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客/我心上人是仙门叛徒—— by俺大爷
俺大爷  发于:2024年03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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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不得哥哥这些日子里情绪异常,出离愤怒。
他们是被外人当作兄弟的。
但自己却喜欢上了哥哥,并且毫不遮掩,恣意妄为。
本就因自己行为不端造成的断袖传言,再加上兄弟的身份,只会更加不堪。
哥哥觉得恶心,再正常不过。
齐归用冰凉而僵硬的手指,快速打包行李。
他在赶时间,哥哥大概傍晚回来,他必须在那之前就从这里消失。
不然他一定会露馅。
他在齐释青面前根本撒不了谎。
齐归脑海里浮现出齐释青的模样来,五官是那样清晰,就连那常常抿着的薄唇都是那样轮廓分明。
他连齐释青身上的味道都记得。
可下一瞬间,他就想起齐释青要给他擦嘴却顿在那里的手。
还有冷淡的语气,避开的眼睛。
齐归的喉结痛苦地滚动。
行李很快收拾好了。
齐归看着这一只包袱,有些意外,原来他自己的东西只有一点点。
真正属于他的东西,很少很少。
一切都收拾妥当,天色还很早。齐归坐了下来,给齐释青留了一封信。
“写‘少主’,一下就感到生分了。”齐归想着,咬了咬嘴唇。“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第一句话落笔下去,往后的就没那么难了。
齐归在砚台上轻轻蘸墨,另一只手揉了揉心口。
谨慎措辞,拉开距离,将哥哥真正当成少主去敬重。
“我本就不是他‘弟弟’,”齐归笔尖一顿,“最多……是‘师弟’。”
他是个客人,四处做客,不知道目的地在哪里,开端也是一片茫然。
也许是他太孤单,才会自顾自地把齐释青当成了家。
“这是不对的。”
齐归告诉自己:“少主和掌门收留我已是仁善之至,从前是我太恬不知耻了。”
“我本是寄人篱下,却那样粘人任性,他们还如此纵容我,实在是宅心仁厚。”
“我不能那样不堪。”
一封信写完,齐归落了款,将笔墨纸砚规矩地收好。
最后,他留下了他的钱袋子。
齐归躲在帷帽后面,背着包袱,心虚而狼狈地从酒楼里跑了出来。
一楼的客人已经散了不少,似乎齐民街那里发生了什么骚动,他们去看热闹去了。
这正好顺了齐归的意。他只想尽快躲到一个僻静的地方,藏起来,不叫任何人看到。
第五君睡了一觉,再一睁眼天都黑了。
他摸索着点上灯,去试着开了开门,禁制还固若金汤的,他不禁长长叹了口气。
“管饭吗?”第五君敲了敲门板。“到点吃晚饭啦!”
门外一片寂静。
第五君又叹了口气。
他走到桌边坐下,拉开小抽屉想看看坚果零嘴还剩多少,失望地发现几个时辰前已经被自己吃了个干净。
于是第五君又躺回榻上,抓住齐释青的被子,把脸埋在里面嗅了嗅。
味道熟悉,几年来从未变过。
第五君闭上眼睛,又迷糊了过去。
第五君是被一阵诱人的香味馋醒的。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就见烛火摇晃下,有一只热腾腾香喷喷的荷叶鸡。这一瞬间,第五君以为自己还在做梦,梦里是六年前的银珠村,一句话就快脱口而出:“哥哥你回来了!”
然而“哥”这个字在口里徘徊,经年未说出口已经十分陌生,是一种熟悉的禁忌。于是他又闭上嘴,这才慢腾腾地坐起身来,揉了一下眼睛。
齐释青正在桌边坐着看他,神色晦暗不明。
“少主来放饭啦。”
第五君的声音里还带着没睡醒的一股黏劲儿,他打了个哈欠,笑着走过去坐下,非常自觉地开始觅食。
“喝水吗?”第五君揪下来一只鸡腿,毫不客气地用牙咬住,含混而热情地问齐释青。
齐释青一语不发,片刻后却拎起来茶壶,给他们两人都倒了茶。
第五君大口嚼着香喷喷的鸡腿,毫不客气地吩咐:“哎——不用七分满,全满上全满上,吃多了咸,哎对对,谢谢少主!”
