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土楼的风俗, 是将未婚早逝的年轻人的尸身投入河流。
那,新娘死去的恋人,又为什么会有骨灰呢?
三年前, 秦非没来得及细想这个问题,就被第六幅古画内暴起伤人的纸人NPC打乱了思绪。
“我们按照提前安排好的计划,温以安从里世界进入第六幅画卷,我从表世界进入,各自搜寻任务线索。”
“那幅画的通关要求是找到骨灰,但画内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血棺材’这三个字。
于是我推测, 骨灰可能就藏在血棺材里。”
奇怪的是, 第六幅画中的场景是完整的三层土楼,而秦非和温以安翻遍了土楼的每一寸角落,却始终没有发现棺材的痕迹。
那么大一口棺材, 能藏在哪里?
“我们找不到棺材。
直到婚礼开始前的最后关头, 我终于新发现了一条有价值的线索。”
秦非的表情出现了短暂的崩裂,珈兰很难形容自己在他眼中看到了怎样的情绪, 但很快秦非又恢复如常,语气一如先前平静。
“土楼里根本没有棺材。从找到第六幅古画、看清上面内容的那一刻起,我们就陷入了怪谈量身打造的陷阱。”
“仔细回想,我们在看纸戏时, 只看到过新娘因为不愿与恋人分离、下定决定去偷走恋人尸体的那一部分剧情。”
所谓的棺材,实际上并非玩家认知当中那种“存放尸体用的棺木”, 而是副本为了误导玩家而精心故布的疑阵、是文字游戏。
“血棺材不是棺材。血棺材, 是被活人鲜血染红的床铺。”
“至于骨灰……”秦非用力闭了闭眼睛, 额角淡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骨灰更是根本不存在。玩家要想得到骨灰,就必须自己制造骨灰。”
珈兰副会长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如果不是时机不合适, 他大概会道一句荒谬。
“所以。”珈兰艰难开口,“第六幅画的通关方法,就是让新郎用自己的血染红一张床铺,然后连人带‘棺木’,一起烧成灰?”
秦非的回答像是一记敲在珈兰心口的锤:“对。”
“通关最后的画卷任务,需要得到任务道具‘恋人的骨灰瓶’,你刚才说的,就是拿到通关道具唯一的方法。”
秦非掌心翻转,一个小瓷瓶出现在他的手中。
正是玩家们这些天拿来抵御土楼中纸人的道具瓷瓶。
和他记忆中,温以安消失之后出现的那个道具瓷瓶长得一模一样。
“那把火只烧了几分钟,很短的时间,然后一切都消失了。”
火熄灭了,床上干干净净,没有血,也没有人。”
只留下了这样一个小小的瓶子。
拿起瓶子,能看见道具描述。
【血棺材|通关道具*1 恋人的骨灰瓶】
秦非把玩着手中的瓷瓶,神色莫辨。
之前他还曾疑惑过,为什么土楼怪谈内能够抵御鬼怪攻击的道具,会是以瓷瓶形态出现的。
毕竟,瓷瓶和土楼好像没有任何关系。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它背后潜藏的涵义。
客房内,十几名玩家将秦非和珈兰围在中间。
两人之前交流时刻意压低了声音,连光幕那头的观众都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更别提房间里的其他玩家。
但从二人脸上的表情,不难看出,他们正在谈论的绝对是至关重要的事。
珈兰听完秦非的话,看上去有些失神。
秦非的目光凉幽幽飘了过去:“干嘛这副表情,我说的这些,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秦非不清楚珈兰在没去过副本的前提下,是怎么接触到那些具体情况的。
但既然珈兰做出了那样的安排,就说明,他心里早有计较。
珈兰哽了一下:“我……的确知道一部分,但没那么详细。”
一直压抑着的副会长先生终于将一切和盘托出:“你好像没有问过我的天赋能力。”
“其实,我也是预知类的玩家。”
作为在规则世界生存时间最长的那批老玩家之一,珈兰的预知能力,甚至并不在岑叁鸦之下。
早些年间他还是黑羽倍受关注的新起之秀,后来他成了副会长,同时肩负起了声望和责任,却很少下副本了。
外界有关他个人能力的那些探讨之声也因此渐渐低了下去。
