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承泽不敢说话,跪在地上的秦婉兮却按奈不住了,开口道:“回老太妃的话,大人他没有不接回府,是接回来了的。实在是怕姐姐生气,本想将孩子记在姐姐名下的。可如今姐姐已然有了自己的亲生骨肉,怕是也看不上我生下的顽劣不肖子。”
叶夫人又是一阵惊怒:“哦?接回来了?这件事我怎么不知道?”
叶承泽终于不再装死了,开口道:“……就是琛儿!”
此话一出,满场哗然,就连夫人们都忍不住在后面小声议论了起来:“听说叶家有个侄儿,是由叶夫人一手带大的,好像就是叫什么……琛?”
“叶其琛,我就说,一个侄子为何如此看重。还让叶夫人娘家给塞进了国子监蒙学,原来是他叶大人的亲生儿子啊!”
“那叶夫人……岂不是给外室养了足足四年的孩子?啧啧啧,叶夫人这也……太惨了吧?”
“两厢比较起来,夏家千金的事……好像也没那么惨了?”
“是啊是啊,夏家千金虽出了事,有的是低嫁的机会。叶夫人本就是低嫁,如今还遇到这种事……”
后面讨论声虽小,却声声都敲在了叶夫的心上,她满眼冰寒,死死盯着叶承泽,单看他会和自己说些什么。
其实她的心早已不会痛了,若是那碗秦婉兮端来的红糖姜茶自己喝了,后而也就没自己什么事儿了。
此时的秦婉兮早已被叶承泽收入房中,还会因为叶其琛越来越崭露头角而被扶正。
叶夫人冷笑道:“好,很好,叶其琛是吗?”
叶承泽这回是真的心虚了,当着那么多京城贵女的面,他实在不好理直气壮的承认,便想着先把情况缓下来,左右是叶家的家事,关起门来再自己处理。
便上前小声对叶夫人道:“夫人,这件事……的确是我的不是。但这说什么也是咱们自家的私事,外人在的时候咱们也不好处理。你看,不如我们先安排贵客们去吃饭,还是把斐儿的满月宴办完了再处理这件事?”
其实叶夫人故意带着那么多京中贵妇们来戳破这件事,她的目的就已经达成了。
把这件事闹大,也正是为了她后续的计划做准备。
叶夫人的内心似是挣扎了许久,才终于转头对众夫人道:“今日之事,属实是我叶家招待不周,改日一定登门向众位夫人赔不是。”
众夫人吃瓜吃的正起劲儿,一看要赶她们走,瞬间就有些失望。
不过今日已经收获满满,接连吃了两个大瓜,夫人们也只能讪讪的回了后花园戏园子继续听戏。
可这会儿谁还有心思听戏啊,三三两两的扎着堆儿,全都在讨论叶家这点事。
叶斐然则又困了,吃了一大瓶配方奶后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在亲娘怀里缓缓进入了梦乡。
叶夫人在打发走了无干人等后,让依红和倚翠关了秦婉兮院子的门,一副不解决这件事就不走了的模样。
让叶承泽忌惮的是,苏老太妃竟也没走,洛亲王和苏夫人也留了下来。
苏老太妃冷冷的坐到了上手,开口道:“你们叶家的家事,我不管,但我是云儿的亲姑母,我们也都是她的娘家人。今日这事,若是处理的不好,我们苏家可是不干的。”
又是这种被拿捏的感觉,叶承泽真的要受够了,但眼前可是苏老太妃,皇上都快尊其为太后了,他一个从三品怎么敢造次,只得恭恭敬敬的点头应承着:“是,太妃娘娘,下官定会给云儿一个交待。”
第15章
眼下这个情况对于叶承泽来说十分被动,苏家如今仍然势大,单单是眼前这个苏老太妃都够他喝一壶的。
更何况苏家大哥现在也是从三品的武将,与他这个户部侍郎不相上下。
他本想等自己的品级再升一升,琛儿最近又点给他一条线,定能立下大功,谁知道这个时候却节外生枝,怪只怪自己对婉儿太情不自禁了。
可他又怎么忍心苛责婉儿,她为了自己受的委屈已经够多了,单凭她生下了琛儿,在他这里就是有一席之地的。
叶夫人怀里的叶斐然已然睡熟,她让依红将他放到婴儿推车上,开口道:“夫君,我只问你三个问题,你当如实回答我。”
叶承泽心情复杂的点了点头:“夫人尽管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叶夫人道:“七年前,秦婉兮小产,这件事可是你设计她假装小产送她回江临的?”
