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打工做皇帝养我啊—— by醉又何妨
醉又何妨  发于:2024年03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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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皇子握住他的手臂,嘴里只挤出了五个字:“我怕你等我。”
兰奕欢却没有明白他的意思,带着几分莫名说道:“我没有等你啊,之前咱们又没有约过。”
八皇子茫然若失,喃喃道:“是么。”
兰奕欢没心情和他多说,事实上自从兰奕臻说了那些话之后,兰奕欢自己都和梦游似的,见八皇子没事,又转身向着自己的寝宫走了。
八皇子人还有点晕,双腿却自动跟上,甩也甩不开,等到兰奕欢到了寝宫门口,看着人进了门,他才心事重重地转身走了。
为什么看着七哥,他会有时候心慌,有时候心痛呢?
兰奕欢理他的时候,他动不动一点就炸,不理他的时候,他又拼了命的想要凑上去,哪怕让对方跟自己说两句话也成。
他老想着不让兰奕欢和太子好,可是今天他俩不好了,八皇子觉得,自己心里一点也不高兴。
事实上,他究竟想要什么,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老八!”
正在这时,有个人叫住了他。
八皇子抬头一看,发现是献王。
献王是皇上的堂弟,也是他的叔父,但八皇子跟他一向不熟,因为要论起来,献王的母亲跟齐老夫人是亲姐妹,他算是齐弼和齐贵妃的表哥,不是八皇子这头的人。
他道:“见过皇叔。”
“不必多礼。”献王拍了拍八皇子的肩膀,笑着说,“一段日子不见,又长高了。”
八皇子勉强一笑,却听献王又冷不丁问道:“你七哥没事吧?”
八皇子怔了怔,正要下意识地回一句“没事”,但宫廷生活的不能让他心中警铃大作,硬生生把这句话吞了回去,反问道:“他怎么了?”
献王道:“我听说他和太子发生了冲突,好像还挨了打,这正想过去探问探问。你不是去劝架的吗?”
八皇子笑道:“哪的事!皇叔,太子殿下平时对老七那么好,平白无故的打他做什么,您是听哪个爱嚼舌根的奴才传错话了吧!我刚才倒是见着他了,他被雨浇了,受了点风寒,现下回去休息了。”
他的语气十分自然,献王注视了八皇子片刻,也笑起来,说道:“这就好,我还在想,太子也不像这么冲动的人啊。”
八皇子打了个哈欠,说道:“管他是什么样的人呢,左右不是打我就成。皇叔,我累了,那我也先回去了?”
献王点了点头,八皇子便一拱手离去,献王若有所思地瞧了他的背影片刻,这才摇了摇头,转身走了。
兰奕欢并不知道这个发生在自己宫门外不远处的插曲。
他回去之后,就把下人们都打发了下去,吩咐谁来了都不见,自己独自一个人躺在了床上。
周围很安静。
兰奕欢这个时候才明白,为什么二哥每回不高兴,都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在床上躺着。
因为心里那种难受,已经支撑不了他多说什么,多做什么了。
所以,其实每回他跟二哥撒娇玩笑着哄慰对方时,二哥心里面,其实是那样痛苦吗?
不,不要再想了!这些都只是猜测而已。
兰奕欢只觉得头痛欲裂,闭上眼睛,想要驱散那些念头,可偏生视线被遮蔽之后,那个惹祸的梦境又在脑海中浮现的越来越清晰,直至被他完整地想了起来。
那是在前世他登基之后。
兰奕臻对醉酒的他诉说出自己的爱恋,双手在他身上极尽缠绵的游走,仿佛爱抚着求之不得的珍宝。
梦境总是破碎而模糊的,兰奕欢不知道对方具体做了什么,他只是在剧烈的疼痛之后,就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某种硕大的东西挤满了,好像下一刻就要被直接刺穿。
那种感觉非常难受,他疼的要命,可是又紧紧攀附着身上那名强大,健壮的男子,勉强将对方接纳进来,在被占有的时候享受着这场痛快淋漓的缠绵……
蓦地,兰奕欢坐起身来,满面尽是潮红,他急促的呼吸着,一把将枕头抽出来扔在了地上。
兰奕欢绝对可以肯定,前世没发生过这样的事,他还不至于醉到跟人一夜春宵都不记得了。
当时确实有个人来到他身边,在他满心苦闷的时候安慰了他,但安慰过后,把他送回到了寝殿里,也就走了。
当时兰奕欢不知道那是兰奕臻,现在知道了。
那后面的事,是系统给兰奕臻的测试,测试当没有血缘关系的阻隔之后,兰奕臻想要如何待他。
现在,兰奕欢终于知道了答案。
可让他惊惧的是,梦中他的反应又代表什么?