三年前,在黑羽聚集全部高层,准备攻坚红山土楼副本时,珈兰曾经预知到过极为可怕的一幕。
他劝过秦非,一直到临出发前还在劝。
他还记得那时候会长笑了一下,神色平静。
会长是这样答复他的:“我明白了,可是,这次我们必须要去。”
这不仅仅是会长一个人决定,也是所有即将进入红山土楼的黑羽玩家共同的愿望。
在这片充斥着未知与恐惧的土地当中,总有一群人依旧燃烧着心底唯一的火苗。
不自由,毋宁死。
后来……他们果然没能回来。
珈兰抿了抿唇。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珈兰通过天赋技能,比秦非更早得知了第六幅画的一部分通关规则,因此提前做出了一系列布置。
秦非安静地听着珈兰的话,轻轻旋转着指节上的黑晶戒。
戒指萌发出了阵阵浅淡的热意,虽然微不可查,却切实存在,比起先前那种冷冰冰的触感,就像是活了一般。
其实,秦非还是有些地方不太明白。
三年前,在副本中只剩下最后两名玩家的情况下,温以安以自身为代价将他送出了第六幅画。
可即便如此,副本最终【拜堂成亲】的任务注定只能走向失败。
既然任务失败,自己为什么还能好端端站在这里?
没有人比秦非自己更清楚,这三年当中他并不是消失了,而是回到了现实世界。
——那本该是给予成功者的奖励。
“会长。”珈兰的声音拉回了秦非跑远的念头。
他终于再次喊出了这个称呼,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音量。
“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这次的通关规则不会变的。”
必定有一个人要因此而作出牺牲。
珈兰决定让自己成为那个人。
秦非轻描淡写地给出了意见:“如果现在,有一个人最适合永远留在副本里,你觉得那个人是谁?”
带着点阴阳怪气的内涵,完完全全意有所指。
珈兰立马明白了秦非的意思。
“蝴蝶不行。”珈兰皱眉,“他是新郎。”
虽然珈兰对于能坑蝴蝶一把这件事喜闻乐见,可在这个副本里,的确行不通。
“我们的通关要求是婚礼正常进行,蝴蝶是新郎,是拜堂环节中不可或缺的一环。”
如果蝴蝶死了,怪谈无法结束,一切又会回到三年前的起点。
所有人都要葬送在这里。
小秦也一样。
这是珈兰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的结果。
他在规则世界等了三年,当时黑羽几乎全部的高层全部栽在了副本当中,珈兰一个人既要抵抗来自外界的压力,也要承受内部玩家们的惶惶不安,压力难以想象。
他再也不愿看见这样的情形出现第二次了。
哪怕带着是因此付出自己的生命。
“你的计划是不可能成功的。”秦非好像并不为珈兰献祭自己的计划而感动,十分冷静地陈述自己的观点,“我说蝴蝶是最合适的,不是因为我和他有私怨,而是因为他本来就是唯一可行的人选。”
“第六幅画必须要新娘和新郎同时入画才能开启任务,随便进入一个没有特殊身份的玩家,根本连启动剧情都做不到。”
珈兰:“我……”
秦非摆了摆手,示意他闭嘴。
珈兰完全闭不了嘴:“这太荒谬了。”
珈兰觉得秦非是为了劝他在胡说八道:“如果关卡规则这样设计,这个副本就是一道无解之题。”
获得第六件喜物的代价是新郎死亡,可若是想通关副本,则新郎必须存活至副本结束。
两组通关条件相互违背,从一开始给予完家的就是一个死局。
秦非垂眸:“怎么不可能?你别忘了,这可不是普通的副本。”
三年前,它不是一个普通的副本。
这次也一样。
或许在其他玩家看来,这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公会赛节点副本。
秦非却知道,不是这样的。
想到这里,秦非不禁又开始咬牙。
三年前,在副本里拿到新郎身份的人是温以安。
秦非可以百分之百确定,当时的新郎必然是和新娘隶属同一阵营的。
这次蝴蝶的新郎身份经过了系统的篡改,站到了新娘的对立面,完全就是在故意给玩家们找麻烦。
秦非明白,他们想在系统眼皮底下弄走污染源最后一块灵魂碎片的计划早就已经暴露了。
系统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们来到了这个怪谈当中。
但,那又怎么样呢?