他一抹油嘴,咕噜咕噜灌下去一杯。
齐释青就那样沉默地看第五君干掉了整只鸡。
“啊~”第五君往后仰倒在椅背上,舒服地揉着肚子。
齐释青垂眸,掩去了一些情绪,再开口的时候就恢复成公事公办的口吻。
“整个榴莲园,到现在为止无人出入,除了喜川,没有任何人员伤亡。”
第五君听见齐释青说的话,点了点头表示对通知他最新消息的感激,然后抿了一下嘴,眼睛看向天花板。
“那少主之前的分析应当就是对的了……”第五君慢慢说,“只是那拿着亲传玉佩的人,此刻不知是躲在见剑监那里,还是斧福府那里。”
齐释青说:“我会留下两个亲信继续在这里查此事。明日我们启程。”
“好啊。”第五君慵懒地瞅他,然后慢吞吞地站起来,挪去水盆那里洗手。
清水撩在手上,他“唔”了一声,突然想起来:
“哎少主,算一下路程,大概十天左右就能到银珠村了吧。咱是往那个方向走吧?”
齐释青抬眸,阴沉地盯着他,惜字如金:“嗯。”

第五君歪头瞧着齐释青,齐释青避开了他的眼神,沉默地望着烛火。
第五君轻笑一声,摇着头上了榻,心道这可种既视感真是没救了,还是躺着睡觉好了,反正齐释青一别扭就不说话。
他呼吸渐渐放缓,思绪渐平,却突然听见齐释青说了一句。
“六年前。”
第五君呼吸猛地一顿,然后才把这口气接起来,闭着眼问:“六年前,怎么?”
齐释青的声音很低:“你看到了是不是。”
仿佛有佛铃在第五君耳边叮地敲响,余音拉长,心脏都跟着颤了颤。
他重重叹了口气,睁开眼睛,转头瞧仍端坐在桌旁的齐释青。
“看到什么?”
齐释青直视他的眼睛,瞳仁里反射着桌台上的小火苗。
“我斩了盗刀岛掌门一只手,把那群人打了的事。”
第五君心中已经隐隐有了预料,却没想到齐释青竟然真的问了出来。
他一骨碌从榻上爬起来,眼睛瞪得又大又圆,一脸的震惊,甚至都破了音:“什么?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齐释青冷着脸端详他,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破绽。
第五君紧接着说:“我确实记着我临走那阵,有传闻说盗刀岛散派了,但怎么也没想到,这竟是你干的!”
他又惊吓地抽了一口气。“少主,你好狠哪!”
齐释青眯着眼睛,却没抓到第五君的一丝纰漏。他凝视着第五君,胸口起伏片刻,最后别过眼。
“狠么?”
这个问句很轻,几乎像是自言自语。
第五君心里“哇”了一声,心道如果因为人家说中了他的忌讳就砍人一只手都不算狠,那他就不知道狠是什么意思了。
齐释青垂眸静了片刻,没有再说话。
“你歇着吧。”齐释青站了起来,“明早出发。”
第五君目送齐释青出了门,又给房间下了禁制。
“啧。真狠。”第五君腹诽道。
十日后。
熟悉的街景,熟悉的商铺。
第五君脑袋恨不能以颈椎为中轴旋转三百六十度,满眼的怀念和欣喜。
他和齐释青两人骑马在前,玄一玄十等十余名弟子跟在后面,颇为浩荡地在银珠村的街头行进。
等齐释青停下的时候,第五君傻了眼。
“这不是千金楼?”为什么要来赌坊?
