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后被迫基建养人鱼—— by灯火瞳明
灯火瞳明  发于:2024年03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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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弟没给两位添麻烦吧?”
麻烦自然是没有添,不过,小胖子滚圆的小肚子发出一声鸣响,一脸羞赧的神情,却不见有离开的意思。
“两位还未用膳?”魏游问。
小胖子赶在他哥开口前,猛点头,可怜兮兮:“是啊,肚子饿扁了。你们家做什么这么香,我隔着院子都闻到了。”
所以打从一开始串门就是个借口。
眼见汉子即将暴起揍弟,魏游侧身让开一条道:“既然两位邻居尚未用膳,不如进来一起。”
得令,小胖子迫不及待拎盒入内。
脚还没跨出去,但手臂却被人拽住,那力道十足,小胖子挣不开,也不敢挣开,只能留在原地干瞪眼。
看着像条小狗,无比委屈。
他哥脸皮没小胖子厚,虽然看不清胡子后的表情,但耳朵通红,显然是被自家不要脸的弟弟气到。
“过于叨扰了,我们改日再来拜访。”
被拽住往回走的小胖子明显不乐意,魏游解围道:“不叨扰,饭做得多了,正愁无人分担,两位来的正巧。”
江盛也劝:“天气炎热,饭菜放到天黑容易馊。”
两人最终留下来,吃上香喷喷的红烧肉和鸫鱼。一顿饭下来,两兄弟的情况也差不多了解了。
两人姓柳,哥哥柳尚匀三十有七,丧妻丧子。弟弟柳文元十六,尚未娶亲。父亲五年前驾鹤西去,家中还有一老母亲健在。
近日旁亲有喜,老人作为近亲长辈前去帮忙打点,平日里都是老妇人做饭,不巧今日她外出,兄弟两人在伙房相顾无言,磨蹭许久,柳文元狗鼻子闻到隔壁饭香,于是趁柳尚匀不注意跑了出来。
于是有了上面的对话。
柳文元带来的食盒里放了酸梅汤、拍黄瓜和凉拌皮蛋豆腐。
魏游尝了两口,好不吝啬地赞道:“婶子做的酸梅汤与凉菜不错。”
并非客套话。
魏游从来没小瞧过古人的智慧,虽然是民间老手艺,但比起饭店里的开胃菜也不逞多让。
另一头小胖子嘴里塞得满满的,指了指桌上的菜,同样给魏游竖起一个大拇指,口齿不清,嘴里呜呜说着什么。
柳尚匀最了解他弟弟,说:“他的意思是这菜绝了,比春江酒楼还好吃。”
小胖子狠狠点头,又重新埋进饭碗里。
柳尚匀吃饭速度快,碗里的米饭如风卷残云般一扫而空。他最先放下筷子,看向魏游,接触下来他也明白,这群人里的话事人是眼前这位。
“几位打算饭后动身逛易物节?”
魏游点头:“早听闻鲤州的易物节比建州的年市更热闹,物品琳琅,今年规模空前绝后,怎么能错过饱眼福的机会。”
“你们要去易物节啊,”小胖子从饭碗里抬起头,下巴对着柳尚匀指了指,“我哥在龙门船帮做活,你们若是信得过,可以带上我们。”
小胖子暗戳戳表示:“他最清楚物件值不值卖的价。”
被一个有冤大头名号的人提点,也是一件新奇的事情。魏游没有拒绝小胖子的好意,人生地不熟,有一个当地人带路再好不过。更何况那日柳尚匀一番话,他对柳尚匀的印象不错。
“王兄弟和江兄弟可要易物?”易物节虽不禁止银两购买,但物换物来的划算。
柳尚匀嘴里的“王兄弟”自然是指魏游,魏游指着远处用灰布蒙起来的两辆推车,点点头:“准备了些。”
说着,柴正峰端出两碗四果汤。
小小的碗里分量十足,红豆、薏仁、莲子、桂肉、西瓜、芋圆和葡萄干沉在底部,满满当当。
一勺入口,冰凉甘甜,身上黏腻的热意瞬间降下,舒服极了。
一碗见底。
