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您想的那样,总之……总之我会帮他解决这件事,之后再向他求婚,但我有些担心……我有些担心我这样做会对他造成压力,其实我们一开始认识的时候,他也是在、在我的强迫下,才勉为其难地和我交往的,我不希望这样的事再发生第二次。”
提到当初的事,江野那双因为谈论“求婚”而神采奕奕的眼睛暗淡了下来。
时至今日,他依然很愧疚,他一瞬都无法忘记曾经的自己给君若锦带去的“伤害”。
林乐伶不可置信道:“你帮他还债,你还担心他会有压力……你确实他没有在PUA你?”
“您可能有些误解,我说的不是金钱上的债务,是人情上的,而且他并没有主动向我提过他的困境,也不知道我打算做什么,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偷偷地把这件事解决。”
江野腼腆又真诚地说道:“我不想用恩情绑架他,我希望他能在完全不受外界因素影响的前提下,根据自身的意志来决定要不要答应我的求婚。”
林乐伶试探道:“也就是说,你可以接受他拒绝你的求婚?”
江野收敛笑意:“那倒是接受不了的。”
林乐伶:“……”
江野摊摊手:“如果他一定要拒绝我的求婚的话,那我也不介意挟恩图报。”
林乐伶:“?”
林乐伶:“你还年轻,别做令自己后悔的事。”
江野摇摇头:“我做过太多现在想起来很后悔的事,在亲情上,在财产上……以前我总觉得,我什么都不要,我和他们互不相欠,这样才是最好的选择……”
林乐伶心中一震。
她突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江野此刻谈及的,是他真正的心理问题。
年纪轻轻又才华横溢的特招生,在家庭关系上却饱受摧残。
这才是求助者该有的形象,这才是她专业所及的领域啊!
林乐伶兴奋了,她觉得自己即将有用武之地了!
希望的火焰刚刚燃起,下一秒,江野的话如同一盆冷水,眨眼间便浇灭了脆弱的小火苗。
“我曾经一直以为自己的想法没有什么不对,直到我遇到我的爱人,我才知道我原本是一个多么懦弱的人,为自己而生的勇气铸就自我,为他人而生的勇气铸就英雄……如果我连积极争取那些原本就该属于我的东西都不做不到,又凭什么去许诺给他一个未来呢?”
林乐伶:“……”
原来如此,她逐渐明白一切。
原来心理问题在真爱面前不堪一击。
好好好,赞美爱情!!
江野不解道:“老师,你怎么哭了?”
林乐伶擦擦不堪受辱的眼泪,咬牙道:“这是……喜极而泣,我很高兴能见到像你们这么恩爱的情侣,你们办酒席那天请务必邀请我参加!”
她倒要看看这对狗男男到底能恩爱到什么时候!
“一定会邀请您的,老师!”
江野许诺完后又说起了自己的忧虑:“不过结婚这件事貌似很复杂,我不知道别人都是怎么做的,我没有长辈可以问,关系好的朋友们也都不太懂,我担心我做得不够好,不能让他满意……”
从进门开始,江野一直表现得很成熟,直到现在,他才终于展现出一种符合他年龄的茫然。
他太年轻、太不了解这个世界了,他甚至都没有踏上社会,婚姻对他而言是一团看不清道不明的迷雾。
可是,即使身处迷雾之中,他也一刻都没有停下过前行的脚步,他一无所知,他勇往无前。
“不用担心太多,做你想做的吧,坚定内心的答案,你会找到属于自己的道路。”
林乐伶端起了手边的水杯,浅浅地抿了一小口。
她可以以过来的人的身份给江野一些世俗的建议,但她不愿意那么做。
一上午加一下午的时间,让她在认识了这对情侣的同时,还为他们这人间少见的爱情而深深震撼。
悲观主义者即使在热恋中也会担忧对方变心,在年轻气盛的时候就会提前预见垂垂老矣的将来,不幸的是,君若锦和江野都是这种人。
但是,在处理悲观情绪的方式上,他们之间却存在着巨大的差异。
