膝盖有点跪麻了,秦段换了个位置,他倒不觉得有什么,他现在是纯摆烂心态了,早死晚死都得死,瞒有什么用,反正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和父母说,延缓两天说和提前被发现也没区别。
“妈现在在楼上?”秦韵微指指上边某个房间。
秦段点点头。
发现他和萧家那小子谈恋爱之后,秦母气得头疼,没和秦父一块儿去处理工作,待在家里和秦段这个不声不响的倔驴斗,她就不信罚不服他!
秦韵微怀着慷慨赴死的心情迈上台阶,一直来到父母房门口,抬手敲了敲门,谄媚道:“妈,我微微啊,回来了。”
.....
秦段在楼下竖起耳朵听,听到秦韵微开了门,然后咔哒一声门关上,之后就没有声音了。
正当他觉得无聊时,楼上房间突然传来秦母一声高亢的:“秦韵微!”
“秦韵微”三个字地动山摇,传遍了整栋房子。
“你全都知道?!还帮着他瞒我?!”
他姐弱小的声音夹杂在被赶出门的声响里:“不是妈,妈你听我说,妈,我能解释,呸,我解释什么......我能帮弟弟解释!”
“解释什么解释,”秦母把她拍出房间,“你什么意思?啊?你现在帮着他是什么意思?你也想搞个Alpha来玩玩?”
“呸!我和我女朋友感情好着呢!妈您这说的是什么话!这不是胡说么!呸呸呸!不是啊,您听我说,我知道小段这事儿不对,但这么冷的天您把暖气断了让他跪地板上,多冷啊,您就不怕您儿子冻出病来?”
“哎哎哎,妈您别赶我,别赶,哎!”
秦韵微被推出门外,嘴里还在嚷嚷:“妈妈,这都什么年代了,AA恋已经很流行了.....”
手包劈头盖脸地砸过来,砸得她声音戛然而止。
“你也滚去跪着!”秦母砰的一声甩上门。
秦韵微:“......”得,我倒霉。
拖鞋踏在地上的拖沓声音来到身旁,秦段自觉往边上腾了个位,指指地板:“跪这,我刚跪过,正热乎着。”
秦韵微闭了闭眼:“我真谢谢你啊弟弟。”
“不客气。”他说。
随即,砰的一声,膝盖着地,一大一小齐齐跪在了客厅的必经之路上。
饶是身体素质再好,秦段穿得单薄,跪的时间又长久,脑袋止不住地泛起昏来,嘴唇变白,额头的温度升高。
秦韵微摸了摸他的脖子,见他情况不对,扯着嗓子大喊起来:“妈妈!亲爱的母亲!您儿子不行了!要跪昏了!”
触碰到额头的指尖被烫得一缩:“妈!秦段发烧了!”
到底是遗传,她扯着嗓子大喊声音尖利且极具冲击性,秦母被她嚷烦了,走出房门:“吵什么?!”
秦韵微还在喊叫,她站在楼上向下望去——
自己儿子那一向挺直的脊背塌了下去,两只结实有力的胳膊撑着膝盖,要倒不倒的,似乎只是在勉力支撑着身体,鼻腔中喷出的气息都有些滚烫。
“.....”瞧着怪让人心疼的。
她知道她根本就没办法,她这儿子就是个倔种,和他老子一模一样,一点儿没差,她是能罚,秦段也照罚照跪,可心里怎么想的,她这个做母亲就不得而知了——她知道秦段只是遵守体罚的指令,而不是认了体罚的理由。
她能怎么办呢?
无论怎么罚,秦段是一点不服。
可她现在要是心软了不让跪了,就意味着她对他谈了个Alpha这事儿松口。
愁死了。
要是谈个什么路边捡的没背景的普通同学,普通Alpha,那还好说,怎么偏偏是萧越?偏偏就是萧家的孩子?真是疯了。
秦母悠悠地叹了口气。
声音自上而下传来,冷漠却又饱含着无限无奈:“回房去。”
回房去。
秦韵微一下直起腰来,她知道这三个字是什么意思,无非就是某位女士心软了,连忙扶起秦段:“起来,不用跪了。”
秦段鼻腔里呼出的都是热气,他撑着膝盖站起来,喉咙因为干渴和眩晕有点恶心,他有点想吐。
站直了之后才摆摆手,示意不用扶:“没残呢。”
靠在沙发边轻轻喘气:“让我缓一会儿。”
秦韵微接了杯热水递到他嘴边,暖气重新运行了起来,周边逐渐变得干燥温暖。
秦段把热水咽下去,在沙发上坐了会儿,站起来上楼。
秦韵微把他送进屋里,看着他爬到床上,给他掖了掖被子,又摸了下他发烫的额头,接着出门给大院里的医生打通讯。
罚跪期间,秦段手腕一直在震,他心有所感地滑开终端。
萧越给他发了好多条信息,几十条,滑半天滑不完,从给他分享今天吃了什么到吐槽网上的某个新闻。
一直到最后,发现对面没人理,发了好几个问号:怎么不回?你在干什么?
