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显不理解为什么阿托斯会这么害怕眼前的王子。
莱奥尼莫名就有了点儿狼狈。
明明无论是阿托斯,还是乔恩,都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行为。
可他就是有一种非常糟糕的感觉。
他对生命并无敬畏,也从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但完全不想让阿托斯暴露自己年少时的一些无聊行为。
尤其是在这个“石像男孩”的面前……
他有那么一瞬间,本能地想使出浑身解数,变成一个最美好的莱奥尼;一个和帕特尔老师一样,足够符合人类道德要求的,正直善良、完美无瑕、有追求有信仰,被所有人尊敬、喜爱的莱奥尼。
可在这个时候……
阿托斯马里诺又一次畏畏缩缩、小心翼翼、结结巴巴地凑了过来:“莱,莱,莱奥尼殿下!那个……到底是什么,什么事啊?”
——你这是什么表情?
——什么语气?
——我打过你吗?
——我骂过你吗?
——我压根就没真正碰触过你!
——你这只装模作样的胆小孔雀!
莱奥尼怒从心头起,暴虐的神色从脸上一闪即过。
幸运的是,他的“石像男孩”这时已经识趣地避开了。
事实上,乔恩只是不想掺和将领和王子间可能存在的争执……
而且,以他目前的精神力量而言,短距离偷听根本不成问题。
很快,他就成功听到了莱奥尼王子没好气地询问《小星星》的来源,以及……
阿托斯马里诺战战兢兢的回答:“王城很多女人都会唱呀!最初起源?我不知道最初起源在哪……”
这个不是阿托斯撒谎。
实在是没有女人在发明了某种play后,还会主动将自己的名字与该play捆绑吧?
艾莲娜夫人只是想象力扩散,外加丰富了一点儿。
但她不是个傻子,更没有特立独行的叛逆心理,自然在传播过程中早早隐去了自己的名字。
阿西丽亚虽然知道……
但她显然不会将自己和闺蜜的那些私密沟通,对着丈夫全盘托出。
所以,《小星星》的寻找,暂时又卡住了。
不过,莱奥尼此时的心思本来也已经不在这上头了。
他低头想了想,重新抬起头,对着阿托斯开口:“你能不能把刚刚那个人让给我。”
“啊?”阿托斯傻乎乎地张着嘴,没听懂这话的意思。
莱奥尼难得耐心地重复:“刚刚走出去的,叫乔恩,金发的那个……他是你的侍卫?副官?参谋?不管是什么,你把他让给我,怎么样?”
阿托斯非常、非常怕莱奥尼。
可有趣的是,这份惧怕并没有让他对莱奥尼百依百顺,而是让他怕得根本不敢放自己的亲人、朋友、下属去靠近莱奥尼。
当听到莱奥尼的这个要求后……
他直接一步到位地幻视了乔恩的惨死,当即泪如泉涌,哭得根本止不住了,一边哭还一边喊:“殿下,请,请不要这样!我,我不能,我真的不能,求您!”
莱奥尼不懂。
莱奥尼大为震惊。
——我做什么了?
——你TM生离死别个鬼啊!
虽然这么说有点儿奇怪, 可事实就是如此离谱。
一方面,成年后的黑夜之子,尽管不情愿, 却也被迫被人类同化,渐渐学会了权衡利弊,知道自己不能随随便便地宰杀一个贵族家主(哪怕只是临时的),更不能毫无理由的杀死军队将领;
而另一方面,则依旧是他自己的誓言限制。虽然阿托斯姑且还谈不上什么老弱妇孺,但绝对属于‘无力反抗之人’。
莱奥尼非常怀疑, 以这家伙对自己的畏惧程度……
如果自己想杀他的话, 别说反抗了,他可能会直接吓得忘记逃跑,干站着, 等死!
时隔多年, 这位黑夜之子又一次回想起了很久以前——就是这家伙,害自己输掉了同帕特尔老师的赌约;
后来, 也是这个家伙,为了那个没什么意思、自说自话的小女孩,颤颤巍巍地挡在了自己面前。
莱奥尼终于将这个人彻底记在了心里。
阿托斯马里诺,一只胆小、没用, 却永远令人感到意外的孔雀。
悄悄偷听了这场谈话的乔恩,同样对阿托斯另眼相看。
他将这事转述给了斯蒂文听。
然后, 还很感慨地说:“人的性格真复杂啊!”
