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打工做皇帝养我啊—— by醉又何妨
醉又何妨  发于:2024年03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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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料,当先那人刚刚上马,还没等坐稳,便听见马儿惊恐地长嘶一声,竟然人立而起,将他一下子从背上甩了下来。
“发生什么了?”
“怎么回事!”
旁边的几个人都被这变故吓了一跳,紧接着,就看见拴马的树后走出来了一个高挑俊秀的男人,手里还拎着一把原本系在马背上的弯刀,淡淡地望着几人,一开口,说的竟是达剌的语言。
“你们几个,要做什么去?”
几名大汉顿时一愣,意识到方才他们说的话应该被这小子给听去了。
那个从马背上掉下来的大汉说道:“关你什么事!难道那是你相好的?”
“不要口出粗言。”
阿雅思说道:“请你们跪下来忏悔自己的错误,并以死后灵魂不得安息的誓言,保证绝对不会再犯。”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语气不紧不慢,但说起话来,自有一股尊贵威严,把几个人都唬的愣住了。
无声片刻之后,刚才那从马上掉下来的大汉才大笑起来,说道:“什么玩意,你小子不想活了,口气倒是不小!”
“就是的,别那么小气,抓回来大家一起玩啊!”
见这几个人不知悔改,阿雅思放弃了劝说,只闭着眼睛,点了点头,缓缓的说了三声好。
然后,他抽刀,只听“擦”的一声轻响,说话最难听的那名大汉人头已然落地。
笑声戛然而止。
其他人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幕,片刻之后,大喊一声,转身欲逃。
这回,阿雅思却不再给他们机会,手中的弯刀连挥,片刻之后,地上便只剩了四具横尸。
阿雅思将手中的刀一扔,轻叹一声,说道:“欲伤我子者,死不足惜。”
若不是怕吓到儿子,他刚才就已经忍不住想要出手了。
做完这件事之后,阿雅思这才上了马,继续朝着兰奕欢的方向追去。
前面的兰奕欢其实也正在奇怪。
他出身皇室,虽然不是储君,但自小受到的各方面教育都十分的严格和全面,再加上兰奕欢自己又聪明,其实他对达剌语是十分精通的。
方才那些人说的话,兰奕欢都听到并且听懂了,他倒是不太生气,只是不想在酒肆里动手,惊扰到其他的客人,所以才迅速离开,就等着这些人随后追过来。
结果走了半天,时不时向后看看,却根本没人过来。
兰奕欢觉得很荒谬,难道是他的马跑得太快了?
要是搁在平时,就算那些人不追上来,他也得回过头去把他们狠揍一顿才行,但今天还有要事,兰奕欢没空耽搁,见到那些人不过来,他也就继续匆匆向城里赶去。
虽然那些人说的是达剌语,但兰奕欢心里有数,他们应该并不是达剌的人,而是来自东梁。
这也是他这一路上刚刚弄清楚的。
当时在船上听到密川侯作乱的消息时,兰奕欢虽然选择了立刻赶往秦州,但心中不免奇怪。
他倒是知道,密川侯原本就是前朝旧臣的后代,一直野心勃勃不服朝廷管束,此次趁着兰奕臻离京,蓄意作乱倒也并非是不可能之事,但问题就在于,朝廷对兵权的管理极为严格,他哪里来的十万大军?