为什么在不知道对方身份的情况下,他对那种事一点也不反感……在此之前,他明明从来没有对男子动过心。
更何况那是他的二哥,他从小敬重,如兄如父,他们怎能、怎能……
到底是兰奕臻疯了,还是他疯了?
兰奕欢甚至试着去想把兰奕臻换成兰奕鸿,结果脑补了一下八弟过来亲他,脱他的衣裳,他顿时寒毛倒竖,半点也不纠结地把这个念头从脑海中扇出去了。
兰奕欢将脸深深埋进手中。
时至今日,他不得不承认,或许二哥对于他来说,真的很不同。
确实不仅仅止于亲人、兄长。
甚至他们也可以同床共枕,耳鬓厮磨。
但是要变为爱人……
什么算是爱人呢?就是一起做那样的事吗?就是在原本的关系中再加入情欲吗?
他没有经验,也不懂得,他只是觉得这太荒谬了,完全难以接受。
可兰奕臻那样伤心……他究竟该怎么办?
兰奕欢想着想着,终究筋疲力竭地睡着了。
东宫里,兰奕臻却是一夜未眠。
见兰奕欢和八皇子走了,兰奕臻心中翻滚的酸意夹杂着害怕失去的惶恐,本能地就要追出去。
他当时也这么做了。
但站起来走到门口时,侍从也匆匆过来,请示兰奕臻,要不要把八皇子拦下。
他们不知道兰奕臻和兰奕欢之间的矛盾,但八皇子刚才硬闯东宫是看见了的。
兰奕臻缓缓地说了四个字:“把他给孤……”
说到这里,他却没说下去。
侍卫等了片刻,却见他骤然抬手,一把掀翻了跟前唯一一个还立着的小几。
砰砰啪啪几声响,所有的东西都摔在了地上,将在场的人都震住了。
兰奕臻低声道:“下去。”
众人面面相觑,正不大放心之间,只听太子陡然怒斥道:“孤说滚出去,听不见吗?!”
侍卫们不敢再多置一言,这才慌忙退出。
出门之后,东宫卫率不大放心,忍不住又回头瞥了一眼。
从半掩着的门缝中,他只见兰奕臻踉跄几步,走到床边,竟一下子跪在了床前,将头伏在上面,看起来像是伤心疲惫到了极处。
东宫卫率也跟随了兰奕臻多年,印象中太子素来睿智冷静,无论多大的事都不曾这般失态过,见状不由心中甚是震悚。
要不是眼下就在皇宫中,知道一切太平,他几乎要以为有什么亡国之祸了。
东宫卫率犹豫了一下,终是不敢多看,走了出去。
到晚上他下了值,便往兰奕欢那边去,结果没走多远,就碰上那一头的管事太监也过来了。
东宫卫率连忙道:“高公公,您怎么来了,我正要去找七殿下呢!”
其实他的品级远高于这名太监,又是出身名门,但东宫所有的人都对兰奕欢那边的人十分客气有礼,这也是在太子手底下干活的必备素养。
高公公道:“这是怎么了?”
东宫卫率低声道:“今天七殿下走后,太子殿下就一直把自己关在房中,谁劝也不成,除了七殿下,恐怕没人敢过去说话了。”
高公公一听,不禁苦笑,悄悄说道:“我们那个也是,到现在,什么东西都没吃过,唉,还想着让太子殿下管一管,这可怎么办是好。”
大家都知道,太子殿下不高兴了,就找七殿下,七殿下遇上什么事了,也要第一时间告知太子。哥俩这么多年,却从未有过这种情况,只愁的底下的人相对叹息。
所以,兰奕臻一直自己呆在那个一片狼藉的房间里。
他趴在床上,甚至能够闻到床上还有兰奕欢残存的气息。
可是,可是会不会从此以后,兰奕欢再也不来了?
