念道:“不知。”
楚临道:“我会设法查访。”
钟不念道:“有这个必要吗?”
楚临道:“你是魔教圣女之子,按理来说,应该接掌魔教教主之位。如果能弄清血溶渡者的身世,设法使他效忠于你,兵不血刃地入主魔教,岂不是更好?再者,我还要寻一人,总归要在江湖中搜集消息,便一起查访吧。”
钟不念道:“寻什么人?”
楚临看向他:“当然是寻当年将你送到莽苍山派的那个人。”
视线一晃间,南宫不念面前的场景骤然改变,透过钟不念的眼眸,他看到此时他正处于一间破陋的庙宇内,冷风从坏了半截的窗棂间灌入,吹得人背脊一片冰凉。
“吱呀”一声,庙门开了,冷风灌得更为猛烈。钟不念微微眯眼,看向门外,只见楚临推门而入,身后还跟着个衣衫单薄的中年男子。
那男子尤为识趣地将庙门关好,寒暄道:“今年节令变得真快,这天寒地冻的,怕是要下雪了。”
钟不念沉默地看向他,没有搭话的意思。那男子转过身,瞧了瞧他,似是被他那张邪里邪气的面容吓到,神情有些惶恐,连忙看向楚临:“楚大侠,这位公子就是……”
楚临点了点头,钟不念道:“他是谁?”
那男子赶忙答道:“我叫全四。”
全四?这不正是全求通的诨名吗?此人是全求通?
南宫不念听到这个名字,越发仔细地瞧了瞧他。此时的全四瘦骨嶙峋,穿的也是最为普通的粗布衣衫,与他所见的那个穿金戴银的全掌柜相去甚远。若非仔细打量,他根本没将这两人联系到一起去。
楚临对钟不念道:“阿念,他就是当年在河边救起你,将你送到莽苍山派的人。”
钟不念视线一滞,觑向全四。许是他的目光太过阴冷,全四微微朝楚临移了移,道:“楚大侠,我们讲好了的。我去莽苍山派讲出当年之事,你要确保我的安全……”
楚临道:“这是自然,你放心。除此之外,应允你的报酬我也定会兑现。”
钟不念扬眉看向楚临:“什么报酬?”
楚临道:“无妨,身外之物。”
钟不念轻笑一声,瞥了眼全四:“看来,你将我送至莽苍山派,也只是为了一些身外之物罢了。”
听他此言,全四略带心酸地道:“公子,话不能这么讲啊。我也是没有办法,你瞧我这副模样,便知我过得有多拮据了。好歹,当年是我从河中把你捞回来,还尽心尽力地养了你一段时日,你那时还管我叫爹呢!”
说到此处,南宫不念忽然想起一事:在笙歌楼时,药霸天说漏嘴,说全求通是魔教教主的干爹,想来便是全求通抚养过魔教教主一段时日,私下里吹嘘罢了。
听到全四最后一句话,钟不念冷然瞥向他,全四见他似要杀人的目光,登时捂住了嘴,不敢再多说。
“阿念,不要这样。”楚临轻轻拍了拍钟不念的肩,又对全四道,“不必说那么多,只讲当年之事即可。”
全四连连点头:“好,好,是这样的……”
“那大概是十八九年前的事了,我在江湖中行走,因武艺不精,难有建树。为了谋生,便做些挖坟掘墓、见不得光的营生,捞些死人身上的钱财。我最常去的地界,便是魔教边界的乱坟岗。
“那时,魔教已被诛灭近一载时日,但仍有残余的魔教中人伺机反抗,正邪两道混战不休,时时都有无人认领的尸首被抛到乱坟岗去,我便经常到那里寻觅财物。
“有一日,我照旧去了那里,那日挖了许多坟茔,弄得灰头土脸,却没有什么收获,我便离开,到附近一条河边洗脸。
“我洗完脸,朝远处看去,忽然发现那条河的上游有一方竹筏,正漂在水面上,竹筏上似乎还躺着一位年轻女子。”

第124章 前情种种
钟不念一言不发,听全四继续讲道:“远远瞧来,那女子容貌昳丽,衣着也不似凡俗,但这般漂浮在水面上,不禁让人奇怪。我唤了几声,见她不应,便去往上游,涉水游至那竹筏旁边,上前查看后,才发觉这女子并非生人,而是一具死尸,而且……她不是别人,正是魔教圣女南宫笑舞。”
楚临道:“你既识出她的身份,想必曾见过南宫笑舞了?”
全四点了点头:“魔教与正派常有冲突,是以我也曾远远见过几次,记得她的模样。”
楚临瞥向他,微顿了顿,问道:“恐怕……不止如此吧?”
