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水除了氧气不足外还有平时感受不到的水压,魏游到底不是人鱼无法久留,即使有人渡气他还是靠在江盛肩头昏了过去。
被亲的江盛可没有昏睡的人游刃有余。
差点他就不管不顾,不知羞耻地把尾巴缠上去了。
忍住羞耻心,江盛带着魏游往上游,止不住想着刚才的事,脸上的温度连冰凉的湖水都不曾降下半分。
湖中寒风细雨,风吹打在湿透的衣裳上,冷的人心慌,最得皇上喜爱的瑞安王在钱塘游湖时溺水身亡,一众文人雅士均得以生还,如何向皇上交代?
刘和德被侍卫安放在小船上,望着原先火光滔天的水面,苍老憔悴,他先是亲眼见着苏文祚拉王爷下水,后目睹王君落水失踪,可谓双重打击。
水面寒风凛冽,人人瑟瑟心颤,两人落水已有一盏茶功夫,恐怕——
“看!那头有两个人!”
“好像是王爷。”
“是王爷!真的是王爷,王爷被王君救上来了!”
离小船的不远处的水面泛起泡泡,刘和德赶紧跪坐起身,等见到江盛拖着魏游朝小船靠近,大悲大喜下喊了一声“上天保佑”后忍不住昏了过去。
其他人则惊异不定。
舞娘居然是王君?
护卫长柴正峰搭把手把魏游扶到船上,江盛来不及多说,将魏游腹部抵在屈起的膝盖上,拍打后背吐水。
魏游吃水不多,吐了两回,等护卫们抵达时已经醒了。
他有条不紊安排完事,脸上好不容易积蓄的血气一扫而空,小船轻微晃动,他顺势前进几步跌坐在一直不吭声的江盛身旁,还没歇上一口气,他感觉与江盛紧贴的臂膀格外滚烫。
“你发烧了?”
探出的手触碰到烧红的侧脸,没等他细细感受,江盛把脸埋进臂弯躲开了他的手背。
“别碰我!”
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慌张,似是不喜他人接触,魏游的手悬停在半空中半尴不尬,他抿着苍白的唇,反而掰开江盛的手臂把人从膝盖里挖出来。
生病了脾气更暴躁了。
双手托住殷红的脸,魏游在他微肿的唇瓣上停留一瞬,定定看向他的眼睛,那双平日里神采奕奕的明眸被烧的迷离恍惚,无法聚焦。
“你发烧了,忍一忍,等上了岸给你找大夫。”
“不要大夫……”
听到换衣服江盛没反应,听要看大夫吃药他开始奋力挣扎,不过清醒不过一瞬很快被热意覆盖,脸循着凉意贴了上去。
魏游的手掌心被喷出的热息灼烧,起身的动作因为江盛的举动微微一顿,错失了起身的时间,被江盛扑个正着。
“我们去大船,泡了这么久水,湿衣服不换容易加重病情。”魏游阻止他靠近,声音却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温和。
许是太过温柔,以至于江盛话里带上哭腔:“魏游,我好难受啊……”
人多不能露尾巴……
小手在他身上摸索,似是小蛇一般躲过魏游的手覆上他冰冷的脸颊,滚烫的热意从相贴的皮肤腾起烧融着魏游的理智,他恍惚了一瞬,觉得或许自己也发烧了。
江盛身上的香气犹如看不见的丝线将他包裹,密不透风,魏游的呼吸逐渐沉重,像是陷在丝线织成的网里挣脱不开,他受到蛊惑般缓缓低下头。
下一秒,脚边传来一声轻响,理智从悬崖边扯了回来。
“王、王爷。”
刘和德刚醒就对上一双通红的眼,再看两人的姿势,得知王爷没事的喜悦霎时消失不见,只恨不得自己再晕一晕。
不知现在装死还行不行?