他心里觉得害怕,面对千军万马都不曾有过的害怕。
等了那么久,盼了那么久,他终于踏出了这一步,却表现的如此莽撞急躁,结果……一脚踏空。
兰奕臻不光觉得惶恐和无望,他还有伤害了兰奕欢的心痛和自责。
往常兰奕欢有半点不高兴,他就觉得心尖都被人掐住了,更何况这不高兴还是他给的。
也不知道兰奕欢现在怎么样了?被自己的兄长表白爱意,这种事对谁都是很难接受的。
他会不会像上一世那样郁郁寡欢,郁结于心……
明知道应该不至于,可是实在太过在乎,想到这里,兰奕臻说什么也待不住了,他必须得去看看兰奕欢。
他立刻去找兰奕欢。
到了地方,才意识到夜深露重,已是深更。
重重叠叠的宫阁楼宇被淹没在深浓的夜色中,窗户后面不见半点亮光,兰奕欢应该已经歇下了。
说不定他好不容易才睡着,兰奕臻舍不得进去将兰奕欢吵醒,又不愿走,索性就在门口麒麟下面的石座边沿处坐了下来,仰头望着天边的星星。
夜虫在草丛间发出长鸣,那叫声仿佛在说着“寂”、“寂”,兰奕臻沉溺在这种安静之中,放任自己的思绪飘荡。
他想,自己不该那么冲动的,兰奕欢当时累了一趟回来,都还没吃点东西喝点水,就被他这样折腾质问,也不知道回去之后,又用了晚膳没有。
可若是带着气吃饭,是会伤胃的。
现在他是不是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兰奕臻甚至能够想象出兰奕欢躺在他的绡纱帐子里熟睡的模样。
曾经在兰奕欢来到东宫之前,兰奕臻一直以为自己喜欢独睡,后来多了这么个总喜欢往他床上钻的小东西,他才知道不是的。
处理完一天的政事,晚上带着满身疲惫回到自己的寝殿中,看见早已等在那里的小孩安睡的面容,就好像所有的寂寞和辛劳都荡然无存了。
从小到大,相依相伴,但以后,如果兰奕欢完全不能接纳他,他们之间,也不会再有这样相处的机会了吧。
他今天实在是太心急,也太孟浪了,老八虽然混蛋,但有句话说得对,他不该动手的,他怎么能那样欺辱最心爱的弟弟?
当时,兰奕欢在他的怀里,一直在发颤,甚至被他扯开了衣裳,还在眼神懵懂地望着他,他却打碎了兰奕欢目光中的信赖和天真,真是该死。
兰奕臻严谨地分析着自己的罪过,把自己鞭笞的鲜血淋漓。
他焦灼的希望能够找到一些需要改正的错误出来,好像只要改好了,就还有机会。
一队值夜的侍卫经过,猛然见到这里坐着个人,都不禁被吓了一跳,拔出剑来,低喝道:“谁?!”
兰奕臻侧了下脸,众人怎么也没想到太子竟然会半夜坐在七殿下的宫殿门口,连忙要跪地行礼。
兰奕臻制止了他们:“别吵,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侍卫们不敢违拗,听了他的话走了。
兰奕臻继续坐在那里,只有在离兰奕欢很近很近的位置,像一个看着宝藏的守财奴,他才不再担心,自己会失去这个人。
不知不觉,天亮了。
兰奕臻还没有待够。
他这些年来兢兢业业从不懈怠,这回却连早朝都没有去,实在是因为心绪烦乱不知所措的缘故,只有待在尽可能离兰奕欢近的地方,才能觉得踏实一点。
否则到了朝堂上,只怕满朝文武都要看到二十几年铁树不开花的太子,如今为情所困的憔悴模样了。
可是,眼看着天色渐明,宫中来来往往的人逐渐开始多了起来,在把好几拨太监宫女吓了个半死之后,兰奕臻终于意识到,他一个太子,总是在这里坐着,似乎不那么合适。
于是兰奕臻站起身来,发现坐了整晚之后,自己的衣服上已经带了一身湿漉漉的雾气。
兰奕臻拍了拍身上的水雾,正在思量要不要就此离开,却正好有两名太监从他身后不远的地方走过,一边走,两人还一边交谈着。
其中一名太监说道:“哎呀,这食盘上的早膳怎么一点都没动,七殿下不肯吃吗?”
“是啊,这可如何是好?”
另一名太监发愁道:“殿下从昨晚回来就什么都没吃没喝,一直在床上躺着,这样会伤了身子的。”
先前那太监说:“难道是病了?要不然赶紧请太医来看看吧!”
“殿下不肯,说是没事……”
两人正在这里发愁,突然,前面多一道人影,挡住了他们的路。
两名太监同时停下脚步,看清楚面前的人之后,吓了一跳,连忙跪下行礼。
“太子殿下!”
