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莲花反派被迫和宿敌HE了—— by橘栉
橘栉  发于:2024年03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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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不知道的是,他已然忍了整整一路,有些压制不住心底的阴暗面了。
妖族与世隔绝,族群之中兄妹通婚的不在少数,自然也就不讲究什么人伦道德,民风格外开放。方才走在大街上时,那赤.裸裸落在牧听舟身上的目光他察觉了一路,即使及时将人圈在了自己的一隅之地中,也不能完全阻挡这群妖族望向牧听舟的目光。
连带着看戚清凌时都有种抑制不住的杀意。
牧听舟似是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眉眼柔和了下来,难得地轻声道:“你放心吧,我很快就回来,你……自己也要小心。”
在裴应淮沉默又极具侵略性的注视下,牧听舟侧了侧目光,忽地上前在他的薄唇上啄了一口,随即又很快退离。
“行了,别腻歪了!我走了!”
说罢,便似是步伐有些慌乱地跑出了门外,啪嗒一下把木门关上了。
门内的人坐在榻前良久,这才微微垂了垂眸,阴霾逐渐散去,露出了浅浅的笑意。
前两日下了一场雪,前院的梅园树梢上积覆了一层薄薄的雪霜,被冰冷的长风捎带吹得簌簌落下,融化在了地上。
牧听舟走出去的时候,耳廓还有些发烫,他抬眸看见站在松叶下的戚清凌,定了定神。
戚清凌身后的大半个长尾缩在衣袍之中,呼出了一口冷气,仰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穹,不知在想些什么。
牧听舟走上前去:“冷?”
戚清凌回过神,笑道:“尊上放心,内殿之中设有暖炉,只要是在室内就不会这么冷。”
两人并肩走在长廊之中,戚清凌伸手扫落身旁木栏上的积雪,忽地听见身旁的青年漫不经心地开口道:“戚族长,我这个人说话不太喜欢拐弯抹角,你可能也听说过不少我的传闻,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做起事来没什么方寸,也没什么底线。但若是戚族长提前给我透个底,兴许我还能收敛一些。”
牧听舟觉得自己都敞开天窗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这老狐狸应当是讲究几份脸面的,谁知戚清凌却蹙眉道:“尊上大人这是何意,戚某……听得有些云里雾里的。”
牧听舟当即嗤笑了一声,暗骂了一声没脸没皮,便不再说话了。
——跟这种装睡的人永远也讲不到一起去。
不过他这番态度,倒是让牧听舟起了几分兴趣。
看起来这位忧国忧民的戚族长也没有表面的那么替妖族着想。
或者换句话说,他恨不得事情闹得更大一些,最好是……能够颠覆整个妖族。
牧听舟压下心中思绪,今日第一次正眼瞧了瞧这位活了几百年的老狐狸。
戚清凌疑惑地道:“怎么了吗?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走了有些许路程之中,戚清凌停在了一座别院之前,他顿住脚步,拢了拢衣袍,面上依旧摆着那副无懈可击的神情:“尊上,犬子就在院内,戚某就不多叨扰。”
“……他,可能也不太想见我。”
牧听舟正欲转身进入,就听见身后戚清凌轻叹了一口气。
他转过身,对上了狐尾青年认真的视线。
他肩膀微垮,不似方才的游刃有余,眸中闪烁着某种复杂的情绪。
牧听舟静静地站在原地,也不着急。
戚清凌开口道:“尊主大人,您当过父亲吗?”
此话一出,就换来了牧听舟有些无语的神情。
他唇角微勾:“是啊,您没有当过父亲,所以不知道一个父亲的决心,其实是很大的。”
“——不管您信或是不信,在下从头到尾都只有一个愿望。”戚清凌说,“我只想戚竹能平平安安地长大,就足矣了。”
牧听舟沉默下来,目光有些泛冷。
半晌后,他才开口,声音很轻:“那你就应该直接告诉我,东西在哪。”
戚清凌并没有直面回答问题,只是道:“妖族盛会是每隔百年都会举办的盛会,所有的族人都必须参加,其中也包含……”
他噤了声,悄然竖起食指,抵在了唇间,做出了缄默的动作。
牧听舟微怔,而后见戚清凌弯了弯眉眼:“那在下就在门口等着尊主大人。”
牧听舟:“……”
他听懂了,但不妨碍他烦谜语人。
青年转身进入院门之后,戚清凌就在门外静静地等着,还以为这一站又会是很长一段时间,没想到没一会牧听舟就出来了。
戚清凌有些疑惑:“怎么了?”