“醒了就去大船上吧。”魏游心里大舒一口气,揉了揉眉心,自觉自己的自制力越来越差了。
说完他定了定神,大掌覆在江盛后脖颈将人拽起,而后用船上的蓑衣替代湿透的外衫裹住江盛的身体,蓑衣质地差,江盛细嫩的脖颈刮出薄红,但小船上没有其他可遮风的衣物,仅当权宜之计,等上了大游船后便能换上干净舒服的新衣。
游船回程速度加快。
它不像海船可以在海上生火,他们只能简单换了干净的衣物无法冲个热水澡喝碗姜汤。江盛的病似乎越发严重,热的一个劲往他身上靠,魏游替他擦干后套上里衣用被褥紧紧裹住。
热出一身汗好得快。
光洁的额头很快蒙上细密的汗,魏游替他擦去,轻声安慰:“难受忍一忍,很快就到岸边了,到了岸边就找大夫,喝了药就会好。”
有病看医生的道理谁不懂。
可他不是风寒,他是情潮来了……
江盛不太灵光的的小脑袋听见魏游的话差点不管不顾哭出来,有什么比对做过记号的人求偶被拒更让人伤心的?
但偏偏魏游只觉得他发烧了……
江盛被情热折磨,裹着被子像是毛毛虫一样扭动,魏游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的双手支撑在江盛身体两侧固定被褥,防止被子两端被江盛滚来滚去散开而有冷风趁机而入,但两人靠的近只隔了一床被子,鼻尖萦绕的香气更浓郁,他不得不分出神来控制自己。
游船靠近岸边,被人用被子束缚成蚕宝宝的江盛没了力气瘫在床上一动不动,魏游背后出了一身冷汗,等了片刻见他没动静后松开力道想要下床去拿毛巾,刚背过身,疏于防备的他被江盛袭击成功。
他挣脱不开,江盛的手臂圈紧手臂挂在他后背上,阻止他离开:“不许走。”
空房静谧无声。
不得章法的吻落在他的耳根,柔软又急躁,他甚至能清楚感受到唇瓣的形状,听见后背上剧烈且强有力的心脏跳动。
怦怦怦怦。
连带着他的,一起加快。
脖颈处的手指点住喉结,魏游低垂的眸色渐渐变深,绷紧的弦似是下一秒就会断裂而失去理智。
江盛见他不为所动有些心急,脑子里不知道想到哪本电视剧的情节,柔软的唇瓣贴附在魏游的耳边,用缠绵的语气道:“我忘了,你好像不行……”
魏游:“……”
很好,他醒了。
某人毫无所觉,继续嘟起嘴自信地朝他耳边吹热风,气没吹出反倒被魏游两只手指夹住捏成扁扁的鸭嘴,嘴里堵着的气把脸颊鼓成河豚样,看着更呆了。
激将法怎么没用啊。
船只靠岸,外头里里外外围了不少人,他派人去城东请大夫,自己则重新把江盛塞进被褥抱去最近的酒楼换洗喝姜汤。
一通折腾下来,他自己也累个半死。
“可是得了风寒?”
魏游眉间紧蹙把号诊的大夫吓得直接跪地磕头,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不是风寒?”
大夫小心觑了他一眼,不敢开口。
“说话。”魏游的耐心告罄。
老大夫擦了一把汗,见魏游脸色不愉,心里一横:“草民医术不佳……未号出异常之处,只是见了王君的模样,大胆猜测是中了某种催.情.药。”
说话间,把脉的玉手挣脱桎梏复又攀上魏游的衣袖,从袖口处顺着手背往上摸,却被宽大的布料遮挡住不知去向,老大夫赶紧垂下头不敢细看。
催.情.药?
魏游嘴里噙着这三个字反复回忆,莫非也是苏文祚搞的鬼?
“有无解药?”
“仅有一些降火的药汁可供缓解。”
“无根治之法?”