叶承泽虽然不想承认,但他看了一眼秦婉兮那梨花带雨的模样,还是点了点头:“……是,这件事……”
叶夫人冷哼一声:“夫君不用急着解释,你只需回答是与不是便可。第二个问题,你早在江临的时候,便已经让叶其琛认祖归宗了,是与不是?”
叶承泽听着这些问题,只道这句句都是送命题啊,可他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回答:“是……”
叶夫人又道:“夫君在叶其琛两岁的时候带他回京城,可是为了把整个叶家的家业,全都交给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外室子?可是为了给他名份,故意将他养在我名下,只待我一生无子便让他名正言顺的为嫡为长?”
叶承泽猛然的抬起头,左右看着苏家一行娘家人,立刻摇头道:“不!不是的夫人!我把他带回来,只是不忍心他一个孩子待在江临。我把他养在夫人身边,为的也是慰藉夫人的寂寞。但如今夫人已经有了自己的孩子,当然不能再让他待在你身边了。我一定会妥善处理好他与夫人的关系,不再让夫人为难。”
叶夫人被气笑了:“叶承泽啊叶承泽,你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如今我的确是生下了孩子,若我没有生下呢?我为了生这一胎,吃了多少补药,喝了多少汤水?饶是如此,为了生下他,我仍是去了半条命。若是我在生他的时候,不幸没能活下来呢?你到底是更偏爱斐儿,还是你千娇万宠的琛儿?你宁愿得罪我,也要在我月子里兴师问罪,问我叶其琛为什么会被翰宸书院除名。是不是在你的心里,这个外室子,已经是继承你叶家家业的不二人选了?”
叶承泽被惊的跌坐到了椅子上,后背上出了层层的冷汗,他不是害怕,而是叶夫人所说的这些,真正的戳中了他的心事。
其实他的内心有多想叶夫人难产而死,甚至不止一次在秦婉兮面前表露过他被苏家压制的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当时刚成婚第二天,他就被苏家的一干子弟嘲讽过,说大将军为了给他铺路不惜得罪当朝太傅,也要把外放锤炼的机会给他抢过来。
可他当时明明就在甄选中考取了第四名的好成绩,而当时的外放需要五个名额,凭什么他就要给那些有勋爵之位在身的子弟让路?
可见就算入赘了苏家,也还是要受那不公待遇之苦,还要受苏家那些粗人武将的嘲讽。
苏皓云也是个不解风情的,整天只知道和那些苏家子弟一起骑马玩乐,并不热衷于后宅之事。
也是亏了有知冷知热的秦婉兮,否则这压抑的生活,他可能早就过不下去了。
此时他真的想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休了苏皓云,他就可以摆脱吃软饭和靠苏家这两个标签了。
叶承泽呼吸急促着,直到秦婉兮的声音在耳边传来:“大人,你快说不是,快说不是啊!婉儿从未想过和姐姐争,也从未觊觎过叶家家业。婉儿只想常伴大人左右,绝不会威胁到姐姐的地位!”
看他们演了这半天,叶夫人只觉得挺没意思的,他们这些人,嘴里真的没一句实话。
叶承泽终于回过神来,点头道:“婉儿说的是,哪怕婉儿进门,琛儿也不过是个庶子,怎么可能影响到斐儿嫡长子的身份呢?”