齐释青翻身下马,站在地上侧头看着第五君。
而第五君直愣愣地盯着这栋熟悉建筑门口的牌匾,半天不动弹。
齐释青问道:“要我抱你下来?”
“啊,不用不用。”第五君嘴里这么说着,就往一边侧去,然而脚却踩空了,直接就要半边身子着陆。
一声闷哼。
齐释青接住了第五君,但那只揽住第五君肩膀的手却出于惯性被砸在了地上。
地面上一小片血痕。
“对不住!”第五君急忙拉起齐释青的那只伤手,紧皱眉头,咬着嘴唇。
他手忙脚乱地转过来自己背着的小包裹,一只手从里面翻找清洁止血的药,另一只手紧紧抓着齐释青的手指,也不知道是怕齐释青乱动,还是自己紧张的。
后面十几个弟子牵着马绳,瞧着这一幕,觉得杵在这里的他们、连带着他们的马都十分多余。
第五君一门心思扑在齐释青的伤手上,齐释青则垂头望了第五君好一会儿,再抬头的时候,目光扫向那些玄陵弟子。
众弟子:“……”
玄十迅速领会精神,冲齐释青点了点头,然后拍了拍玄一的后背,又示意其他人说:“咱们先进去。”
第五君最后又不放心地给齐释青撒了一层药粉,裹上一层绷带,系好结实的结,双手捧着端详了端详,这才松了一口气,说:“这样应当就没问题了。两三日就能好。”
齐释青把手垂了下去,不动声色地收进袖子里,第五君的目光追了过去,嘴里还说:“少主,我摔那么一下不打紧的,下次你别接了。”
齐释青挑眉:“你不会下次别摔了?”
第五君:“哦,也对。”他转头看了一眼,刚刚还站了一圈的玄陵弟子现在都没影了,门口只剩下了他、齐释青,还有小白和小黑。
“……”第五君咽了一下唾沫,不死心地又抬头看了一眼这栋六年来没有变化的楼,还有那块牌匾,果然再一次被震撼到。
“少主啊。”第五君说,“怎么这千金楼,现在变成玄君衙了?”
齐释青往前走去,“我住的地方,叫‘玄君衙’有什么不对?”一边说着,他又缩了一下手,好像伤口又疼了似的,第五君赶快追了上去,要去看那只手。
“不是,我是想问……”第五君见那只手包扎并无问题,这才放下心来,继续说:“千金楼什么时候变成你的了??”
齐释青不动声色地勾起唇角,满意于自己用一只伤手就能牢牢牵住第五君的目光。他的指尖弯了弯,语气和缓。
“六年前就是我的了。”
千金楼里,玄一正在厨房喝水,有些气鼓鼓的。
玄十正好也走了进来,见他这副模样,就问道:“怎么了大师兄?”
玄一苦大仇深,语气沉重,仿佛已经经过了好几轮深思熟虑。
“我觉得少主功力有所退步。”
玄十也皱起眉头,一头雾水:“何出此言?”
玄一说:“方才齐归摔下马的时候,明明离地面还有好大的距离少主就接住了他,本应该立刻就能将人扶正,可少主的手却被砸在了地上。”
“这难道不是内力不济,灵脉周转不好,气力衰减的症状?”
玄十:“……”
他无奈地看着玄一,心道那两人在门外心疼得捧着手贴一块,合着你都没看见是不是,这分明就是少主使的小手段!但嘴里只能说:“少主定然是没有问题的。”
玄一一下严肃起来,瞪起眼睛。
“是吧!我也是不愿相信的!那这么说,有问题的一定是齐归!也不知道这人是练了什么邪功,能让身子瞬间千斤重,将少主都砸着了!”