君若锦是那个什么也不做、静静地等待着坏结局到来的人,所以他拒绝改变自己,拒绝主动求婚,而江野却是那个化解问题的人,所以他早早地找到了“结婚”这个完美的答案。
世界上恐怕再找不到像他们这样契合的爱情了。
铺就爱情底色的物质基础,铸就浪漫爱巢的精神支柱。
林乐伶一时间竟不知道是该羡慕君若锦,还是该羡慕江野。
想来想去,还是更羡慕君若锦。
物质条件随着年龄的增长总会慢慢积累,这是一种客观规律,但是许多人终其一生都无法推开精神世界的大门。
在两人的恋爱关系中,年纪更轻但精神世界更广阔的江野才是恋情的引导者。
他是现实难题的破局者,是勇敢无畏的执灯人。
有些人一把年纪了,还在担心八字会影响他们的恋情,而有些人不仅拥有扎实的爱情理论、灵活的做事标准,并且已经开始谋算挟恩图报,丝毫不给恋人半点拒绝的机会。
现在再看,君若锦的担忧属实是多此一举,与其担心他对江野的吸引力会随着时间衰退,还不如担心哪天迫于现实而不得不放弃这场恋情时,还有没有从江野精心铸造的精神爱巢里逃脱的可能。
看着江野坚定的目光,林乐伶又往其中添了最后一把火
“我相信你想做的事,一定会成功的。”
“我明白了!谢谢你,老师!”
江野从座位上站起身,深深地朝着林乐伶鞠了一躬。
林乐伶微微笑着,深藏功与名。
比起上午足足持续了三个小时的漫长对话,下午的咨询只花了短短的三十分钟就结束了。
到了末了,林乐伶无愧于自己的职业能力,确确实实猜到了江野的意图——他的心中早就有了答案,只是恰好遇上了这么个机会,所以顺便追求一下“专业人士”的认可而已。
打从一开始,江野就没打算在心理咨询上耗费太多的时间。
好不容易偷来的长假,多浪费一秒都是对二人世界的不尊重。
离开之前,林乐伶把一张心理测试表格递给了江野。
“江野同学,需要你填个表,都是简单的心理问题,你根据事实来填就可以了。”
“好的,我明白的。”
江野拿起纸笔刷刷刷地填了起来。
评价表做得非常繁杂,足足有三大页,林乐伶并不喜欢这种机械的、数值化的心理表格,面对其他求助者,她会让他们签个名打个分,之后自己利用空余时间帮他们把表给填了。
不过……对于江野这种人生赢家,她一点都生不出帮他干活的冲动。
上午她本来也想让君若锦自己填的,但因为到点了,她又急着去吃饭,所以也就没有多浪费自己的时间。
林乐伶只关注了江野一会儿便转身收拾包去了。
下午的咨询结束后,她也可以下班了,她要赶紧和姐妹们约个饭,向她们吐槽今天的奇遇。
“表我填好了,老师我先走了。”
“再见江野同学,之后如果还有咨询的需求,可以在学校的小程序上预约。”
“好的老师,老师再见。”
五分钟后,林乐伶美滋滋地收拾完东西,准备离开。
临走前,她拿起了桌上的表格瞥了一眼。
这一眼,令她两眼一黑。
表格的最后一栏叫做“心理咨询总结”,这个内容并不是给求助者填的,而是给咨询师填的。
林乐伶少提醒了一句,于是江野便勤勤恳恳地把这一栏也给填上了。
其实填上了也就填上了,这一栏的空档非常小,总共也只有写一句话的余地,只要不是过于极端的话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然而问题在于,江野的这句话是这么写的——
我是纳尔齐斯,他是我侍奉的主,我是歌尓德蒙,他是我追逐的世俗。
林乐伶:“……”
这可是要上交给学校的啊!
她们这是心理咨询,不是爱情诗会啊!
心理咨询结束后,长假也走到了尾声。
慵懒的午后,江野窝在沙发里,腿上躺着两只睡午觉的猫猫。
他转过头看向一旁正在玩
手机的君若锦,略有些不满地说道:
“你最近为什么总是抱着手机傻笑?你在看什么?”
曾经的江野从不会主动过问君若锦的网络生活,他的爱情观是教学书式的,给爱人提供充足的自我空间这件事,在他这里是完全不需要考虑的选择。
但现在,他有些和以前不同了。
“……我哪有傻笑!”