叶夫人皮笑肉不笑:“夫君这样说,觉得我会相信吗?”
叶承泽知道,苏皓云又要和他谈条件了,这几天他也算明白过来了,苏皓云可能早就察觉到了什么。
她一步一步的将叶家的财产全都记到了斐儿的名下,怕的就是琛儿会出来抢夺吧?
叶承泽想了想道:“夫人若是实在不放心,我可以让琛儿立个字据,表明他以后不会继承叶家财产。”
叶夫人道:“我不信,字据是最没有用的东西。若我死了,谁还认这些证据?”
苏老太妃终于听不下去了,拍了拍桌子道:“云儿,不许说这些丧气话!但立字据这件事,我也信不过。先帝还曾下遗诏不许后宫干政,如今敬国公府手伸的还不够长吗?”
洛亲王碰了碰老太妃,示意她慎言,他这个母妃哪儿都好,就是有时候虎了叭唧的。
叶承泽知道,今天自己不脱层皮,是别想出这个院子了。
只是今天脱了这层皮,夫妻恩情便再也不在了。
叶夫人就只想笑,你我成婚九年,我被算计的还不够惨吗?
这个时候了,就不要和我谈什么夫妻恩情了。
叶承泽深吸一口气,终于开口道:“夫人说吧!只要在我的能力范围内,我愿意给斐儿最大的补偿。”
叶夫人吩咐道:“倚翠,文房四宝。”
倚翠取来了笔墨纸砚,叶夫人开始在上面写写画画。
她掌管叶家后宅九年,自是对叶家有什么产业一清二楚,而眼下事发突然,叶承泽也没时间转移财产。
除了他在江临的一些产业,叶夫人基本能写的都写上了,她大手一挥,圈下了叶家从商之时大半的产业,推到了叶承泽的面前:“这些,全都记到斐儿名下,我们便可继续相安无事的过下去。你想让你的秦婉兮进门,我也不拦着,还会风刚光光的给她大操大办,为夫君纳妾。你愿让你的叶其琛认祖归宗,我也自会欢喜相迎,只不过庶子就是庶子,别想来占我斐儿的名分。夫君考虑考虑,今夜有的是时间,我们慢慢儿等。”
叶承泽看着那些家产名录,算下来,至少占了他名下所有资产的三分之二。
他冷冷的抬头看向叶夫人,问道:“夫人就非得做的那么绝吗?”
叶夫人笑了:“夫君也可以不答应,明日……不,我现在就把秦婉兮母子赶出府去。我倒是要看看,合京城上下谁敢说我半个不字。就算闹到皇上那里,我也不怕。别忘了,我苏家可是还有皇上御赐的一块免死金牌呢!”
叶承泽脊背出了一层冷汗,秦婉兮又闹开了,趴伏到地上哭诉道:“求求姐姐,不要赶我出府。大人,您看在琛儿的面子上,不要赶我出府好吗?”
叶承泽闭了闭眼睛,想到了叶其琛今早刚给他献出的一条计策,想到只要这条计策成了,他绝对有望在半年内再跳一级,到时候他便是正三品大员,苏家再难压制他。
再说,那三分之二的家财就算给了苏皓云,就凭她的本事,能把生意经营好吗?
怕是不出几年,这些生意就得被她败光了。
而自己经商的才能还是有的,哪怕只剩三分之一,我也能把其余地盘抢回来!
这样想着,叶承泽没好气的拿起毛笔和印泥,在叶夫人所写的契书上签字盖章,起身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秦婉兮眼见着整个房间里都是苏家人,自己留下来还不得被活剥了去,也爬起来跟着追了上去。
直到两人跑的不见人影了,苏老太妃老气的用拐杖一捶地面道:“只要他三分之二,便宜他叶承泽了!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
叶斐然睡醒了,一睡醒就听到苏老太妃骂人,当即忍不住想笑,没想到老太妃竟也是性情中人呐。
洛亲王嘶了一声,说道:“母妃,注意身份,怎么能骂人呢?要我看,就该打一顿!”