牧听舟蹙眉道:“人不在里面。”
戚清凌神色微敛,沉声道:“戚竹常年不曾回族,对族内的一切都比较陌生,不可能会乱跑才对。”
“戚族长先别着急,戚竹性子贪玩,被下人带着出去玩了也说不定,先找找吧。”
戚清凌紧紧拧着眉心,心中陡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嗯,那就劳烦尊主大人帮忙了。”
——————
戚竹确实是被人带走的。
不过不是什么陌生人,反倒是他比较熟悉的一位妖族长老,戚竹对他还有些印象,印象之中这位叔叔还是个挺和善的人。
他亦步亦趋地跟在妖族长老的身后,虽然不知道他叔要带他去哪,但是不妨碍戚竹好奇心重,一个人闷在屋内挺久,想着出来转转也不错。
他跟在他叔身后,周围的环境越走越陌生陌生,戚竹好奇地伸出脑袋:“叔,咱这是要去哪?”
妖族长老闷声道:“很快就要到了,族长正准备着明日的盛会大典,特意命我来此地接少主,您莫要心急。”
戚竹脚步微顿,摸了摸肚子,有些腼腆地笑了笑:“实不相瞒,今儿和我爹赌气来着,到现在还什么都没吃,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他一个劲地说饿,摇头晃脑的,听得妖族长老深呼吸一口气,压下额角直跳的青筋:“那少主坐在此处不要动,我去给少主买一个包子。”
不用花自己灵石还能吃白食,戚竹好耶了一声,叮嘱道:“叔,我想吃两个包子!要肉的!”
“……行。”
他们此时身处于闹街之中,戚竹非常听话地坐在了桌案前,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妖族长老拨开人群去买包子的身影。
趁着长老低头挑包子的时候,戚竹心气一沉,就是现在!
他陡然站起身,拔腿就跑,就差运转周身灵气,那速度近乎要飞起来了。
戚竹不认路,跑得心急,这闹街上人又多,左拐右拐了半天才拐出小巷。
他抬头一瞧,就看见不远处的绿林之中站着一个头戴帷帽的人。
那人长亭直立,周身的锐利冷气就连几尺开外的戚竹都感受得一清二楚,他脑袋一片混乱,只觉得这感觉莫名有些熟悉。
那帷帽实在是太过显眼,再加上戚清凌先前想让他去接人时有再三叮嘱过的牧听舟与裴应淮的外表长相,戚竹一瞬间就猜出了这人的身份。
也顾不得这性别是不是与记忆中的有误,戚竹跑得气喘吁吁,心下一着急,直接一个死马当活马医。
“后,后妃大人!救!救命!”

“后, 后妃大人!救——”
戚竹的声音卡在了半道,被迎面骤然袭来的剑风给掐了一半,他满脸惊恐, 声音戛然而止, 狼狈地闪身躲过这道剑风, 灰头土脸一片,看上去莫名有些好笑。
裴应淮淡淡地侧目望去,才看清来人是他,手中的剑却没有收回去。
很显然并不想搭理人, 他又重新将目光放在地上的那重结界上,完全无视了不远处还在地上扭曲爬行的戚竹。
戚竹不敢吱声,也不敢怠慢,麻溜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这一回步伐变得小心翼翼了些,在边缘打量了好一会,见裴应淮没有什么举剑的动作后才蹭到了他的身后。
戚竹讪笑了下:“后,后妃大人, 您这剑法, 哪怕是徐宗主来了也过尤之而无不及啊。”
裴应淮没看他一眼, 戚竹依旧在锲而不舍地拍马屁:“就那举剑的姿势, 挥剑的招式, 简直就是仙人之姿!百年难得一见啊!难怪……难怪旁人都说您与幽冥尊主极为般配!”
戚竹绞尽脑汁,前言不搭后语,平日里读书本来就少,已经想不到一丁点词汇来形容了。他有些挫败地低着头, 暗叹自己怎么这么蠢,轻信旁人中了圈套不说, 竟然还在自家领地里迷了路……
身后传来的压迫感近在眉睫,戚竹一颗心瞬间提溜了起来,正准备不管不顾再往前跑去,谁知身旁头戴帷帽的那人忽地抬剑了。
戚竹欣喜若狂地抬起头,就差直接在他面前跪下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方才说了什么,但裴应淮总归是愿意救自己了!