君若锦开口反驳的时候,脸上的笑容还没有消褪完。
江野不满道:“下次给你录下来。”
“……我在看朋友圈的回复,有人建议我多发朋友圈。”
君若锦招架不住小男友的醋意,只好乖乖坦白。
江野疑惑道:“你的朋友圈,我应该也能看见吧?”
这下换成君若锦不满了:“你当然能!但你从来不回复,你到底有没有看朋友圈的习惯?”
江野道:“我确实很少朋友圈……以后我会注意的,我把你设置成特别关注,下次你发朋友圈我一定第一个给你点赞。”
君若锦哼哼唧唧道:“这还差不多。”
江野一边掏手机一边问道:“所以你发了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你昨天做的晚饭,哈哈哈……”
朋友圈是今天早上发的,屏蔽了大多数的人,只有少数的几个关系密切的朋友能看见。
几张简简单单的家常菜图片,配文:小男友的爱心晚餐。
为数不多的好友们迅速点赞评论一条龙。
云戟:大中午的给我看馋了,还好我的螃蟹明天就到了。
孔寒景:真是贤妻良母啊。
哥夫我错了:哥你真有福气!
君若锦捧着手机笑得不停。
贤妻良母,噗。
下一秒,乐极生悲的事出现了——他收到了白繁的消息。
白繁:父亲,我已经和江野复合了,我们今天晚上想一起参加音乐节,可以吗?
白繁:门票购买链接-好友帮付
君若锦:“……”
暗灭手机,扔到一旁。
按住正在研究如何添加特别关注的小男友,亲。
江野:“?”!
“我没在怪你。”
江野以为君若锦是在为对着手机傻笑的事道歉,于是主动推开君若锦,示意自己并没有生气。
“我知道,我就是……给你一个奖励。”
君若锦胡乱找了个借口,又翻身吻了上去。
“什么奖励?”
即使在这种时候,江野依然秉持着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优秀的探究精神,认真的模样叫君若锦无可奈何又头疼不已。
“随便什么奖励!”
君若锦找不到理由了,他也不想找了。
他手脚并用,八爪鱼似的把自己架在江野身上,无论如何都要吻他。
“……”
虽然还是有些不解,但爱人已经做到了这个地步,江野也就干脆利落地放下了心中的困惑,搂住君若锦的腰深深地吻了回去。
唇齿交缠,体温飙升。
感受到身下人明显的变化,君若锦的动作略有些僵硬。
这两天玩得太过火,他腰有点疼。
但气氛这么好,怎么能不继续呢?
正当君若锦准备咬咬牙做到底的时候,江野再次推开了他:“别一天天的撩火,你腰都疼了几天了?”
君若锦仗着江野心疼他,态度反而更加嚣张了:“我腰疼早好了,某人自己不行还赖我。”
“好心当成驴肝肺。”江野掐了把手中的软腰,成功换来君若锦呲牙咧嘴的抱怨后,淡然道:“不过我还是舍不得你难受,就当你说的对吧。”
君若锦红着脸欲盖弥彰:“……罚你换个方式喂饱我,去做点吃的。”
江野宠溺地亲亲爱人俊美的侧脸:“想吃什么?”
“都行,你做什么我就吃什么。”
“好,那你刷一会儿朋友圈等着我。”
江野把君若锦抱起来,稳稳地放到沙发上,又关照完等待期间君若锦可以做的事后,才转头走向了厨房。
“管得真宽。”
君若锦哼哼唧唧地拿起手机,左刷刷右刷刷,就是不刷朋友圈。
下一秒——
叮咚,您的好友白繁发来了一条消息。
白繁:我们票买晚了,现在只能从黄牛手上拿票,比正常的价格贵一点(哭哭)
君若锦:“……”
脏东西还没走。
逃避解决不了问题,他总得从温柔乡里出来,面对惨淡的现实。
看着二万二的付款链接,君若锦叹了口气。
从没参加过音乐节的君二爷并不知道一张正常的门票就算溢价也溢不到这个价,就算知道,他也不在乎。
他不在乎一张票到底应该多少钱,但他在乎白繁口口声声和江野“复合”,还要和江野一起去听音乐节!