苏夫人也给气着了,说道:“我看他平日里知书达礼,谁能想到竟然干了件这么缺德的大事,七年了,还瞒的水泄不通。他那外室子都敢明目张胆的带回来,也是做的够狠!”
叶夫人心想,还有更狠的呢,他给我喝了九年避子汤,让我不能生育,这件事若是你们知道了,怕不得气死?
叶斐然醒了就吃到了连惯的瓜,当即两眼冒¥¥:【一觉醒来娘亲给我撕出来上百万两身价,我我我我,感动的哇的一声哭出来!】
听到儿子的小奶音,叶夫人忍不住便笑出了声,说道:“罢了,眼下我几乎把整个叶家的家产全都握在了手上,量他叶承泽和秦婉兮也翻不出什么花来。”
苏老太妃叹了口气,边起身边道:“只是苦了我云儿,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苏皓云却十分想得开:“姑母,离了男人又不是活不了,再说能让我活着的是钱,又不是男人。如今我有钱了,还要男人干什么?”
叶斐然躺在小床上吸溜着手指欢呼:【娘亲说的对!娘亲万岁!】
就在叶斐然欢呼的时候,又一枚瓜掉落下来,叶斐然咦了一声,皱眉道:【淑妃娘娘病重,传旨的公公在路上了,说是临终前想见娘亲一面。】
听到这个消息后,叶夫人先是一怔,随即开始着急起来,抱起叶斐然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她虽与潼儿十几年未亲近,但这十几年来,她们都是互相记挂着彼此的。
拉开嫁妆箱子的暗格,里面的所有信物,便都是她与潼儿这些年来的往来书信。
看着那些绣帕,香囊,钗环之类的小玩意儿,叶夫人忍不住悲从中来。
潼儿的病,真就这么重了吗?
就在她思虑之时,门外便传来依红的声音:“夫人,宫里的胡公公来传旨了,您快出来接旨吧!”
叶夫人匆忙收拾了一下,左思右想,还是抱上了叶斐然。
她总觉得潼儿这病来的蹊跷,斐儿虽然还是个孩子,但斐儿这系统听上去十分神奇,说不定能帮上忙。
于是叶夫人接旨后,便为难道:“公公,犬子刚刚满月,一时见不到我就会哭闹,可否容臣妇带上他?”
说着她上前,塞给了胡公公一大张银票。
胡公公点了点头道:“叶夫人只是私下里见见淑妃娘娘,皇上恩准,您自可随意。”
叶夫人谢过胡公公,便抱上叶斐然,带着两名贴身丫鬟上了入宫的马车。
叶斐然好奇的大眼睛骨碌碌乱转,心想:【竟然可以入宫了,那我可得好好吃吃宫里的瓜。宫里的瓜可是值钱的很呐,这么好的机会可不能错过。】
叶夫人无奈,这臭小子,天天吃想着吃瓜,老母亲都要难过死了。
不知是不是为了缓解叶夫人的心情,叶斐然又开始给她直播:【表妹和渣爹去了叶其琛的房间,正逼着叶其琛认庶母呢。嘿嘿,小男主有骨气,竟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叶其琛院子里,这个变故着实让他措手不及。
他重生而来,上辈子过的虽然不是很顺遂,但至少没落下个庶子之名。
其实在叶夫人没有难产而死这件事发生以后,叶其琛就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
上辈子他是在秦氏被扶正以后才认的亲,成为了名正言顺的叶家嫡长子,在外行走也多了很多便宜。
如今顶着个庶子的名头,说出去算怎么回事儿?
他皱眉看着秦婉兮,问道:“你真的是我的亲生母亲?”