大夫抬头看了魏游一眼,魏游敲打桌面的手指微顿。
他略作思考,莫名想到了成婚那一晚,江盛也是如今的状况。于是他随手打法了大夫,坐在床边沉默地注视半晌,起身取一块毛巾用冷水打湿,贴在江盛后脖子强迫他清醒:“说说,你这是怎么回事?”
突如其来的冷意让江盛清醒了一段时间,他定定看着魏游似乎有点想不通目前的状况,魏游又问了一遍,他才回过神嗫喏出声:“是哥儿的情潮期。”
魏游:“……”
哥儿还有情潮期,他怎么不知道。
心底满是疑问,更主要的是少年纠缠着被褥线头的手,揉搓不停,像是在撒谎,但状况又不像。
“要怎么做?”魏游问。
天不怕地不怕的江盛倏的红了脸,然后缓缓的,笨拙地凑过去亲在魏游的脸颊上:“就这样做。”
魏游:“只是这样?”
小女儿作态不过一瞬,江盛很快反应过来,他是人鱼啊。
是海王!求偶得强硬!
于是直接掰过魏游的头,对准嘴巴撞了上去:“反正你也不亏。”
随后又想起刚才魏游的反应,软绵绵哼了一声,原来人鱼情潮还真能救治啊,“就当给你治病了。”
魏游半眯起眼,眼神危险。
他有病他自己怎么不知道?
后颈的毛巾被体温焐热,江盛热的难受思绪再次不清朗,他胡乱的亲魏游的脸,像是在玩游戏一般亲个不停,还咯咯地笑。
魏游把他拉开,窗外雨过天晴的阳光似是要灼烧他的眸子,他说:“你真考虑清楚了?”
江盛拂开魏游的手,回答他的是密密绵绵的亲吻,魏游指尖从江盛的耳垂划过,酥酥麻麻的,江盛瞬间失了主动权。
窗外温暖如春。
床内炙热如夏。
清脆的鸟叫唤起沉睡的人,江盛想要把一根碍眼的头发拂开,抬手时却觉得手有千斤重,他一动,酸麻感瞬间从脚底蹿上脑门,炸得他脑袋嗡嗡作响。
未厘清头绪,他转动唯一还算正常的脖子,却见床边坐着一个背对他的身影,一时间记忆蜂拥而来。
他记起来了。
昨日他顺利度过第二次情潮期了。
对象是魏游!
江盛心里默默吐槽怎么又是他,却无一丝反感恶心。
男人背后落有好几道红印子,诉说着战况有多激烈。江盛微微脸红,但思及某件事,顿时无暇欣赏男人精健的背部线条,转而圆眼微睁,朝着他背影凶巴巴唤:“魏游。”
“嗯。”魏游穿衣动作未停。
“你知道以前碰我的人都是什么下场吗?”不能让标记者得寸进尺,否则一直这般不知节制可怎么好,所以得恐吓一下。
江盛洋洋得意。
魏游闻言转过头来。
见他上半身支起,衣服松垮垮的露出半个香肩,自认为凶神恶煞道:“全都被我抽筋剥皮,扔进水池喂大鲨鱼……”
抽筋扒皮……水池里的大鲨鱼?
魏游视线划过他酸软发抖的手臂,垂眼沉默半晌。
见他低头,江盛隐隐有些得意,心想果然警告是有效果的。
稍带凉意的手覆上额头,江盛的所思所想戛然而止,没等他反应过来,魏游已经收回了手。
没发热了,那——
“别人碰你哪里?”
江盛晃了一下神,莫名想到自己纠缠上去的手和腿……气势瞬间被压了一头。
适时魏游挑了一下眉,江盛耳朵一凛,怂了:“……手。”
魏游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你接着说。”
江盛:“就就就,下回不能在我说停的时候继续了!”