秦段头晕眼花看得不是很清楚,勉强翻了翻就不想看了,正巧对方的通讯弹了出来,他点了接通。
对面传来声,有点惊讶的:“段段,你接了?”
“干嘛呢,一上午不回我消息。”
听到那人的声音,秦段把脸埋进枕头里,柔软的枕芯挤压着脸颊,睫毛被压折了。
“被罚了。”他滚烫的呼吸很轻。
长大之后很少被罚,罚了也不会有除麻木以外的情绪,但是这会儿很奇怪,听到对面熟悉的声调,心底竟然涌上一阵微妙的委屈。
“被罚了。”
秦段闭着眼睛,寒冷侵蚀身体造成的眩晕让他这会儿不太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只不过萧越问他,他就答了。
声音携带着情绪,对面人轻而易举地听出了他话里微妙的委屈。
“怎么了?怎么会被罚?”问得有点急。
“我和爸妈说了……我们的事。”被子裹得他脸颊发烫,热得不太舒服。
我们的事。
显而易见的,萧越愣了下,随即很快反应过来:“段段,你和叔叔阿姨讲了我们——”
秦段点点头,嗯了声。
难怪会被罚……
他问:“又被罚跪了?”
“嗯。”
秦段鼻音里混着生病后的虚弱无力。
“那——”
秦段知道他要问什么:“现在没跪了,头痛,可能有点发烧了……”
萧越真想突破屏幕摸摸他的脑袋,然后抱住他。
房门传来咔嚓声,秦段睁开半边眼睛:“不说了,我姐带医生来了。”
对面嗯了声:“让医生好好看看,头不痛了再给我回消息。”
“好。”秦段点了挂断。
“——”
医生给他做检查的时候他还勉强维持着清醒,吃了药之后很快就陷入了昏迷。
睡了不知道有多久,中途迷迷糊糊地醒来,感到有一只手摸了摸他的脸颊,手的主人注视了他一会儿,随后是一声悠长的叹息。
叹息很长,像羽毛一样抚在他耳廓。
秦段大半意识还在沉睡,坐在床边的人没一会儿就离开了,然后紧跟着开门关门声。
卧室的门不知道开关了多少次,床边响起隐隐约约的交谈声。
“妈,你就别担心了。”
“……这么大个人了,你说他谈个普通家庭的Alpha我今天都不会罚他到这种地步,为什么偏偏就是……”
“小年轻谈个恋爱而已,妈你别看太严重了。”
“你不懂。”秦母眉头微微皱起。
“妈我有什么不懂的,”秦韵微觉得好笑,抱着手臂靠在书桌前,“妈妈你看哈,萧家主事的是萧老头还有萧起言,萧越摆明了就是个被养着的二公子,权力不会到他手里的。他都大三了没从萧家那边分到一点儿实权,萧起言当年和他可不一样。”
秦段感觉自己被一朵云,又或者是大团大团的棉花包裹了,身体很轻,头脑却很重,是大片大片的棉花、又或者是云见缝插针地从他耳朵眼儿、鼻子孔钻了进去……
房间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片刻,秦母叹了口气,瞥了秦韵微一眼:“谁知道萧家那边怎么想的。”
“好啦妈妈,”秦韵微拍了拍她的肩,“别管萧家那边怎么想的,你就看弟弟这倔样,你以为罚他他就能服?你让他屈服是为了什么呢?为了让他和萧越分手?”
“不然呢?”秦母说,“你觉得他这事儿做得对?”