秦婉兮心虚,但她没有表露出任何不妥之处来,反而一脸深情的看着叶其琛,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琛儿,我知道你接受不了。但我真的是你的亲生母亲,终我一生,最疼你的人,最爱你的人都只会是我。苏氏也不是你的婶娘,你叔叔也不是你叔叔,他是你的亲生父亲啊!”
叶其琛心里一万个不愿意,怎么他好端端的嫡子就变成庶子了?
但眼下他也才是个六岁的孩子,就算再对嫡庶没有概念,他却连装都懒得装下去。
见他不说话,叶承泽有些于心不忍道:“孩子还小,一时间接受不了也是可以理解的。再说,他这些年都是养在苏皓云的名下。你让他马上就接受你,怕是有些难。来日方长,慢慢来吧!”
秦婉兮心里挺不是滋味儿的,就算不是她亲生的,可她也尽职尽责的养了两年。
这四年,她也是在旁边照应着,生怕怠慢了。
这孩子看她的眼神却无比冰冷,似是含了万年的寒冰,总让她觉得心里不舒服。
秦婉兮却也只能勉强的笑了笑,说道:“那……那也只能慢慢来了,我都明白的。”
听完叶斐然的心声,叶夫人的心情稍微缓和了些,心想秦婉兮机关算尽,怕是不知道她这个儿子从未把她这个娘放到眼里吧?
虽然叶其琛不是叶承泽的亲儿子,但这本性却是出奇的一致。
她乐得看好戏,绝对不会告诉叶承泽秦婉兮的算计,直到他名落孙山,她倒要好好看看叶承泽后悔的嘴脸。
马车就着夜色驶入了皇宫,在高似深井的通道里进入了戒备森严的后宫。
淑妃的寝宫叫柔福宫,名如其人,淑妃张敏潼便是柔顺贤淑的性子,整个后宫也只有她当得起淑妃这个封号。
胡公公吩咐了一声:“停车,叶夫人,前面您只能走着进去了。”
在宫里,除了皇上赐予的仪仗,没有任何人有资格乘坐骄撵。
叶夫人应声下车,怀里抱着叶斐然,身后跟着依红和倚翠。
来到柔福宫后,淑妃身边的宫女雁书已经在门口迎接了,雁书一双眼睛哭的通红,可见淑妃的情况不妙。
叶夫人焦急的上前问道:“淑妃娘娘怎么样了?”
雁书答道:“皇上刚来探过,说是……不论娘娘想做什么,便都允了她。”
雁书说着,眼泪又叭哒叭哒的往下流,可见主仆之情深。
叶夫人的心猛的往下沉了沉,叶斐然也叹了口气:【淑妃娘娘得的不是病,而是常年被种下的蛊毒。若是蛊毒未入前命脉尚且能解,如今这蛊毒……】
叶夫人一听,心想果然,潼儿的病果然来的蹊跷。
深宫就是深宫,就连身居高位的四宫主位之一都有人戕害。
叶斐然咦了一声,皇宫里的瓜果然层出不穷起来,上次他吃过的太大监强迫淑妃宫里的小宫女做对食,正是不远处那个提着灯笼的小宫女。
恰好,雁书唤了一声:“锦书,你发什么呆?不在娘娘屋里伺候着,怎么跑出来了?”