“奴才见过太子殿下!”
兰奕臻道:“起来吧。”
他终究还是放心不下,兰奕欢怎样对他,都是他应得的,可是怎么能糟蹋自己的身子呢?
他必须得去瞧一瞧的。

第81章 莫解佳人误
兰奕臻直接将太监手中的托盘接过去, 看了一眼之后,又塞回到了对方的手里,说道:“去弄点新的来, 把牛乳燕窝换了, 换成皮蛋瘦肉粥。”
通常,兰奕欢早上是喜欢吃点甜的没错, 但是他饿了两顿了, 这时候吃燕窝只怕发腻, 就不能吃下去太多了。
太监也习惯了太子事无巨细, 一一为七殿下考虑周详, 连忙答应着退了下去。
兰奕欢还在床上躺着。
他不想起床, 也不想面对现实,再加上那个可恶的梦境总是在脑海中挥之不去,折腾的兰奕欢一整夜都断断续续的睡一阵醒一阵,到了第二天早上浑身无力, 就更没有心思用膳了。
半夜里迷迷糊糊的, 好像有谁来看过他,但兰奕欢醒来的时候,人已经走了。
他躺在床上, 望着头顶帐子上的花纹发呆, 就听见外面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 不知道是谁又来了。
兰奕欢烦心的很, 叹气道:“我什么都不要, 不吃, 不喝, 不见太医,退下吧!”
结果这一回, 外面的人竟然不听他的话,门还是被胆大包天地“吱呀”一声推开了。
兰奕欢皱着眉头回过身一看,结果瞧见兰奕臻正亲自端着一个托盘,跨进门来。
他脱口道:“二哥?”
这习惯性的一声喊,甚至还带着点习惯性的喜悦,随即,兰奕欢又意识到两人如今有了隔阂,他们的关系也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亲密无间了。
于是,他顿了一顿,又躺了回去,翻个身道:“我不想吃,你回去吧。”
兰奕臻轻轻将托盘放在了桌子上,走到兰奕欢床前,柔声问道:“为什么不想吃?生病了吗?”
兰奕欢不敢面对哥哥关切的目光,背对着他,使劲摇了摇头。
他看不见兰奕臻的表情,只知道接下来是短暂的沉默和安静,也让人的心跳不知不觉加快起来。
然后,兰奕臻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放在了兰奕欢的脑门上。
当被他的手掌触碰到时,兰奕欢身子一震,几乎带着轻轻的颤栗,好在兰奕臻动作极为守礼,试了下温度就收回去了。
他松了口气,低语道:“还好没发烧。你小的时候总是发烧,一生病就没有胃口,如今好不容易把身子养好了,怎么能这么糟践?”
兰奕欢不回答,兰奕臻也好像有着用不完的耐心,用小时候跟兰奕欢说话的语气哄他道:“听说你从昨天晚上开始就什么都没吃,起来吃点东西吧。”
兰奕欢实在没有胃口,摇摇头,说:“不吃了。”
难道往后,他们只能这样生疏了吗?
兰奕臻有点伤心,又有点着急,于是沉了嗓子,说道:“别不听话,快起来吃!”
结果这一声大概又说的凶了,兰奕欢猛地掀开被子,翻身坐起来,带着点怨怒看着兰奕臻。
兰奕臻被他那双春水渌波似的眼睛那么一看,瞬间失语。
真是柔声细语的说不动这小家伙,凶一点他又委屈巴巴,让人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兰奕臻顿了顿,低声道:“小七,我知道你怪我,都是我不好,我不该……不该欺负你,罔顾你的意愿就做那样的事。”
他心下怅然,说到这里,还是忍不住问道:“你现在是不是不喜欢二哥了?是不是很恨二哥?”