玄十:“……”
第五君背着手站在大厅内,颇有来视察的长老的派头,嘴里不住啧啧,上下左右到处打量。
原先的千金楼只保留了一个外面的壳子,里面的装潢改了个彻头彻尾,已经完全变成了玄陵门的风格。
“天呐,这果然是玄君衙分衙。”第五君感叹道,“少主真是大手笔。”
玄陵弟子已经各自散去,齐释青带着第五君在楼里转了转,说:“去你房间看看?”
第五君惊讶道:“竟然还有我的房间的?少主太客气了。”
齐释青一点不捧场地哼了一声,层层爬高,带第五君走到了第八层。
第五君跟在齐释青屁股后面,心道这人不至于真要百分百复刻吧,然而走到了地方,他默默闭上了嘴。
——在玄陵门的玄君衙里,他和少主住对门;而在千金楼这个玄君衙里,他和少主仍然住对门。
——就连他房门口都摆了一束一模一样的艾草。
第五君不用进去再看,就知道里面的陈设必定也是跟原来一样的。
“少主有心了。”他闷闷地说。
齐释青的目光掠过他,停在那束艾草上,看了许久,对他说:“进去吧。这段时间赶路太辛苦,我们在此休整几日。”
第五君“嗯”了一声,站在原地,目送齐释青转身走了。
他深吸一口气,把门推开。
正当他准备迈步进去的时候,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小归。”
第五君回头,“玄十师兄!”
玄十笑眯眯地看着他,“方便聊聊吗?”
作者有话说:
龟:少主可狠了。
玄十:是啊,就为了让你多关注关注他,苦肉计都使出来了。
玄一:少主不可能的!少主为什么要这么干!定然是齐归有问题!

第41章 恣肆(十三)
第五君请玄十坐下,眼见着室内所有物品的摆放都没有一丝变化,心情十分复杂。但此刻并不是感慨的时候,他去打了热水,给玄十泡茶。
玄十也看了看周围,笑着叹了口气。“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我却都看在眼里。少主一直不相信你死了,这四年过得非常不好。”
第五君把茶盏推过去,微微一笑。
“师兄不觉得,我其实死了更好?毕竟活着就洗不清嫌疑,还是死了比较方便,死了不就清白了嘛!”
“你怎么能这么想。”玄十立即打断他,“活着才有各种各样的可能,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第五君咧开嘴,露出一口洁白的小牙:“师兄说得对!所以我改名换姓跑到蓬莱岛东了呀!我也知道好死不如赖活着!”
玄十:“……”
过了半晌,玄十笑着叹了口气。
“你心里真这么想自然是最好的。不管怎样,少主、我,还有许多师兄,心里都相信你。就连大师兄,虽然他嘴上不饶人,但心底也是从不真正怀疑你的。”
第五君鼓起腮帮子,抿着嘴点点头,笑眯眯地拿茶盏跟玄十碰了碰。
“多谢师兄。”
玄十这才有点欣慰的神色,他嘬了一口茶,转头感慨道:“这个房间,是少主亲自布置打扫的,从不许外人进来。”
第五君手一顿。
他深吸一口气,抬头表示真诚的肯定:“少主一直是个极好的兄长。”
玄十望向第五君的目光有些犀利。然而不过两秒,玄十就用鼻子叹了口气,端起茶杯来。
“你既知道他好,等回了玄陵门……”
玄十的话音被一阵咕噜噜的响声打断,他看向第五君,发现这人正跟个小孩似的把嘴唇贴在茶杯上,往里吹着气,水珠溅了一桌。
玄十:“……”
第五君笑嘻嘻地抓过来一块茶巾擦桌子,大眼睛瞅着玄十,说:“玄十师兄,我已不是玄陵门的人,此次跟随少主去蓬莱岛西也是因为有自己的事情要做,顺路而已。”
玄十愣了愣神。他倏然瞥向第五君那只戴着黑手套的左手,然后再看向第五君的脸。
第五君脸上的笑意平静下来。他缓缓道:“我是灸我崖第九代掌门,我已经不叫‘齐归’,我叫‘第五君’。所以我不会‘回’玄陵门的。”
玄十嘴巴张了又闭上,过了好久才问出声:“小归你为何……”
第五君把茶盏放下。
“玄十师兄。”他站了起来,背着手走到窗边。
“四年前,你瞧见我拿一把剑自裁,我当时真的捅下去了。因为我怕我会变成堕仙,残害同门。”
“当时的灸我崖掌门,也就是我师父,却花了大力气救下我,我没能死成。”
第五君目光飘远。
“在那之后……玄陵门发起了三家围剿,诛杀堕仙。”
“整个蓬莱岛西都知道,齐归死不见尸,定有蹊跷。若死了便罢,若活着,一定是成了堕仙。”
第五君冲玄十笑了笑,“其实师兄心里也明白,少主不是寻我这个人,他是在找我的尸体。他想要一个结果而已。”
“小归……”玄十眼睛睁大了,目光里满是惊异,“你怎么会这么想?”
