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兄弟别装了,我就知道你对我老婆图谋不轨!”
“上次是从后面搂着摸摸,这次直接压在下面了是吧?”
“该说不说,这个NPC长得怪好看的,老婆被他压一压我也能忍,呜呜(伸手扶正绿帽子)。”
新观众:“???”
新观众目瞪口呆:“不是,你们没事吧,怎么这种时候还有心情搞黄啊?”
主播都快嘎了!
很可能下一秒,他就会像旁边那个工作人员科恩一样,被这位正在游轮中流窜的少年囚犯狠狠一把拧断脖子。
通常这种情况下,观众们都会咒骂主播无能,或是期待主播尽快去死,好带来一些感官刺激。
但像这个主播的粉丝一样,满脑子都是颜色的,还真是少见!!
老粉们对于新观众们的少见多怪不屑一顾。
“可拉倒吧。”有老粉哼哼道,“这个NPC要是把主播弄死了,我就把我的头摘下来给你们当球踢!”
这可是第一次见面,就对主播主动投怀送抱的NPC!
是明明连主播是谁都不知道,被主播哄了几句,就乖乖把哈德赛办公室钥匙这么重要的道具交到主播手里的人!
这是什么人?
这就是个恋爱脑啊。
老粉们深信,就算主播现在多罩了好几层外观, NPC一样不会对他下重手的。
新观众被说得满头问号,扭头望向光幕时,瞳孔不禁蓦然放大。
直播画面中,满脸戾气的少年竟真的因为秦非轻飘飘几句话,就缓缓松开了按住他肩膀的手臂。
那只掐着秦非脖子的右手,犹豫片刻后才从青年纤细修长的脖颈上移开,微垂的指尖划过白皙肌肤上微微凸起的喉结,带出几分恋恋不舍的意味。
新观众们闭嘴了。
有些话说得太早,果然是会打脸的。
而这种怪异的情绪,在他们看见秦非缓缓坐起身,抬手揉了揉少年凌乱却柔软的黑发时达到了顶峰。
“乖。”秦非的嗓音依旧喑哑,但声线柔和。
对面的少年神态渐渐放松下来。
他沉默着站起身,湛蓝的眼眸依旧深邃无波,可其中的审视和防备已然消失殆尽。
新观众:“……”
够了,差不多得了!我们这些观众,其实也是你们play当中的一环吧??
“你在躲他们。”秦非分明是在询问,语气却十分笃定,似乎早已料到了对面之人会给出的答案,“要不要跟我走?”
秦非伸出手,递到对面那人眼前。
少年版污染源一如既往地不回答。
也并不需要回答,他的肢体动作已然宣告了一切。
他没有握住秦非的手,而是轻轻地,用自己的指尖碰了碰秦非的手背。
继而迅速抽回,就像是触电了一般。
他眨了下眼,浓密纤长的睫毛轻轻震颤着,随即他退后一步,退到了秦非身侧。
他甚至都没有问秦非一句我们上哪儿去。
——事实上,从秦非在副本中见到他开始,他就没有说过任何一句话。
秦非甚至怀疑他是不是个哑巴。
两人一前一后,穿行在无数东倒西歪的NPC中间。
游轮仍在晃动,怪鱼这一轮的攻击还未结束,底层船舱中的工作人员们全都去了甲板上。
正是离开的大好时机。
当两人走到饲料储备区门口时,秦非停住脚步,丢给身后的少年一样东西。
“戴上。”他叮嘱道。
那是一套红色的工作制服,是秦非临走前从科恩身上扒下来的。
可怜的NPC被污染源掰断了脖子,死后竟然还要被玩家扒掉衣服。
科恩脸上的人皮头套也被秦非一起摘了下来,至于那个能够展示科恩身份的工作牌,则被秦非藏进了随身空间里。
科恩的本体是一只黄毛大狗,秦非在饲料区多到数不清的NPC中间找到了一个差不多的,摘掉了他的头套,又将他塞进了角落的稻草堆里。
如果这个NPC和秦非足够好运,直到副本结束,他应该都不会被发现。
重新经过包装的污染源,成为了一名新鲜出炉的红衣工作人员,跟在西装革履的哈德赛先生身后,一点也不显得突兀。
两人一改来时的鬼鬼祟祟,昂首阔步,大摇大摆地行走在底舱漆黑的通道中。
在登上甲板之前,有好几个形色匆匆的蓝衣NPC经过了两个人身旁,但没有任何一个发现异状。
反而他们总是隔得远远的就停下脚步,十分恭敬地同秦非打招呼。
秦非来到甲板上时, NPC们和海中怪鱼的斗争刚刚进行到尾声。
灰色的鱼群仍旧环绕着游轮,但它们的注意力已然被水中漂浮的肉糜分散。
那一团团猩红色的絮状物,不知是用多少个绞肉机中的生命换来的。
危险还未彻底结束,甲板上一个贵族也没有,来来去去的全是工作人员。
秦非随手拦住一个红衣NPC,仿佛随意般问道:“处理得怎么样了?”