“好爽,”小胖子一脸意犹未尽,砸吧砸吧嘴问,“这是你们准备易物的东西?只有两车?也太少了吧,准被人抢光。”
“多了放不起。”
魏游为江盛添了半碗。
柳家两兄弟的表情让柴正峰担忧的心彻底回落,他起初还怕易物节无法用吃食换,现在不担心了,反而兴奋起来,像是个初为人父的毛小子,既紧张又期待。
事实证明,只要找对消费群体,不怕好东西蒙尘。
炎热夏季,他们带去的四果汤不到半个时辰就卖完了,空置的推车堆满交换来的好物。
有大荆的文房四宝、书画古籍、刺绣等,也有只出现在外邦朝贡上的香料、奇石、珍奇异兽等。
那些不属于大荆的奇珍异宝,更像是倭寇和南方附属国的特产。
魏游脑海中世界地图的一角继续延展,大致推断出龙门船帮活动范围。
在热闹的易物闹市,他们还遇上了刘民,他没有多看毛毯和象牙,大出血交易了一对牡丹鹦鹉。
一路下来,魏游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
“易物节的东西价格低廉,若在他处换成银两,大多人无法交易成功。”
一对牡丹鹦鹉,若捎往京城卖,定要百两以上,十条鸫鱼溅不起一点水花。
柳尚匀称他好眼力:“易物节,易物节,易物才是重点,这也是船王据理力争说动知府办易物节的初衷,若真以外界行情买卖,与强盗又有什么区别。”
小胖子对龙门船帮十分佩服:“龙门船帮之所以受鲤州百姓敬仰,自然是不似八族,只会吸咱们东岭人的血肉,而是真心带大家富足。”
他们停留在某处摊位,小胖子指着一块象牙雕:“你瞧,易物节的规矩,每位易者不得在一处摊位购置超过五件,便是在保护鲤州百姓。”
江盛明白了:“若卖给鲤州百姓,他们转手再卖出去,赚取的银两归百姓所有,不说大赚,但至少有三五两可收入囊中。”
“江兄弟聪明,龙门船帮走商时船王特意嘱咐,留一些好物,等易物节再拿出来。”
魏游若有所思。
若他是鲤州百姓,有人将他们从温饱泥淖中救出来,定也会感激龙门船帮所作所为。
“+%*&$?”
奇怪的语调在身边响起。
魏游循着声音走,说话的人是他们驻足停留的摊主,听语调有点像是日语。摊主对上魏游的目光,和气一笑,又问了一遍。
魏游确定是东瀛语,眼神危险地半眯起。但又想起历史尚未发生,又收起情绪。
柳尚匀以为魏游听不懂才一脸严肃,向他解释道:“摊主说,几位顾客看中什么自己选。”
“你听得懂?”魏游问。
柳尚匀解释道:“我跟船十年,龙门船帮去的地方多,多少能听懂些。”
摊位是一辆挂满物件的车轮,这样款式的卖货推车在易物节随处可见,魏游随意地扫过挂起来的商品。
蓦地,眼神一凛。
“这个是什么?”
他指着一柄长条铁器,看向摊主。
摊主猜测他的意思,叽里呱啦说半天魏游听不懂的鸟语,又拿起来演示一遍,最后期待地看着他。
魏游看向柳尚匀,柳尚匀注意他眉间的冷意,顿了一下后翻译:“此乃火绳枪,可用于捕猎,摊主说此处人多不便于使用,若想买,需要拿银两换。”
酷似□□形状的火绳枪令魏游心生警惕。
他不确定这东西的威力如何,但不妨碍他怀疑龙门船帮是否已经配备了更先进的火绳枪。如果是,魏游需要重新评估龙门船帮的实力。
毕竟这玩意儿日后的作用,没有人比他和江盛更清楚。
“此物从何而来,威力如何?”
柳尚匀没有问摊主,他自己就可以解答魏游的疑惑:“火绳枪是龙门船帮绞杀从西南面来的海盗获得的战利品,这玩意儿构不成威胁,射程短,更换火绳再次射击耗时长,没刀枪快,除了有些威力外,寻常人买来没什么用。”
“若半里处有一堆山鸡,能否击中?”
柳尚匀笑道:“王兄弟,它没你想的复杂,别说半里,三个竹竿长的路都够呛。”
一根竹竿两米半,三根十米不到,但从射程来看,甚至连□□都不如。
但火绳枪出现,那鸟铳还还久吗?
