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打工做皇帝养我啊—— by醉又何妨
醉又何妨  发于:2024年03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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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马厩的门被推开,一道高大的身影投映到地面上。
齐弼扭过头去一看,发现是之前收留了他的老头。
——难道,是因为当时他没有抢过兰奕臻和兰奕欢,所以现在要偷偷来把自己带走?
齐弼此时也顾不得苏合王是什么人了,左右对方不管让他做什么,也比兰奕臻要活剐了他强。
他立即说道:“老先生,谢谢您之前救了我,是我不识好歹了,我现在想通了,我愿意当您的奴!我特别愿意!您带我走吧!”
看到齐弼,想到他所做的那些缺德事,苏合王心中憋着的那股火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他用手掐住齐弼的脖子,把他提了起来,问道:“你就是齐弼?”
这个老者手上的力气竟然大的出奇,再无遮掩的戾气从他的目光中迸发出来,凌厉如刀。
齐弼被掐的喘不过气来,只能道:“是、是。”
苏合王一字一顿地告诉他:“我是兰奕欢的爷爷。”
齐弼猛然一震。
说完后,苏合王一把扯开了齐弼的绳子,然后一拳捶在对方的脸上。
这个垂暮的王者虽然已经有了各种各样老年人的小毛病,可他的拳头结实的一如既往,就连齐弼当年没有中毒的时候都不会是苏合王的对手,此时更是毫无反抗之力,挨了狠狠的一顿揍。
苏合王以最原始的方法教训了这家伙一顿,仿佛也发泄出了自己因为这些年没有保护孙子的心疼和愧疚,等到他结束的时候,齐弼已经倒在地上动弹不得了。
苏合王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心中却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可惜晚了。”
他现在就算是打死齐弼,时光也不能倒流,兰奕欢受到的伤害真实存在,现在做了这件事,除了让他自己心里面出口气之外,似乎毫无其他用处。
他自负一世英雄,四处征战,从无败绩,却并没有庇佑好自己的儿孙。
兰奕欢在他没看到的时光里长大了,可以自己报仇,自己保护自己,不再需要爷爷,曾经他最稚弱无依的那段岁月,并没有真正家人的陪伴。
苏合王突然有点沮丧,自从见到兰奕欢开始,他一直绞尽脑汁地想要补偿和取悦这孩子,但此时此刻,什么都试着做了,他才突然发现,自己这个爷爷好像很多余。
兰奕欢小的时候,是那个人在他身边……
呸,什么那个人?是那个缺了大德的坏小子!
苏合王怀着有点压抑的心情走出了马厩,一抬眼却发现,那个“缺了大德的坏小子”居然在这深夜里穿的整整齐齐,正站在庭院中,仰头望着天边的那轮明月。
苏合王停下脚步。
兰奕臻转过头来,似乎毫不惊讶,冲着苏合王点头打了个招呼,道:“这么晚了,您还出来活动筋骨啊。”
兰奕臻话里有话,像是已经预料到了苏合王的来收拾齐弼的行为,怪不得刚才马厩旁边并没有守卫看着。
看着他,苏合王的拳头又有点痒痒了起来,但是他没有表露出来,而是不动声色地说道:“那小子竟胆敢利用到老夫的头上,着实欠揍。”
说完之后,他冷锐的目光在兰奕臻脸上一扫,微带煞气:“老夫这些年长寿的秘诀,就是从不放过任何一个得罪我的人。”
兰奕臻轻叹一声,说道:“是,当初达剌九部的多桑河一战,晚辈也有所耳闻,大王之威,声震四方。”
空气仿佛凝固。
兰奕臻转过身来,面对着苏合王。
片刻之后,苏合王淡淡说道:“太子过誉。”
一瞬间,他仿佛由以为垂垂暮年的老者,变成了深沉冷酷的草原之主。
兰奕臻笑了笑,说道:“原来苏合王也认出了我,记得二十多年前,我们确实应该是见过一面的,只是时间过得太久,印象模糊了。那个时候,小七都还没出生呢。”
听到“小七”两个字,苏合王唇角微微一抿,说:“本王这次来,就是要把他带回到达剌去的。感谢太子这么多年对我孙儿的照料,稍后,达剌一定会奉送丰厚的谢礼。”
兰奕臻淡然说:“对我而言,这事上万物都比不得小七珍贵,为了他,我可以不要性命,不要皇位,不知王上还能拿出什么大礼来呢?”