他们已经走到了这里。
他们还会继续走下去。
秦非回过头,很认真地看着珈兰的眼睛:“你在害怕我们最后无法通关,这一点你可以放心,我有别的方法处理。”
珈兰有一点被说服了。
虽然所谓的“别的方法”,小秦连一个多余的字也没有透露,但他依旧下意识地对对方报以信任。
虽然如此,副会长仍旧觉得很难办:“我们要怎么把蝴蝶引过去?”
秦非又笑了,意味深长的表情看上去不怀好意。
“不用额外做什么。”
蝴蝶这种家伙,眼高于顶,又偏执狂傲。
他想要杀一个人,根本可能轻易放弃。
更何况,如今,他还拿到了一个非做不可的角色任务。
“你信不信。”秦非轻声道,“只要我推开这扇门,沿着走廊走到第六幅画跟前,蝴蝶就会自动自觉地跟上来。”
就像看见了肉骨头的狗。
“好吧。”副会长先生露出颓丧的神情。
他知道自己说服不了对方, 他也没有继续劝阻对方的理由,就像小秦说的那样,他和蝴蝶有非去不可的理由。
珈兰只能在心中自我安慰般想到:
既然会长都这样说了, 事情肯定就会像他预计的那样进行下去。
一切都会顺利的。
现在只剩最后一个问题:“所以,画在哪里?”
秦非摊手:“不知道。”
珈兰:?
珈兰瞪大眼睛:“你不是说……”
秦非颔首:“对,三年前我找到过那幅画。但严格意义上来说,不是我找到了画,而是画找到了我。”
三年前,秦非和温以安分别负责在红山土楼的表里世界搜寻第六幅古画的线索。
直到婚礼前夕, 二人均一无所获。
“最后那幅古画, 是突然出现在我和温以安面前的。”秦非道。
当时两人已经找遍了表里世界所有可能藏画的地方,进度陷入了停滞。
可就在秦非出神的某一刻。
古画忽然出现在了他面前的墙面上。
光秃秃的,平平无奇的走廊墙面上, 就那样凭空挂上了玩家心心念念的画卷。
然后, 秦非就顺利进入了画中,领到了那个他此后都难以释怀的任务。
珈兰抬了下眼镜, 总结道:“你们什么也没有做,画是自己冒出来的。
也就是说,只有等到特殊时间,它才会自动出现。”
珈兰有点头痛:“那我们岂不是要再等几个小时。”
秦非:“也不一定。现在的情况和当年挺不一样的。”
三年前红山土楼的表里世界区分十分清晰, 第三天也没有出现如今这样天色长暗不明、里世界侵占表世界的情况。
除此以外,副本规则、角色身份……许多细枝末节的地方都发生了改变。
珈兰:“算了, 大家先散了吧, 自行探索。”
说这句话时他抬高了音量。
一屋子人干看了半天副会长和小秦说悄悄话, 如今终于被搭理了一下。
孟尝去外面转了一圈, 又回到房中,带来消息:
“下面一楼和庭院里都出现了纸人NPC, 其中少量纸人是打着灯笼的。
刚才我们对楼梯边的NPC动手时,有不少玩家都看到了,现在已经有人学着我们的办法,用灯笼和纸人面具混进了楼下的纸人堆里。”
有人提前帮忙试错,越发确保了计划的安全性。
屋内众人很快离开房间。
路诚和弥羊跟在了秦非身边。
三人走到楼梯口时,路诚向上瞄了一眼,心不在焉地开口:“三楼还没有开放,也不知道古画会不会藏在那上面。”
秦非非常冷漠地点破了路诚隐藏得不太好的小心思:
“对,你猜的没错,我和珈兰副会长刚才是在讨论有关第六幅画的事。
但我是不会告诉你我们说了什么的。”
解释起来牵扯太多,秦非既不想浪费口舌,也无意让秘密暴露在镜头那端的观众面前。
看热闹的羊妈妈:“噗!”