魏游没有放松警惕,火绳枪的出现给他敲响了警钟,一股紧迫感油然而生。
“问问看多少钱。”
摊主点点头,比了一个一。
柳尚匀迟疑道:“他说要一百两。”
贵了,但架不住有人喜欢。
柳尚匀替魏游砍价,最终,魏游以三十两银子买下火绳枪。
小胖子替魏游肉疼,小时候他哥也给他带过。只是火绳枪看似炫酷,里头的机关极其容易损坏,他早嫌麻烦丢在仓库里吃灰了。
易物节从头逛到尾,等推车上再也容不下任何东西,魏游一行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晚上,魏游又送过去一盆四果汤作为答谢。
七榕巷某院子深处。
遇到两兄弟后,魏游就派人暗中调查兄弟俩的身份,同时追查那位卖火绳枪的东瀛人。
“兄弟俩的身份没有问题,家中也确有一老母亲在旁亲家中帮忙操持婚事。”
“十年前,知府与龙门船帮有一次小摩擦,柳尚匀妻子被殃及,死于那次动荡的大火之中,而他被龙门船帮所救,成为龙门船帮的一份子。”
“他父亲死于疾病,不过属下在他们供奉牌位的祠堂发现,柳尚匀还有两位比他小十岁的龙凤胎兄妹,只是在二十多年前早夭了。”
柳家兄弟似乎没有问题。
魏游静静听着,几个护卫猜不透他的意思。
门外又有人匆匆入内禀告,带来的是不好的消息——
“王爷,追丢了。”
三个人跪在地上,懊恼地说。
自从看见鸟铳,魏游的眼皮一直在跳。
听见追丢的消息,他周边的气压低到极致,几名跪在地上的护卫大气不敢喘一下。
“在哪里追丢的?”
“上了龙门船后。”
空气中有一把名为沉默的刀割裂着光影,几名护卫低垂着脑袋,忐忑地等候发落。
魏游手指一下下敲击在扶手上。
许久,他站起身。
毛笔在纸上飞动,一个个字逐渐填满信纸。
就在窒息的气流勒紧他们的脖颈时,魏游出声了。
“去,把信交给龙门船帮,告诉张有光,本王六月十二在春江酒楼等他。”

全然不知道鲤州城内有一个人找他的踪迹,找到焦头烂额。
“王爷抵达府城却至你于不顾,显然并不想暴露身份。勾结海寇为非作歹的是张有光, 是龙门船帮, 知府大人为何这般着急?”
一名穿着书生袍的中年男子不徐不慢地品着茶, 对面是急的团团转的鲤州城知府范青。
“本官不是为了那令人捉摸不透的瑞安王着急, 不管早晚,最迟不过六月十二总能找着,我苦恼的是另一件事。”
“哦?”
范青抓抓头皮,问:“孟先生是否还记得上回上头来信是何时?”
“若草民没记错,应该是——”
茶盏触碰杯盖, 发出一声脆响。
“五月初六。”
两道声音合在一起。
说完, 茶盏被搁置在茶几上,被唤作孟先生的人眉头紧蹙, 显然也察觉到不对。
“今日六月初八,莫非范大人还未收到回信?”
范青长矮胖的身体蹲在地上,紧紧抱住自己的脑袋,苦恼:“没有,我范青任鲤州知府二十载, 每月信件均是初六,从未间断。”
他是国舅的一颗暗棋,若不然以鲤州城的政绩,也不会枯守鲤州城,二十年不升官。
“你呢, 东瀛人想必消息比本官灵通。”范青从肘臂间露出两双眼睛, 向他投去质疑。
孟石摊摊手:“若草民有消息也不至于在范大人告知草民未收到信后吃惊难掩。”
范青站起身,掸了掸因蹲下折起的褶皱, 低声囔囔:“谁知道呢,你们东瀛人说话向来半真半假。”
东瀛人公认心机深沉。
孟石曾假装自己是一位家道中落,有经商天赋的读书人,被八族招纳入内部后,凭借自身本事游走在八族之间,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一步步成为八族的话事人,将他们玩弄在股掌之中。殊不知,在八族眼中任劳任怨的话事人,是一名货真价实的东瀛人。
不知该夸此人手段高明,还是该笑八族越活越愚蠢。
“范大人,此话可不像是同盟伙伴之间的玩笑呢。”孟石笑着取出帕子擦擦嘴,“不过,今日草民收到消息,张有光回复瑞安王说会准时赴约。”
提起张有光,范青欣赏居多,毕竟二十年前若不是张有光,也轮不上他调来:“倒有种,他也不怕是个鸿门宴,有去无回。”
孟石笑着提醒:“范大人。”
范青不耐烦地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将死之人再欣赏也无用。我们大荆人向来言而有信,既然承诺事成之后东岭和龙门船商归东瀛所有,自然不会出尔反尔,背信弃义。”
两人心照不宣,相视一笑。
实则背地里不知痛骂对方多少回。
“范大人也莫要着急,兴许只是在路上耽搁了。再说,京中局势波诡云谲,令人捉摸不透,如今没有消息才是最好的消息。”
“不愧从小在东岭长大的人,若不是本官知晓孟大人是东瀛人,怕是也同八族一样被你骗了过去,”范青并不领情,“孟先生特地跑一趟只怕不仅仅是为了看本官的笑话吧?”