今生很多事都和上辈子已经不一样了,兰奕欢前世是在登基两年之后,派兵降服了密川侯,并且永远撤去了这个爵位,而如今的情况却已经无可参照。
所以他一路往秦州赶去,一边走一边逐渐打听,方知就里。
密川侯造反是真的,但十万大军中,他只出了三万,另外七万,则是从达剌与大雍之间的东梁所借。
这东梁似国非国,算是个历史遗留问题。
东梁的初代国主本是达剌王族,在争夺王位的过程中,求助于大雍的支持。
大雍当时表面上答应了他的请求,但转过头来就暗中将这位王族给出卖了,使得他走投无路,被夹击追杀,最终率领残军跳入两国边境上那条波涛汹涌的大江,方才摆脱了敌人。
幸运的是,他最后被自己的手下救上了岸,于是收拾残部,就在那片土地上驻扎了下来,后来趁机逐渐扩张,自立为王,定号东梁,并发誓永不忘仇。
虽然达剌与大雍都不肯承认东梁算是一个国家,但因为那片土地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同时土壤也十分贫瘠,要去攻打又未免费时费力,得不偿失,所以就都迟迟未动,任由其逐渐占地建城。
当时的一时轻视,使得东梁一直发展到了如今,却已经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了。
这一次,正是密川侯接应东梁七万大军,联合起来攻打秦州,想孤注一掷,趁着太子离宫的机会,将他除去,这样一来,大雍失去了实际的掌权人,绝对会遭到重创。
兰奕欢前世没怎么来过这一片的地方,但他认路的本事极精,记性又好,之前曾经看过几遍地图,心中对于对方可能采取的进攻路线和战略战术已经大致有了推测。
因此,到了秦州的临城绥定之外,兰奕欢终于停了下来。
他一直在抄近道,走的大多都是山路,到了人多的地方,才真切地感受到了时局之乱。
绥定城门紧闭,城外面堵的都是人。
城楼上站着一排排官兵,下面的百姓们有的啼哭,有的怒骂,“开城门”的声音一阵大过一阵。
兰奕欢翻身下马,随手抓住了一个人问道:“大哥,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那被他抓住的男子满面愁容,在一片嘈杂声中大声对兰奕欢道:“前面的大军打到横马关外,那里的守将不光开门迎敌,自己还卷着物资要连夜把家小送走,结果被百姓们给打死了!”
“我们出来之后,想要到这里避难,绥定却不肯接纳,要是一直被堵在外面,进退都不行,不是只有等死的份了吗?”
不远处的另外一个人“呸”一声,满面怒容,也说道:“刚才那墙头上的官说我们都是刁民,竟然连自己的长官都敢杀,所以不许我们进去!明明是那些官贪生怕死,不顾我们的性命,这个时候居然还怪罪我们,真是混账!”
兰奕欢道:“确实混账。”
第一个跟他说话的男人满面愁容地说:“骂谁也没用,现在可怎么办呢?我娘三顿没吃,快要撑不住了。”
正说话间,只听破空之声连响,头顶突然射下了一阵乱箭,纷纷落在城门前的空地上。
百姓们惊呼连连,忙不迭地退开一大片。
城头上的守官挥手驱赶着:“快走!快走!不要在这里堵着了,如果再不速速离开,下一回这些箭射的就是你们!”
他傲慢地说完了这番话,也不去理会下面怨声载道的百姓们,正要离开,忽见一名少年策马越众而出,喝道:“上官腾,为何不开城门?”
一下被喝出了自己的名字,那守官顿时就是一怔,回过身来,低头打量着兰奕欢,问道:“你是何人?”
兰奕欢没有回答,只说:“敌军早晚将至,只要绥定一天在此,前来避难的人定会越来越多,拒之门外不是长久之计。此地盛产稻谷,存粮起码可支撑数月,何必广纳百姓,也可及时抵御外敌?”
他小小年纪,没想到见识竟然如此不凡,先是一口叫出了上官腾的名字,又对绥安甚为了解,反倒令上官腾心中愈发警惕。
他呵斥道:“你懂什么?本官的决断,用得着你这小子来指手画脚?”
兰奕欢摇头叹了口气,手不动声色地抚上了自己马侧挂着的包裹,问道:“阁下如此顽固,难道也是做好了不战而降的准备,这才不愿多生事端?”
上官腾不欲让他说出更多,喝了句“一派胡言”,然后对着身边的士兵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放箭。
他旁边的亲卫高声喝道:“尔等刁民看着,休要在此扰乱人心,速速退离,否则这就是你们的下场!听我号令——”
话音未落,破空的箭声已然响起。
——“我还没有下令呢?”
这是那名亲卫的第一个念头。
他抬眼望去,下一刻,就看见一支长箭冲天而起,流星赶月一般飞上城楼。
——噗!
鲜血四溅,长箭携带着杀气凛凛的劲风,直接射入了上官腾的眉心,没至尾羽。
上官腾的脸上犹存愕然之色,整个人已经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那个刚才还在耀武扬威发号施令的长官,竟然就此当众毙命!
周围一片死寂,无论城内城外,人们都不由得纷纷朝着那万人之前策马而立的少年看去。
他一手持弓,一手挽缰,在烈烈的狂风中昂然抬首,额头上的细小汗珠在阳光的映衬下浮出淡金色的光晕,那种绝世的容颜与风姿,宛若绘彩画壁上上古战神的浮雕。
一人一骑,可当万夫之勇!