“没什么对不对的妈妈,”秦韵微说,“对于小段来说这只是一次恋爱而已,他第一次谈恋爱,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妈,别让他不开心。”
四周再次陷入沉默,这一次沉默来得短暂,没过多久,秦母垂头看了眼陷在床铺里的人影,人影侧对着她,只露出一张鼻梁高挺的侧脸,鼻梁底下的嘴唇苍白,两颊却因为高温飘红。
她没再说什么,转身出了门。
随着咔哒一声,床上躺着的人睫毛颤了颤,大片的棉花和云从鼻子眼、耳朵眼儿清了出去。
她走了。
秦段知道她走了,过了几秒,他嘴角微微上扬,埋在枕头里的脸颊露出了不明显的、带着病容的微笑——
他知道他赢了。
妈妈总会对孩子心软。
再次醒来,天已经黑了,大概是为了不打扰他睡觉,房间里没开灯,院子里的灯光在半空中就被削弱了,没透过窗户来到他的房间,进入房间的,只有月光。
秦段坐起来,被子从身上滑下去。
摆在床头的水还热着,他端起来一饮而尽,温水顺着喉管咕噜噜地流进胃里。
喝完后拿起水壶又倒了一杯,依旧把这杯喝光,灼烧喉咙的口渴才得到缓解。
“醒了?”秦母打开灯,来到床前摸了摸他的额头,“好像还有点烧。”
用测温仪量了量,低烧,已经不严重了。
“儿子还睡不睡,先吃点东西再睡?”她指指刚端进来的保温着的食物。
秦段点点头。
他吃东西的时候,秦母就在一旁看着,看着看着,突然伸手往他毛糙的脑袋上摸了一把,抹下一手汗。
“出汗了就好,好得快。”
秦段没什么胃口,往常吃东西快得很,现在细嚼慢咽,吃了十几分钟才吃完。
秦母把碗筷收拾了,临走前犹豫了几秒,欲言又止地注视着秦段,显然是有话想说。
“怎么了妈。”
“萧家那小子在外面,”她朝窗户仰了仰头,顿了下接着说,“——等着。”
秦段反应有点迟钝,当他涣散的瞳孔完全聚焦的一瞬间,他噌的站了起来。
“哎!把衣服穿上再出去!病还没好呢!”秦母的声音追在后面喊。
秦段胡乱地取了衣帽架上的衣服,胡乱地往身上一套,憋着一口气就往外冲。
像个莽撞的、青涩的毛头小子。
他就是毛头小子。
一口气冲到院子里,左瞧右瞧愣是没看到人,他烧没完全退,奔跑令大脑缺氧,脑子一时嗡嗡的,眼睛也看不清,眼前骤然升起了一层雾,平常极佳的视力这会儿降至水平低点。
在哪儿呢?
“段段!”
有人在叫他。
声音由模糊逐渐变得清晰,越来越大声:“段段!”
在哪里,在哪里。
秦段眯着眼睛四处找,院门被震动,传来丁零当啷的响声,他轻轻喘气,迟钝的大脑终于反应过来了。
用平常跑步的姿势朝着声音来源奔去。
渐渐近了,借助微弱的月光和路灯,他看清了被高大院门隔绝在外的萧越。
秦段跑得不快,速度不及平常训练的十分之一,可他冲过去,手指触碰到院门的一刹那,像是负重千钧拨开了阻挡在两人之间的黑夜迷雾那样。
模糊的眼前终于出现了清晰的脸。
他抱住萧越。
身体被挤压,他感到萧越也在紧紧地抱着他。
路灯下的这张脸和两人分开那天一模一样,生病促使他恍惚,秦段突然且莫名其妙地生出一种感觉——
他觉得他冲过来的这一刻像是抱住了十七岁在走廊上与他擦肩而过的萧越。
这张脸一点都没有变,十七岁那年是什么样,现在二十多岁了还是什么样,漂亮的…漂亮的睫毛、漂亮的眼睛、漂亮的鼻子、漂亮的嘴巴……
漂亮,秦段恍惚到只会用漂亮这个词,乱七八糟地形容。
“你知道么……”他轻轻地喘气,缓解奔跑带来的缺氧。
滚烫的呼吸都扑到怀里人的脖子上,那条长脖子也是漂亮的,温热的皮肤底下蕴藏着富有生命力的脉搏。
萧越没听清:“什么?”
“你知道吗?”秦段重复了一遍,脸埋进他脖子里,鼻尖轻轻地蹭,闻到那人身上酸涩的柑橘气味以及发凉发苦的浅淡烟味。
声音太小了,全闷脖子里了,萧越还是没明白:“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你知道吗?