尽管不安萦绕心头,但范青脸上笑嘻嘻的,看不出任何端倪。
孟石暗骂老狐狸。
“是有一事相商,还望范大人借草民一些人手。”
魏游这头同样不平静。
一个身着红色喜服的男子跪在魏游脚前,声音沙哑:“王爷,求求您,救救容哥儿,只要救出容哥儿,上刀山下火海,您让我做什么都行。”
男子额头触地,惶恐不安的脸埋入身下,几天前笔挺的脊梁像是被无形巨石压弯了,毫无生气。
魏游眼皮半垂,没有说话。
易物节从初六开始至廿一结束,摊位换了一批又一批,总有新鲜的玩意儿勾着人前去。
今日,魏游带着兴致高昂的江盛游园,沿路撞见一行迎亲的队伍,避让间对上一张熟悉的脸。
也就是跪在眼前的人。
自那日入城分别后,他已经很久没见过柳钟承了。
反观柳钟承,仅几天活得狼狈不堪。从迎亲队伍里逃脱,柳钟承已经没有退路了,他原本已经绝望,可冥冥之中又遇上王爷,给了他希望。
魏游对他的印象不深,只知道他和向容是一对比较恩爱的夫夫,因家人瞧不上向容而私奔至饶州。
“你说让本王救向夫子?”
刻有云纹的血玉扳指轻轻转动,每一下,柳钟承都感觉有一条看不见的线在勒他的心。
“求王爷。”
魏游说:“在建州,皇上委派本王彻查张有光勾结朝廷命官一事,你在饶州想必也听说过。想杀本王的人很多,虎视眈眈盯着本王这条命,你可知本王为何暗自到访,若坦明又将会遭受多大风浪险阻?”
趴跪在地上的人冷汗直冒,但他已经走投无路。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看向江盛,却见江盛别过了头。
魏游的安危和别人的性命之间,江盛不会有第二种选择。
柳钟承脸色煞白,激动的心归于平静,直至最后的光亮彻底黯淡。
说不清最后的希望被无情打破是什么心情,柳钟承一颗忐忑的心彻底粉碎,痛的他麻木。
他舔了舔因为紧张而干涩的嘴唇,好半晌才迟钝道:“是草民唐突了。”
说完也没有起身,整个人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单薄的红色喜服贴在身上,像是一座风化了的了无生息的石雕。
魏游停下手,继续道:“本王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闻声,柳钟承下意识抬起头,呆滞的目光直愣愣看向魏游,魏游没有催促,静静回望。柳钟承冰冻的大脑缓缓启动,好半天,才消化这话的意思。
苍白无血的唇微微颤动,柳钟承鼻头一酸,巨大的喜悦将他淹没,他说不出话来,连连磕了好几个响头。
“谢王爷,谢王爷,谢王爷……”
“既然是等价交换,也不必过多感谢本王。”
柳钟承却没有因魏游的话而停止,即使与王爷接触不多,他始终觉得王爷是一个心软的人,试问一个愿意设福幼院聘哥儿夫子的人,心肠能坏到哪里去。
这也是他冒着得罪王爷的风险,找上门的原因。
只要有一线希望……
“王爷想让我做什么?”柳钟承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能急。
魏游招手,命柴正峰备纸在一旁记录:“无需上刀山下火海,本王有一困惑之处需要有人解答。”
“王爷请说。”
柳钟承心里不怀侥幸,王爷想了解的事,想必不容易回答。
“本王暗自走访鲤州城多日,发现一件有趣的事情。”
魏游注意到柳钟承骤然紧绷的手指,有些意外:“你猜到了,本王想问,二十年前发生了什么,为何鲤州百姓对此讳莫如深,守口如瓶。”
果然是这个问题。
柳钟承脸色来回变化,像是在进行重要的抉择。
“若柳夫子不愿提,”魏游语气平淡,站起身往外走,“本王也不屑于强人所难。”
江盛跟着魏游,柴正峰停下笔,也快速跟上。然而,门扉开启之前,魏游听背后传来沙哑的声音。
“二十年前,我知道。”
好不容易直起的背无力的卸下,魏游知道,在挚爱与背叛之间,柳钟承选择了向容。
魏游返回落座,听柳钟承慢慢说:“我今年二十有二,不曾经历那年风雨,但家中有长辈曾帮助过船王,从小到大听过不少他的故事。”
他陷入回忆当中。
鲤州与建州不同,三十多年前,鲤州曾是大荆流放犯最多的地方,这里混乱、无序、肮脏,没人把贱籍当人看。
鲤州由于地理位置特殊,八族一直想方设法盘踞在鲤州各个角落,争夺霸主之位和出海港口。
在这样一个腐烂的地方,一名郑家嫡女和流放犯相爱了。
在尊卑明显的年代,这种事情显然不被允许,简直在打八族的脸。当初这件事造成了极大轰动,特别是与郑家嫡女有婚约的胡家,闹到不死不休的地步。
听到这,魏游沉吟:“张有光几庚?”
