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莲花反派被迫和宿敌HE了—— by橘栉
橘栉  发于:2024年03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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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级别的妖兽,就连做您本命灵兽的资本都没有,实在不行,您将它交给我,我替您——”
啪嗒一声响声,将少年的声音戛然打断。
裴应淮的手扶在门框上,与墙壁接触发出了巨大的声响,不光是少年,就连牧听舟都给吓了一跳。
他神色冷淡,看不出喜怒:“找我有事吗?”
少年反应过来自己的行为有些冒犯,随即退后一步,磕巴道:“没……没有什么要紧事,就是想问问道长,后日的赏花祭要不要一起来参加……”
裴应淮想都不想,直接开口想要拒绝,却发觉衣角微沉,他侧目望去,小狐狸的尖牙勾着他的袖角,摇摇晃晃地挂在上面。
那双清亮的赤瞳之中明晃晃的满是诉求。
“……”裴应淮将他从袖口上摘了下来,捞进了怀中,无声地叹息一口气,垂眸道,“知道了。”
少年面上一喜:“那,那我到时候会等着道长的!”
生怕裴应淮临时改口,他赶忙挥了挥手,跑远了。
牧听舟:“……”
他的眸色渐沉,看着少年的背影消失在了不远处的巷口,这才慢慢收回了视线。
或许可以从他的身上入手。
牧听舟这般想着,下意识地蹬了蹬,从裴应淮的怀中跳了下来。
他偏头望了他一眼,看见男人一身道袍静静地站在门外,脸上还带着苍白的气色,没什么表情,冷冰冰的宛若一尊雕塑一般,被阴影包裹着。
而他则是站在门外,阳光照得他的皮毛散发着阵阵暖意。
门槛像是一道清晰的界限,横在他们的中间。
牧听舟心念一动,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抬步走入了内室之中,后腿一蹬,直直地撞入了裴应淮的怀中,把人撞得后退了半步。
雕塑瞬间活了过来,有些讶异地低头望去:“怎么了?”
……总不能说他一时脑抽吧。
牧听舟沉默着没有应话,余光不经意间扫过桌案上的丹药,尖利的爪子勾了勾裴应淮的衣角,将他朝着桌案的方向带去。
裴应淮顿时心领神会,眼里的冰霜霎时间融化,藏着丝丝笑意:“我没事,倒是你,让我再看看伤口呢?”
他扒拉开白色的毛毛,那道狭长的伤口已经不再渗血了,露出了粉色的伤口边缘。
似乎是知道牧听舟在想些什么,裴应淮轻轻将他放在了地上,揉了揉毛茸茸的脑袋,换来了小狐狸不满的神情。
裴应淮温声道:“去吧,出去透透气,午时前回来就好。”
牧听舟也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轻而易举地就放自己离开,噔噔噔地朝外面跑去,离开时还回头望了一眼。
男人身姿挺拔地坐在桌案边上,见他望了过来,唇角微扬,叮嘱道:“记得要在午时前回来噢,伤口小心些。”
“……”
冰鉴镜参照着他的记忆做出来的这个裴应淮,莫名让他有些,怎么说呢,心神不宁?
牧听舟将这种奇怪的感觉抛之脑后,循着那个少年的步伐,拐入了小巷中,消失了踪影。
待他离开后良久,内屋之中的男人还是停留在原先的动作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的时间,黑云逐渐盘踞在屋顶的上空,隐隐约约传来了几声惊雷。
细密的雨点簌簌落下,伴随着最后一道惊雷乍响,桌案前的男人身躯猛然一震,闷声一声捂住了额头,冷汗顺着脖颈的弧度打湿了衣襟。
须臾后,他长呼出一口气,站起身来,侧目望向窗外,喃喃自语。
“下雨了,得去接他了。”

牧听舟步伐轻巧, 悄无声息隐匿在墙角的阴影之中。
他亦步亦趋地跟在前方少年的身后,穿越过小巷,走了好一会, 倏然间, 竖起的耳朵尖尖动了动。
他敏锐地抬起头, 看见不远处的少年身形微顿,紧接着朝着前方的三两人群跑去,一边跑还一边喊着:“平哥!我回来了!”
牧听舟咻地一下,窜入了一旁的树丛之中, 透过树叶的缝隙间望去,位置恰好能清楚地听见他们两人的对话。
一个身穿青色长袍的青年站在榕树下,仰头望着头顶的高干,闻声回头望去, 看见来人后脸上露出了淡雅的笑容。
“阿良这么快就回来了?道长如何说,答应了吗?”