第五君深吸一口气,像齐释青那样认真盯着玄十的表情观察了片刻,心道:“天,玄十师兄是真以为我这四年什么都不知道吗?还当是在骗小孩吗?”
他并未回答玄十,而是语气轻松地说:“当然我也知道少主待我很好,毕竟竹马一场,兄弟相称,走到这一步定然内心挣扎。所以他留了很多……”第五君环视了一圈自己的屋子,补充道:“念想。”
他看向玄十,眨眨眼睛。
“师兄,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玄十呼吸几次,才从这种怔然的状态中挣脱出来。有些话由他来说不合适,得之后由少主亲自讲。
于是他给第五君的茶盏里添了茶,说:“不管你怎么想,小归,在少主心里,你总是不一样的。”
第五君一拍大腿,哈哈笑道:“那肯定不一样啊!我从小就是他弟弟啊!”
“……”玄十抿起嘴来,跟被贴上了封条似的。
第五君站起来,走去桌后摆的一只小斗橱,拉开一看,里面果然跟记忆中的一样,摆了一堆零嘴。
他背对玄十轻轻叹了口气,嘴角的弧度有些发苦。
第五君弯下腰,慷慨地从零食柜里抱了满怀,转身洒在桌上邀请玄十一起吃。
玄十瞥向一摞辣面筋:“……你还是小孩子口味。”
第五君用手指夹住辣条往嘴里塞去,幸福闭眼,嚼得津津有味。
“这个吃着上瘾。”
玄十看了他一会儿,伸手拿起一颗小橘子。
“若真论上瘾,还是这种砂糖橘。”
玄十动作娴熟地拨开橘子皮,往嘴里塞了一个。
第五君立刻满怀期待地停止咀嚼,专心看着他的表情。
玄十刚咬下去,五官立马就皱了起来,堪比干巴了的橘子皮。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就知道很酸!!”第五君蹦了起来,眉飞色舞地拍手。
玄十皱着眉头,缓慢咀嚼着,终于把这一只奇酸无比的砂糖橘咽了下去。
第五君贴心地递了一杯水。“来,师兄,顺顺。”
玄十端起杯子,看着第五君,哭笑不得。“也不知道你从小从哪里学的本事,连哪个橘子酸都知道。”
第五君扒开另一只小橘子,递给玄十。
“玄十师兄,这个甜,吃这个。”
屋内热热闹闹,一如数年之前。玄十忍不住伸出手来,想像小时候那样揉揉第五君的脑袋,手却停在空中。
第五君没有躲开,于是玄十的手最后还是落了下去,在第五君的脑袋上使劲按了一把。
“真是长大了。”玄十说。
第五君笑嘻嘻地把小橘子塞进玄十手里,又吃起了辣面筋。
嚼了一阵,他说:“我也不知道我从哪儿学的,我天生就知道。所有的植物草木果实,我都认得,打眼一看就知道有什么用,是什么味的,哪个好哪个坏,哪个有毒……”
第五君舔了一下嘴唇,做了简单小结:“我果然很厉害。”
玄十哈哈笑了起来,他许久没有笑得这么高兴,不禁抬手抹了抹眼睛。
他欣慰地看着第五君,说:“小归确实厉害。”
第五君扬起脑袋,满意地赞同。
过了一会儿,玄十正色起来。“小归,我来找你,其实是想问你,你师父是如何治愈邪神咒诅的?”