苏合王没想到兰奕臻竟然敢当着他的面,把话就说的这么明白,一时眉间透出沉怒。
他虎目含威,逼视着兰奕臻,说道:“本王要带回自己的孙儿,无需太子同意。如果你不想在达剌和大雍之间燃起战火,就不要挑战本王的底线!”
兰奕臻道:“那我冒昧地询问一句,王上又为何要如此反对我与小七之间的事呢?是舍不得他留在大雍,还是觉得这种事情,会伤了脸面,堕了威名?”
兰奕臻丝毫没有刻意逢迎苏合王,或者先减轻一下他怒火的意思,这些话一句句说的直截了当,苏合王只想骂他一句“混账”。
他冷笑道:“你们这些毛头小子,自以为看穿了长辈的心思,就在这里妄加议论起来了!本王一生的脸面威名都是靠自己真刀真枪挣的,又何必寄托在儿孙的身上?我用不着他给我挣什么体面!”
他打量着兰奕臻,神色不善,又说道:“我倒想问问你,你马上就要成为一国之君,是打算立谁为储啊?”
兰奕臻道:“此事不难解决。我上有兄,下有弟,就算没有子嗣,兰氏也不会绝后,只要挑选合适幼童进宫,加以栽培,自能找到合适的人选。”
苏合王知道兰奕臻并没有太子妃,但是他这样的身份,想要个孩子太容易了,又不是非得纳正妃才行,更何况,他还比兰奕欢足足大了八岁,枕边总不可能一直什么人都没有。
所以苏合王本来想质问,如果兰奕臻对兰奕欢太好,下一任储君对兰奕欢生了猜忌之心该怎么办,可是此时听兰奕臻话中之意,苏合王才意识到,对方好像真的连个子嗣都没留。
“你……没打算留后?”
兰奕臻正色道:“我一生之中,只要小七一人。即使日后过继了皇储,也要让他从小就与小七亲近。”
这些事他早就已经想过了。
“荒唐。”
苏合王道:“我当初会反对阿雅思便是如此,你们这些年轻人,总是想一出是一出,只当有了情就百事无忧!你可曾想过,他是达剌的王子,你是大雍的皇帝,你们要如何相守,如何来往,如何守好两国之间的界限?”
苏合王重重地说:“如今少年情热,你们觉得两情相悦就什么都够了,日后年华老去,容颜尽衰时,发现膝下无人,你们又会不会为这时的决定后悔?又会不会怪责到对方头上?”