魏游的表情有些许古怪,但还是点点头,然后伸手替他合上衣领:“我去唤人送水。”
得了承诺的江盛抱着尾巴缩在被子里,单露出两只圆眼注视魏游宽阔的后背,大眼睛眨了又眨,心里似是有小羽毛来来回回刷过,软软痒痒的。
魏游的背影真好看。
不过……
江盛脸部蹭了蹭被褥,耳尖微红。时隔两个多月,人还是那个人,在模模糊糊的记忆中,总觉得比起上回——
魏游,可能真的不太行了。
因人祸, 启程去东岭的事推迟一日。
饭桌上,两人筷子同时夹到一块酥饼,两人对视一眼, 魏游率先撤开筷子, 江盛一脸奇怪地盯着他, 像是见到了外星人:“以前可没见你这么绅士。”
魏游道:“以前你也没这么乖。”
云哥儿见两人面前的汤圆吃完了, 再添了几颗进去。
魏游等江盛吃完酥饼,问:“哥儿情潮一般多久一次?两个月?”
江盛还森*晚*整*理没回答,盛汤圆的云哥儿手里咣当一声,调羹摔在碗里溅起一颗水珠,魏游看了震惊的云哥儿一眼, 自己用放在一旁的毛巾擦了擦滴在指尖的水, 在他磕头饶命前摆摆手:“你退下吧。”
云哥儿退到两人身后,捂着劫后余生的脖子, 看向自家公子。
他是知道昨晚两人同房了。
但哥儿情潮是什么?
江盛一时也没反应过来,他从碗里抬起头,视线扫过魏游喉结处一块青紫才意识到魏游指的大概是人鱼热:“哦,你说这个啊,我也不清楚, 可能想来就来了吧,看心情。”
他一条孤儿鱼又没人教他常识,连鳞片求偶用也是不经意间在电视剧里学习到的。
“……不固定吗?”魏游沉思。
“我也不知道啊,”江盛嗷呜一口咬住放凉的白皮芝麻馅汤圆,“这不是才来了两次嘛, 数学家找规律起码也得三回呢。”
魏游可以确定普通哥儿没有情潮了。
哥儿在这段历史上记载是与男人女人一起诞生的, 如果真有所谓的情潮,不可能没有日常经验流传。
魏游喝了一口茶去去甜味。
自家夫郎秘密真多。
“那就等下次来了一起找找规律吧, 若是一直突然这样,也是麻烦的。”
“好。”江盛嚼着汤圆口头答应,实际不以为意,他总觉得引发情潮热的因素魏游占了一大半,不过具体原因懒得想,伤脑细胞。
还是汤圆好吃。
旁人听他俩聊天不知所云,比如绅士,比如数学家,魏游与江盛两个穿越人士交流无障碍,下人看来就是王爷王君自成小团体,无人能插入他们之中。
就连见识过不少世面的刘和德亦有这种感觉,他看向王爷,见他对王君所说的“数学家”一词完全知悉,就没再过问。
或许是王爷王君之间的情趣吧。
像舞娘一样。
早饭后,下人端着两碗深棕色的药汁,颜色淡的一碗给魏游,颜色深的一碗放在江盛面前,魏游一饮而尽后看着江盛用食指一点点戳碗壁,碗离他越来越远,明晃晃的抗拒吃药。
他冷不丁问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你喜欢小孩子吗?”
“不喜欢。”江盛不假思索,以前他们渔村的小孩子都很吵的,追来追去不服管教,还经常拿着哨子鞭炮扰民。
不过小鱼崽大概很乖。
魏游长睫微颤,垂下的眼皮扫过他的腹部又不动声色移到药碗上,那碗药被江盛推到了他的右前方,倒影他上半张模模糊糊的脸。
“那喝药吧。”
粉红的舌尖试探着沾了点泛苦的药汁,汁水面荡起轻轻的涟漪,那舌就像是灵敏的兔子一下子缩回去,苦着脸,小脑袋晃得跟拨浪鼓似的。
“不喝。”
他体质好着呢,水里游一趟根本没事,不像魏游,水里走了一遭脸都白了。
“不是治风寒,是避孕的。”
魏游的脸上看不出神色,几个侍奉的下人恨不得把耳朵塞上听不见,脑海却忍不住想王爷这是什么意思,不喜欢王君所以才让王君吃避子药吗?