NPC在距离秦非半米远处站定,低声下气地回答:“哈德赛先生,鱼群马上就会散了,晚上的甲板酒会可以按时举行。”
秦非挥了挥手,示意他自行离去。
必须承认,当被NPC们压制了两天之后,这种能够在副本中畅快行走的感觉实在是美妙极了。
秦非心情愉悦地来到游戏区侧后方的楼梯间。
这个曾经吞噬了四条玩家性命的楼梯,对如今的秦非来说,已然不再具备任何威胁性。
而污染源。
秦非转头询问道:“你上过二楼吗?”
虽然少年并没有带动物头套,但他处于副本食物链底层的地位显而易见。
秦非在弄清楚他的身份究竟如何之前,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带他上楼的。
万一污染源一踏上楼梯就原地暴毙,那这副本他还打不打了?
好在污染源给出了让秦非满意的答案,少年点了点头。
秦非:“就是从这里上去的?”
污染源又点了点头。
那就行。
既然他上去过,现在还能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就说明一切都没问题,
秦非半眯起眼,朝楼梯间望去。
楼梯间里漆黑一片,所有的光源仿佛都被隔绝在了外面。
他秦非曾亲眼看见猪人哈德塞登上过这道阶梯,按照秦非的设想,这条楼梯应该不止通往二楼,而是可以联通三层。
三楼,会藏着什么呢?
会有这艘游轮的秘密吗?
NPC们究竟从鸽子手中夺走了什么,又违背神明的意愿,做了什么事?
一切的真相似乎已经昭然若揭。
可惜,在找到证据之前,仅凭猜测是无法结束副本的。
昏暗的木质阶梯之间,只能听见两道次第响起的脚步声。
不出秦非所料,这道阶梯的确直通三楼。
楼梯在二层的出口就在猪人办公室旁边不远处,以一道和客房一模一样的门作为掩饰。
怪不得玩家们经过走廊时,没有发现楼梯间的存在。
秦非推开门看了一眼,又退回到楼梯间。
这里应该是一个工作人员的专用通道,真正供船上乘客们使用的楼梯,想来设置在别处。
秦非继续上行,刚转过楼梯拐角,却忽然顿住了脚步。
前方,三道影子正藏在暗处。
直播间里的观众们纷纷一惊。
“我操,谁这么缺德,躲在这种地方埋伏?”
“是有人发现老婆的身份了吗?在这里堵他?”
“没吓到主播,倒是把我吓了一大跳。”
秦非的确没有被吓到。
光幕中,假扮的哈德赛先生轻飘飘地朝那里看了一眼,屈起手指,敲了敲楼梯扶手。
“出来吧,别躲了,我看见你们了。”
气球人那充满胶皮质感的怪异声线,在黑暗中回响,为本就漆黑无光的空间增添了些许压迫感。
拐角背后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有人嘟囔着什么。
片刻后,三道身影你推我一下,我推你一下,慢慢站了起来。
“你怎么发现我们的?”