万籁无声,兰奕欢扬声高喝道:“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得其心有道,勿施其恶,勿间其亲!尔等何人没有妻子父母,食朝廷俸禄,若大敌当前全无担当,则离大祸当头亦不远矣!横马关已破,秦州危殆,绥定焉能独善其身?”
他说到这里,开弓搭箭,竟又是五箭齐发:“非要等到此处成为孤城,才来后悔此时之举吗?!”
这五箭再次畅通无阻地射上城墙,这次是直朝上官腾那个亲卫而去。
兰奕欢方才已经看出,上官腾死后,说话最有用的应该就是他那个亲卫了,不能连杀两个,但一定要把此人一举震慑住。
那一瞬,连躲闪的功夫都来不及,那亲卫全身僵直,瞳孔骤缩,几乎感觉自己的心脏下一刻就要冲破胸膛跳出来了。
旋即,“夺”的一声环绕着身体响起,五支羽箭齐齐擦过他的身畔,钉入他身后的墙上。
兰奕欢怒喝道:“开城门!”
只是一瞬,但又好像过了一生那么长,亲卫方才动了一动,意识到自己还活着。
他回头一看,发现五支箭在身后的墙面上钉成了一个人形。
这个时候,城外突然也有个百姓站出来,跟着兰奕欢高声喊道:“开城门!”
随着这一声,其他的人也陆陆续续地大叫起来:
“开城门!”
“开城门!”
“开城门!我们是同胞,我们一起抗敌!”
——城内竟然也传来了百姓们的高呼声。
兰奕欢站在无数的呼声中,望着城楼,眼前的视线忽然有点模糊。
不知道为什么,众人拥簇之中,他反而觉得周围极辽远,极空旷,几乎让他可以听到自己身体里血液流淌的声音。
轰然一声,城门大开,门口的吊桥缓缓放了下来。
兰奕欢当先打马而入。
让这些百姓们进城只是第一步,解决不了这场危机的根本问题,目前想要帮助兰奕臻那边,当务之急是手里必须得有兵。
这绥定,还真的就有。
但不是被派来打仗的兵,而是两万的运粮兵。
如果兰奕欢没记错的话,前些日子朝廷按照惯例往边地运送粮草,运粮兵共分五个方向,每队四千人,加起来正好两万,而现在返回京城,绥定就是他们的汇合地。
两万对十万,听起来不太妙,但有总比没有好。
唯有一点,就是他们的长官名叫戴可为,是个非常死板固执且谨慎有余的人,不太好搞。
但这个时候了,不太好搞也得搞,兰奕欢赶往戴可为下榻的官衙,然后直接闯了进去。
这戴可为也是个怪人,在这种情形之下,他竟然正在床上呼呼大睡,被兰奕欢揪起来的时候,还有些睡眼惺忪地看着他,茫然道:“我这是睡了多久?大军这么快就打进来了?”
兰奕欢道:“眼下还没有,打不打得进来,都看戴大人的意思!”
戴可为正在穿鞋下床,听了他的话,差点被兰奕欢吓了一个趔趄,失笑道:“这位小哥,你到底是从哪来看的,怎么说话这么吓人呢?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
兰奕欢道:“如果戴大人的愿意将两万兵马交给我,我可保绥定无恙。”
戴可为道:“你要用我的运粮兵在绥定抗敌?”
兰奕欢道:“不是在绥定,是秦州南面的阳山,因为敌军一定会绕开绥定的。”
其实他刚才在城外说的那些话,带着几分恐吓的成分,就算绥定的官员们不放外面的百姓进城共同帮忙抗敌,一时半会这里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因为绥定城四面都是沟壑,是块硬骨头,对方的目标是抓身在秦州的太子,又是远途奔袭而来,没有必要在此硬耗。
兰奕欢已经看过地图了,如果绕过绥定,阳山正是最好的选择,而且草木茂密,易于设伏。
果然,当听到他这样回答的时候,戴可为的眼神变了,由漫不经心转为一刹那的锐利。
他说:“但打仗并非运粮兵的职责所在,他们未必肯听号令。”
兰奕欢早有盘算,应对如流:“能来当运粮兵的,往往都是没有背景不得重用之人,虽然不需要经受上阵杀敌的惊险,但俸禄微薄,晋升艰难,又有几个人不想设法调离升迁的?勤王护驾本是大功,这样的机会,恐怕一生也就这一回了,诱以重利,不愁他们不愿意!”