少年兴奋地应声:“道长答应了!我只是提了一嘴,道长就答应了!他会和我一起去赏花祭!”
景若见状忍俊不禁,在他的脑袋上揉了揉:“我就说, 道长与阿良曾经那么深厚的感情, 怎么会因为时间的长短而消失呢?”
咔嚓——
他话音刚落, 一串不起眼的树枝断裂的声音从一旁的树丛中传来, 登时吸引了两人的注意。
但景良却想不到这么多了, 他连声应道:“平哥你也觉得对吧!我觉得是阿淮上山磨炼了太久,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感情才变得这么内敛的。”
景若平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一旁的灌木丛:“说起来——昨夜那只狐狸跑掉了,阿良有什么头绪吗?”
闻言,景良露出了一副嫌恶的表情, 没好气道:“我看见那个畜生了,跑回阿淮的身边了, 刚才还看见呢。”
“……没事。”景若平漫不经心道,“一个低贱的妖族罢了,连化形都不会,不用放在眼里。”
“……”
不知为何,景良忽地沉默了,他脸上露出了纠结的表情,景若平微怔,开口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景良沉默地摇了摇头,他仰起头,笑了笑,“那平哥,我先回去准备赏花祭的物什啦,我记得阿淮特别喜欢吃村口那家的糖葫芦,我去买给他!”
说着,就想要跑离。
景若平眼疾手快地拉住他:“等等。”
在景良疑惑的目光下,景若平收敛了脸上的淡笑,眉眼瞬间变得低沉,他的视线精准无误地落在了一旁的灌木丛之中。
牧听舟心下一惊,只见青年神色阴郁,一步一步地朝着他藏匿的方向走来。
霎时间,尖锐的危机感乍然响起,扑面而来密密麻麻的细密杀意让牧听舟汗毛陡然竖起。
牧听舟竖瞳猛地一缩,身体条件反射地骤然一跃而起,跳上了围墙之上,整条狐暴露在了他们的视线之中。
景良:“!!”他抬起头,惊异地望着围墙上的白狐。
景若平淡淡道:“看起来你被他一路跟着过来了。”
景良厌恶至极,啧了一声:“平哥,这畜生完全是一点不长记性啊,上次被那般对待,如今还有胆量跟着我。”
“不如我们……”
牧听舟精神宛若绷紧的弦,伏低身体,目光紧紧地盯着在不远处的青年身上。
那股尖锐的杀意仿佛如银针一般扎在他的识海之中,每一根都在疯狂地叫嚣着。
——这个人,非常危险!
可为什么……
但随即牧听舟就想明白了,这或许是这具身体残留下来的意识,而他身上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也许也和这个人有关系。
黑云缓缓盘踞于上空,双方沉默着,一时间都僵持在了原地,轰隆震响的雷声昭示着这山雨欲来的气氛。
忽地,牧听舟听见了身后的小巷中传来了一阵平缓的脚步声,一两滴湿意落在了鼻尖上。
他恍然间转过头,看见了一个人立着油纸伞,只身独立地站在巷口,抬眸时,宛若冷冽雨水的凉意丝丝浮现在眼底。
“下雨了,我来接你。”裴应淮仰头望着他,如是说。
他朝着围墙之上张开双臂,细密的雨点落在了他的长袖之上,留下了暗色的水渍。
不知怎的,牧听舟莫名觉得这一幕好像下剑堂后在门外等着接他家长。
有些羞耻。
白狐狸从喉咙中发出一声应答,后腿一蹬,跌入了裴应淮的怀中,被他完完全全地笼罩在了油纸伞下。
尖利的爪子扒拉着男人的衣袍,牧听舟顺势想要往上爬,凑近告诉他赶紧远离不远处的青年,哪曾想从喉咙中竟只能发出轻轻的呜咽声,听上去像是甜腻的撒娇。
牧听舟:“……”
他装死一般将脑袋埋入裴应淮的怀中,一动不动了。
他感觉到脑袋被轻柔地拍了拍,像是知道他在担忧什么似的,低沉磁性的嗓音响在头顶:“慌什么?”