猴子压低声音问道。
弥羊和鸭子站在猴子旁边。
秦非没回答,而是反问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猴子摸了摸后脑勺:“游戏提前结束了。”
副本第一天的游戏在下午意外终止,第二天的游戏也没能顺利进行。
海中的鱼群因为秦非他们扔下去的那具尸体而产生了暴乱,在本不该出现的时机出现,攻击了船体。
船舱中所有的工作人员都忙碌了起来。
底舱的一半NPC在寻找逃亡的污染源,另一半在甲板上忙着和怪鱼做斗争。
剩下为数不多的,还要上二楼去和黑衣侍应生们一起寻找逃脱的秦非四人。
船上的气氛不对,NPC们也能发现。
在哈德赛被秦非丢下水之前,节目观赏区里的贵宾们就走的差不多了。
没人看,动物游戏自然也就没了维系的必要。
游戏区的Npc找不到哈德赛,在请示过另外的高层后提前结束了游戏,将玩家们全部驱赶回了圈栏区里。
回到圈栏区,就意味着对于副本的探索进度停滞。
弥羊他们自然不愿意回去,趁着人流混乱偷跑了出来。
“他说你肯定会到这里来,与其去底舱找你,不如直接过来等。”
猴子十分自然地将弥羊卖了。
弥羊嘿嘿笑了两声,正色道:“对了,我们在游戏区的时候遇见了鹦鹉和马,他们和我说了一件事。”
鹦鹉和马,就是林业萧霄。
“他们告诉我,他们在休闲区中遇到了来游戏去参观的乘客。听乘客在聊天说,游轮中的高层内部出了分歧,有人将茉莉小姐关起来了。”
有关鹿人茉莉的事,秦非在昨晚同步信息时曾跟萧霄几人提起过。
不过秦非也是今天才意外得知,原来茉莉竟然也是游轮上地位最高的10名内阁大臣之一。
“我想,既然茉莉和其他几个高层的政治意见相左,我们会不会有机会从她嘴里挖出一些游轮更深度的秘密?”
弥羊认为,自己能想到的,秦非理所应当也能想到。
这也是他会来楼梯间蹲守的原因之一,他觉得秦非肯定会找机会去三楼走一圈。
秦非颔首:“他们有说把茉莉软禁在了哪里吗?”
弥羊摇头。
“没有,但我想茉莉再怎么势单力孤,毕竟也是高层,其他高层就算要对她做什么,应该也不会太明目张胆。”
不可能像关玩家一样,随随便便就把她绑起来,丢到底层船舱去。
十有八九还是囚禁在三楼。
说不定就关在她自己的卧室里。
秦非也是这样想的。
“那还等什么,现在就走吧。”
弥羊说着,从身后拿了个东西出来。
秦非定睛一看,那竟然是一张人皮头套。
不止是弥羊,猴子和鸭子也是人手一个。
“我们在甲板后面抢来的。”
弥羊十分坦诚地暴露了自己的罪行。
“那会儿我们刚躲进楼梯间,看见有三个落单的NPC在甲板后面喂鱼,然后,嗯——”
然后他们就扒掉了NPC们的脸皮。
“那三个NPC人呢?”
秦非倒不会同情心泛滥到可怜无辜受害的NPC。
他只是想知道,弥羊他们是否将作案痕迹清扫干净了。
猴子一笑:“被我们推到海里去了诶。”
和猪人一样,这三个原身是动物的工作人员也没受到怪鱼们的青睐,很快沉到水底,消失不见了。
现在游轮已经开出去很远很远。
“就算是海底龙王来了,也不可能把那三具尸体捞出水面。”弥羊敢打包票。
“行。”秦非迈步向前。
有关游轮三层的大致结构,林业和萧霄也从来游戏区参观的贵宾口中探听到了些许踪迹。
“你之前不是说,在游戏区的房间里看到过天花板上出现NPC的眼睛吗?”弥羊道。
“那个地方叫节目观赏区,入口就设置在三层。”
游轮上所有的宾客,只要是在二层拥有客房的正式乘客,都拥有进入观赏区观看动物表演的资格。
“今天的表演已经结束了,现在三楼观赏区应该没什么人,不过三楼还有一个观景平台,那里或许还会有一些NPC。”
从游轮建筑外立面上看,三楼的面积和二楼几乎等大,不可能仅有这两处区域。
因此剩下的其他地方,就是他们此行要重点搜索的地方。
说话间,四人已经推开了三楼的门。
楼梯间在三楼所对应的位置,正在节目观赏区旁边。
就像弥羊所说的那样,观赏区已经拉下了闸门,上面挂了块牌子,写着“今日动物表演已结束”。
观赏区的对面就是观景平台,平台上还有十几个人。
有的靠着栏杆吹着海风,有的则正在交谈,远远看见秦非出现,他们举起酒杯向秦非颔首致意。
秦非担心被人看出破绽,学着哈德赛标志性的动作。举起双手挥了挥,然后步履飞快地走了。
穿过铺着高级绒质地毯的廊道,两侧的人影越来越少。
游轮上的乘客们基本都滞留在三楼的西南侧,越往后面走越安静。
“来对地方了。”弥羊低声道。
前面又是一连排像是客房的门。
和二楼不同的是。
这里的房间一共只有10间。
很显然,这里就是游轮高层的住所。
只是不知道,鹿人茉莉被关到了哪一间?