“我以前总认为, 阿托斯是一个很没用的花花公子, 看到公事就两眼发昏, 看到漂亮女人就会两眼发亮。”
“有时候还很虚伪,一方面说自己爱老婆, 另一方面又总是管不住自己,同人勾肩搭背,一起去嫖娼。”
“可哪怕他一点儿正事不干,上战场永远躲在安全的大后方,起码当他的下属会很安心,因为他确实会用自己的方法……呃,哭哭啼啼地来保护你。”
斯蒂文听完后,当即露出了疑神疑鬼的表情。
他非常擅长抓重点地问道:“那个什么莱奥尼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找阿托斯要你?难道说……”
——难道?难道什么?
——你又胡乱猜了什么?
——都怪那个试图偷看自己洗澡的安德鲁塞林格!
——还有那个满嘴胡说八道的博蒙特国王。
——明明很纯洁的小伙伴!
——现在满脑子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乔恩有点儿生气:“醒醒,斯蒂文,我又不是万人迷!”
“虽然我长得不丑,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审美,怎么可能所有人审美都一样啊?”
“而且,我还是男人,唔,那个巨象!他喜欢的类型是胸大的。”
“所以,不可能所有人都喜欢我!你不要一听到这种事就瞎联想!”
“至于你说那位莱奥尼王子,呃,他找我应该有别的事情……”
“你这个语气,说吧,你又瞒着我什么了?”说到这里,斯蒂文立刻警觉起来:“你是不是知道他找你什么事?”
——唉,和一个人太熟,就这点儿不好,真是一点儿秘密都藏不下。
乔恩无奈叹了口气,举起双手坦白说:“他被人追杀的时候,我救过他。”
斯蒂文双手环胸,表情严肃:“哦,什么时候?等等,你不用说,让我先猜猜。”
“猜猜?”
乔恩露出了一抹费解的神色:“没头没尾,这你都能猜到?”
斯蒂文投给他一个睥睨的眼神:“我们一直都在一起,小乔。”
他微微垂眼,在记忆中翻找着异常的情景,很快就精准定位,并得出了一个结论:“在那位王子殿下遇刺的时间段里,有一个晚上,你回来晚了,我闻到你身上有草药的味道。”
乔恩惊了:“啊,那么久的事,你为什么还记得?”
“我也不想的。”
斯蒂文下意识地辩解了一句,不想让自己显得很变态,尽管他最近确实有一点点儿变态,可把这种事一记很多年……好吧,听起来更变态了。
所以,他心虚地极力解释:“我不是故意去记的,也不是非要对你的一举一动都了若指掌,只是那家伙遭遇刺杀的事情当时闹得很大,而在那段时间里,你回家晚,我很担心!对,没错……”
他突然又理直气壮起来:“我只是很担心你,小乔。”
“哦哦,这样啊。”乔恩信了。
他甚至还微妙地幻视出一只蹲守在厕所外,坚持看着两脚兽上厕所、担心两脚兽掉进马桶里的猫。
多么让人能够理解啊!
猫就是这么疑神疑鬼,还总是有着让人类根本不能理解的多余担心。
“我没那么弱的。”
乔恩安抚地拥抱了一下小伙伴:“而且,我也不傻,没那么多闲心去多管闲事。”
“其实,我没做什么多余的事情,那个王子高烧昏迷,一直闭着眼睛,我只是给他上药包扎,再帮忙找了个安全地方躲藏。”
他没提马槽的事儿,不想因离谱预言再被嘲笑。
然后,他简单地猜测着:“这次,他也许是觉得我有点儿熟悉?有些人的感觉不是很灵敏吗?说不定他就是这样,但他应该也不确定吧?所以,没直说,反而向阿托斯要人?”
“不过,无所谓了。”
“我没打算告诉他这件事。你知道的,斯蒂文,我不需要什么回报,更不想和什么王子、神之子打交道。”
——这么说还真挺符合逻辑。
——所以,那个王子只是在找救命恩人?
斯蒂文还是喵信喵疑的。
毕竟,相比起乔恩某些时候的不开窍,他已经渐渐注意到,这个便宜弟弟绝对是那种非常容易招蜂引蝶的体质。
而且,哪怕是救命恩人,就能代表绝对安全了吗?