兰奕欢原本确实是十分恼怒的,可素来高傲的二哥又何曾这样低声下气地同人说过话,他听着又觉得不忍心,他宁愿永远都看到兰奕臻高高在上的样子。
“不是的。”
兰奕欢没忍住说:“我没有恨你。”
深厚的亲情对于他们而言,既是爱情的阻碍,又是割不断的纽带,让他们为了彼此挣扎、纠结、痛苦,可又永远做不到决绝地断绝关系或者伤害对方。
兰奕臻深深地望着兰奕欢:“你真的不能接受我吗?其实一切不会有很大改变的,我们仍然可以一直在一起,大多数时候,仍然像以前那样相处。我只是,我只是想更亲密地爱你……”
兰奕欢低声道:“抱歉,我做不到,我说服不了我自己。”
那一瞬间,兰奕臻仿佛被人扼住了咽喉一般,深深地吸了口气。
其实开口之前,他已料到了自己会被拒绝,但顶着这种一次次被割裂心脏的难受,他还是要一次次地表达自己的爱意。
因为,他不会放弃。
片刻之后,兰奕臻压住了情绪,强笑道:“是了,所以我还是强迫了你,哥哥和你赔罪。”
兰奕欢不想要什么赔罪,正欲拒绝,便听兰奕臻接着说道:“你以前不是一直说想听我弹曲子,我练了一首,弹给你听听。”
兰奕臻文武双全,样样都好,堪称完美,唯有一点,就是乐感极差,因此抚琴吹箫等风雅事一概不擅长,曾经在皇上的寿宴上被迫表演过一回,那声音堪称勾魂夺魄。
兰奕欢之前为此没少打趣过他,说要是自己有生之年能听他弹出来一首曲子,那就死而无憾了。
当时兰奕臻还训他,让他不要满嘴死呀活呀的,当然,琴也没有弹。
而今他竟然主动提起,可见为了哄兰奕欢也是下了血本了。
兰奕欢也没想到,兰奕臻这么忙,竟然会私下里练了琴还没让他发现,不得不说,他确实一下子就好奇起来。
但这种时刻,不太适合他表露出好奇心,于是兰奕欢心动了一下,还是小声说:“不用了。”
兰奕臻却没听他的。
左右兰奕欢这里的东西放在哪他都知道,要做什么根本不用兰奕欢同意,很快就把古琴翻找出来,摆在窗前的桌子上,调试了一下音色。
兰奕欢阻止不了,只好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发呆,想着日后要怎么办。
兰奕臻调琴的时候,琴弦不时发出怪异的声音,听的兰奕欢眼角抽了抽。
这要是以往,他肯定要狠狠地取笑二哥了。
但没想到过了一会,兰奕臻调好了琴,再奏响的时候,竟然还当真成了曲调。
相比起来,兰奕欢却是精通乐律,听了两句便听出来,他所奏的却是一首从楚语中脱胎而出的《越人歌》。
“今夕何夕兮搴洲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说君兮君不知……”
此曲正是越人叙说自己对楚王子的痴恋之情,轻灵跳动,兼带哀调,其实并不适合初学者,但兰奕臻还是先学了它,虽然指法时有滞涩之处,但已经非常好了。
求而不得,相思无限,苦不堪言。
兰奕欢听了一会,突然觉得心里有点酸楚,很想看看兰奕臻现在的神情模样。
不知不觉的,他转过头来,望向兰奕臻。
只见兰奕臻敛衣端坐,清朗俊雅,手下弄弦,眉间恍惚带着一段郁郁的情深,一片朝霞从窗子照进房内,披洒在他的身上,令兰奕欢想起前世的一次宫宴。
宴上笙歌曼舞,人人逢迎欢饮,听着底下成串的恭维之声,他却只觉得满心无聊。
而无意中转开目光,却发现殿上某处也有个人并没有随众欢饮走动,一个人淡淡坐在那里,孤独冷峻而又挺拔。
兰奕欢微微眯起眼睛,想辨认那人是谁,恰好就有道霞光从外面照进来,照亮了他的面容,也披在对方的肩头。
他就看清楚了,是兰奕臻。
似乎感受到他的目光,兰奕臻抬起眼来,望向皇座,然后,他的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惊喜,冲着兰奕欢微微一笑,笑容中似也染了霞光。
此时此刻,这光穿越千山万水,重峦叠嶂,前世今生,依旧落在了同样两个人的身上。
命运如此幽微。
可是比起过往,兰奕欢突然觉得兰奕臻有点陌生,身上似是多了些不一样的感觉。
因为此刻的他不是兄长,而是一个苦苦求爱的男子。
兰奕臻左手吟、猱、绰、注,右手勾、剔、抹、挑、托、擘、打、摘,修长的五指灵巧而有力,往复翻动抚弄着琴弦,竟那样像他在梦境中对兰奕欢身体的撩拨。
兰奕欢猛然从兰奕臻的手上移开目光。
这时,他才忽地发现,兰奕臻的衣服隐约透着点湿。
这倒怪了,如果他从自己的宫里过来,出门时不可能穿着这样的衣服,四下侍卫扈从,也不可能让太子身上沾了露水。
兰奕欢稍一转念,就猜出了一种可能。
难道……他其实已经在外面很久了,根本不是刚来的?