听到苏合王这样说,兰奕臻露出了些微惊讶的神色。
他一直觉得苏合王是个刻薄迂腐,独断专行之人,只会强迫儿孙照着他的意愿行事,不喜欢不合心的就要反对,却没想到对方会说出这么一番话,将事情想得那么长远。
苏合王会这样想,足以看出,是真心在意兰奕欢的。
这让兰奕臻对苏合王的印象也不免有所改观。
他沉默了一下,说道:“我和小七在一起,并非只是一时冲动。他六岁那年来到东宫,其实我一开始不是十分情愿的……”
兰奕臻跟苏合王说起了自己的和兰奕欢的事。
相比起话本,兰奕臻的讲述中可能没有那么多华丽的辞藻,可是却要更加真挚,从他的口中,苏合王也仿佛逐渐看到了两人之间这些年来的相依相伴。
听到当年只有六岁的兰奕欢像只小狗崽似的赖在兰奕臻身边,他不觉微笑,听到敬闻的可恨,他攥紧了拳头,听到兰奕臻决定一直把兰奕欢留在东宫,他心中感怀……
那些缺失的年月里,兰奕欢成长的点点滴滴,逐渐随着兰奕臻的话语在苏合王记忆中补齐。
同时,他的脑海中,也仿佛多了这两个相互依靠着长大的孩子。
“您说的那些事情,我都曾一遍遍的想过。”
兰奕臻说:“路途方面,目前为了便利百姓通商,大雍的个州郡之间正在修路架桥,完成之后,从京城到达剌的路程便可近上一半,中间还可以修建一座行宫。而大雍和达剌一向交好,旧朝也有同一人在两国中各有职位的先例,这事也不难办。至于子嗣……”
说到这里,兰奕臻终于停了下来。
好一会,他才低声道:“他现在还小,我确实还没有问过他。如果再过几年,他当真想要一个自己的亲生孩子,那,我也不是不能接受……”
苏合王终于动容,眼中带出震惊神色,看向兰奕臻。
他能听出来,兰奕臻说的每句话都十分恳切,也经过了深思熟虑,绝对不是在敷衍自己。
可是正因为这样,他才会惊讶——一国太子,竟可以如此委曲求全。
就连苏合王这样挑剔,一时都想不出任何反驳的话来了。
兰奕臻冲他深深地行了一礼,以他的身份,当初哪怕在大殿之上,都是面君不拜,昂然而立的。
而此时,他面对的不是达剌的王,只是心爱之人的祖父。
兰奕臻说道:“即使您不答应,我也绝对不可能放弃小七。但您是他的祖父,他一直很想念和在意自己的亲人,所以,今日我才会站在这里,还望您能够成全。”
到了此时,这小子说话也是软中带硬,半点不肯松口。
苏合王眉毛竖起,本想发怒,可终究,想到刚才兰奕臻的那些话,那些怒意又尽数化作了一声叹息。
终于,他伸出手,说道:“你起来。”
兰奕臻稍稍犹豫,顺着苏合王的手劲,慢慢站直了身子,双目却注视着对方的神情。
苏合王深吸口气,终于说道:“希望你永远记住今日之语,不然整个达剌,就是我家孩子的底气。”
这就是答应了。
兰奕臻看似笃定,但实际上直到此时,他心中一根绷紧的弦,才算是松了下来。
他不怕苏合王,他只怕兰奕欢难过。

第127章 雪下呈祥瑞
但不得不说, 这一次的谈话也让兰奕臻对苏合王有所改观,甚至两人在某些方面的性格还有几分相似。
兰奕臻站直了身子,真心实意地说道:“多谢。”
苏合王打量着面前这个年轻人, 心里也不免有些百感交集。
他还想听点兰奕欢的事情, 又惦记着让兰奕臻帮自己出出主意,看怎么和兰奕欢相认能有个最好的印象, 于是也把脸色缓和下来, 拍了下兰奕臻的肩膀。
苏合王沉吟着, 正想说句什么, 却突然一转头, 喝问道:“谁?”
兰奕臻也向着不远处的拐角看去。
那里的树叶正在簌簌晃动。
然后, 树叶被分开,在拐角后面,兰奕欢扒着墙,探出半颗脑袋来, 对着两人挥了挥手, 干笑道:“打扰了,是我。”
苏合王:“……”
他虽然刚才气势汹汹地叫嚷着要管教兰奕欢,结果到头来也就只是说说而已, 心里生怕兰奕欢不喜欢他这个爷爷。
此时自己刚偷偷为难了兰奕臻, 兰奕欢就冒出来了, 让苏合王难免心虚。
倒是兰奕臻十分自如, 见到弟弟之后就笑了起来, 冲着兰奕欢招招手, 道:“墙上挺凉的, 你往那上面趴做什么?过来。”
兰奕欢笑了笑,走到两人身边, 乌溜溜的眼睛转了转,问道:“大半夜的不回去睡觉,说什么呢?”