被唤作锦书的小宫女立即回过神来,应道:“雁书姐,娘娘说想一个人静静,就把我给打发出来了。”
雁书没再多说什么,只道:“你去把六皇子叫来吧!娘娘恐怕……”
熬不过今晚了。
锦书应声去了,叶斐然却还在吃她的瓜:【强迫她的大太监是皇上身边的掌印太监,这可是十二监中最具权威的一个了,古有内相之称。他一个大太监,想要什么样的宫女没有,何必非得逼迫看上去只是姿色平平的锦书?】
叶夫人一边听儿子吃瓜,一边抱着他走进了柔福宫内殿。
今夜柔福宫灯火通明,都是在为淑妃的后事做着准备,叶夫人转入淑妃的寝宫,一眼便看到了瘦的皮包骨的淑妃。
她脸色惨白已无人色,唯有一双明动的大眼睛,在看到她后亮了许多。
也由此可以看出,淑妃病前定是个国色天香的大美人。
叶夫人将怀里的叶斐然交给了依红,上前便拉住了她的手,竟连行礼都忘了,只喊了一声潼儿,语调便哽咽起来,眼泪更是止不住的往下流。
淑妃的心情看上去却极好,她拉着叶夫人的手,声音还是一如往常的温柔:“阿姐,你别哭啊!这于我来说,未必是件坏事。你是知道我的,我虽性情柔顺,却不爱拘束。被选入宫中的那一天,便注定了这悲剧的收场。若是一世无宠倒也能过的顺遂,奈何皇上待我恩情深重,我父兄又不及其他妃嫔得用,便处处矮人一头。今日能再见阿姐一面,潼儿已是死而无憾。”
叶夫人责备道:“呸呸呸,不许说这样的丧气话!”
淑妃轻笑一声,竟是与她回忆起了少女时期烂漫自由的时光。
叶夫人将淑妃搂在怀里,叹息道:“若你我皆非女子,想必不会分开这十几年吧?”
淑妃摇了摇头:“世事无常,哪有什么会与不会?对了,阿姐,快把斐儿抱过来给我看看。听雁书说姐姐生的麟儿十分玉雪可爱,我还备了礼物给他呢。”
依红闻言,立刻把叶斐然抱到了淑妃的身边。
淑妃一见叶斐然就非常喜欢,从怀中掏了一块玉佩出来,那玉佩上镶嵌着一颗红宝石,十分精美。
淑妃道:“这本是一对,其中一个我给了琮儿。这个,给斐儿。”
叶斐然听到琮儿这个名字,立刻开始扒拉关于他的瓜,很快便扒拉到了:“六皇子萧琮,自幼聪敏异常,深得圣上喜爱。自四岁那年感染时疫后,智力便退至两三岁。如今年六岁,仍是一副呆滞痴傻的模样。”
叶斐然感叹了一声:“好惨,淑妃惨,淑妃的儿子更惨,怎么会这样?”
他又顺着瓜藤继续往下看,但见下面漆黑一片,看不到任何东西。
应该是有别的瓜还没解锁,他是发现了,只有触发到事件的时候,才会有相应的瓜从天而降。
叶斐然也不着急,反正他才满月,以后有的是机会把瓜吃全了。
门外的宫女很快便来回报:“娘娘,六皇子到了。”
叶斐然顺着声音往外瞧,只见一个眉宇十分英俊的六岁少年身著紫色锦袍走了进来。
孩子的眼神虽然痴呆,却并不给人疯疯癫癫的感觉,如果不看他的眼睛,根本看不出这是一个智力有缺陷的孩子。
叶斐然忍不住夸赞了一句:“他真好看,是我见过的所有人里最好看的。”
叶夫人也深以为然,便问淑妃:“潼儿可给六皇子安排好后路了?”
淑妃点头:“我死而无憾,唯一放不下的便是这个孩子。我有一同宗,近日也入了宫,与我甚是亲厚,正是前两年入宫的柳贵人。”
就在淑妃话音刚落时,一个大瓜便砸到了叶斐然的面前,他立刻开始念标题:【忻安柳氏,去年被封为贵人,表面上与淑妃亲厚,实际上早已被皇后的人收买,其母家也已经是敬国公府的人。】
正在看向六皇子的淑妃心一下惊,轻声道:“这……”
叶斐然的心声再次专来:【淑妃娘娘人是好人,就是识人不清,把六皇子交给害他智力受损的人抚养。】
听完叶斐然心声的淑妃猛然抬头看向叶夫人,满脸不可思议的问道:“阿姐……这?”