可明明瞧着,也不像是厌恶的样子。
他们想不通,江盛倒没觉得失宠什么的,滚圆的杏眼转溜一圈很快反应过来,怪不得问他喜不喜欢小孩子,问题在这儿呢。
江盛凑近他的脸,笑得一脸狡猾:“那你喜不喜欢呀?”
说不喜欢小孩子是假的,不过上辈子就知道自己是个同性恋,他没想霍霍人家小姑娘只想领养一个小孩子,“这事决定权在你,”情潮已经是意外了,再让一个好端端的男孩子怀孕就缺德了,“没人可以强迫。”
这话是承诺。
江盛听出来了,他思索片刻认真道:“这次不想。”
虽然他没有和人鱼生活的经历,但是也知道人类在怀孕前都是会好好准备的,比如不能饮酒抽烟,确保两方是健康的状态,那样宝宝才会更加健康。
最最最重要的是,他还没理清和魏游的关系呢,合法的炮友算炮友吗?
江盛挪动发酸的屁股,连不知不觉喝完苦药的蓓蕾都慢了一拍,等回过神,苦意铺天盖地袭来,苦的他只想恶心呕吐,没等他弯下腰,嘴里猝不及防被塞入一颗蜜枣。
他愣了一下。
蜜枣柔韧香甜,果肉饱满,一点儿也不腻。
“你喝药的时候怎么一点都不怕苦?”
“习惯了,小时候身体差。”
“也是,皇宫里能平平安安长大就不容易了。”
江盛把蜜枣从嘴巴左侧换到右侧,从右侧又滚到左侧,来来回回,让枣香完全覆盖苦涩的药味,直到嘴里只剩下浓浓的甜味才咀嚼下咽。
一颗蜜枣很快入了小肚皮,江盛眼巴巴看着魏游,要是有尾巴早就晃个不停了。
魏游无声叹了一口气,又递过一颗:“不能再多了。”
江盛满意地眯起眼。
心想自己待遇提高了,头回穿越时吃个枣糕都要被逗两三回,他差点生气把魏游暴揍一顿。
“你也吃一颗,就不苦了。”
安海镇,本该是人头攒动之时,商街却鲜少有店铺开张。昨日下船后陆知运马不停蹄接手案件,该抓的抓该查的查,动作快准狠。今日开堂,城中百姓闻讯而来,街上自然就没人了。
衙门被围得外水泄不通,他们目光集中在跪地的人群上,指指点点。陆知运穿着官服头盖官帽坐高堂,背后高挂“正大光明”四字。
惊堂木一拍,全场肃静。
“苏文祚,你可知罪!”
苏文祚去了半条命,但没死。
他脑袋里闹哄哄全是百姓议论他的声音,根本听不清陆知运说了什么。他披头散发跪坐在地上,身上已经没有风光无限的模样,整个人恍恍惚惚,像是被人围观的猴子,比城西的乞丐都不如。
肺部的痒意让他忍不住接连咳嗽,他的病根是昨日留下的,被人捞上来晚伤了肺,如果不是大夫用药吊着,恐怕当夜就能去了。
“金榜题名,成一方父母官为君分忧,然贪念四起勾结下官商贾,贪墨朝廷军饷粮米,搜刮民用共计十二万两。苏文祚,你可认罪!”