他已经被白繁骗了那么久,他不想再为白繁的谎言买单了。
他在两个月以前降低了白繁的生活费,但是,即使是降低后的生活费也
足以应付白繁的正常开销。
白繁体质特殊,一个月里只有半个月左右的时间住在学校,剩下的半个月他必须待在家里,防止突然综合征的突然发作。
F大的宿舍费、学费和饭卡费是从一卡通里扣的,这笔钱每年都会在固定时期打到白繁的卡,数额恒定且远超平均水平,如果白繁每顿饭都在F大吃,他卡里的钱够他请全宿舍一起吃上一整年。
除此之外,如果白繁有出行的需求,白家的司机他也可以随意使唤,偶尔不小心撞上了君若锦也要用车的时候,君若锦通常会把司机让给他,自己开车或者搭白琬的车走。
在对待白繁的事上,君若锦几乎已经做到他能做的极致了。
白繁真正意义上的养父并不是君若锦,而是君若锦同父同母的亲哥哥君如珩。
君如珩死后,君若锦承担起了白家的重担,也同样承担起了君如珩资助的学生。
君若锦确实把白繁当成白家的一份子在培养,但可惜的是,他的培养显然是失败的,白家人引以为傲的优良品性在白繁身上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如果白繁对减少生活费的事感到不满,他大可以来找君若锦对峙,事实上,君若锦一直都等着白繁来找他,可是白繁一次都没有来过。
两个月里,白繁从未提过钱不够用的事,仿佛对生活费减少的事毫无怨言,但是,他又并非全无动作,不管是佯装和江野约会,还是谎称和江野复合,他的小动作不断,他的目的,其实还是要钱。
恋爱确实是开支的大头,尤其在白繁和江野的恋爱事宜上,白家本就亏钱白繁,换做以前的君若锦,根本不用白繁一次次地试探,早就主动转钱过去了。
之所以现在和过去不同,是因为君若锦终于发现了白繁的谎言。
白繁把君若锦想象成一个发起怒来毫无原则的暴君,所以他不敢直接开口要钱,可是,他又改不了挥霍无度的习惯,他需要用金钱妆点他为数不多的自尊,于是即使他将君若锦视若仇敌,却依然妄图攀附其上。
让他安分守己,他克制不住心中的贪念,让他去争取自己的权利,他又瞬间被名不正言不顺的恐慌击倒,变回了那个懂事守礼的白家养子。
实在是难看。
这样一个人,留在白家,脏了白家的风骨。
在这次的虐猫事件中,当君若锦知道白繁居然也是虐猫群的老板之一时,他的心情实在是难以言喻。
比起震怒与失望,更多的,是无奈。
君若锦有不少小辈,对待年轻人,他有自己的那一套方法,但奇怪的是,他所有的方法对上白繁全都失了效,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白繁早就自甘堕落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步。
早知道会变成这样,当初他就该放弃……
君若锦突然一怔。
现在放弃,或许也不晚。
当年的事早就无迹可寻,知道真相的人要么已经故去,要么永远不会开口。
君若锦的理智不断让他摈弃罪恶的想法,可是,隐秘的心思一旦出现便再也无法消失。
如果没有白繁,白琬就永远都不会受到伤害。
如果没有白繁,玄师的预言说不定还有办法周旋。
如果没有白繁……
君若锦遥遥地望了一眼在不远处吹着小曲炖汤的江野,心中突然燃起了一种微弱的希望。
如果没有白繁,他和江野说不定真能走到一起。
与其每天都担心江野得知真相后会厌恶他,还不如让白繁主动远离学校、远离江野……哪怕只能多延续一点点的时间,那也值得。
因为和江野在一起的时光,每一秒钟都弥足珍贵。
阳光明媚的午后,君若锦身披灿然夺目的日光,心中却翻涌着灰暗阴冷的计划。
白繁的依仗无非是玄师的预言和白琬的包庇,玄师先不管,只要有白琬在,他确实很难对白繁做些什么。
白家大厦将倾的时候他还是个没成年的孩子,根本无力支撑起一个偌大的家族,那时候在幕后操纵一切的人是白琬,虽然在他接手白家后,白琬已经很久没有过问白家的事宜了,但这不代表白琬就退出了这个尔虞我诈的商业场。
真要和白琬掰手腕,他确实有些没底。
但是,摧毁一个人有时候并不需要外力。
自甘堕落的人只要有半点契机,就能走向自我毁灭的道路。
君若锦的视线落到了聊天界面上,他点开好友代的界面,按下付款键,成功付款后,又给白繁的账户里转了五万块现金。
君若锦:付款失败了,你自己买吧
如果白繁还有半点良知,他会把这五万块退还给君若锦。
然而君若锦等待了一会儿后,只看见了转账被收取的提示以及一句简单的回复。
白繁:好的,谢谢您。!