他这话是跟兰奕臻说的,兰奕臻笑着说:“你猜。”
“我猜……”
兰奕欢眨了眨眼睛,转向苏合王,说道:“见过王上?”
苏合王满脸错愕,还以为自己听岔了话。
看出了他的惊讶,兰奕欢淡淡地笑着,解释道:“您房间里的用品布置都不是按照大雍的习惯,所带的那些手下,不光训练有素,而且执礼甚恭,更不像平常人家能够培养出来的。”
“当看到不管有什么人接近您,他们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戒备状态,可是又仿佛对我这个陌生人格外热情,我心里就有点存疑了,但那时还没想到这里。”
“直到现在……”
兰奕欢看了兰奕臻一眼,道:“发现二哥半夜里人不见了,却站在这庭院中客客气气地和您说话,我想,我应该没有猜错您的身份吧?”
兰奕欢刚才站得远,没有听清两人具体在说什么,可是以兰奕臻的性子,从不喜欢与不相干的人闲谈,再加上刚才又那样问他,让兰奕欢一下子想到了面前这个老者的身份。
苏合王不凶横也不威严了,他情不自禁地将大手背到身后去,在衣服上擦了擦,说:“没猜错。是……咳咳,是我。”
他几乎还没做好和兰奕欢相认的准备,本来想弄点隆重的仪式,让天底下的人都知道这是他苏合的孙子,可现在来不及了。
那说点好听的话也行啊,可是他这张嘴,骂人骂惯了,各种粗话倒是一堆一堆的,真要夸人,急的冒汗,也想不出好听的词来。
或者又是觉得什么好听的词放到兰奕欢身上,都差点意思。
兰奕欢见苏合王不说话,忍不住转头看了兰奕臻一眼,他知道当初父亲与祖父闹矛盾的事,或许苏合王也同样不怎么喜欢他。
兰奕臻摇了摇头,拍拍兰奕欢的脑袋。
苏合王看着他的动作,心里一阵温柔,他突然想起来了,刚听说这个孩子的时候,他也曾在心里无数次地设想过,自己怎么去抚摸兰奕欢的脑袋,去拉他的小手,还可以把他扛在肩头,抱在怀中。
他忘了别的,一下子冲口说道:“能让爷爷抱一下吗?”
兰奕欢一怔,然后笑了。
然后他走过去,抱住了苏合王。
当兰奕欢的胳膊搂上他脖子的时候,苏合王好像一下子想起了多年前的某个午后,阿雅思扑进自己怀里的那一刹那。
他的一颗心都快要融化了,觉得又喜悦,又心疼。
然后,他听见兰奕欢小声道:“爷爷。”
“哎、哎。”
苏合王连着答应了好几声,高兴的不知如何是好,用力地将兰奕欢抱紧。
兰奕臻带着微笑在旁边看着。
兰奕欢说对了,他平常从不喜欢跟不相干的人多说半句话,今夜来找苏合王,正是因为此人是兰奕欢的祖父,又一向有些不太好的名声,兰奕臻要确保他不会对兰奕欢造成伤害。
而眼前的这一幕,正是他想看见的,心里的一块大石也落了地。
正欣慰间,兰奕臻就听见苏合王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讨好,同兰奕欢说道:“爷爷知道你和你哥哥的事了……”
兰奕欢跟祖父相认的激动劲还没过去呢,就吓了一跳,这次轮到他以为自己听错了苏合王的意思。
却听苏合王接下来特别宽容大度,特别通情达理地说道:“这没什么的,你喜欢你高兴就好,别怕,爷爷什么都支持你。”
兰奕臻:“……”
这么无耻呢?!