有些烂俗故事里,报恩的方式总逃不掉和恩人发展出一段跌宕起伏的感情。在此期间,还会害得恩人莫名其妙卷入各种感情纠纷,受苦受累、身心俱疲,以至于到了最后,都不知道这到底是报恩,还是报仇。
但既然乔恩这么认为。
那么,斯蒂文也不介意他一直这么认为下去,什么经典报恩情节,统统滚远远的吧!
两人暂且放下这桩事,又随口聊起了最近战场上的一些事情……
但这件事,莱奥尼放不下。
他很快就派人去调查乔恩了。
西奥多围观了好一会儿也没看太明白。
他忍不住问:“我的朋友,你到底想做什么?如果你喜欢他,那就应该去告诉他,然后邀请他一起睡觉!你又英俊又是个王子,没人会拒绝你。我想不明白你调查他的家人、朋友、参军经历……这些有什么用?”
正在喝水的莱奥尼险些呛到。
他无奈又平静地说:“西奥多,你的方式并不适合我。”
西奥多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我的方式?我的什么方式?你说我同人睡觉的方式?”
“拜托,莱奥尼,这又不是我独有的方式,这是自然界中所有雄性动物的方式——走到异性旁边,表达喜欢,炫耀优秀,打败情敌,然后睡觉。”
莱奥尼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他突然发现这个童年伙伴的脑子也很有趣,粗鲁、恶劣、直接,大概也勉强算是另一种形式的单纯了。
与此同时,安德鲁塞林格决定去挑二十个漂亮的奴隶!
作为神明之子,又是一国的王子,莱奥尼的一举一动都引人注意。
前不久,安德鲁塞林格由于过分贪婪,大肆掳掠人口,造成了安东国人民的激烈反抗,从而间接害得博蒙特国的军事计划遭受严重打击,直至现在,两国都还是僵持阶段。
虽然这事不能全怪到他身上。
毕竟,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国王生病。
但没人敢随便说国王的闲话。
压力自然而然就全落到了安德鲁的头上。
所有人都在背后嘲笑他,说他像一只贪婪的秃鹫,为了吃几口腐肉,就不顾大局地胡作非为。
尽管在胜利的时候,这样的行为虽不被赞同,却很少有人说嘴,甚至,还会有很多人羡慕他能赚到多多的钱。
但现在没有胜利……
所有人都嘲笑他、看不起他、排斥他!
安德鲁塞林格为此十分烦恼。
他整夜整夜地睡不着,偶尔拉着奴隶上床来满足需求,却又觉得无聊。
恰好在这时候,阿托斯马里诺给国王献上了一个女奴隶。
当然,大家都知道,那只是单纯过去唱《小星星》的。
可安德鲁塞林格却固执地认为那就是过去满足国王某方面欲望的。
他的副官不由自主地反驳:“不可能,将军,那个,陛下自己之前都说……呃,他,他不行了。”
“只是下头不行了。”
安德鲁立刻反驳:“但他的嘴巴和舌头都还在。”
“呃,可那是国王……”
“行了吧,以咱们这位国王的流氓程度,他做出什么事,我都不惊讶。”
副官无话可说。
话题暂告一个段落。
但很快,莱奥尼找阿托斯索要乔恩的事情又出现了。虽然阿托斯已经哭着拒绝了……
可这事实在太触动安德鲁了!
他怒气冲冲地再次对副官说了一连串的话:“阿托斯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意思?”
“给国王送情人不够,还要找人连王子也勾走吗?”
“哈,难怪我当初要那漂亮的金发小子跟我,他坚决不同意!可真会装啊,原来是看上王子了!可恶!”
可怜的副官实在不明白这个逻辑。
他下意识地帮忙辩解:“呃,阿托斯将军哭着拒绝了啊!”
安德鲁冷笑一声:“你不懂,这年头的男人都贱,还有比欲拒还迎更简单、有效的勾引手段吗?”
副官真心认为,纯粹是他想多了。
但碍于这是自己的顶头上司……
他只好昧着良心地附和,顺便装模作样地分析:“您说得对,阿托斯将军真是过分!只是,这样一来,国王陛下和王子殿下都会站在他那边了……”
“没错,我必须采取行动了。”
安德鲁的话从牙缝中蹦出来:“明天我去挑二十个漂亮的奴隶,分别送给国王和王子。我就不信了!有男人会选一个,不要十个!”