“利从何来?”
“此地富庶,城中富商甚多,可以先募捐一部分,鼓动人心。至于朝廷的封赏,之前平阳之战已有过先例,只要是参加战斗的都可以升上一级,杀敌者按照敌人的数量与分量晋升二到五级不等,伤者朝廷赡养终生,死者父母妻子均可得到妥善安置,如此,足够了。”
戴可为沉默了一会,突然笑了起来,问道:“敢问尊驾……可是七殿下?”
兰奕欢深吸一口气,说道:“是!”
戴可为的眼中似乎带着些惊叹,凝视了兰奕欢片刻之后,他退后一步,深深行礼,道:“臣见过七殿下。”
兰奕欢道:“请起吧。戴大人应该一直在怀疑我的身份吧?我在城外的作为你应该已经听说了,所以我刚才一路闯入,才会畅通无阻,无人阻拦。现在我已经坦言,戴大人还有什么问题吗?”
戴可为道:“确实有一个。”
兰奕欢道:“哦?”
戴可为道:“殿下刚才在城前与守城官周旋时,若坦诚身份,自可畅行无阻;帮助那么多百姓进城的时候,若坦诚身份,可博取声名。但那些时机你都没有说,此刻,责任重大,生死难料,稍有不慎,便会成为众矢之的,你却站出来,还认了。”
他直视着兰奕欢,问道:“毫无好处,为何?”
兰奕欢大笑起来。
戴可为问道:“殿下为何发笑?”
兰奕欢反问道:“大敌当前,你并非此地官员,又为何没有离开?”
戴可为一怔,兰奕欢已转身,大步向外走去:“好了,戴大人随我来。”
当时不言,是因为已决心改换身份,忘弃过往,如今承认,则是因为他受天下供养,享数年荣华,责任在肩,恩情在心。
——心有牵挂。
左右无论是不是七皇子,他兰奕欢永远都是兰奕欢!

运粮兵们很快都被召集而至。
听到上司说明了现在要面对的情况, 他们的心中也都十分慌乱不安。
情况变化的太快,原本就是出来干一趟运送粮草的轻松活计,谁也没想到路过个绥安, 就要冷不丁变成了上阵拼命的活, 大家几乎还都是懵的。
听到兰奕欢所说的条件之后,开始有人蠢蠢欲动, 摩拳擦掌, 只是大家互相使着眼色, 又一时不能下定最后的决心。
正在这时, 忽听人群中有人笑道:“我死了, 妻儿父母终生都有了着落, 我活着,就是一步登天,起码少受十年的累,这等好事, 为何不干?”
随着这话, 一人从后方大步走了出来,朗声说道:“小人愿追随殿下,誓死卫国!”
兰奕欢听着这声音耳熟, 低头看去, 十分惊讶:“肖楠?”
又追上来的阿雅思冲着兰奕欢笑了笑。
兰奕欢被他笑的一怔。
这个肖楠虽然看起来也不算是很大年纪, 瞧着他的样子却带着种难言的宠溺包容, 让兰奕欢觉得自己在对方眼中, 就像个很小的孩子一样, 无论做什么都会得到鼓励和喜爱。
兰奕欢几乎从未被长辈这样对待过, 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又有些惊异和不解。
而这个时候, 看到有人带头,本就跃跃欲试的运粮兵们也已经被纷纷带动了起来,要求上阵杀敌。
——他们的决定是正确的。
因为指挥作战的人是兰奕欢。
兰奕欢当年只有十八岁时,便已经有了用兵如神之称,今生他已经到了这个年纪,虽然一直没有展露才华,但只要他想,自然无论在何时何处都能绽放光彩。
对方号称十万大军,其中五万已经包围了秦州,另五万果然从阳山袭来。
这些训练有素的将士对上只有两万人马的运粮兵,几乎等于不用开始作战,胜负的结果就已经分晓了。
所以,对方的将领只是在开始发现路边有埋伏的时候惊慌了一下,但随即他便意识到,敌人不光人数少,战力还弱,仅仅在先锋队的攻击下就已经节节败退。
那将领不禁笑了起来,说道:“我说这绥定城哪里来的兵,原来是在玩空城计啊!”
他将马鞭一挥而下,果断下令道:“全军突击,迅速前进,不要耽搁进度!”