路诚:“……”
合起伙来欺负他,也太不给他面子了。
路诚苦哈哈的表情被遮挡在了纸人面具之后,三人沿着阶梯下行。
行至楼梯拐角时,路诚借着站位悄悄对秦非说道:“蝴蝶在后面盯着我们。”
虽然面具遮挡了视野,可是却遮不住路诚的藤蔓,他依旧能够耳听六路眼观八方。
秦非“嗯”了一声,没做其他表示。
盯着就盯着,他现在巴不得蝴蝶黏自己紧一点。
——当然,也不能太紧。
秦非道:“从现在开始,一直到副本结束为止,你们两个都跟在我身边。除非怪谈剧情,强制阻隔,否则一步也不要离开。”
秦非知道,蝴蝶之所以跟着自己,就是想找机会对他出手。
可是蝴蝶的傀儡都没了,只要秦非身边人手够充足,蝴蝶就不能轻举妄动。
他只能一直看着秦非,却什么也做不了。
时间越久,他的心里就越憋屈。
心里越憋屈,等到第六幅古画出现的时候,他就越会义无反顾的追着秦非扎入画中。
怪谈的规则变了,第六幅画的通关规则却不会有太大改变。
珈兰早就已经预知到了,况且,就算是为了为难玩家,系统也会保留这个设计。
路诚愣了一下,这次他学聪明了,直接点了头。
一楼庭院中,果然像孟尝所说那样,已经有了一些纸人和和玩家走来走去。
到处都暗沉沉的,那些悬挂在廊檐和屋角的灯笼一盏都没亮。
纸人NPC们手里提的灯烧的是纸火,能发光,但很黯,相比较而言,手持真正灯笼的玩家们就像一只只穿行在夜幕中的萤火虫,分外显眼。
在这种环境中过分突出,其实是一件让人很不安的事。
玩家们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打量着四周,生怕引起纸人的忌惮。
还好,变成了纸人的仆从们脸上只有一双扁平而细长的眼睛,这对眼睛的视物能力显然不太优越。
一楼所有的房间门全都大开着,不断有玩家在各间房屋内进出,甚至还有人拿着花铲在庭院里挖土。
秦非坐在大槐树边看得津津有味。
虽然他和珈兰说过,怪谈规则有可能出现变化,但实际上,秦非自己也觉得玩家们现在大概率是在做无用功。
那个挖土的玩家干得非常卖力,秦非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确定目标地的。
他一开始只是在挖脚下那一小片区域,挖得很深还是没有挖出东西,然后就开始扩大工作范围。
扩大、又扩大、再扩大……
后来谢惊天经过的时候,忍不住发出感慨:“这地锄的,都可以种菜了。”
那个玩家脸一红,擦掉额头上的汗,松开花铲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白费力气的玩家不止他一个,黑羽的人在庭院里遛了一上午,同样是在干白工。
几个小时眨眼就过去了,快到中午的时候,黑羽拉上暗火的人聚在大槐树下开会同步信息。
其实没什么好同步的,大家都没找到新线索,这慢慢变成了一个抱怨大会。
“我真的累了,不是身体累,是心累。”孟尝苦着脸道,“那幅画到底在哪里?一楼的地都快被我踩出印子来了。”
珈兰副会长拍了拍孟尝的肩膀,给出一个同情而充满鼓励的眼神。
他也不好跟大家说:等到时机成熟,古画说不定自己就会出来的。
毕竟谁也不能担保,这种话可不能随便说。
况且,在其他玩家都急得团团转的时候,黑羽的人全在偷懒,那猫腻也太明显了。
只能苦了各位了。
秦非背靠在槐树上,仰头望着天色。
怪谈世界里的太阳好像彻底消失了,天空一直是黑的,且有越来越黑的趋势。
院子里的纸人,好像也正在大家没注意到的情况下慢慢变多。
纸人,在变多?