身后那股压迫感似乎是察觉到了裴应淮身上散发的凛寒剑意,还未见人身,就忽地逐渐消散了。
戚竹终于松了一口气。
面对裴应淮投来的视线,他下意识站直身子,张了张口,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裴应淮还没出剑就已经把人吓退了,自然也就再次将注意力放在了地面的结界之上,谁也没有先说话。
戚竹憋了半天也没憋出个什么东西来,还以为对方会对他为什么会被追杀问些什么,他挠了挠脑袋,这才试探性地开口:“后,后妃大人,您是迷路了吗?”
裴应淮凝眸须臾,不冷不淡地瞥了他一眼,还是没有回话。
戚竹:“……”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闷葫芦的人,心里憋了一口气,最终还是缓缓吐了出来,“后妃大人,实不相瞒,其实我是迷路了。”
——————
戚清凌那边听了下人的汇报,再次核实是谁将戚竹带走之后,神色倏然阴沉了下来。
他拧了拧眉心,沉声吩咐:“让元一和元二出去寻少主……隐秘一些,别让那群老东西给发现了。”
元一和元二算是戚清凌比较信任的下属,让他们两个去好放心些。
牧听舟适意地走上前,意味深长地道:“看起来,戚族长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
戚竹不见了,戚清凌显然没有办法再端着先前那副姿态,他此刻黑沉着脸,盯了牧听舟半晌。
牧听舟一点都不带怕的,眨了眨眼,姿态懒散地倚在墙边。
在锦素长袍的遮掩下,他的小臂肌肉微微紧绷,余光瞟向了周遭。
等待了好一会,才见戚清凌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他神情之中的清冷与端庄荡然无存,只剩下满目的疲惫。
“尊主大人少安毋躁,若是真的想知道些什么,就随我来吧。”
戚清凌的长尾耷拉在身后,随手一挥,遣退了身旁服侍的人,偌大空旷的偏院中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他苦笑一声:“你不用这般戒备,在妖族的地盘上……应该说在整个三界之下,都没有什么人敢在那人的眼皮子底下动你,更别说戚竹现在还是万鹿山的弟子。”
牧听舟顿了顿,敛了身上的杀意,饶有兴趣地问:“你怎么认出来的?”
戚清凌有气无力地道:“因为他完全没有做任何收敛。这妖族的结界为何能够规避天道的勘察自然是有道理的,像聿珩仙尊那样硬闯后破解阵法的人从未有过,所以自然是从一开始就察觉出来了。”
牧听舟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戚清凌又道:“闲话就不必多说了,随我来吧,你们此行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凤凰传承吗?”
牧听舟不置可否,上前一步,就听见戚清凌轻声叮嘱道:“尊上,我要使用传送符了。”
下一秒,他的指尖夹出一张传送符,牧听舟的视线瞬间被那传送符给吸引了去。
与其说那是一张传送符,不如说是一块古老的石头。这并不是一块净白的石头,相反,由于时间的沉淀上面已经有些发暗,周遭圈围着的一片字样早已模糊不清,唯独石块最中央刻有的一道奇异的形状深深印入了牧听舟的眸中。
那是一只鸟爪的形状,锋利如弯钩一般的尖爪让牧听舟心头一震。
“这是……”牧听舟微微睁大眼睛。
“不错。”戚清凌点了点头,“这是凤凰骨,也是整个妖族之中唯一一个能够开启四方界的传送符。”
四方界……
乍一听到这个陌生的词,牧听舟下意识地想要继续追问,可谁知戚清凌倏然向那石块之中输入灵力,刺目的红光陡然亮起,一股温暖到近乎炽热的灵力瞬息间将两人包裹。
牧听舟心神一怔,一股奇怪的感觉朝他袭来——像是重新回到了襁褓之中,被温厚的气息给包裹起来,有种……像是娘亲一样的感觉。
但牧听舟生来就没有见过他娘,只觉得这股气息来势汹汹,不适感近乎将他吞没。
他蹙着眉,下意识地退后一步,想要躲避这种复杂的情感,却被戚清凌给拦下了。
狐尾青年沉声道:“尊主大人,不要抗拒,细细体会。”
牧听舟心道体会个蛋,他强忍着不适,最终这石头中的红光给吞没。
片刻后,偏院恢复了寂静。
对于牧听舟来说,不过是过了两三秒的时间,戚清凌的声音再一次响在了耳侧:“尊主大人,睁开眼吧,我们已经到了。”
什么到了?