灯光交错的夜店里,白繁看着新到账的八万三千块乐开了花。
祝帆拿着调酒师特调的酒水走回卡座,看见白繁的模样顿时也跟着乐了:“什么事啊,这么好笑?”
“秘密。”白繁两个字打发了祝帆,转头对身边的其他人说道:“今天我请客,大家随便喝,别客气。”
“少爷大气!”
“白少真棒,喝酒喝酒!”
“今天不醉不归啊。”
祝帆看着白繁一杯一杯地喝酒,心中有些小小的担忧,不过忧愁的情绪很快就被歇斯底里的吼声吹散,很快,他也加入了人群中,和众人一起享受疯狂的青春。
他已经快要忘了自己已经多久没去实验室了,黄如曜闹出那么大的事,邹教授还在接收调查,而他自己可能会受到牵连……
没人知道明天会怎样,在令人无奈的现实到来之前,他们抵死狂欢,放纵一切。
是白繁带着他走向了这个世界,这个与那些枯燥乏味的实验不同的世界,他很喜欢,就像喜欢白繁一样喜欢。
白繁远远地看着舞池里的人,眼中流露出一种羡慕与满足。
他的身体不允许他进行过于剧烈的运动,但他天生就向往这样的生活。
他受够了白家纷杂陈旧的规则,受够了日复一日的祭祖与守灵,他无时无刻不想逃离白家,但他却又舍不得那些本该属于他的一切。
他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白家这么有钱,装修一个老化的吊顶都花了几百万,给他的生活费却只有一个月几千块。
他是白家的养子,出门在外代表的是白家的脸面,没有钱,他靠什么装点门面,靠什么打入二代们的圈子?
要不是能以江野为借口从白琬那里要钱,他早就入不敷出了。
这一次是他失误了,他在江野的事上出了岔子,给白琬机会重新接管白家事宜,这不,利益一到手,顿时就把他给抛之脑后了。
兜兜转转,他又回到了君若锦手里。
君若锦这个人根本不配做他的养父,给钱不如白琬爽快就算了,还总是在白琬面前说他坏话,故意克扣他的生活费。
恶心,卑鄙,小人得志。
要不是君如珩死得早,白家哪里轮得到他做主。
好在他们都够蠢,白琬也好,君若锦也好。
都这么久了,从来都没发现过他和江野的感情根本没有那么好。
这样很好,再多给他一点时间,他会彻底、彻底得到白家的一切。
君若锦找借口去了趟白琬的居所——铃湾水榭。
具体找的什么借口他自己都忘了,反正不怎么成功,根本没能说服控制欲爆表的暴君。
刚到铃湾水榭,江野的查岗电话就来了,君若锦板着脸呵退了佣人,随后立刻苦哈哈地接电话哄人去了。
“对对……对已经买好了,马上回来马上回来,五分钟后我就上车
挂了电话,君若锦擦擦额头上的汗,对一旁喝着茶看戏的白琬道:“长话短说,总之你知道白繁一直都在骗我们就行。”
他给过白繁很多次机会。
哪怕在他决定要放弃白繁的时候,他依然给了白繁机会。
可惜的是,白繁根本不认为那是机会,他觉得是君若锦太蠢了,明明付款成功了还给他打钱。
以德报怨不是君若锦的风格,既然白繁永远学不会珍惜他拥有的东西,那么就怪不得他收走白家给他的所有馈赠了。
白琬慢悠悠地放下手中的茶杯,慢悠悠地拿起一旁的手绢擦了擦手,又慢悠悠地拿起君若锦递给她的手机。
动作缓慢到程度像是乌龟在爬,就差没把“急的是你,不是老娘”写在脸上。
君若锦气急败坏道:“你看得快一点,就几句话!”