全四神色一滞,继而说道:“我也不瞒二位,当年我混迹江湖之时,除了发死人的财,也……也间或做些消息买卖。所以,对武林名人,还是颇为了解的。”
楚临微微颔首,全四继续说道:“那时离魔教覆灭已近一载,魔教圣女下落不明,外界传闻她早已在莽苍山派的围剿中,死于哪个无名之地了。但据我在河中所见的尸身,却是还没去世多久的样子。我心觉奇怪,便将那竹筏推到了岸上。”
“世人都知魔教圣女有一把收魂伞剑,为魔教历代掌教者所传之兵刃,威力巨大,足可号令江湖。莽苍山派虽围剿魔教至其覆灭,清点所得之物时,却并未发现这把收魂伞剑。我一见到魔教圣女的遗体,不禁想道:若这收魂伞剑还在魔教圣女身上,那我岂不就……”
说到此处,钟不念双眸微抬,凛然如冰的目光蓦地扫向全四。全四登时一慌,连忙移开目光,不敢与他对视,低声解释道:“公子切莫怪罪。若非是我……贪财,想寻那收魂伞剑,也不会仔细去查看魔教圣女的遗体,那样一来,就不会发现藏于她衣裙之下的婴孩了。”
钟不念微嗤一声,侧过脸去,颇为不屑。全四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松了口气,道:“我没有找到收魂伞剑,却发现了那个孩子。那孩子身上有一枚玉佩,颇为特殊,双面纹字,一面刻着‘南宫’,另一面刻着‘不念’,南宫不念,料想是魔教圣女为这孩童所取的名字。也正是因为这枚玉佩,我才猜出了他的生父是谁。”
“我无意对二位有所隐瞒,之前便已同二位讲过,那时,我间或买卖些江湖消息,以此谋生。但因财力微弱,重要的消息也不会传至我手里,所知的尽是一些无关痛痒、作为谈笑取乐的小道消息,其中就包括武林诸派弟子的兴趣爱好、佩饰着装之类。是以我见到那枚玉佩,便认了出来,那玉佩乃是莽苍山派大弟子辰玑子之物。而辰玑子恰恰就是率众覆灭魔教之人,彼时风头无两,莽苍山派老掌门也属意他接任下任掌门之位。玉佩乃贴身之物,却出现在魔教圣女所藏婴孩的身上,见此情景,不难推测,辰玑子覆灭魔教之事,恐不如外界传闻的那般光明磊落,其中必有曲折。
“我将魔教圣女安葬,然后把那孩子抱回抚养。”全四觑向钟不念,略带无奈地道,“可那时我太过贫寒,又未曾娶妻,根本不知该如何照顾孩子。一段时日后,那孩子便消瘦不堪,我没有办法,只好、只好将他……”
听他支支吾吾,钟不念忽地冷声道:“没有办法?什么叫做没有办法?随便寻个人家送出去,若是无人肯养,就丢到大街上,给人捡去也好,抑或是卖了也好,为何要偏偏送到莽苍山派去?分明是为了钱,何必遮遮掩掩?难道还想要我感激你不成?”
听他这般厉声质问,全四顿现惊惶之色,连忙说道:“公子,我岂敢有此奢望?我……我只是觉得,与其将你送给陌生人,不如让你回到亲生父亲身边,他待你总会比旁人好些……”
话未讲完,便被钟不念猛然打断:“住嘴,他不是我父亲!”
钟不念胸口微微起伏,眼里的阴鸷更为明显。楚临一愣,伸手缓缓抚向他的后背,温声道:“阿念,何必与他动气?”
钟不念甩了甩衣袖,侧过身去。楚临又对全四道:“相助之恩,我们自会回报,这一点阁下不必忧心。但像这般虚词,就不必对我们说了。如若想说,可以留到去莽苍山派时,在辰玑子和武林众派的面前再说,听众也会更多些。”
全四讪讪道:“是、是,楚大侠,那我就继续说当年的事吧……之后,我写了一封信,言明前情种种,想要向辰玑子……索要些报酬,趁他外出除魔之时,寻了个街边孩童,代我将那封信送至了他手里。”
在钟不念面前,全四颇为顾忌,生怕说错话惹恼了他,便未将信上的内容说得太细。但不需多说,钟不念也能猜出,那封信无非是用于威胁辰玑子,若是不答应他索求的钱财,全四便会将此事宣扬出去。若是如他之意,便将钟不念送回,且从此守口如瓶,绝不将此事泄露于人。
“那时,辰玑子即将接任莽苍山派掌门,再过一段时日,就要举行接任大典。他唯恐有变,很快就按照我的要求,将钱送到了鬼市钱庄。”
楚临唇角微翘,淡然的笑意间略藏了一丝不屑,道:“鬼市钱庄……阁下倒是小心。”
全四尴尬地笑了笑:“这也是没有办法。那时辰玑子即将执掌一派,莽苍山派弟子、乃至众多武林正派中人,都对他甚是推崇,而我孤家寡人,籍籍无名,怎能不小心谨慎?若是让他将报酬放在寻常所在,依他的性情,必会从旁窥察,甚至杀我灭口。我思来想去,也只有鬼市这个所在,因为杀手众多,辰玑子有所忌惮,不敢破坏规矩。”
楚临略点了点头,笑道:“阁下不止在此处心细吧?你担心辰玑子不肯罢休,事后继续追查你的身份,便将那枚玉佩一分而二,留在阿念身上一半,自己拿走另一半,当做保命符。那半枚玉佩,你应是一直随身携带的吧?现下可以取出,物归原主了。”
全四微微一滞:“楚大侠料事如神。”说着便将手伸入衣袖,片刻之后,从中掏出一块青帕来。那帕子仔仔细细地包了好几层,全四将其层层展开,直到露出里面那半枚温润剔透的玉佩来。楚临轻轻拾起那半块玉佩,瞧了几眼,递给钟不念:“阿念,你看看,这玉佩与你身上的那半枚是否匹配?”