秦非心里忽然涌起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这些新出现的纸人和之前那些一样,或是靠墙站着,或是各处走动,并不为难玩家,薄薄一片也不占什么空间,因此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引起玩家太多的注意。
变数是在中午十二点整的那一刻突然发生的。
楼梯口突然刷新出了一个纸人,刚好挡在了一个从楼梯上下来的玩家必经的行动路线上。
玩家反应其实很快,来不及刹住脚步,于是立马侧过身体。
他没有碰到纸人,但是手上提的灯笼碰到了。
灯笼摇晃了一下,里面的火光也跟着摇曳。
玩家顿住脚步,小心翼翼地看向面前的纸人。
此时他还并不觉得会出什么事。
玩家已经在庭院里游走了整整一个上午,无数次从纸人们身旁经过,还做了很多过分的事。
挖地、抠墙、把家具搬来搬去,纸人连看都不看他们一眼。
这次肯定也是一样。
可是,这次真的不一样了。
纸人呆站了几秒,迈动脚步,一步、一步地朝玩家靠了过去。
不只是它,周围的其他纸人也朝那边靠了过去。
庭院里的其他玩家将这一幕收入眼中,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发现,他们身边的纸人也正在朝他们靠拢!
纸人们就像是被唤醒了,又像是骤然之间发现了玩家们的异常。
一楼和院子里的纸人还不算太多,一共加起来大概有几十个,全都转头走向了玩家。
纸人们的速度也不快,比起在古画中遇见的那些攻击性极强的纸人,土楼里的纸人就像是被上了减速buff。
那个楼梯口的玩家被纸人围住,第一反应便是取出瓷瓶。
可不知为何,这些纸人似乎并不太惧怕瓷瓶,只在原地停顿了很短的一瞬时间,就又开始继续前行的动作。
这一幕使得所有玩家心里发寒。
秦非默不作声地垂眸,似乎正在思索着什么。
路诚轻轻吞咽了一下,看向旁边的珈兰。
副会长的预想成真了。
随着时间推移,里世界在怪谈内的影响力变大,隶属于里世界的纸人怪物能力也随之增强。
瓷瓶对纸人的压制效果减弱,对玩家们而言,毫无疑问是个灾难。
纸人这种怪,单个出动时攻防能力有限,可土楼里的纸人从来都是一出现就成百上千。
再加上完全不能碰触,对付起来更是难上加难。
虽然这批纸人现在行动非常迟缓,可是没有人会怀疑,慢慢的,它们一定会越来越快、越来越灵活。
瓷瓶是玩家面对纸人群时最有力的倚仗。
可以说,没有了瓷瓶,再厉害的玩家面对着源源不断涌上前来的纸人潮,都只能陷入束手无策之境。
珈兰很快做出决断:“先回房间!”
然而,这个关卡,比大家想象的还要麻烦一些。
珈兰话音刚落,头顶就传来二楼玩家气急败坏的惊呼声:“靠!客房门怎么锁上了?!”
这一声便如惊雷,炸得一楼正想往二楼跑的玩家全都不知所措起来。
秦非眯起眼,琥珀色的瞳孔中罕见地显现出些许愠色。
系统这是连脸都不要了。
在秦非看来, 如今发生的一切,十分像是系统给予玩家们的警告。
系统早就知道他进这个怪谈的目的。
而且刚才他和珈兰说悄悄话时,可以防住直播间里的观众, 却防不住系统。
系统正在不遗余力地阻挠着秦非,阻挠他在怪谈中更进一步。
秦非这边还在心里骂着系统,其他的玩家却已经开始慌了。
这个时间点,没人停留在客房内,即使身处二楼的玩家也都是在走廊上寻找有关古画的线索。
现在所有人都被关在了客房外,面对着动静越来越大的纸人怪物们, 大家很难保持冷静。
珈兰看了秦非一眼。
这么多人, 同时在土楼里搜寻,全都没有收获,这足以说明情况的确和三年前一样。
古画要等合适的时机才会自己刷新出来, 光靠找是找不到的。
可是现在, 纸人暴动了。
玩家们连一个藏身之地都没有,还被剥夺了保命的底牌。
万一那幅“血棺材”的刷新时间和三年前相同, 玩家要怎么和这么多纸人斡旋,才能扛到傍晚时分?