“是!”
可就在这支气势昂扬的军队就要通过阳山之时,后方忽然传来一阵骚乱,紧接着,有人匆匆赶到,大声禀报道:“主帅,后方……后方有伏兵包抄!”
“什么?他们哪里来的伏兵!”
那将领没想到对手的战力这么弱,竟然还能留出一手,心中大惊,立刻下令道:“快,前锋掉头回援!”
然而这一掉头,就是他自乱阵脚的开始。
前锋刚刚走到一半,只见前面那帮被追的乱逃的败军突然抖擞精神,一转头结集成队,杀了回来。
这还不算完,军队的两翼之侧,同样突然杀声震天,也不知道还有多少伏兵。
兰奕欢手中的兵力有限,如果一起冲出去,只有起初能有些震慑效果,后面会立刻被回过神来并且人数占优的敌军反杀。
可是他这样不惜先行示弱,将兵力拆分成几段的打法,完全是在玩心理战,立刻活生生地用出了数倍兵力的效果。
这样一来,敌军果然阵脚大乱,暂时退却。
“赢了?我们居然赢了!”
“太好了,他们被我们给打退了!”
这些运粮兵多数都是生平头一次上场作战,没想到就打了个大胜仗,欣喜之余,纷纷欢呼起来。
兰奕欢笑了一下,下令各队伍暂时原地休息,自己独自走到山头上,向着远方眺望片刻,然后在一棵树下坐了下来。
听见人们兴奋地交谈,他的心情却一点也不轻松。
他以少胜多,主打的就是一个出其不意,让敌军摸不透虚实,以为他暗中藏了不少精兵,才会心生退却之意。
但是对方一旦纳过闷来,后面的仗就不好打了。
现在,秦州这边的消息、情况,肯定已经传到京城了,但援兵什么时候才能来呢?
他担心的是,京城那边也有人根本不想让兰奕臻回去,所以故意拖延。
不知道兰奕臻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正支着额头出神间,忽然有个人轻手轻脚地走过来,把一件衣服披在了兰奕欢的肩头上。
兰奕欢回过头来,见到又是那个叫做“肖楠”的士兵。
说实话,自从酒肆门外遇见之后,这个人就老能在他身边出现,颇给人一种阴魂不散的感觉,可奇怪的是,兰奕欢对他倒没有产生什么恶感。
他还记得刚才自己问谁愿意跟他一起去抗敌时,就是肖楠第一个站出来的,所以抬起头来,冲他笑了笑,说道:“多谢。”
这是阿雅思第一次瞧见兰奕欢冲自己笑,一时间只觉得浑身飘飘然,几乎激动的说不出话来,满脑子都是,看来孩子不讨厌他。
顿了好一下,他才声音微微发颤地问道:“殿下,我可以坐在您的身边吗?”
以兰奕欢的身份和相貌,从小到大在他面前紧张不已,哆嗦的说不出话来的人也多了,但他出征在外时,向来跟士兵们同吃同睡,大家混一混,用不了多久就熟的称兄道弟。
此时他也以为是阿雅思刚刚知道了他是七皇子,觉得紧张,便主动让了块地方出来,说道:“可以呀,坐下一起歇歇。”
阿雅思手里还拿着水和吃的,坐下之后递给了兰奕欢。
他小心地劝说道:“现在敌军已经暂时退开了,你也歇一歇吧,否则这样一直熬着,身体会熬坏了的。这里我先盯着,好吗?”
兰奕欢伸了个懒腰,说道:“没事。这才哪到哪啊,我习惯了。”
阿雅思道:“你以前……经常这样吗?”
兰奕欢轻描淡写地说:“嗯,以前也打过仗,打仗都是这样的。”
阿雅思有些出神。
他又想起了当时听到兰奕欢病逝而亡的消息时,自己那种悲痛欲狂,难以置信的心情。
这一回的死亡不是离别之痛,他自己本身就是个被禁锢的死人,只能日日夜夜熬过绵长的孤独与思念,可是如果能够选择的话,他还是宁愿兰奕欢能够好好地活着,活到长长久久,须发皆白才好。
阿雅思想不出来,他们家的人都体魄强健且长寿,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个孩子才会年纪轻轻就一身的病,最后短命而亡呢。
所以如今见了,兰奕欢的每一句话,都会触动他的心弦。
原来兰奕欢经常出去打仗啊。
打仗很辛苦,那种风餐露宿的生活,他是怎么熬下来的?遇到敌军的攻击,他有没有害怕过?受了伤怎么办,断了粮草怎么办?