要想知道这个,对秦非来说实在轻而易举。
先锋兵鬼婴又被派了出去,四名玩家则走进了高级客卧对面,一扇金红色的双开大门。
这扇门没有锁,直接伸手就能推开,门里是一个和二楼宴会厅包厢类似的格局,只是布置得更加正式。
如果金色包厢像是一家餐厅的高级包间,这里就更像是一间会议室。
大理石包金的桌面肃穆庄严,上面铺着垂落至地面的红绒桌布。
十把高背椅在桌边顺次排开。
会议室里十分空荡。
按照一般人的使用习惯,也的确不会将重要资料存放在会议室内。
玩家们转了一圈,正在准备离开时,走廊上却忽然响起了脚步声。
有人正朝这个方向走来。
“天台上的人说,看见哈德塞回来了?”
一个男声这样说道。
这声音很耳熟,秦非在记忆中搜寻着来源。
很快他想起,他在金色包厢中听见过这道声音。
还是狮子?
现在出去势必会和这两人迎面相遇。
和底层船舱里的那些蓝衣NPC不同,蛇作为游轮上的贵族,和哈德赛肯定十分熟悉。
秦非的身形和哈德赛天差地别,一旦露面,必然会光速暴露。
秦非当机立断,以最快的速度,将身后三人通通塞进了桌子底下。
“哈德赛!哈德赛!”走廊上的两人将对面的某扇门拍地砰砰作响。
在发现卧室内无人回应后,很快,他们将目光锁定在了会议室上。
“是不是在这里?哈德赛好像还带了人。”
说着,会议室的门应声而开。
出现在门口的果然是蛇人和狮人。
两人现在都戴上了人皮头套,但他们的身形和衣饰并没有改变。
秦非端坐在会议桌面向大门的主座上,面无表情地望着他们。
“嗬。”蛇人从咽喉深处发出一声闷笑,“哈德赛先生,我们找了你很久。”
蛇人眼眸中闪着不怀好意的光:“我过来是想问一问你,囚犯一次又一次跑掉,你究竟打算怎么办?今晚的宴会还办不办?”
面对蛇人的质问,秦非神态平静。
“一切照常,不用担心,你只要知道,这是一艘航行在海上的船,就行了。”
这是一艘船,囚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跳到海里游走。
假如他真的跳海,反倒是替他们省了一桩事。
因为那和自杀也无异了。
蛇被秦非噎了一下。
显然,游轮高层中的矛盾,并不仅仅存在于茉莉和其他人之间。
蛇人对猪人哈德赛的意见不小,碍于哈德赛的身份,他只能将自己的不满闷在心里。
但即使不明说,阴阳怪气几句还是可以的。
蛇人的目光亦如他冷血动物的身份,冰凉不带丝毫温度:
“哈德赛先生的排场,现在越来越大了。”
“虽然你现在是游轮的主事人,可我们同为内阁大臣,身份并没有高低之差。你见到我们,连站也不站起来吗?”
蛇人压抑着愤怒。
一坐一站。
两厢对比,他们不像是来兴师问罪,反而像是来汇报工作。
这让蛇人的怒气值几乎飙到了最高点。
除此以外。
蛇人的目光忽然染上了狐疑:“你的说话声……”
怎么奇奇怪怪的?
秦非已经努力将身线往猪人低沉浑厚的方向靠近。
可是却依旧难掩游戏玩家自带的那部分沙哑。
“我靠,我靠,我靠!”
直播间里的观众紧张得手心直冒汗。
可是秦非依旧坐在那里,动也不动一下。
他掀起眼皮望着门口那两人,说话声中含了丝嘲弄:“你确定,现在要和我谈论这个?”