雨水落下的凉意被裴应淮完完全全地隔绝在了外面,牧听舟这才感觉到有不断的暖意从对方身体上传来。
牧听舟怔愣地抬眸,猝不及防地撞入了一个漆黑深邃的眸中。
他的手下意识搭在裴应淮的手臂上,哪知爪子钩住了一角,哗啦一下,直接将整洁的衣袍
不远处的景良看着突然出现的裴应淮睁大了眼睛,他上前一步喊道:“阿淮……”
景若平抢先一步挡在了他的面前,将景良的身形护在身后。
他脸上重新扬起了淡淡的笑意:“道长,这是您家的狐狸呀。”
“方才跟了景良一路,我还以为是什么阿猫阿狗呢。”
牧听舟气得龇牙咧嘴磨着爪子。
你他娘的才阿猫阿狗!
要不是他现在灵力不足没法化形,否则早就把这群都干趴下了!
他这副狐假虎威摇头晃脑的样子戳到了裴应淮的点,他的眼中闪过一抹笑意,可这抹笑意在触及前方的青年时荡然无存。
并没有搭理景若平,裴应淮只是冷然一瞥,将小狐狸的脑袋重新塞回了怀中。
“走了,回家。”
牧听舟:“……”你妈的。
他憋屈地窝在裴应淮的怀里,一路回到木屋前,他挣了两下,跳了出来。
“不是说放风到中午?”他没好气地问道。
裴应淮将油纸伞收了起来,立在墙边,认认真真道:“这不是下雨了,要是毛毛打湿了会感冒的。”
牧听舟一时语塞,无言以对,只好跳到一旁沉思去了。
他重新理了理思绪,想起方才两人的对话,只觉得一阵荒唐。
他?裴应淮?竟然会喜欢吃糖葫芦??
以牧听舟对他的了解,还不如直接告诉他今儿太阳打西边升起来的更实际些。
看起来冰鉴镜在这个幻境之中自动补全了一些设定。
——比如说裴应淮是半道出家成为的道士。
——比如说前身身上的伤跟这两兄弟脱不了干系。
——还比如说景良与裴应淮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关系……
牧听舟心底忽地陡升起一丝恼意,连带着看一旁端坐着的裴应淮都不爽了。
他爪子随意一呼,想要将桌案上的茶杯掀到男人身上,谁知站起来得太猛,一时脚歪,啪叽一下踩进了旁边的砚台上。
砚台在空中翻滚了一下,落下的漆黑墨汁完完全全将牧听舟浸没,白狐狸瞬间变成了一只黑狐狸,滴答滴答地落着墨点。
裴应淮:“……”
牧听舟:“……”
牧听舟:“……看什么看?!”
他抖了抖身子,直接将未干的墨汁甩得到处都是,离他最近的裴应淮自然在劫难逃。
还没等裴应淮反应过来,他又飞速跳到了地上,一股脑地直接往门外冲去。
裴应淮一把将桌案推开,稍行灵力,整个人身形一闪,眨眼间就出现在了门外,眼疾手快地一捞,将肇事逃逸的罪魁祸首捞进了怀中。
“放开!”
牧听舟喉咙之中发出警告的低吼,内心的烦躁近乎飙升到了极点。
只要看到裴应淮这张脸,他就能想到方才景良提及他时,亲昵的称呼还有羞涩的神情。
无奈裴应淮一直不撒手,牧听舟挣了几下挣不开,索性不挣了,骂道:“滚远点,别烦我!”
雨点伴随着凉意打进内屋,裴应淮无声地叹息一口气,将门严严实实地关上,才放开了他。
一放开,牧听舟嗖地一下窜了出去,连带着身上的墨汁一起,弄得内屋里面乱七八糟的。
裴应淮:“……”
裴应淮无奈地道:“偷袭我不成反倒自己生气了?我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
其实牧听舟自己也不知道这份恼怒从何而来,他站在木柜的顶端俯瞰下去,基本上整个内屋之中都挂满了黑色的爪爪印,简直不堪入目。
他自知理亏,有些心虚地避开了视线。
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这种陌生的情感来势汹汹,打得牧听舟猝不及防。
他回首想了想,在真实世界之中,裴应淮从来没有与身边的什么人产生过多的交集过。
这个人好像游离于三界之外,让人触不可及。
可就是这么触不可及的人,在每一次他被师父罚的时候都会站在他的身边。
也正是这个旁人看来不可高攀的人,总是能在他在九重天挑衅的时候将事端压下来。
牧听舟趴在木柜之上,第一次有种事态超脱控制的忐忑感。
他向来是藏不住事的类型,于是在裴应淮平静的目光下,他站起身,蹭了蹭发痒的鼻尖,所以他强行压下惴惴不安的内心,用长满尖刺的坚硬外壳将自己包裹。
“赏花祭,不许去。”他直勾勾地对上了裴应淮的目光,隐隐露出了尖利的牙齿,冷冷道,“那个叫景良的,我劝你不要对他抱有什么深刻的感情。”
牧听舟认认真真道:“否则,你明日见到的就是他的尸体了。”
小没良心的(已修)

……虽然话是这样说。
但是就连牧听舟自己都没有十成十的信心能越过那个什么景若平的眼线把景良给杀掉。
裴应淮不知道啊!他只知道自己是个妖族, 所以话还得说狠一些才能起到震慑的作用!