十七岁那年,我就知道你长什么样子。
秦段想说的不是这个,一切话语只不过是他心情的指代。
他轻轻揭过这个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知道的话题,抱住怀里的躯体不撒手,甚至更紧了:“头疼……”
“头疼?”这回儿听清了,伸手摸向他全是短刺的头发,摸了一手凉汗,“头疼?烧退了吗段段。”
“退了,”秦段顿了下,“还有一点烧。”
萧越亲了下他的脸,突然将他打横抱起。
“哎哎哎!”猝不及防的,秦段懵了。
迈着大步走向停在不远处的车辆:“去车里坐,车里暖和。”
“抽烟了。”坐上副驾的时候,秦段攥住他离开的手,手指揪住衣袖上的纽扣,语气笃定。
“抽了。”萧越认得很大方。
“一根?”秦段问。
对方笑着注视着他,沉默了一会儿说:“这回不止。”
秦段也和他对视,安静的瞳孔里看不出想要表达什么,明明生病了但在这一刻显出点压迫感。
某人睫毛眨了下,可能有点心虚,躲开他透亮安静的黑眼珠,低头亲他。
柑橘味和木头味的呼吸纠缠在一起,双方都感受到了对方温热的鼻息,在即将碰上的一刻,秦段偏开了头。
“不……”他说,“病没好,会传染。”
“没事。”萧越掰过他的脸。
秦段不愿意配合。
见他实在抗拒,只能无奈地亲了下他的脸作为结尾,合上副驾的门,绕到另一边去上车。
脊背撞上椅背的瞬间微妙地僵了下,萧越眉毛皱了起来,压下嘴里的抽气声。
车内开了暖气,比外头暖和多了。
暖融融的让人想睡觉。
秦段呼吸没平常静,生病让他呼吸不太顺畅。
萧越应该是在院门外等了很久了,他刚刚抓他袖子上的纽扣,纽扣很凉,然后往下握他的手,手也很凉,包括碰上脸颊的嘴唇也是凉的。
在灯下看了会儿刚坐上车的人,发现对方的眉毛正皱,伸出食指点在他眉心:“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进去?”
他指的是怎么不进家里等,要在院门外守着。
萧越抓住他的手,秦段这个病人的手都比他的热:“阿姨说我现在还不是秦家人,暂时还不能进你们家门。”
“……”秦段有点无语,“你真会说话。”
“嗯?”
又往他眉心戳了戳:“不就是我妈不让你进门,故意把你关在外边?用说得这么好听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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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快乐
第86章 跟我回家
萧越是被秦母放进来的。当时他的车在大院门口就被堵住了,守门的兵恰巧是见过他的那一个,见过他载着秦段,知道他和秦段认识,但没有通行令不敢随意将人放进去。
萧越扶着方向盘想了一会儿,让他打给秦上将府上。
秦母接了通讯,萧越在这边瞧着,看着守门的卫兵朝着对面嗯嗯哦哦几声,期间抬头看了他一眼,最后将通讯挂断放他进去。
事情顺利得出乎意料,萧越有点惊讶,本以为他和秦段的恋爱被知晓之后,秦家人会很不待见他。
他都做好了被拦在大院门口一直不让进的准备了,没想到却被放行。
事实证明他确实是不受待见的,等车开到秦家门口,欢迎他的就是高耸的紧闭院门。
他拍门,拔高音量喊叫,得到的结果就是门禁里智能机器人用不带感情的客气语调对他说“您好,今日不见客”。
他在院门外等了很久,等待的时间都被他虚无地荒废掉了,他透过院门看向秦段家院子,上次来没仔细瞧,这次漫长的时间让他有心思注视过院子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以及那些尚未被清理掉的积雪。
从前他不对秦段在意,所以也不在意秦段生活在怎样的环境里。
现在两人关系变了,他心境跟着变化,也对曾经不感兴趣甚至觉得无聊的事物抱以好奇的注视。
他开始想象秦段是怎样在这里度过了他的幼年期以及成长期。
伸手摸了摸某人的脑袋,不算正常的体温通过手掌传递过来:“难不难受?”