利爪有时候觉得, 自己仿佛也是传奇故事中的一部分。
他报名参军,分入了一支名字听起来很好笑的毛驴小队,然后, 整个小队的经历也很传奇,起初被人取笑,后来凭借实力让人刮目相看。
在此期间,他和小队成员们一起经历幻境、一起并肩作战,彼此亲如兄弟,直到某天, 突然发现, 队长是个大美人!
滑稽的队名、激烈的战斗、迷离的幻境、同袍兄弟、绝世美人……
种种要素齐全!
这对于年轻又天真的利爪来说,简直就像是一场不可思议的美梦。
至于现在,应该是美梦的间歇阶段。
由于博蒙特国王的病情, 两国暂时休战了。
于是, 士兵们开始轮换着休假。
要知道,在异国他乡作战的最大特点就是——士兵们通常会玩得很开。
一方面在于, 他们都要上战场!
谁都不敢保证自己在战场上永远毫无损伤,所以,大家尽可能地将每一天都当最后一天来过;
另一方面则在于,当周围没有任何熟悉的人、事、物时, 任何人都会稍稍有那么一点儿放纵。
什么喝得烂醉、招妓、赌博、甚至跑出去抢劫……这有点儿类似匿名网上冲浪,无所顾忌地释放心中野兽, 隔着十万八千里, 也不用担心被周围熟悉自己的人知道。
这天, 利爪刚好轮到了一个假期。
他在三天前, 求了一名老兵带自己出去见世面,因此一早就很兴奋地上窜下跳:“我听说那边的女人态度超好, 完全是百依百顺,而且,要价还便宜。”
巨象睁大了眼睛:“真的吗?”
正在擦拭盔甲的老龟瞥了一眼过去,有点儿不悦地告诫了一句:“小子,别和那些老兵油子学坏了。难道你打算以后就这么把自己的血汗钱,统统挥霍在妓女们的肚皮上吗?”
“不不,不会,不会!”
利爪慌忙地摇了摇头,急忙发誓地说:“诸神在上,我真的只是好奇,只是去见见世面!”
渔雕笑嘻嘻地开口:“别拦他,老龟。”
他露齿一笑,意味深长地说:“他也到差不多的年龄,堵不如疏,我们是劝不住的。”
利爪挠着脑袋,嘿嘿嘿地傻笑。
兔子看了看他们,突然转了转眼珠,冒出来一句:“说起来,咱们的小队长和老虎也到了差不多的年龄吧。”
瞬间安静。
这话让人没法儿接。
前者美到一般人不敢下手的程度;
后者眼里只有前者不说,还超凶。
最终,树懒慢悠悠地说了一句:“等他们俩回来,兔子,你可以直接问本人的。”
兔子立刻面露惊恐,慌忙摇头。
其他人立刻起哄:“别怂啊,兔子,都是队友,问问怎么了!”“对,你去问问,也是一份关心嘛!”“勇敢上吧,我们保证把伤药给你提前准备好!”
真是好队友啊!
兔子被他们起哄起得哭笑不得,最后只得举起双手,表示认输投降。
小队们的成员们互相看了看,这才哈哈地大笑起来。
与此同时,也终于到了和人约好的时间,利爪迫不及待地就蹦了起来。
他甚至忘记和队友们告别,直接兴冲冲地跑了出去。
这个猴急的表现又把大家给逗乐了。
连刚刚还板着脸的老龟都无奈地摇了摇头,叹了一句:“年轻人啊!”
另一头,利爪一路跟着老兵来到了附近临时搭建的集市。
这有点儿像是现代学校周围总会发展出很多小吃摊点儿一样。
军队如果驻扎时间一长,附近就也会自然而然地发展出一些临时集市。
那些由各种条纹和不明织物搭建的破破烂烂帐篷非常多,里头卖各种东西的都有,吃的、喝的、衣服、锅碗瓢盆、以及护身符和武器。
除此以外,本世界特色——各种各样的算命的、星相家也必不可少。
多数商品的质量都很差,比不上王城那边的东西。
可这里的玩意儿胜在新奇有趣,且充满异国风情。
利爪跟着老兵穿梭在街道上,感觉大开眼界。
他走到半路的时候,就看到了一个卖小玩偶的摊子,上头摆了很多小动物造型的布偶,有兔子、老鹰、猫、毛驴什么的……
想到小队的成员们,他不禁停下了脚步,一边挑挑拣拣,一边询问价格。
摊贩的老板打量了一下他,直言道:“你要是愿意陪我一晚上,这些就不要钱了。”
利爪:!!!