二作惊堂,苏文祚白着一张脸张合嘴角,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咳嗽不停。
陆知运也不需要他回应。
一本本账目,一箱箱赃物抬进来,证据确凿。陆知运再问其余同党,皆知大势已去,不如坦白从宽,对所有做过的事供认不讳。
大案尘埃落定,苏文祚猩红着眼看向魏游和陆知运,咳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你们没有……咳咳……苏家账本,有些罪……咳咳咳,我不认。”
来历不明的金银财宝不过是坐实苏文祚受贿贪污的嫌疑,但真正数目却没有十二万那么多。这些罪顶多判一个流放,要想处死还需要更有说服力的罪证,而那本账本早就随游船葬身火海。
苏文祚不愧是当官的,抓漏洞最拿手。
在他隐隐得意之际,一声轻笑在安静的大堂上响起。
魏游闭目养神,见苏文祚耍花样才出声:“苏大人莫不是脑子泡了水就不记得撞本王下船一事了?刺杀当朝王爷其罪当诛三族,无需账本光这个名头你足以死千百次了。”
“当日情况紧急,船只火烧将沉,下官想入水,许是带倒了王爷。”苏文祚狡辩道。
“你还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
魏游冷哼一声,从属下手里取过一本账目准确砸在苏文祚额头,粉碎了他最后的希望,他颤抖着手想要夺过,却被一旁的衙役制止警惕他撕毁。
“这是?”陆知运握惊堂木的手一顿。
“本王还有一份,从苏府管家身上搜出来的,本王亲自保管着。”
苏文祚无力辩驳,哑声道:“船上那本几乎以假乱真。”
魏游看了陆知运一眼,慵懒道,“苏大人恨本王入骨连死都不放过,许是不知道丽娘是陆县令的人吧?”
“丽娘是陆知运的人?”
苏文祚看向陆知运,明显怔愣,看样子是真的不知道。
“约莫还有更多,早前本王仅当京城有人想对付本王,才派你从中作梗,还是陆大人登门拜访告知本王你贪墨一事,否则一个初来驾到的王爷怎么会那么顺利呢?”
账本这种东西就是贪官的命脉,每天不看上三五次不放心,更何况有人调换,所以在陆知运交给他账本时,他就不信那本账本是苏家真正的那本。
陆知运有野心,想要名,也想要权。
但他缺少一个契机揭露真相,正巧魏游来了。
他既然能做出一本以假乱真的假账本,魏游早就设想过他手里或许不止一本,或者说有一本比交给他的更真的,甚至一模一样的,在恰当的时候拿出来定苏文祚的罪,一半甚至大部分功劳就有了。
可惜他算错了,魏游不是真正好糊弄的瑞安王。
他喜欢斤斤计较,算计他差点害死他的事他不可能不报,对方不是看重名利吗?想要什么他就截胡什么,让他这段时间的心力人力付之东流,既然敢设计他就别怕他手软了。
哪怕陆知运是三皇子的人,那又怎么样?
他想知道三皇子站哪边,如果三皇子替陆知运出头,那么……
就别怪他这个六弟不认这位三哥了。
“我认罪。”苏文祚失魂落魄道。
苏文祚贪污案一事告一段落,前些日子陆知运以为王爷送行的名义筹办一个送行宴,可带夫人家眷出行的那种,如今陆知运抽不出手,这事魏游就交给陈富去办了,规模小一点,主要目的实用点——推销香皂。
陈富这人转了性子。
平时的殷勤流于表面,自大福粮行门前那事后真心成了一个狗腿子,烦的魏游重新思考要不要把肥皂的事交给柘部落去做。
“王爷,咱肥皂卖得便宜势头好,大荆南北人口多不怕用不着,光是陈家米行的人干人手不够,这十日过了这么一遭,我想明白了,比起相信钱塘本地人不如把肥皂生意交给柘家兄弟做,好有个照应。”
陈富当初能胜过柘庆锋,商业嗅觉灵敏是一个,还有一个胜在他们陈家于钱塘有根基,能捆绑销售肥皂。否则一家新兴的肥皂店,帮不了魏游在短期内大规模实施收粮又推销肥皂的目的。
没封了这家店就不错了。
停留钱塘十日共计收米九万五千石,面粉两万五千石,再加上药草、草料、盐巴、柴火等,赈灾八万两花完,甚至魏游还补贴了一些,共用了十万。
当然,不是白给,从肥皂利润中发展东岭的那份提前扣除。
魏游翻阅统计的粮草数量,打趣:“你倒是清新脱俗,把利润低的给柘家,利润高的自己留着。”
“嘿,我这不是商人吗?”这段时间的相处,陈富大致能摸清魏游的为人处世模式,说起话来也没当初那股子油腻味,有啥说啥,又不让人觉得谄媚。
“你们自行商量。”
“还有一事。”陈富犹犹豫豫不说话。
魏游横了他一眼,陈富哂笑:“在钱塘做肥皂厂小人不放心,租赁场地和雇工贵不说,若是惹了上头官员眼红,怕陈家一己之力保不住。”
“依你的意思是?”