震慑……
牧听舟眼睁睁地看着裴应淮听了他的话后微微睁大了眼睛,像是听到了什么很惊奇的事情,随后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舟舟。”裴应淮眉眼含笑地问, “你不会是在吃醋吧?”
牧听舟干净利落地跳下高柜, 轻巧地落在地上, 冷笑一声:“你在痴心妄想什么?不过是我的储备粮罢了。”
小白狐狸一扬脑袋:“废什么话!正好,到饭点了,我饿了。”
“你,过来!”
他这般说着, 还是率先跳上了桌案,毛茸茸的大尾巴立在身后晃来晃去。就这般走到了裴应淮的面前,爪子勾上他的衣物,迫使裴应淮微弯身子, 扬起狐吻抵在了他的胸前,与此同时还凶巴巴地威胁着:“我警告你,一会可不准跑——”
丝丝缕缕诱人的精气顺着两人接触的地方直至蔓延到牧听舟的全身,他惬意地眯起双眸, 有种酥酥麻麻非常舒服的感觉, 飘飘欲仙。
难怪妖族是靠着吸取人类精气而活, 这滋味确实不同凡响。
只是……
他睁开雾蒙蒙的双眼, 试探性地观察着裴应淮的脸色, 眼见着男人的脸色逐渐变得苍白透明,却依旧紧闭双眼没有一丝要退离的意思,牧听舟登时有些焦躁了起来。
又过了好一会,裴应淮竟是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精气依旧毫不吝啬地朝着牧听舟的体内流淌而去。
牧听舟:“……”
最终还是他率先退后一步,与裴应淮断开了连接。
后者慢慢睁开了双眼, 脸色已然近乎透明,偏过头来闷闷地咳嗽了两声,模样看上去有种说不出来的脆弱。
“你,你没事吧?”
牧听舟犹豫半晌,还是决定上前一步,将爪子搭在他身上,渡去了几缕“来之不易”的灵力,见裴应淮的脸色好转了许多后才松了口气。
“别误会,要是你死了,我可就找不到另外一个冤大头了。”
裴应淮眸中几不可察地闪过一丝笑意,执起他的爪子低头亲了一口,凑近问:“我听你的,没有跑。”
牧听舟嗖地一下收回了爪子,只觉得浑身上下像是要烧起来了一样,特别是被他触碰的那处,有种火辣辣的错觉。
但这份悸动,在他抬起头来看见这一片狼藉的内屋后,缓缓地平息了下去。
裴应淮心痒痒的,在他脑袋上撸了一把后,便挽起袖子道:“行了,也不是你的错,毕竟是那砚台先动的手,怎么能怪你呢?”
牧听舟:“……”
他自知理亏,这一次倒是老老实实地跑到一旁没有再添乱了。
不知是不是变成了妖族,就连他的心性都明显朝着奇怪的方向靠拢了……
白狐狸躲在书柜的后面,露出了两只尖尖的立耳,慢条斯理地梳理着身上的毛发。他偷偷瞅着裴应淮先是稍稍叹了口气,随后任命般卷起衣袖,像个田螺姑娘似地开始忙碌起来。
牧听舟脑海里不自觉地浮现起这人方才撑着伞走在小巷之中,那副纤尘不染的模样。
再与现在浑身上下充满凡尘烟火气的模样一对比,瞬间就顺眼了不少。
那双幽幽的赤瞳在昏暗的角落里发出萤柔的光,他看着裴应淮任劳任怨地将地上桌上墙上的黑色墨渍擦了干净,看着他不知从哪翻箱倒柜找出了一个木质浴桶,看着他起锅烧水,待到水温恰好,他伸出手去试探了下,将锅中的水倒入了木桶之中……
等牧听舟反应过来想要逃离的时候已经迟了。
他后脖颈的白毛瞬间炸起,被拎起来的时候整个人还是处于蒙圈状态,尾巴尖尖没入水中后他才恍然醒悟,挣扎着想要逃离。
“裴应淮——裴狗!放开我!”