苏合王凭借着自己的慈爱,终于如愿得到了孙子的亲昵和喜爱,爷俩说了一会话,就已经有点难舍难分了。
苏合王甚至还迫不及待地试图让兰奕欢明天就跟他回达剌当王子去,连扔在这的三个儿子都不想要了。
兰奕臻脸上的微笑逐渐变成了额头的青筋,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插话,叫两人回房休息。
到了客栈二楼,苏合王不舍地望着兰奕欢,兰奕欢只来得及说一句“爷爷早点休息”,就被兰奕臻搂住,塞回了他们的房间里。
兰奕臻也冲苏合王点点头,皮笑肉不笑:“您早睡。”
说完之后,他就关上了门。
苏合王有点怀疑自己刚才答应兰奕臻答应的太痛快了。
他不禁说了句“这小子”,才回到了自己的房中。
那边关上了门的兰奕臻也嘀咕了一句“这老头”。
心眼子真多啊!
两人好不容易相互建立起来的好感又下跌了一半。
兰奕欢本来就是半夜里从被窝里爬出来找兰奕臻的,此时倒也方便,把外衣一脱,就滚回到床上躺着去了。
他翘着脚,想着刚才的事以及苏合王与兰奕欢各自微妙的神情,仿佛猜出了什么,不知不觉带了笑。
这时,脚步声响,兰奕臻换了寝衣走过来,兰奕欢立刻滚到床里,还讨好地拍拍自己刚才躺过的地方,说道:“哥,快来躺呀!我都给你焐热乎了。”
兰奕臻被他给逗笑了。
他躺了下来,接着手臂一展,一把将兰奕欢搂进了怀里,用额头顶了顶他的额头,说道:“我都在外面冻透了,那得这样才够暖和。”
兰奕欢被他抱着,也感到兰奕臻身上冰凉,在兰奕臻脸颊上贴了一下,说道:“嗯,二哥辛苦了。”
兰奕臻点了点他:“兰奕欢,你乖的有点过头了,我心里不踏实。”
“行了,跟我在这装什么啊!”
兰奕欢笑道:“我知道我爷爷肯定没那么好说话!快告诉我,他怎么知道咱们的事的,你刚才又跟他说了什么?没挨揍吧?”
兰奕臻笑了笑,这才把刚才跟苏合王的对话给兰奕欢讲了一遍。
兰奕欢将手臂枕在脑后,面含浅笑,静静地听着。
自从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世之后,以后何去何从的问题他也曾经认真地想过。
他曾经那么渴望家乡和亲人,上辈子却一直到死都不知道这些事,十分遗憾,达剌他是一定要回去看看的,在那里,还有其他没有见过的其他亲人。
所以有一回兰奕臻也说,如果兰奕欢不愿意留在大雍,那么他也可以陪兰奕欢到达剌定居。
当时兰奕欢毫不犹豫地就拒绝了。
兰奕臻希望他能够生活的舒心快乐,兰奕欢也是如此。
他不能让二哥两辈子的理想抱负都全部牺牲掉,所有的人生都用来为自己付出。
更何况,兰奕欢从小生在大雍,长在大雍,他固然喜爱达剌的亲人,可为了守护这方土地,他也曾在万军丛中纵马驰骋,抛洒热血,为了庇佑百姓众生,他也曾殚精竭虑,日夜劳碌,又如何能够轻易割舍呢?
兰奕臻讲完了自己对苏合王说的那些话,心中也不免有几分忐忑,他小心地打量着兰奕欢的表情,仿佛不大在意似地问道:“你觉得我这么打算行吗?”
兰奕欢眼波一闪,说:“挺好的,我觉得都挺好的,面面俱到,思虑周全。就是有个问题。”
听到他一句话没有反驳,兰奕臻的目光反倒微黯了黯,道:“什么?”
兰奕欢道:“就你同意我生那孩子,啥时候能开始啊?”