“小人想把肥皂厂搬去东岭,东岭有王爷在没人敢耍花样。况且东岭正闹灾荒,正巧肥皂厂建设、开工都要人手,何不就此解决一部人的生计,免得流民吃朝廷饭懒出病来。”
魏游拍拍他的肩膀,复杂道:“陈富啊,你当个商人可惜了,当个谋士绰绰有余。”
知道魏游同意了,陈富眉开眼笑:“王爷谬赞。”
践行宴办的热热闹闹,主要是宴会上新式样的香皂惹后院女子哥儿爱不释手,连另一头赋诗做文章献殷勤的都差点被吸引了去。
“换了三块香皂,大人、老夫人、我各一块香皂,香香滑滑的,很润手。”一位文人夫人说道。
“我们家粮少,从佃户处收了粮转手卖给粮行,”周围一群人附和赚了,那商贾夫人是个心思灵活的,肯定不能说赚,“赔了几个铜板,但当家的说不亏,毕竟得了香皂,可比那几个铜板贵着呢。”
“今天的又不一样了,米行送的香皂形状圆润好拿手,虽然实用吧,总归觉得少了点什么,如今你看这香皂,最上层雕花不说,还有十二生肖属性的,我都舍不得洗了。”
猪苓对寻常人家,特别是清贫小官文人来说,颇有些负担,家里抹得开的时候猪苓洗澡胰子洗衣服,抹不开的时候就用胰子或者皂荚洗。
但一想到胰子是猪胰做的,女子哥儿心里头就忍不住恶心,熏香后都忍不住恶寒自己身体染上猪的味道。
如今有了这香皂,洗了后皮肤滑滑嫩嫩,身上还留有自然清香,没有熏香的刺鼻味,连平时不爱做那档子事的男人,有时候闻着清香都忍不住凑上来嗅两口,某些事就自然而然发生了。
能提高同房次数的就是好东西!
一个家里最最重要的就是子嗣问题,仅仅这一个理由,对后院哥儿女子来说就够了。
短短十日,它已经成了出嫁的新人嫁妆中必备的一样。
“就是少啊,”不知是谁叹了一声,“家里头也不可能次次拿粮换。”
一个声音插进来:“明日辰时,城中陈家米行旁,会开一家胭脂铺子。”
众夫人见他眼生,只当钱塘又来了一位商贾开乐胭脂铺子,这位是商贾的夫人罢了,没什么多的想法。
兴致缺缺。
“胭脂铺子中有肥皂和香皂。”江盛又说。
贵妇团齐刷刷停下讨论,转头打量他,惊疑不定。
在此之前,后院都知道京城风光无限,哥儿们的当代楷模——八大才子之一的江盛嫁给了瑞安王,多少人为此忿忿不平。现在人人都在传肥皂是京城来的瑞安王制成的,对其赞美有加。
只不过,没人见过瑞安王,也没人见过瑞安王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