蛇只觉得猪人简直不可理喻。
以往他虽然总是高高在上,可表面功夫却做得很足。
从来不像今天这样。
连最基本的脸面也不给别人了。
“虽然哈德赛家族是下一任职政党,可等到了海岛上,所有的政策条例,依旧要由内阁签字后才能通过!”
蛇阴恻恻地警告:“执政官大人,你不要太得意忘形了。”
“还有,听说你带人来北面休息区了?”
狮子终于也按捺不住,开口质问。
“这里只有内阁成员才能踏足,这可是你自己定下的安排,你究竟想怎么样?”
比起领地被侵犯,狮子更加担心的,还是哈德赛究竟在想什么。
莫非他真的起了别的心思。
想将内阁成员换掉?
狮子心惊胆战。
假扮的执政官大人端坐在高背椅上,脊背挺直,双手交叠在桌面上。
他似乎为对面两人的咄咄逼人而感到十分烦躁。
他抬眼,静静凝视着他们。
“如果你一定想知道,我带人来这里做什么。”
他说话时像是染了寒冰似的。
“那我也不是不能告诉你。”
说着,哈德赛一把掀起他腿边的桌布。
越过半遮半掩垂落下来的桌布,蛇人看见,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正按在哈德赛的大腿上。
桌子下面是一个穿着红色制服的侧影。
蛇人不认识那是谁,船上的工作人员那么多,他不可能认识每一个。
但他知道。
红衣代表的,是底舱和一层的小领班。
那个不知被哈德赛从哪找出来的小领班,此刻,正低眉顺目地跪坐在地上,头伏在身前那人的两腿之间。
哈德赛原本放在桌上的手向下,转而握住了地上那人的手腕。
充斥着火药味的空气在瞬间凝固了,会议室中的气氛变得异常古怪。
未曾散尽的怒火。
忽然升腾起的尴尬。
以及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哈德赛看着蛇人,冷笑了一下,慢条斯理地问道:“怎么样,看明白了吗?”
蛇和狮子僵硬地站在会议室门口。
会议室内,端坐在靠背椅上的哈德赛先生对于凝滞的气氛视若无睹。
他的右手正覆在那个红衣工作人员手上,拇指轻轻摩挲着对方手背上的皮肤, 他垂下眼帘,和跪坐在膝前的人对视,随即哑声笑了笑。
竟像是完全没有将屋外那两人放在眼里似的。
过了许久。
哈德赛抬起头来。
“看够了吗?”
他动作轻缓地将深红色的绒质桌布放下,布帘一角轻轻摇晃,遮住了那抹略显不堪的风景。
“看够了的话,就请回吧。”哈德赛下了逐客令。
蛇人怒目圆睁!
身为贵族, 行事竟如此荒诞不堪。
不, 这不是蛇人愤怒的点。
哈德赛荒唐一些不关蛇人的事,蛇人自己也没干净到哪里去……只是贵族一向最注重脸面,蛇人实在无法容忍哈德赛当着自己的面, 却做着这样龌龊不堪的事。
这完全是对他的故意折辱。
可怜的猪人哈德赛, 不仅落了个死无葬身之地,还在死后风评狠狠被害。
蛇人连一句话也不愿再和哈德塞多说, 转过身,大跨步离开了三楼北面的贵族休息区,愤怒的脚步声像是要将地板跺穿。
狮子跟在蛇背后,着急忙慌地一起走了。
会议室里只剩下了哈德赛一个人。
他眉目低垂, 长而浓密的睫毛压在在扭曲变形的脸上,落下些微狰狞的阴影。
目光平静, 古井无波, 静静凝视着桌面一角。
没人能猜透他此刻正在想些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
反正对某些当事人来说, 简直就像是一辈子那么漫长。
平顺垂落的桌布一角忽然抖动了一下, 一颗脑袋从桌布和地面接驳的缝隙中钻了出来。
紧接着是第二颗。
第三颗。
弥羊手脚并用地爬出来,心有余悸道:“他们走了吧?不会回来了吧?”