不得不说,这确实像兰奕臻能做出来的事情,只怕他在这里哄劝兰奕欢用早膳,其实自己才是真的什么都没吃吧。
兰奕欢无声地轻轻叹了口气。
眼看兰奕臻将这支曲子弹了一遍,又要从头奏起,他突然一拍手,道:“好听!”
兰奕臻的手指顿了顿,被兰奕欢这一嗓子喝彩,琴音在“君不知”三个字上戛然而止。
兰奕欢下床起身,扬声道:“来人!”
外面伺候的人连忙进来,说道:“殿下,奴才在。”
兰奕欢道:“再去准备一份早膳,给太子送过来。”
那人一怔,随即意识到七殿下好像和太子殿下和好了,不由面露喜色,大声答应着下去了。
兰奕臻起初在兰奕欢叫人的时候,脸上还掠过一丝紧张,几乎以为兰奕欢是要把他给轰出去了,这时方知,对方竟然是看出了自己什么都没吃。
兰奕臻心中掠过一阵温柔,脸上也带了淡淡的笑容。
兰奕欢没看他,微低了头,坐在桌边,说道:“我吃就是,你也别弹了,也吃点东西吧。”
兰奕欢将兰奕臻放在桌上的早膳打开,发现温度不冷不热刚刚好,大概是兰奕臻连这都是考量过的,特意让下人新做了热饭出来,这时就晾得差不多了。
兰奕欢在心里一阵迷茫,一阵怅惘,将勺子拿起来,埋头吃饭。
兰奕臻果然没有再过纠缠,兰奕欢肯吃东西了,他就回去了。
还没进东宫,黄公公就迎了上来,看见兰奕臻之后,不禁连声说道:“哎呦,老奴的殿下啊,您这是去哪里了?唉,看看这衣服,怎么湿了呢?殿下,您还没用膳吧!”
他看着这两个孩子打小长起来,兰奕欢是个小祖宗,三天两头让人心里惦记,那么兰奕臻就是个大祖宗,平时也不折腾,一折腾就不要命地往大了闹,他真是这把老命都不够操心的。
他却没想到兰奕臻说了句“吃过了”,又补充道:“小七留孤在他那里吃的。”
黄公公一怔,随即高兴起来,想着他们这么快就和了好,太子和七殿下就应该都高兴了吧。
他连声说“好”,又说:“老奴这就给您找衣裳换。”
兰奕臻道:“不忙,你让邓凛把东宫官都叫过来,孤有要事要商量。”
太子门客都称东宫官,平日里兰奕臻也经常找他们商议政事,因为太子勤于政事,虚心纳谏,给的酬劳也丰厚,所以这向来是令人趋之若鹜的位置,能被选入太子门下的,都是颇有才华见地的谋士。
这一次,听到兰奕臻的命令,他们也很快地赶到了。
坐定之后,只听太子言简意赅地表示:“孤想学习取悦人心之道,还请各位先生赐教。”
谋士们:“……”
一名谋士小心翼翼地问道:“殿下是看中了哪位高人,想要收之麾下吗?”
兰奕臻不置可否:“若如此,该如何做?”
那谋士沉吟片刻,说道:“先露示好之意,处处周全,悉心相护,务令其知殿下之心意,并为之动容……”
他说到这里时,兰奕臻微微颔首。
这一点,在他尚且不明白自己对兰奕欢的心意时,便已经做到了。
只听谋士续道:“届时情谊渐深,殿下便要一改策略,若即若离,甚至令其以为殿下有心于他人,心生惶恐,如此便可反客为主——”
兰奕臻越听越不对劲,忽一抬手,打断了他。
对方微怔:“殿下?”
兰奕臻道:“你说的,是驯化人心之术。”
谋士道:“正是。”
兰奕臻道:“孤说取悦于他,取悦为先。孤要的不是让他患得患失,忧思踌躇,而是让他开怀无忧。至于能否得到人心,乃是其次。”
他爱兰奕欢,想和兰奕欢在一起,是为了自己的渴望,也是为了更好的保护他,照顾他,不让他再经受那些痛苦与质疑。
他舍不得兰奕欢难过。
如果想在爱情中做一个赢家,就得这么玩弄心机,那么,他就不是想要得到兰奕欢,而是,想要属于他。
他不要赢过什么,爱了,就是甘心服输,低头为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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