牧听舟正疑惑着,缓缓睁开双瞳,蹙着眉正想询问,紧接着,他看清了眼前的一切,忽地缓缓睁大了眼睛。
两人的周身围绕着层层云雾,那股非常熟悉的炙热灵力钻入了牧听舟的四肢,近乎灼烧到了他的骨髓之中。
周遭空旷一片,被云雾遮蔽,看得虚虚实实。唯一清晰地只剩下……
面前的祭坛之上,以朱砂为笔画满了密密麻麻的阵法,灼热的气息便是从阵眼处缓缓流出。在祭坛的上方,一座巨大的石鸟像连接着阵法的一头,精致的线条雕刻出石鸟像的尾羽,使得整座石像栩栩如生,巨大的翅膀朝两方展开,近乎笼罩了整个祭坛。
牧听舟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祭坛之上的阵法,一股凉意倏然涌上了心头。
他曾经见过这个阵法。
——在牧府的密室之中,在他被牧纹强压着吸收魔气,强行入魔的时候。
戚清凌似是没有看见他的变化,淡淡的目光落在那祭坛之上:“尊主大人可有所耳闻,这四方界便是当初囚困凤凰的一方小世界。那个时候的妖族违背天命,贪得无厌,想要更多的力量,便将凤凰囚于此地。他们不断地从凤凰身上吸取力量,再不断地将新的灵力强行输送到他的体内。日积月累之下,凤凰心生怨念,感染了菁纯灵力,与此同时也影响了吸入凤凰灵力的妖族,使得他们脾性越发极端偏执。”
“可真是一群疯子。”戚清凌冷笑一声,“在那之后的事情,尊主大人应该听说过了。”
“凤凰日渐衰败,终究还是逝去。没有了神鸟的庇佑,妖族也不复从前,为了重新唤醒凤凰,他们不知道从哪听说了凤凰涅槃一事,尝试了世间所有的办法,可涅槃之火哪可能是这普通的火种。”
牧听舟缓缓接话:“所以他们把主意打到了地火上面?”
戚清凌点头道:“不错,幽冥地火是他们唯一的希望,百年前,我的……祖父还有父亲策划了牲祭一事,没想到真的撼动了封印,才使得地火重新沸腾。如今封印越来越稀薄,那群老东西就再一次打上了地火的主意。”
“只要地火燃尽世间万物,凤凰便能从烈火中重新复活,妖族便能再度崛起。”
牧听舟:“……”他一时语塞,实在是有些想不出什么话语来接,干脆保持沉默。
戚清凌语锋一转,咬牙切齿道:“我身为族长,没有办法打消他们千百年来这荒谬的念头,实在惭愧……但是他们千不该万不该,将主意打在我儿身上。”
“什么意思?”
“地火燃尽世间万物,完全不可能有什么人存活,但妖族必须要留下种子,他们选择的种子便是我儿。凤凰的灵气向来与地火相符相容,他们想要借此机会将传承转移到我儿身上,让我儿提前适应神魂被焚烧的痛苦,这样便有几率在地火燃尽的时候有一线生机,只要他们提前将我儿转移到四方界之中。”
牧听舟低骂一句:“简直荒谬。”
戚清凌瞥了他一眼:“哪怕我竭力制止,也无人听服我的话,这妖族……不当也罢,所以我转而潜心研究阵法。”
牧听舟心下了然,知道他终于将话题扯上正轨:“什么阵法?”
“是封印阵法。”他道,“地火的封印是天道所下,通常情况下根本不会有任何残缺,可偏偏有了牲祭一事才让封印阵法漏了洞。”
“只要能将那个洞重新修补上,就不算太晚。”
戚清凌望着他有些愣怔的神情,缓缓开口道:“但想要修补上封印阵法的漏洞,就必须只身进入其中,哪怕是铁做的人,都不可能在地火之中存活半日,所以……”
他之后的话没有说完,但牧听舟却听懂了。
所以天道原先的方法是让裴应淮去修补这漏洞,毕竟他极为精通阵法,又有天生气运加持。
牧听舟咬牙切齿地想,看起来他这位好师兄,瞒他的东西还真是够多的。

第一百四十四章
牧听舟心底压着一层火, 狠狠深呼吸了两口才勉强压下:“你跟我说这些,是打算做什么?”