站在一旁的老兵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伸手揽住利爪的肩膀,随手掏出约莫十来个铜币扔到小摊上:“别胡说八道!行啦,钱拿好。”
利爪拿着那些挑好的布偶,目瞪口呆地就这么被老兵拉走了。
他忍不住回头看了看那个笑呵呵的摊贩老板:“他……他……”
“如果你喜欢男人,可以返回去试试。”
老兵无所谓地说:“毕竟,我要带你去见世面的地方,虽然价格不贵,但还是要钱,刚刚那个可不要钱。”
“呃……”利爪有点儿不知该说什么了。
他红着脸问:“这,这正常吗?”
老兵耸耸肩膀:“看自己乐意吧!有些人来者不拒,有些人挑剔一点儿,还有些人……唔,比如你们小队中的几个,正经得不像个男人!”
“说真的,你们小队长真不乐意多找几个情人吗?我敢对着神明发誓,只要他放出话去,排队的人绝对能从军营那头一直排到这头……”
利爪不吭声了。
他虽然觉得自己配不上乔恩,可还是很不乐意听别人说自家小队长闲话的。
老兵可能自觉失言。
接下来,也专心带路,不再乱说了。
利爪重新振作精神。
他这次出来,可是下定决心要抛掉第一次的!
这事说来也奇怪。
女人失贞,往往会被人瞧不起;
可男人岁数大了,一直守身如玉,就也被人瞧不起!
利爪正值年轻气盛,平时又喜欢四处社交。
这么一来,总难免遇上那些讨论这种事的场合,每每会因童子鸡的身份,备受嘲笑。
所以,这次假期……
他下定决心非要找个女人上床了。
老兵很靠谱地将他带到一个非常大的帐篷面前,示意他给看门人二十个铜币。
钱给完后,他就可以进帐篷去挑选了。
等挑好了,就可以带着姑娘去隔壁的小帐篷,到时候,随便他想做什么都行。
利爪兴奋紧张地付了钱,满腔激动地走进帐篷。
然后,他的兴奋就像狂风中的微弱烛火一样,瞬间熄灭了。
巨大的帐篷里,站着各种年龄的男男女女。
他们全都衣不蔽体,脖子上拴着锁链,脸上挂着一种任凭命运安排的麻木神色。
旁边还有别人也在挑选。
那些挑选的人像是检查牲畜一样,毫无感情地将人拉到身前,熟练抚摸他们身体的每一个部位。
利爪突然意识到,这些人是奴隶。
难怪价格很便宜,难怪二十个铜币就可以玩一次。
王城里也经常看到奴隶。
富裕一些的家庭会买来帮忙干活儿的。
可从来没有遇见这样的情况。
以前看着那些奴隶忙忙碌碌,和仆人似乎没什么不同,利爪自然从来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可现在……
哪怕帐篷里确实有姿色不错的姑娘,他却依然觉得恶心。
——他们真的愿意吗?
——这还不如妓女,妓女有时候还能挑选嫖客,可他们呢?[注]
——老兵们口中的“好地方”就是这种该死的地方吗?
——我只是想找个漂亮的姑娘,一起度过美好的一次!
——但我不想成为强奸犯。
他气恼地冲出了帐篷。
那个带他过来的老兵已经不在原地了,可能已经跑去找什么姑娘玩了。
利爪傻乎乎地站在路边,愤怒,失望,还有孤独……
他后悔没听老龟的话,不该冲动地跑出来见什么该死的世面!
——现在怎么办?
——回去吗?