秦段没觉得怎么,低烧而已,他身体素质好到什么病都能硬扛,病了也很少吃药无非就是睡觉,一觉睡不好那就再睡一觉,反正觉醒了病总是会好的。
他摇摇头:“还好。”
萧越看了他一会儿,深棕色的瞳孔在车内昏黄的灯光下显出些异样的温柔,和以往对谁都笑眯眯的和气不一样,这种温柔指定某个人。
秦段虎口卡住他的脸,把他凑过来的脑袋推回去:“别……”
萧越还是凑过来:“亲一下,就亲一下。”
秦段皱了皱眉,眼珠子盯了他一会儿,貌似要用瞪视逼他放弃亲嘴的诉求。
萧越才不怕他瞪,即使他浓黑的眉毛皱起来看人的时候很凶。
“……”秦段叹了口气,手掌向下一压,萧越脸小,他一只手几乎盖住了萧越下半张脸。
然后上半身前倾,脑袋向前一凑,嘴唇触碰到手背,隔着手背亲了萧越。
一触即离,萧越当然没有感受到他嘴唇的温度,整张脸都被手心紧紧包住,鼻尖底下是手掌,他眨了眨眼,心跳莫名快了起来。
舌尖舔了下与脸颊严丝合缝的掌心,滑过掌纹。
秦段歘的把手收了回来。
没有笑他魔术般蹿红的耳朵,只是有点感叹地看着他:“段段,你真的很会钓。”
Alpha调酒师说得是在理的。
“……”秦段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冒出这一句,到底是谁钓谁,明明某人才是伸出舌头舔手心的那个……
萧越说完又觉得这个形容不准确,钓这个词或许太成人太世俗了,于是更正了自己的发言:“你让我心动。”
心脏随着这句话的落下开始砰砰砰的跳动,秦段脸颊的红不知道是高温带来的还是萧越带来的,一时间有点羞,觉得萧越好烦,莫名其妙就开始表白了。
为了缓解这种突如其来的羞怯带来的不知所措,他避开直视过来的灼灼视线,低头看向驾驶座旁边的置物槽。
气氛烘托到这儿,其实他也很想亲嘴,转念想到烧还没退又坚定地觉得不能传染给自己男朋友。
舌尖贴着发痒的犬牙蹭了蹭,伸手翻了翻置物槽,里边放着些散乱的东西,有用过的电影票、超市小票、打火机、烟——
秦段把这盒烟拿起来。
“没收。”他说。
萧越瞥了一眼,手放在他脑袋上摸了摸,说摸更准确是按:“天天没收,都没收我多少盒了。”
“你不抽我就不收了。”秦段打开他的手,这力道里存在着对他抽烟的怨气。
“收呗,”萧越笑了笑,瞧着有点乐在其中,又说,“这盒不好抽,味太腻了。”
烟盒上写着两个单词,是他之前给秦段说过的酸奶味——
原来真有酸奶味的烟,萧越没骗他。秦段有点好奇,抽出一根放在鼻尖下闻了闻,甜甜的。
烟盒里码得整整齐齐的,显然烟主人对这烟并不喜爱,都不用数,一眼望过去就能看出只抽了三根。
“腻?”烟也会腻,像糖一样?
“超级腻,比你还甜。”萧越说。
秦段无语片刻:“别说这么恶心的话。”
然后扯过他的衣服,伸手进他衣兜里,准确无误地把揣在兜里随身携带的烟搜出来了。
是萧越平常抽的那种。
“这盒也没收。”
萧越攥着他的手,还想抵抗一下:“这盒就算了吧。”
秦段眼皮上掀,看过去。
萧越默默松开手。
在置物槽里又摸了摸,没摸到别的危害身体健康的东西了,离开时,手往组成凹槽的墙壁上碰了下,碰到有个地方好像会动,手指往里一推,凹槽旁边出现个狭小的暗槽。
秦段伸手掏了掏,从里面掏出个东西,四方的硬纸盒,不大,一只手可以全包了。
看清手里东西的时候,他愣了下,喉结往上一蹿,然后又不受控地滚了两下。
没想到这东西被翻出来了,萧越这会儿倒是感到点局促,又怕他误会,急忙说:“这给你用的。”
随后觉得不对,顿了下补充:“我们之间……用。”
计生用品,实际上就是小孩嗝屁套。
超薄、滋润……
秦段指腹摁在这行字上,指腹跟被火燎了似的烧了起来。
他看了一会儿,没说话,好像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样。
萧越确实局促,毕竟他们是初恋情侣,对这类似的事情总会感到生涩且不自在,之前只是嘴上花花所以什么话都敢说,现在是直面。
秦段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突然蹦出句:“你想在车上?”