白琬慢悠悠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君若锦:“……你再这样我走了,以后有什么事线上聊。”
白琬静静欣赏着君若锦的窘态,慢条斯理地开口道:“大学生有不少用钱的地方,你扣了他的生活费,他钱不够花也很正常。”
“可他是个骗子,他根本就没和江野复合!”
君若锦忙不迭地说道:
“他一直都在骗人,他故意在学校炒作他和江野的恋情,又用约会开销的借口找我们要钱,但江野根本就不像他说的那样对他情深根种,江野一天二十四小时有二十个小时待在实验室,哪里有空陪他到处玩,这还都是当年的事,现在的江野……”
嘟嘟嘟。
话还没说完呢,手机又响了。
君若咬咬牙按掉了电话,继续说道:
“现在的江野情深根种的对象是我!他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我眼皮子底下,要不是我劝他留着好友以防万一,他连白繁的号都想拉黑!”
白琬看着君若锦有些做作“表演”,微微扬起了嘴角:
“你说他在骗我,可是……我又怎么知道你没在骗我呢?”
七杀帝王身上的煞气太重,她命轻,不能主动接触,派人去盯也同样犯忌,所以她了解江野的渠道只有白繁提供的照片和视频。
在这件事上,她确实没法深入考察,她承认。
但是,她一直以来都是这么做事的,从没出过问题。
君若锦很久之前就表达过想要亲自接触江野的想法,她没有同意。
在涉及自己和家人的事上,她总是谨慎到极致。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她的人生再也禁不起任何波折。
君若锦没有经过她的同意,私自和江野搅和到一起,对此,她是生气的。
她能明白君若锦对白繁的不满,她一直都明白……不明白的人,其实是君若锦。
玄师说杀帝王的煞气不会伤到亲近的人,越是亲近,越是得利,但有时候,爱意一样能化作仇恨,伴君如伴虎这种危险的事,她并不希望君
若锦去做。
只是,生气也无可奈何,这是她唯一的弟弟,是她仅剩的亲人,无论他犯了什么错,她总是会为他兜着的。
对白琬而言,比起相信君若锦和江野搞到了一起,她宁可相信白繁和江野复合了。
人总是倾向于对自己更有利的那个真相,君若锦非要说白繁的照片是假的,但是,君若锦就真了吗?
以白家家主的身份和十九岁的少年坠入爱河,偷偷摸摸回一趟“娘家”还电话不停、坐立难安,君若锦这惺惺作态的模样,可比白繁的照片和视频假多了。
“我有决定性的证据,你翻我相册。”
君若锦一点都不奇怪白琬会说出这句话,用“不能通过线上发送”的证据取得白琬的信任,这正是他硬抗小男友的醋意强行跑一趟铃湾水榭的原因。
白琬提醒他:“白繁也有照片和视频。”
“我不一样,你看了就知道。”
照片和视频确实谁都有,白繁甚至还会写文案,那文案可比他写的好多了。
可是,不管白繁再怎么擅长P图和写文案,也无法拍摄出他这样的——
“啊啊啊——”
白琬只看了一眼,就尖叫着把手机甩了出去:
“你,你要不要脸啊!你拍的什么啊!”
君若锦接住半空中的手机,塞进兜里:
“你不懂,这是我们年轻人之间新潮的PLAY。”
“你,你你……”
白琬被刺激到捂着胸口大喘气,她心中有无数话想骂,但最终的最终,化成了不可置信的质疑:
“你说我不懂潮流??”
“我当年在潮流圈混的时候,你还在玩泥巴呢!”
“你也说了是当年,你这都快四十了……”
君若锦咕哝道。
就算保养得好看不出年龄,但白琬的年龄摆在那里,况且她从好几年前开始就不过问圈里事,一心一意过着远离世俗情爱的半出家生活,哪儿还有渠道了解年轻人的恋爱文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