正当他犹豫不决的时候,街道上传来了一阵骚动。
人群纷纷向两旁避让开来,几个人骑着高头大马出现在了街道上。
利爪抬头望过去,惊讶地发现,是安德鲁塞林格。
因为之前那场“潜入浴室,意图不轨”的纠纷,他对这人的印象非常不好。
一见到他出现……
利爪就鬼头鬼脑地想探听点儿什么。
巧合的是,这位安德鲁塞林格的目的地刚好也在这边。
利爪悄悄退后几步,将自己藏在了一处不容易被人发现的阴影里,瞬间就毫无存在感了。
这也算是他的天赋。
否则,当初起外号的时候,大家也不会直接把“老鼠”的代号给了他,还是他竭力反对,才换成了更帅气的“利爪”。
安德鲁塞林格果然没意识到周围还有人。
他同帐篷外的一个男人问:“你们说有个漂亮的金发奴隶是真的吗?”
“金发”这样的字眼一下子让利爪的注意力更集中了。
他一眨不眨地看着前方,想搞明白这个讨厌的家伙在搞什么鬼?
那名可能是奴隶商人的男人开始对着神明赌咒发誓,说自己手头的这个奴隶绝对符合要求。
安德鲁塞林格满脸不耐烦,完全就是不怎么相信的表情。
毕竟,但凡见过乔恩的人,都很难再相信,世界上还会有别的金发美人能比他更美。
所以,安德鲁要求先看货,再付款。
奴隶商人不太高兴,又纠缠了几句,最后没办法,只好同意。他走进帐篷,将那名奴隶带了出来。
安德鲁定睛看了过去,稍稍惊讶了一下,但也仅仅是惊讶而已。
那个奴隶确实很不一般!
不过,他的头发与其说是金色,不如说是金棕色。
但这种金棕发色,搭配一身古铜色的健康皮肤倒是也挺合适的,让人一见就会联想到蓝天、大海……
尤其是这个奴隶还有着一脸灿烂到可以融化冰雪的笑容,乍看之下,真是俊朗非凡!
也难怪奴隶商人会把他当宝贝,还索要出了前所未有的高价。
但安德鲁不是特别满意。
和乔恩雌雄难辨的漂亮相比,这奴隶的男子气概未免有点儿太足了吧?
可人又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好货色。
安德鲁思来想去,最终还是不舍得就此放过,决心将人买下。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后……
他成功如愿以偿,心情愉悦地带着这名新欢一起离开了。
这时候,利爪才离开了藏身的阴影。
他生气地瞪着安德鲁离去的背影,感觉深受屈辱。
尽管买个奴隶也不算什么!
可偏偏要找个金发奴隶……
年轻的利爪为此义愤填膺。
他当即决定把这事告诉乔恩,然后,陪着自家小队长一起痛骂这个该死的混账!
利爪回来后, 立刻就将这件事情讲了出来。
斯蒂文暴怒地当即要冲出去,却被乔恩坚定地给按住了。
但斯蒂文的力气明显更大一些……
乔恩很难长久地压制住他,只好贴近他的耳朵轻声说:“别去, 这事闹大,我会更丢人。”
安德鲁塞林格只是买了一个金发,不,只是买了一个金棕色头发的奴隶,并没有对外表示什么。
哪怕所有人都能猜出他的恶心用意!
可没说就是没说。
假如这时候凑上去,无异于主动送上门, 将自己和奴隶之间划上等号……
那就是自取其辱了。
斯蒂文咬了咬牙, 总算打消立刻杀人的念头,可还是生气地冲了出去。
乔恩朝着队员们歉疚的一笑后,担心他出事, 也急忙追了上去。
帐篷里一片安静。
过了一会儿, 兔子犹豫着开口:“不会出事吧?那个安德鲁塞林格……”
“小队长性格稳重,应该能拉住老虎。”渔雕笃定地说。
“气头上的时候, 稳重又能稳重到哪里去!”
巨象生气地说:“要我说,那个安德鲁真不是个东西!塞林格家族也是出了名的恶心!靠贩卖人口起家的奴隶贩子家族,正经人谁瞧得起他们啊!但凡在王城里随便找个人问问,被问的人都得朝地上吐口水, 呸!真TM晦气!”
与此同时,斯蒂文受到冷酷又强烈的怒意所驱使, 一路冲到了安德鲁塞林格军队的驻扎地。
他站在不远处, 冰冷地望着那个明显更为豪华一些的主将所在帐篷, 看了好一会儿后, 目光中的愤怒渐渐平息,转而化作极致的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