裴应淮微笑着拒绝:“不行,这个没得商量。”
然后,不顾牧听舟的拒绝,执起皂角将他翻来覆去里里外外都洗了个干净,就连柔软的肚皮也不例外。
折腾完所有后已经月上中天了,窗外蝉鸣牧听舟筋疲力尽地摊死在床上,先前乌漆嘛黑黏成一团的毛毛也早已恢复了净白柔顺。
裴应淮估计也是累得够呛,躺在他的身旁,胸膛上下起伏着。
牧听舟瞥了眼他,慢吞吞地挪着位置,盘着身子躺在了裴应淮的身上。
他的重量不轻,裴应淮闷哼了一声,侧过身子,将毛茸茸的白狐狸捞进了怀中,脸埋入了他的脊背之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裴应淮:“香了。”
牧听舟:“废话,方才才洗过。”
他道:“行了,你别说话了,我现在听见你说话就烦,赶紧睡觉!”
语毕后,他也没有再发出什么声音,缩在温暖的被褥之中,静静地等待着。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的呼吸逐渐平稳了下来,牧听舟又等了好一会,才小心翼翼地钻出了被褥,悄无声息地站在床榻的边缘,居高临下地望着床榻之上熟睡的人。
外面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柔和的月光倾洒在他的身上,投射出的阴影照在地上显得狭长又岿然。
牧听舟再三确认过裴应淮是真的睡着后才悄然松了一口气,打入了一股灵力进入他的体内,默不作声地替他修复着那极度缺少的精气神。
没有办法啊,他这副身子没什么太大的能力,要是唯一的储备粮就这么死了,那他可就得不偿失了——牧听舟给自己找足了借口。
白日里又是吸精气又是打扫屋子又是给他洗澡的,更别说这冰鉴镜造出来的裴应淮没有什么高深的修为,自然也是累得够呛。
临走之前,他又回头望了一眼,床榻上的人维持着方才的姿势一动没动,牧听舟这才完完全全放下心来,趁着月色头也不回地跑离了木屋。
也就是在他前脚刚迈出木屋,后脚抬起时,床上的人睁开了眼睛,幽邃的眸子眨也不眨地盯着不远处跑远了的小白影。
裴应淮轻啧了一声,坐起身,喃喃自语:“就少叮嘱了一句,趁人不备就跑没影了,小没良心的……”
小没良心疾驰在黑夜之中,在月光的映衬下宛若一道银色的闪电。
尖利的爪子触碰在地上,却依旧寂静无声,他收敛了全身的气息,隐蔽在阴影之中
穿过小巷,灵力包裹在全身,与此同时,牧听舟的神经也紧绷到了极点。
循着白日里记忆的方向,面前的一切重新变得开阔了起来,遇一路奔驰到了小巷的末端,刹住了身形。
他在榕树下,看见了一个人。
清朗月光下,一个青年只身独立地站在榕树下,即便是粗布短褐,但周身流淌的灵力却是纯粹至极,与先前见到的那般判若两人。
是景若平。
牧听舟眉眼微沉,刚准备解开收敛的气息,倏然听见前方传来了一道温润的声音。
“——来了。”
牧听舟眉心狠狠一舟,心下微沉,索性也不遮遮掩掩,大大方方地跳在了地上。
他干脆地问:“你是谁?”
牧听舟向来看人很准,直觉告诉他面前的这个人并不简单,极有可能是趁着冰鉴镜不备而顺着缝隙钻入到了他的幻境之中。
看起来来者不善。
他先前只不过吸了两次精气,身上的灵力还并不算特别充裕,但是在危急时刻扭头就跑的余力还是有的。
“你到底是谁,有什么目的?”
青年转过身,眼眸微垂,轻描淡写地从榕树上折下一条枝叶,把玩在手心中。他温声道:“我并没有什么恶意。”
牧听舟冷笑一声:“拉倒吧,骗骗裴应淮还行,骗我就算了。”
青年轻叹一声:“牧听舟,你有想过,你到底想要什么吗?”
“……?”
话题跳脱的太快,导致牧听舟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就听见景若平继续道:“修为?财富?还是地位?”
“怎么样才能让你,离裴应淮远一些呢?”