这种想法要归功于他在前不久看了某个嚣张拽少恋上霸道军阀的最新章。
萧越一开始还没听懂,然而很快明白过来,有点哑然:“想什么呢,就是买了顺手往车里放。”
正说着,秦段突然扯过他的衣领,鼻尖蹭了蹭他的鼻尖,浓密的睫毛垂下来,在下眼皮落上一片阴影。
可能是因为生病,意识不是很清醒,他没管萧越在说什么,只是自顾自地说:“这里不行,太近了。”
萧越噎了下,被他带着走:“什么……近?”
“离我家太近了,”他声音变得很轻,“会被看到。”
萧越脑袋嗡的一下,喉咙骤然干渴起来,伸手摸了摸他的脸,神情像是被蛊惑了,又像是要蛊惑人:“段段。”
“嗯?”
“去我家好不好?”
“跟我回家。”
“……”秦段困惑地眨了眨眼。
“我家隔音很好,床也舒服。”他咬字清晰,暗示也同样清晰。
车子在浓重的夜色里驶出军区大院,萧越看到大院雄伟的高门以及值岗的卫兵时才陡然意识到他们刚刚谈论的话题实在不符合这个地方的肃穆与庄严。
藏在庄严肃穆下的淫秽却让他实打实地变得更兴奋。
像秦段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无知无觉地觊觎他一样,他也在暧昧期延续到恋人关系的这段时间里一直一直地对秦段产生兴趣,这种兴趣包括对秦段的身体。
房间内开着大灯,明晃晃地照亮屋里的一切景物。
秦段拍了拍他的手臂:“关灯。”
烧还没退,他声音有点虚弱,又虚无缥缈,像飘在雪山上。
啪的一声,他把灯关了,只留了盏床头灯和嵌入式的地灯带,灯带长长一条,散发着盈盈的光芒,宛如一只只飘在空中的萤火虫。
氛围感。秦段想,萧越最喜欢弄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漂亮的……嗯……
他揪住枕头,手指有些用力地往枕芯里抠去。
他有点迷茫地看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又往下看,看向垂着头的黑脑袋,萧越瘦,所以脸型轮廓很清晰,从他这个角度看去,萧越跪在他身前,神色认真地往某个部位探手指,那样子简直像前来朝圣的信徒。
前进很艰难,信徒走的每一步都是踩在悬崖边上,危险且顽劣地试探着大自然造物,他的冒犯让悬崖很想把他直接甩下去。
秦段也想把他踹下去,一直在忍,忍得都要发脾气了,蹿上来的火几乎要冲破病气带来的迷蒙。
“好痛……”萧越皱了皱眉,嘶了声。
“滚。”秦段捂着眼睛,心里骂他娇气,到底谁更痛啊。
“不滚不滚。”对方哄了哄。
完全是陌生的感受、陌生的处境,秦段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切实体验都来自另一个人,比如另一个人的律动,传递过来的体温,四周蔓延的呼吸还有不断攻城掠地的酸涩到爆炸的柑橘信息素。
最后他黑亮的眼珠子像被搅动的湖水,萧越看着那迷茫的眼睛,总觉得他是不是哭了,伸手一抹又没有眼泪。
但那眼睛貌似在谴责他——明明生病了啊,你真是个畜生。
“抱歉,段段,”他轻轻叹了口气,鼻尖滑过滴汗,不知道在夸谁,“真棒……哼……”
秦段一晚上没回来,秦家人也彻夜难眠。
第二天一早,秦母给自己彻夜未归的儿子发了信息,一家人往餐桌上坐时,她眼眶下的黑眼圈挡都挡不住。
镜头往左打,秦父也是面皮泛黄,没睡好的样子,再看秦韵微——她算是睡得最好的一个,和往常一样慢吞吞地把果酱涂到面包上,面包没吃多少,咖啡喝完了一整杯.....
餐桌上沉默了一会儿,秦母放下嚼了一半的面包,嘀咕,今天这面包貌似变难吃了,怎么吃也吃不下。
她突然对秦父说:“我记得你有个老战友,他家里有个孩子和秦段同岁,也在上大学,那孩子前两年还来过咱们家,我瞧着长得很水灵,性子也乖巧,要不介绍给段段认识?”
秦韵微太了解自己母亲了,听听这话,显然是没死心,还想把秦段往所谓的正途引。
“妈。”拖长尾音喊了声,喊完还轻轻咳嗽。
“做什么,”秦母瞟她一眼,“你不记得你爸那个战友叔叔了?小时候还抱过你和段段呢,每回战友叔叔一来,你就爱往人家身上扑。还有他家那小孩儿,长得很乖,你小时候老爱捏人家的脸,还说什么长大以后让那小孩给你当弟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