“三十七八,当年郑家与胡家一事以郑家嫡女产子,两家断交结束。”
“郑家嫡女产子,取名张有光?”
“不是,他原叫郑光。”
柳钟承解释其中缘由,郑家祖上人丁稀薄,家规称凡是男孩均不得随意处置。但郑家嫡女捅出这么大篓子,郑家脸都丢尽了,不可能善罢甘休,于是这个孩子理所当然成了郑家人,与他人无关。
那名流放犯也没死,郑家无意中发现这名流放犯有经商才能,又查他身份,仍有意外之喜,原来这名姓张的流放犯曾是实打实的进士出生,因家族站错队受牵连被流放。
郑家一看,还行。
于是暗度陈仓把人昧了下来,虽然在郑家不受待见,但张有光有爱他的爹娘,一家三口度过了几年安稳幸福的日子。
“可是天不遂人愿。”
魏游知道重头戏该开始了。
“事实证明,郑家这位便宜女婿确实有两把刷子,眼看着郑家逐渐壮大,远远超过七族,其他七族开始着急了。特别是胡家,无意中发现郑家不仅没把那流放犯张晋打死,甚至将郑家的生意大半交给对方打理。”
胡家秘密调查,终于发现近年郑家崛起的原因,原来是因为出了个张晋。
新仇旧恨一起算,在一次郑家船只返航途森*晚*整*理中,张晋被算计丢了性命,得知消息的郑家女郁郁寡欢,不久也去了。
郑家家主年事已高,大房没了张晋声望大跌,二房趁机抢班夺位。爹娘没了,家也没了,郑有光被赶出郑家。
彼时,七族势力壮大,已经结束内斗,联合成立商帮封锁鲤州海岸线,鲤州百姓无法出海捕鱼,找知府主持公道,可谁知当年的知府早被八族收买了。
不是没有抗争过,上书被拦,逃跑被杀,抗议被镇压,所有的办法都行不通。为了混一口饭吃,鲤州百姓不得不忍气吞声,以廉价的工钱为商帮卖命。
“那是一段不愿提及的历史。”柳钟承感叹。
“后来呢?”
现在的鲤州城的模样与柳钟承说的简直天壤之别,江盛迫切想了解张有光做了什么,才让受压迫的鲤州起死回生。
“张有光对鲤州城的百姓来说,是一名无畏的战士,真正的英雄。”
无人救援我自救。
被赶出家门时,张有光才九岁,他对于郑家的安排并非全然无预料,既然对方不想见到他,他舍了姓名又如何,那一年,郑光改名张有光。
同样被流放的柳家、张家、宋家等曾受张晋的照拂,脱去贱籍,为了感谢他,几家在张有光落难时身以援手。
张有光继承了父亲的聪明才智,在经商上同样有才能,他同流人的孩子打成一片,组建了一支小龙门军。他们游走于八族之间,挣取中间差价。发展几年,所有的年轻流人和流人的孩子都加入龙门军。
等张有光十五岁,他乘坐八族的船只偷渡了出去。说来,郑家二房上位后,与八族的关系又好了。
十七岁,张有光带了一批大商船回鲤州城,撞坏了所有八族停靠在港口的船,张有光的名字一夜之间响彻整个鲤州。
“是倭寇?”