一股莫名的怒火陡然烧了上来,牧听舟眸色骤然一冷:“看起来是没法好好谈谈心了。”
既然没法谈拢,那不如就直接将威胁扼杀在摇篮里!
他一跃而起,灵力积攒在爪尖,朝着景若平的方向狠狠拍去。
轰然一声巨响,爪子落地,在地上印出了一道深深的爪印。
青年恰好站在这道爪印的后方,却毫发无损。
牧听舟心下一惊,眼睁睁地看着青年脸上没什么表情,缓缓地朝他伸出了手。
他赶忙撤身退离,冷汗狂冒——能给他如此强大危机感的人,迄今为止他还是第一个。
可景若平并没有什么其他的动作,冰凉的手顿在了半空中,又缓缓地收了回去。
他垂眸,自顾自道:“还是说你想要的不过是一个灵力的载体?”
“你现在可以提一切要求,除非伤天害理的事情,现下我都可以满足。”
“要不然的话,只能你杀掉一次了。”景若平淡淡道。
形影不离的妖族

明明是刚刚初秋, 夜晚还没有那么寒冷,可牧听舟却觉得瞬间如至冰窟。
……什么叫,再把他杀掉一次?
他在说大话吗?
牧听舟细细揣摩了一番他的神情, 不管是从那淡漠的神色还是认真的语气中都看不出有一丝开玩笑亦或是说大话的成分在。
可这也说不通啊?他敢确信自己先前并没有见过这种人, 哪怕只是擦肩而过, 他肯定也会有所注意。
但在牧听舟的记忆中,从未出现过像是景若平这样……那双眼睛望向着他时,不带一丝情感,像是在看路边随意的一株花草。
没有轻蔑, 也没有愤怒,甚至都没有什么别样的情绪在其中。
可还没待牧听舟想明白事情的原委,景若平率先有了动作。
他弯下腰,垂着眼睑看着手中那条被折断的枝叶, 然后将其就近插进了面前的泥土之中。
随后他站起身,道:“这世界的一花一草,哪怕就是一片落叶,都有存在的意义, 他们不过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存活下去罢了。”
“而你, 又何尝不是这样呢?”他说, “所以我并不想杀你。”
紧接着, 牧听舟看见他唇瓣开合, 用一种非常平淡的语气说:“可以好好想想,我并不着急。”
“——哪怕是,你现在最为困扰的事情,我也可以替你解决”
牧听舟:“……”
他沉默着看着青年的背影扬长而去, 萧瑟的长风吹过他净白的绒毛,清朗的月光逐渐被乌云给遮挡。
昏暗再度笼罩下来, 夜幕之中,仅剩下那两束赤色散发着幽幽的光芒。
直到临近太阳升起时,牧听舟在晃晃荡荡地回到了小木屋之中,而裴应淮此刻已经醒了。
屋内一片昏暗,牧听舟用身子挤开一道门缝,刺目的阳光顺着缝隙投射尽门内,形成了几道斑驳的光晕。、
他轻轻地将门掩上,转过身冷不丁地看见一个人影半身埋没在黑暗之中,静静地坐在桌案边上望着他。
牧听舟登时被吓了一跳,没好气道:“你在做什么?”
裴应淮问:“一晚上没回来?”
牧听舟底气不是很足:“是又怎么样?你,你先前可没说不能出去。”
“……”裴应淮无声地叹息了一口气,“你是不是去找他了?”
“谁?”牧听舟道,“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他鲜少在裴应淮面前撒谎,下意识地别开了视线,语气生硬地想要转移话题:“说起来,今日应该就是赏花祭了吧,好歹也是答应了人家的邀请,你不提前准备一下吗?”
……我到底在说些什么啊。
牧听舟脑子中一片混乱,满心都是方才夜晚景若平说的话,却猛然间听见了木椅在地上拖动时候发出的刺耳声响。
眼前骤然一暗,他茫然地抬起头,就看见裴应淮脸上出现了一种他从未见过的表情。
他轻声问道:“舟舟,我很担心。”
“那个男人很危险,和你从前遇到过的人都不一样。”他道,“舟舟……别再去接近他了好不好?”
见牧听舟依旧保持着原先的动作,裴应淮神情之中浮现出一丝焦急:“舟舟,你能明白吗,那个人是——”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但唇瓣依旧上下开合,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牧听舟茫然地道:“什么?”方才一闪而过严重的耳鸣声将裴应淮的声音尽数盖住,他基本上什么都没有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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