“尊主大人还是爽快。”戚清凌干脆道,“我想同你做一笔交易。”
“我先前就听闻您正在寻找压制那地火的法子, 倘若你愿意, 在下可以将修补封印阵法的咒术交给您。”
牧听舟似笑非笑道:“感情戚族长想出来的法子就是让我去死啊?”
戚清凌没有说话。
他对这个传闻中喜怒无常的幽冥尊主了解得实在不多, 只是听闻他一直在找寻压制地火的方法才试图将他引入此局。
他的态度如此模糊,戚清凌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才将此事全盘托出。
牧听舟陡然阴沉了脸色,暴戾的魔气瞬间卷席了整个四方界,迎面而来的那股压迫感让戚清凌呼吸一窒。
紧接着, 他就看见面前的赤袍青年瞥了眼地上的阵法,仿若压抑到极致的情绪在眼中汇聚。
戚清凌心中倏然冒出来一个不切实际的猜想。
——这个人,不会一怒之下直接将这养蓄凤凰的四方界给毁掉吧?!
戚清凌身为妖族,早就被天道唾弃, 想要正面与大乘期的魔修硬碰硬那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倘若牧听舟真的发起疯来,他还真拿他没有任何办法。
牧听舟:“……”
他咬牙切齿,神色阴沉地盯着这熟悉的阵法, 心中的火气噌噌往上冒, 甚至想过直接什么都不干, 干脆直接把裴应淮囚起来, 等到地火沸腾的那一日, 一个也别想活。
但更多的,还是一种无力感。
这种无力感近乎将他的背脊完全压垮,牧听舟现在有些茫然,茫然到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在那一瞬间, 脑袋里闪过无数个念头。
戚清凌足足屏息了半晌功夫,看着牧听舟最终还是微敛下颌, 收敛了身上扎人的气息。
牧听舟道:“我需要十日的时间。”
戚清凌一愣,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一股不可置信的感觉油然而生。
于是再三确认:“您真的……答应了吗?!”
牧听舟看着他脸上的疑惑,不耐烦地冷笑一声:“别给我吃了便宜还卖乖。”
他沉默两息,又道:“你说这是一笔交易,对吧?”
戚清凌连忙点头:“没错,只要是在下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定全力以赴!”
牧听舟顿了会,道:“算不上什么难事……你能消除一个人的记忆吗?”
———————
两个人从四方界出来之后天色近晚,站在冷风中双双对视很久,似乎都想消化一下今日的事情,直到侍从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说已经找到少主了,牧听舟这才反应过来。
完蛋,他好像把他师兄给落偏院了。
牧听舟一阵头皮发麻,抬步就准备离开,就看见院外走进来两个人影。
其中一个正是他心心念念的裴应淮。
牧听舟快步走上前,拉着他的衣袖,小声询问:“怎么样?”
裴应淮不予作答,反问道:“你们去哪了?”
牧听舟眼中丝毫没有躲闪,神神秘秘道:“师兄,方才戚竹不见,戚清凌一时着急,我趁虚而入,找到了一处好地方,等我回去之后跟你细细说来。”
裴应淮定定看了他半晌后才收回目光,伸手将他拽到了自己身前,淡淡道:“我在勘察结界的时候遇到他了。”
牧听舟:“谁?”
“戚竹。”他说,“先前我去城外勘察结界的时候,恰好遇到了他。”
牧听舟一怔:“城外?”
裴应淮点了点头道:“他当时在被人追杀。”
牧听舟瞬间就想明白了,这恰好和方才戚清凌和他说得对上了!妖族为了留下那唯一的“火种”,必须要趁此妖族盛会的机会将戚竹掌控在手心里。
只是没想到这群人竟然会直接明抢。
戚清凌显然也才知道这件事,他上上下下将戚竹摸了个遍,除了脸上沾了些许灰尘以外,倒也没有受什么太大的伤,这才放下心来。
他闭了闭眼,将眼底酝酿的杀意尽数收敛,冷声道:“谁让你擅自踏出偏院的?”