兰奕臻:“……”
他方才心里琢磨的就是此事。
其实若不是苏合王提起,兰奕臻压根就没往子嗣上的问题想过。
他第一次动心就是为了兰奕欢,可以说从有了爱情开始,就等于已经默认自己不可能再娶妻生子,所以若登基为帝,收养宗室子弟作为继承人,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至于兰奕欢年纪小,也还没惦记这茬,直到苏合王说完之后,兰奕臻才突然想起来,不知道兰奕欢是不是会很喜欢小孩子,以后再长大些,会想要一个跟自己血脉相连的后代。
毕竟,他从小就那么渴望亲情,自己如何是自己的选择,哪里舍得因为一己私欲,就也让他做出牺牲?
可是向苏合王保证的时候,兰奕臻心里又非常难受,他当时都没敢深想,因为稍想象一下兰奕欢去和别的女人耳鬓厮磨,肌肤相亲,他觉得自己可能会疯掉。
——虽然对于他们这种贵胄子弟来说,这种事其实算是很正常很普遍的做法。兰奕臻这种爱上了一个男人就要绝后的,大概才是少之又少的奇葩。
此时,兰奕臻轻描淡写地将那些事讲出来,连这一点都没有隐瞒,就是想知道,兰奕欢到底想不想要一个亲生的孩子。
如果他也不喜欢,自然皆大欢喜。
可是兰奕欢居然表现的还挺期待和兴奋,兰奕臻还说过几年,结果他现在就想要!
兰奕臻这会就恨不得把自己刚才那张嘴给缝上。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地说:“你想什么时候?”
兰奕欢摸着下巴说:“这还不是随时可以?又不用沐浴焚香斋戒七日。我是觉得,关键人选问题很重要……对了,二哥。”
他在被子中翻坐起来,手肘撑在兰奕臻的胸口上,托着腮思索道:“我上次在你那看见一个小宫女,就挺漂亮的,生出的孩子肯定也聪明好看。要不,你把她给了我吧?”
兰奕臻:“……我从不曾注意东宫的宫女。”
“没事,我注意就行了,不劳你费心。”
兰奕欢低头在兰奕臻脸上亲了一下,又问:“还有,反正都打算生了,也不差一回两回的,一男一女行吗?男孩女孩我都喜欢啊。”
两人身体紧贴,兰奕欢的气息轻拂在兰奕臻的脸上,温暖酥痒,可是他就这样趴在自己怀里想着和别的女人生孩子。
兰奕臻气得要死,但他本来就口拙,又舍不得骂兰奕欢,说了个“你——”,终究没说下去,索性直接将兰奕欢一拽,压在身下,猛然狂乱地吻了下去。
他的吻急切而迷恋,带着不容置疑的掠夺和压制辗转在兰奕欢的唇上,很快就吮尽了他所有的话语。
见他急了,兰奕欢初始想笑,片刻之后,渐渐喘不上气来,呼吸也不禁随之紊乱。
两人连日来紧锣密鼓地忙碌,本来也许久没有时间亲热了,如今兰奕臻这一吻下去,原本是带着几分怒气,此时却如同火苗,在兰奕欢的身上碰到何处,就在何处燃起一团烈烈的火焰。
“二哥……”
兰奕欢也不禁有些情动,微喘着在兰奕臻怀中抬起眼睛,睫毛掀动间,璀璨的眼眸间带起几许琉璃光色,宛若水面波澜,荡人心弦。
兰奕臻捧起他的脸来,低声问道:“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假的?”
其实他也知道,兰奕欢多半是在玩笑,可因为这个问题容不得半点含糊,他想知道,玩笑里有没有哪怕一丝一毫没有孩子的真实遗憾。
兰奕欢终于忍不住了,手脚都被压制着不能动,就抬头在他的唇上咬了一下:“你觉得是真是假?难道你真以为除了你之外,我会和别人如此?亏你也想得出来。”
他刚才故意那么说,就是为了看看兰奕臻的容忍能到什么时候,结果倒是忘了,二哥一向特别能忍。
兰奕臻却十分认真地看进兰奕欢的眼底,像是生怕他有着一丝一毫的勉强:“可你真的不想要孩子吗?”