钟不念微微一滞,从衣襟中取出他那半枚玉佩,又接过楚临手中这半枚,他指尖微微发颤,将这两枚玉佩相对而合,细小错落的凹痕贴合到一处,宛然天成。无需多言,便知这本就是同一枚玉佩分割而成。
他眼眶一阵酸楚袭来,紧紧捏着玉佩,盯着上面那所刻之字,低声念道:“南宫……不念。”
“南宫、南宫……不念。”
楚临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阿念……不必太伤心。”
钟不念微微抬眸,唇角轻扬:“伤心?前辈大概想错了,找回了真正的名字,我为何要伤心呢?”他将那枚玉佩握在掌心,笑意未敛,眼里却一阵寒气逼人,“从此以后,世上再无钟不念了,只有……南宫不念。”
寒风涌入破败的庙宇,钟不念的白发随风轻扬,全四瞥到他掠过的目光,微微战栗。钟不念冷冷地看向他:“你将魔教圣女葬在何处?”
全四忙道:“在、在乱坟岗。”
钟不念眉心微蹙:“魔教……乱坟岗?”
全四慌道:“这……是、是……公子,我绝非有意亵渎,只是连我自己都居无定所,无个安身之处,想另寻妥帖之地安葬魔教圣女,也是有心无力啊。更何况她身份特殊,若被武林中人发现,不知会引来多少灾祸,所以……所以我就将她葬在乱坟岗了。”
全四说完,心内忐忑不已。其实他这番话也不过是推托之词罢了,他从辰玑子那里得了好大一笔钱,若想为魔教圣女寻一处安稳之处修坟立碑,实非难事,只是他这人爱财如命,怎舍得为一个没什么相干的死人花费?
得到那笔钱后,他便想以钱生钱,店铺盘了一堆,却是常常时运不济,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用了不义之财,不利风水,遇上好些麻烦事,最后都以赔本关张收场。如此十余载间,那笔巨款也损耗一空,最终他只得又操持起老本行,以买卖江湖消息为生,如今竟是同当年一般潦倒落魄,否则他也不会冒这么大的风险,答应楚临去莽苍山派当众揭开辰玑子的真面目了。
钟不念瞥向他,眼底的森寒未散:“乱坟岗死尸遍地,无一墓碑,你将她葬在那里,要我如何祭拜?”
全四连忙道:“公子放心,我能找到当年安葬魔教圣女之处。”
钟不念盯着他道:“你若骗我……”
全四不等他说完,便连声道:“我不敢、绝不敢欺骗公子。”
钟不念移开眸子,冷笑一声,没再多言。全四暗暗吁了口气,抬袖又抹了把额上的冷汗,楚临道:“你也不必惊慌,阿念他……不会对你怎样的。”全四偷偷瞥了钟不念一眼,面色微白,似是不太相信楚临的话,轻轻摇了摇头。楚临道:“还有一事,关于魔教血溶渡者的身世,你说你那里有些消息,如何?”
全四点了点头:“此人很神秘,在江湖中关于他的消息寥寥,我也是费力搜集来的。只知他父亲曾是魔教圣女手下的一名将领,但在魔教被围攻时,他却没有誓死守护,反而逃离了魔教,自此不见踪影,十余年没有消息,直到血溶渡者忽然出现,复兴魔教,人们才想起了此人。”
钟不念微微抬眉,冷冷道:“临阵脱逃?”
全四道:“当年究竟是怎样一回事,恐怕只有当事人知晓了。血溶渡者出现后,也从未提及过他父亲是死是活,看来这些事只能去问血溶渡者了。”

第125章 生辰贺礼
夜色深重,寒风呼号,魔教边界的乱坟岗上,随处可见堆叠的死尸。月色虽是明亮,但照向一片山林,严冬时节,叶落离枝,只剩盘根错节的光秃树杈,宛如一条条婴儿手臂,将月光分割成碎片,直叫明亮也化作了阴翳。暗影投在尸体之上,更显恐怖诡秘。
全四在前带路,寻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在一棵苍木前停了下来。钟不念抬眸望去,只见那棵苍木比寻常的树木要粗壮许多,足堪两人合抱。
全四盯着这苍木好半晌,舒了一口气,道:“公子,楚大侠,就是此处。当初,我正是将魔教圣女葬在了这棵树下。”
楚临道:“乱坟岗林木甚密,你可记得清楚?”
全四立即点了点头,颇为肯定地说道:“绝对没错!”他边说边走到那苍木一侧,指着树干对其余两人道,“你们仔细看看,这棵树不是普通的树,我当初天天在乱坟岗寻死尸身上的钱财,对这里颇为熟悉,像这般特殊的树,乱坟岗上只有这一棵。我将魔教圣女葬在此处,也是为了日后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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