戚竹自知理亏,但又有些不甘心,忍了很久才忍了下去,低声道:“抱歉。”
戚清凌不再看他,偏头吩咐:“带着少主下去,这一次都得给我看好了,不得再有半点差错。”
“是。”
牧听舟看了看这父子两人的相处方式,不免有些啧啧暗叹。旁人的家事,他不好多说什么,只能用小拇指勾了勾裴应淮的指尖,又反被他握在了掌心之中。
戚清凌拧了拧眉心,道:“抱歉,让你们见笑了。”
他转过身,正色地对着裴应淮道:“多谢您的搭救,倘若不是您,或许阿竹今日就要……”
这倒是让牧听舟有些新奇。
按理来说裴应淮并不是一个喜欢多管闲事的类型,以他对他的了解,就算今日戚竹暴死在他的面前,或许裴应淮也只会轻描淡写地瞥一眼,然后走开。
他的想法完全写在了表面上,那份惊愕丝毫没有遮掩,清风拂扬,捎带起透明的薄纱,露出了裴应淮稍稍勾起的唇角。
他意味深长地道:“都是同门,顺手拯救后辈于水火之中不应当是我们这些做师兄的职责吗?”
“毕竟我,助人为善啊。”
牧听舟足足愣了有两三息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调侃之前他同戚清凌说的,一股荒谬感油然而生。
他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仰头凑近:“师兄,你莫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要知道,哪怕两人确定关系以来裴应淮都没有开过什么玩笑,大部分时候都是冷冷清清地把他抱在怀里,细密的吻落在他的脸上和唇上。
牧听舟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话比较多,通常情况下裴应淮会听得很认真,但也不过是淡淡地应两声,别说是开玩笑了,就连他自己的事情都是闷在心里什么都不说的。
牧听舟瞬间喜滋滋了起来,这样的裴应淮让他感觉更像是“一个普通人”,而非众人口中的气运之子。
他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身后的一声咳嗽给打断了。牧听舟轻啧一声,想起自己还有件事没有处理完,登时漂亮的脸上乌云密布。
他拉着裴应淮,转过身,定定地道:“戚族长,多谢你能邀我来参加妖族盛会,虽然盛会没有看见,倒是看见了不少其他不逊于盛会的景观。”
“不过看起来您还有些别的事情要忙,恕我直言,您还是多观照一番戚竹的情绪,别的我们也不方便多说什么。”牧听舟也不想多说,他本就不是什么多管闲事的性子,况且从小到大以来也没有体会过什么父爱母爱之类的,所以并不能理解这父子俩之间的相处方式。
“我的后妃在城外时恰好看见戚竹正被人追随了一路,今日有他出手相处,可若是他运气没有那么好呢?兴许眼下就会变成另外一个结果了。”牧听舟忽地站直身子,行了一躬礼,“我们再这么待下去也不合适了,盛会我等就先不参加了,日后兴许还有求助到族长的地方。”
牧听舟只言片语之中是一点都没客气,就差直接说“我救了你儿子,所以你欠我一笔”了。好在戚清凌也只是苦笑一声,并没有说什么,也回了一礼,便命人将他们带出去了。
既然目的已经达到了,甚至还有意外之喜,牧听舟也没有理由继续待下去了。
从城中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可当他们踏出结界之后,眼前的世界却骤然一亮。
牧听舟眨了眨眼,还以为是自己走出去的姿势不太对,否则怎么可能内里是黑夜,到了外面就成了白日了?
裴应淮开口道:“先前我就发觉了,这结界不光是有隔绝气息的作用,估计是连结界里面的时间流速都与外界的不太一样。”
牧听舟瞠目结舌:“……那具体的时间差有多少?我们才进去大半日,不会外面已经过了,额,一个月?”
裴应淮摇摇头:“应该没有那么长,莫约个一两日。”
“一两日……”牧听舟忽地睁大眼睛,“等等——我们走之前是不是说快要除夕了?”
“那这岂不是……”
他倒抽了一口凉气,“那我们岂不是把师父他老人家一个人丢临安峰上过年了?”
裴应淮别开视线,唇角压了压。
牧听舟眼观鼻鼻观心,右手挤进裴应淮的指缝之中,状似无心道:“你想不想知道我之前的新年都是怎么过的?”
裴应淮:“……”
牧听舟:“唉,我那个时候一个人……”
他太清楚怎么戳他心窝子了,不想听他提及陈年旧事,裴应淮干脆俯身,攥着他的手腕,薄唇紧紧地贴了上去。
“唔——!”
过了好一会,裴应淮才放开他,指腹划过他的唇角,神色带着些许无奈:“倘若我猜得不错,今日应该就是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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