兰奕欢一开始想嘲笑他,此时一眼看到了兰奕臻脸上的认真,他却突然觉得有点酸楚。
“不想,我现在什么也不缺了。”
兰奕欢把头埋在兰奕臻脖子上,小声说:“我们一直这样在一起,已经很好很好了。有没有孩子,对我来说并不重要。”
一股暖流涌上心间,那种纠结、忐忑与揪心,被这两句话轻易地全部抹消。
兰奕臻忍不住说:“傻孩子。”
他抱着兰奕欢,用下巴蹭了蹭弟弟的发顶,似是轻叹般地喃喃道,“我总是怕让你有什么遗憾,以后不能让你再受半点委屈了……”
兰奕欢抬起头来,与他相视而笑。
很难形容这种奇特的感觉,像亲人一样不可分离,像爱人一样心神激荡。
那些点点滴滴,在时光中堆叠起来,如酒酿一般越来越是醇香厚重,他们影响着彼此,深爱着彼此,早已成为了对方生命中无法分割的一部分,
任何时候,只要看到这个人,就是绝对的信赖与安稳,仿佛人生中所有的孤寂痛苦都有了出口,世上所有的一切都无法取代,无法超越。
兰奕欢笼在月光下的脸色近乎透明,仿若来自天外蓬莱的迷梦,这是世界上最美的一张脸,承载了他所有的深情与眷念。
兰奕臻抚摸着兰奕欢的脸,那一刻他有一种幻念,他好象在抚摸一道波光闪烁的幻影,令他想要更深地沉入水中。
兰奕臻的手顺着兰奕欢的脸颊下滑,伸到了衣服里面,兰奕欢面上渐渐泛起红潮,声音中带着不明显的颤抖,其实也已经不能自已:“这里……是客栈。”
兰奕臻将他贴身的衣服从被褥间拿出来放到一边,轻声哄慰道:“咱们已经换了自己的被褥。”
“我不是在乎这个。”
兰奕欢的呼吸急促,眼中有激情未褪的迷乱与企盼,声音却是迟疑的:“刚才这个床有点响……”
兰奕臻沉默了片刻,兰奕欢微喘着,也努力平息着体内的火焰,而就在此时,他的身体忽然一轻,整个人已经连人带被子被抱了起来,然后兰奕臻一转身,将他放在了身后的窗台上坐着。
这窗台是青石所制,约半臂之宽,坐起来倒是稳当,兰奕欢身下垫着厚厚的被子,也不硌不冷,可是未免觉得这实在有点出格的离谱了。
“这行吗?”
他的手还搂在兰奕臻的脖子上,此时不由稍微紧了紧:“哥,我不会这样,我扶哪啊?我怕这、这姿势没地方撑。”
兰奕臻俯下身来亲亲他,声音温柔而可靠:“你撑着我就好。”
他的手臂一挪开,兰奕欢身上裹起来的被子就散开了,露出内里已经不着寸缕的胴体。
他背后靠着的是一层薄薄的窗纱,掩盖了窗外所有的一切,却将月光筛了进来,在兰奕欢的身上镀上了一层牛乳般的光泽。
兰奕臻欺身向前,闯进了这片凝脂中。
那一瞬间,兰奕欢被逼得无处可逃,只得难耐地向后抵在了窗棂上,他下颚与脖颈扬起的弧度,刻骨地撩人。
这里远不像床上那样踏实稳当,兰奕欢不得不把兰奕臻当成他唯一的支撑,又被一点点地撑开,难耐中,他觉得自己好似一只随波逐流的小船,被抛起来,又落下去。
沉沉浮浮间,海水终于全部涌入了舱里,将他淹没、淹没,与那无边无际的浩荡海波融为了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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