尽管柳钟承不想承认,但魏游没有猜错:“是东瀛人。”
张有光说动倭寇前来,倭寇的想法也很简单,大荆疆域辽阔,物产丰富,而他们却蜗居于一个小岛内,仅靠捕鱼为生。那为何不占领天高皇帝远的南方地界,慢慢发育壮大。
鲤州百姓被压榨几年,早已对大荆,对八族失望透顶,他们迫切希望有人能站起来拯救他们,即便那个人与倭寇结盟。
龙门军的人早知张有关的计划,也支持他的想法,甚至里应外合帮倭寇打开鲤州城的大门。而鲤州百姓对此早有准备,倭寇攻城时人去楼空,唯有八族和官府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元气大伤。
倭寇自以为占领鲤州城,正当他们载歌载舞庆祝时,龙门军抢占了停留在港口的十几艘大船,四处城门也悄无声息地被巨石堵住了。
江盛屏住呼吸,听得津津有味。
“大火烧了三天三夜,鲤州百姓隔着城墙听惨叫声和闻焦肉味。有些人闻着闻着吐了,有些人吐着吐着笑了,更多人笑着笑着,就哭了。”
“八族跑了,知府死了,倭寇也跑了,鲤州人知道——他们自由了。”
院子内寂静无声,唰唰的书写声也在不知何时停了下来。
柳钟承连续说了一个时辰,嗓子沙哑:“城门内满目苍夷,所有的一切化为乌有,但这也预示鲤州城浴火重生的开始,鲤州人将之称为‘鲤州龙门战’。”
龙门军改为龙门船帮,船帮领头人毫无异义属于张有光。
知府被上报劳累过度暴毙,新的知府任命很快下来,可结盟倭寇到底不光彩,没有人愿意看到张有光死,他们也是“鲤州龙门战”的参与者,更不想死,于是这骁勇的一战成为了整个鲤州的禁忌。
“若有人泄密,群起而攻之,柳家无法在鲤州城立足了。”
柳钟承长舒一口气,像是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又像是背上了新的枷锁。
魏游沉默片刻,说:“本王手中证据皆指明,张有光勾结倭寇,勾结官府,暗中支持山匪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放屁!”
柳钟承初听传闻时骂了背后之人两个时辰不带歇,又听见污蔑,仍然控制不住骂娘的冲动。
“勾结倭寇绝无可能,船王抢了倭寇十四艘战船,坑杀倭寇上千人,早已不死不休,怎么可能勾结造反。”
江盛补充道:“当初明州剿匪,山匪呈堂供词承认红薯张有光与他们有交易,有账本为证。”
柳钟承不知想到什么,问:“账本纪录几年?”
魏游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复:“十年。”
“十年,”柳钟承笑了,“那不奇怪。十年前龙门船帮内斗,且与官府意图收编的矛盾不可调节,有太多趁乱借船王名头招摇撞骗的人了。”
“那年我十二,记得清清楚楚,龙门船帮二把手和三把手逼船王退位,船王险胜,但龙门船帮也破了巨大的洞,让八族再次卷土重来。”
“如今鲤州城,龙门船帮、八族商会、官府三足鼎立,微妙的平衡也让鲤州城相对稳定。”
柳钟承的补充对魏游至关重要,他又问了对方几个细小的问题,对鲤州城的情况更清楚了些。
魏游替他倒了一杯茶,柳钟承几口下咽,又续了一杯。
“向夫子一事从何说起?本王记得你们是因父亲病重才回鲤州。”魏游说。
不等柳钟承回答,柴正峰倏然站起身,笔摔在纸面上滚了两圈,留下黑色的印记。
“何人?”
门被暴力踹开,在空中摇摇欲坠。
魏游越过柴正峰的肩膀,看向来人。几名穿着送亲服饰的下人怒气腾腾,看清凳子上拿茶杯的柳钟承,二话不说上前抓人。
“啊——”
一声惨叫在茶楼包厢内响起。
柴正峰守在门口寸步不让:“我问你,是何人?”
捂着伤口止血的人恶狠狠瞪着柴正峰:“今日柳家少爷大婚,奉劝各位知好歹,若柳家追究几位绑走我家少爷,耽误了吉时,可就只能上官府请青天大老爷评理了。”
柴正峰等五个护卫的刀锋对准柳家的打手,所有人都不敢轻举妄动。
柳钟承将婚服外衫和新郎官帽脱下,一并丢在地上:“什么良辰吉时,什么柳家大少爷,回去告诉老爷子,以装病为由骗我回来,又以德行有亏、不孝不贞等莫须有的罪名将容哥儿送去官府,以容哥儿性命逼我休妻再娶,我绝无可能再回柳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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