叶夫人朝她点了点头,说道:“潼儿可要做好安排,若是六皇子真的没有交到合适的人手上,怕是妹妹哪怕是去了也不得安生啊!”
淑妃看着懵懵懂懂,完全不知道自己正在经历何事的儿子,眼泪终于还是忍不住掉了下来。
她从怀中掏出一块绣帕,上面绣的是一个潼字和一个泓字,当今圣上名为萧逸泓,恐怕也只有淑妃会直称其名。
由此可以看得出,皇上对淑妃的确是不一样的。
后宫佳丽众多,唯有淑妃是真爱,其余全是朝堂上塞进来的关系户。
淑妃硬撑着身子喊了一声:“雁回,你来。”
守在外面的雁回跪到了淑妃面前,已是泪流满面:“娘娘,您吩咐奴婢。”
淑妃道:“你把这帕子交给皇上,他自会来见我。”
雁回接了帕子便去办事了,淑妃又控制不住的咳了起来,拉过叶夫人的手道:“阿姐,我这病来的蹊跷。这深宫大内,本不是我良善之辈能待得住的地方。琮儿又痴痴傻傻,我怕我这一死,他便要被这偌大的后宫给吃了。阿姐,你念在潼儿儿时伴你十几年的份上,替我照拂他长大吧!”
叶夫人意外道:“这……潼儿,这似乎……不合规矩。”
这可是皇子,皇子怎么可能任由外人养在宫外?
哪怕是个痴傻的皇子,也不可能交给别人来养,只会交给信得过的嫔妃。
淑妃紧紧握着叶夫人的手道:“可眼下,妹妹能信得过的人,也只有阿姐了。我父亲亡故,母亲年老,哥哥如今也只是个四品小官。他们连自己尚且护不住,又怎能护住我的琮儿?阿姐有苏老太妃在前,有苏将军在后,还有先帝御赐的免死金牌。是妹妹自私了,只想在临死前,将琮儿托孤给阿姐。若是阿姐同意,我……”
淑妃说着,便要给叶夫人跪下。
叶夫人立刻拦住她道:“潼儿!万万使不得!我自是怎么都好说,只是皇上那里,他会同意吗?”
淑妃见她答应了,脸上便露出了喜色:“这阿姐不必担心,皇上那里,自有我来说。”
皇上仁厚,且爱她爱到骨子里,这点要求,淑妃还是有自信的。
叶夫人只得点了点头:“那阿姐便托大一回,只要我活着一天,我便待六皇子如亲子,绝不让任何人伤害他半根毫毛。如违此誓,天打雷劈!”
淑妃泪眼看着叶夫人,满眼都是感激之情,一颗心也终于安了下来:“如此,妹妹便多谢阿姐。”
说完她又吩咐另外一名掌事宫女:“侍书,你带叶夫人去偏殿歇息。”
侍书从外面走了进来,应了一声是后,便带着叶夫人和叶斐然一行人去了柔福宫的偏殿。
不一会儿,皇帝的銮驾便匆忙来了柔福宫,可见皇帝的上乾宫距离柔福宫挺近的。
皇帝在淑妃的寝宫里待了约有一柱香的时间,便有太监来宣:“皇上驾到,苏氏迎架。”
叶夫人赶快整理了一下仪容,上前给皇帝行了个礼,一个清润儒雅的声音自头顶传来:“苏姑娘不必多礼,起来回话便好。”
叶夫人很意外,已经许久没有人管自己叫苏姑娘了,许是潼儿经常在皇上面前提起她,应一直是以苏家阿姐相称呼的吧?
如叶夫人所料,皇帝第一句话便是:“潼儿经常提起你,说你与她最是交好,幼时还曾救过她。你是苏大将军的女儿,果然也如苏大将军一般一派英武之气。”
叶夫人只说了一句:“不敢,皇上谬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