玩家们陷入了迷茫,这份迷茫直观地展露在了他们的行动上。
半数人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另外半数人则在危机的刺激之下更加卖力地行动起来, 利用瓷瓶对纸人的最后一点威慑力穿行在各个房间当中。
可惜,他们所做的注定只能成为无用功。
直播间里的观众也有点不满意了。
“那张图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被找出来?找几张破画找了三天, 我都看烦了。”
“现在瓷瓶的效果也变差了, 如果纸人真的群起而攻, 玩家会凉凉吧。”
诚然, 除去少部分主播的死忠粉,大多数观众都挺喜欢看到直播里的死亡画面。
可是这个直播已经播了三天, 眼见都快通关了,如果卡死在这种地方,也确实有点让人憋屈。
而且这还是个公会赛里的特殊副本。
如果玩家这次失败。没能通关,以后它们也没机会再看到了。
观众不高兴,第一反应就是在弹幕里骂人。
“能不能给力一点?三天过去都不知道怎么对付纸人啊?”
“你们有什么用?还是排名靠前的精英玩家呢,水漫金山了。”
“能不能行?实在不能行早点死吧,也省得浪费我们时间。”
这些骂人的弹幕和剧情无关,系统全都十分大方地展示给了玩家看。
玩家越看脸越黑,周围紧张的气氛更浓了。
黑羽的人还站在大槐树下。
珈兰看着周围纸人越来越灵活的动作,神情愈发凝重起来。
“我们必须找到新的突破点。”珈兰道,“按照纸人异变的速度,玩家最多只能再在庭院里自由行动半个小时。”
半小时后,瓷瓶恐怕会完全失效。
纸人的数量还在不断增多,源源不断地从各个角落刷新出来,到时候恐怕会直接将玩家包围。
可是,新突破点,谈何容易?这个副本的信息早就被玩家们挖得差不多了,
“我们先上二楼。”珈兰做出决定。
二楼走廊易守难攻,就算一直有新的怪刷出来,也比四面空旷的庭院更好防备。
暗火的玩家仍旧选择了和黑羽结盟,其他玩家都已经没有完整的队伍,三三两两,十分零散。
有人持续观察着黑羽的动向,默不作声地跟着朝二层撤去,也有玩家还不死心,一门心思寻找最后那幅画。
二楼的情况也不太好。
狭窄的走廊已经被不断刷新出来的纸人所占据。
好在玩家人数也不少,聚在一起,很快清出了一块空场。
然而大家依旧没能松一口气。
从二楼走廊边缘向下望,可以清晰看见一楼仅存的几名玩家的动向,他们还在各个房间里跑来跑去,一看就没有任何收获。
崔文轩越看越头大:“现在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在副本中,最容易让玩家感觉到煎熬的,其实不是总出不穷的鬼物与死亡威胁,而是找不到希望。
现在就是如此。
瓷瓶失效的速度比玩家们想象得还要更快,才过去十几分钟,已经成了一堆废品。
纸人现在的攻击速度不足,还不到玩家所见过的巅峰状态1/2,却已经让大家疲于应对。
面具也失去了作用,不少玩家已经把面具扔了。
很难想象,等再过一段时间,事情会陷入怎样糟糕的境地?
“一定还有别的办法吧……”谢惊天紧皱着眉头喃喃自语。
有这样想法的人并不止他一个。
“副本里所有的怪都是纸做的。纸,最怕什么?”
平静到仿佛随口闲谈般的问句自身后响起,谢惊天一愣,回过头去。
说话的人是秦非。
此话一出,不少人都看了过来。
谢惊天回答了秦非的问题:“纸怕的东西,水,或者是火?”
“可是,这两种东西都没有用。”一个和秦非一起进过喜宴画卷的玩家开口道,“之前我们都试过了,这种纸人并不惧怕水火,唯一能够克制他们的方法就是硬碰硬。”
“是吗。”秦非对于他的提醒不置可否,“一般的火或许是没有用,但,特殊的火呢?”
那玩家有点茫然:“什么意思?”
秦非抬眸,正色道:“自从我们发现了瓷瓶的功效以后,就一直依赖瓷瓶对付纸人。
可事实上,在我们意识到瓷瓶有用之前,纸人就已经出现了,不是吗?
率先反应过来的玩家是孟尝。
在进入土楼后的那晚,孟尝负责守夜,整个怪谈中第一个看见纸人的就是他。
孟尝的眼睛亮了起来:“当时走廊里的灯笼熄灭,有个仆从NPC就在我旁边变成了纸人,后来管事来了,一把火把它烧成了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