在他们达剌,苏合王虽然严厉,但对于儿子的保护和教导方面,却从来都尽到了一位父亲的职责,像是行军打仗这种事,都是他先手把手带着几个儿子教的。
可兰奕欢估计只能自己跌跌撞撞地学了。
他会不会是因为这样,在外面受了什么伤,所以才身子不好的呢?
当初他本来想带兰奕欢离开那个皇宫,但又不舍把他娘独自抛下,所以还是留了下来,可阿雅思自己也没有想到,他会在兰奕欢三岁那年就意外去世,留下了他们母子。
自己这个父亲,真是失职了。
心中的愧疚和心疼难以言说,阿雅思恨不得把兰奕欢重新变得小小的,能抱进怀里,好好地弥补和呵护。
阿雅思的眼中几乎含了泪,轻声说道:“太辛苦了。”
兰奕欢失笑道:“这没什么吧,大家都是一样的啊。你这个人也就比我大个十来岁,怎么说话老气横秋的!”
阿雅思一怔,也低头笑起来,好一会才叹息着说:“对不住,是我……唉,是我糊涂了。”
兰奕欢歪头瞧着他,忍不住问道:“咱们之前认识吗?”
阿雅思说:“认识呀。”
兰奕欢道:“抱歉,我没印象。”
阿雅思微笑着说:“我的命是你救的。”
不管和兰奕欢讲什么,他都十分有耐心:“那时别人都以为我已经死了,本来要把我抛尸荒野,你是阻止了他们,又说让人好好把我安葬的。”
兰奕欢想了想,一下子就知道了:“你就是之前在射猎时牺牲的那个侍卫!”
阿雅思笑着说:“对,我是特意来报答殿下恩情的。捡回来的这条命,我誓死守护在殿下的身边。”
兰奕欢看着天边的星星,说道:“咱们是战友,要同生共死。”
阿雅思说:“那不好,那你就吃亏了。”
兰奕欢怔了怔,只听对方说道:“殿下比我小,要活得比我久才行。心善仁义之人,一定会快快乐乐,平平安安。”
兰奕欢心中微微一动,低声说:“你这话说的,有点像我哥。但我哥没有你这么爱笑,比你严肃很多。”
阿雅思想起之前兰奕欢好像也叫过他“哥”,他很愿意看到多一点的人对兰奕欢好,于是笑着说道:“你和你的哥哥关系一定很好吧?是五皇子吗?”
兰奕欢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这个人知道他和五皇子是同母兄弟,说明对宫廷中的事有一些了解,但是既然了解,怎会不知道他跟齐贵妃那边关系不好,是在太子身边长大的呢?
他说:“是太子,我二哥。”
阿雅思有些奇怪,不免问道:“那五皇子——”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忽然间和兰奕欢的脸色同时一变,一起站起身来。
地面上传来隐隐的震动声,有经验的人都知道,一定是有大批人马从远处过来了。
兰奕欢的脸色转瞬变得严肃,立即翻身上马,高声下令道:“全军戒备,摆阵!”
果然如他所料,这一次对方加派了兵力,并且选在白天,要取胜变得比上次艰难了数倍。
更加重要的是,他们还带了炸药。
兰奕欢原本冲在在前面,突然,他鼻端闻到了淡淡的硝石气息,丰富的经验让他猛然惊觉,立即回身提醒道:“后面的人快停下,不要再往前了!”
如果是兰奕欢自己训练出来的军队,这个时候必然会令行禁止,他一言既出,全军遵命,半步不再上前。
可这个时候全都是临时凑来的人,跟他没什么默契,兰奕欢说完之后,还是有一部分人没反应过来,径直往前冲。
只听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大地震颤,一部分炸药已经被引爆了。
兰奕欢翻身坠马。
周围的乱石飞溅如雨,好在这个时候,大家都意识到厉害了,纷纷后撤,兰奕欢心思转动,就地一滚,便要冒险起身。
这一片的炸药已经爆了,敌军肯定会顺势过来扫荡,站起来容易被当成靶子,可留在原地,却要被碎石乱砸。
然而就在这时,兰奕欢忽然被人一把拖过去,用身体牢牢盖在身下,藏在低洼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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