弥羊一边说一边揉着自己的腰, 表情龇牙咧嘴。
猴子和鸭子和他动作一致,表情也没好看到哪儿去。
会议桌下看起来宽敞,实际上中间却几乎是实心的,再被一圈椅子一塞,剩余的空间所剩无几。
三个成年人蜷屈在下面这么久,腿都麻得不成样子了。
和这三人的狼藉不堪形成了鲜明对比的,是污染源。
少年掀开桌布,最后一个从桌面下钻出,他伸手理了理身上被揉皱的红色工作服,瘦削的脊背挺直,一声不吭地站到了秦非身后。
弥羊神色奇异地看着他。
这家伙的身体莫非是石头做的?
少年的手垂落在身侧,指尖稍显局促地勾起,秦非的目光落在污染源的手指上。
随即不由自主地想起刚才,他抚摸对方手背时的触感。
——咳咳。
秦非抬眸,与污染源对视,歉疚地眨了眨眼:“事急从权,冒犯你了的话,我很抱歉。”
身侧的人摇了摇头,湛蓝的眼眸没有看向屋内任何一处,从始至终就只落在秦非一个人的身上。
这令秦非不禁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自己无论出于何种目的,对眼前之人做出多么过分越界的事,他都不会生气似的。
羊妈妈站在一旁盯着他们看,不由自主地皱了一下脸。
他总感觉好像有点不对劲,却又说不出不对的地方究竟在哪里。
反正,就……嗯,这个那个……
弥羊摸了摸鼻尖。
鬼婴回来了,也带来了鹿人茉莉的行踪消息。
正如玩家们所猜测的,茉莉小姐的确就被关在她的卧房里。
秦非离开会议室,姿态平静地行至对面某间房门前。
“叩、叩、叩。”
秦非不急不缓地敲响了门,礼节十足到位。
他好像半点也没有偷了别人身份的心虚,举手投足间都无比舒缓自然。
房间里没有回应。
秦非等了一会儿,又敲了三声门。
还没反应,他就继续敲。
那敲门声半点也不显得急迫,每次都是三声,不多也不少。
屋内无人回应,他便等上一会儿,然后继续。
几番拉扯过后,房间里装死的茉莉小姐终于忍受不住了。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门后响起一串怒气冲冲的脚步。
卧室门吱呀一声被拉开,茉莉小姐那和其他动物比起来无比赏心悦目的脸,出现在了秦非眼前。
“你们不是有我房间的钥匙吗?现在装模作样敲什么门。”
鹿人冷笑着斥责。
待到看清门口那人的模样时,她愣了一下:
“哈德赛?你也和他们……呵。”
这也没什么可意外的,不是吗?
除了她以外,内阁其他的人在这件事上,一向都是一条心。
秦非并不打算在走廊上和NPC多做纠缠。
茉莉小姐原本并未打算放他进去,但她纤细的身躯根本堵不住门。
秦非伸手,用胳膊挡开茉莉小姐的手,动作迅捷地令人眼花,在茉莉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已经进入了房内。
余下四人躲在会议室,探头向外张望。
在秦非进门的瞬间,三人动作行云流水般直冲而出,跟在他身后一起挤进了房间。
鹿人茉莉吃了一惊。
她颇为愤怒地质问:“哈德赛,你带着这么多人闯进我的房间,想做什么?”
猴子和鸭子虽然才刚开始当秦非的跟班,但是已经很上道了,两人进入房间后第一时间将门关上,一左一右守在门边。
茉莉小姐皱着眉头,盯着闯入者们,眼中的疑虑越来越深。
“等一下……你不是哈德赛,你是谁?!”
她终于意识到了这件事。
秦非在最初露面时就没想过能瞒过茉莉小姐。
和面对蛇跟狮子时一样,鹿人茉莉对哈德赛先生十分熟悉,被发现破绽只是迟早的事。
因此秦非丝毫未做辩解,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被发现了吗。”他状似犹豫地喃喃自语。
下一秒,他忽然伸手,一把扯掉了头上的人皮头套。
一颗属于猪的头颅暴露在屋内众人面前。
秦非用衣领将头套和脖梗的交接处藏了起来,只要不扒开领子仔细看,那颗头就像是纯天然原生态的。
“是的,你没有看错,我的确不是哈德赛先生。”秦非坦然承认,“我只是执政官大人的假扮者而已。”
这一波操作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
原本秦非强行带人闯入鹿人茉莉的房间,茉莉是很生气的,现在却直接被整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