第五君把最后几根辣面筋吃完,说:“师父的独门秘笈,我解释不清。”
他拿巾帕擦着手,瞧着玄十。
“师兄,你要是问我如何治疗外伤,比如谁再被捅了一剑,我定能很快把他救活了。”
“但你要问我如何解除邪神咒诅,我真的……”
第五君声音低了下去。
“爱莫能助。”
玄十严肃地看着他,说不清眼里是什么意味。
第五君慢慢将他的左手放在桌上。“我师父的秘笈实在很多,就连这只手的神力,我也无法解释。”
接着,他又抬起头来,看着玄十笑:“但师兄放心,既然被化功丸压制住了,我肯定是不会对你们造成什么威胁的。”
玄十身子微微前倾,语气有点苦口婆心:“小归,我不是在怀疑你,只是若能搞清这些,你不就能彻底……”
“师兄,我知道。”第五君打断了玄十的话,抿唇微笑。
——能解释清楚自己是如何从邪咒下逃脱的,自然就能还他清白了。
——可这偏偏是最不能说的事。
——最起码,在杀害司少康的凶手水落石出以前,谁都不能说。
又客套了几句,第五君送玄十出门。
等他回房关门的时候,他故意留了一道很细的门缝,然后一声不响地贴在门边,从那道缝隙里往外窥视。
刚刚已经被送到楼梯口的玄十无声折返回来,看了第五君的门片刻,紧接着走去对面齐释青的房间。他没有叩门,直接推门进了少主居所。
“果然。”第五君心沉了沉,“玄十是齐释青派来向我套话的。”

听完玄十的汇报,齐释青轻哼一声。
“他这套说辞,在灸我崖的时候就用过。都推到他师父身上,他什么都不知道。”
齐释青幽幽地看向玄十。
“我以为他一向喜欢玄十师兄,能对你说点不一样的东西呢。”
玄十心里咯噔一声。
“没有!小归……”
齐释青挥手打断他。“师兄,以后别叫他小归了。他既然说自己改了名,就随他叫第五君罢。”
玄十应了一声“是”。
“只是邪神咒诅的治愈之法,他不可能不知道。”齐释青的手指摩挲着茶杯边缘。
玄十颔首。“我也有同感。在医学药理上,小归……君一向极有造诣。”
他说完这句话,就被“小龟君”的谐音给逗笑,但他立即正色,补充道:“但如果他真有隐瞒,小……君一定有自己的原因。解除邪咒的法子,于所有人都有益处,他并没有理由藏私。”
齐释青面色沉重。
玄十摸着下巴,疑惑道:“即便真的是他师父的大能,那他告诉我们他师父修炼的是什么功夫也可以,可就连这个他都说不知道。这叫人从哪下手开始查起?”
室内沉寂了片刻,忽然,他们头顶天花板上传来了几声微弱的金属响声,好像有人在拖着铁链行走。
“什么人?!”玄十骤然警醒,掏出自己的罗盘化戟。
齐释青不动声色瞟了他一眼,慢悠悠站了起来,随口叫了两个名字。
“少言,云城。”
一阵风掠过,两个黑衣暗卫从窗外飞入。
玄十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想:“这可是在八层,少主的暗卫竟然能从窗外飞进来!不愧是少主养在外面亲自调教的人,轻功比玄陵门弟子要厉害许多!”
齐释青淡定地背着手站在那里,用目光看了下天花板,示意这两人。
少言和云城一点头,飞身跃起,少言伸出两根手指在一处隐蔽复杂的机关上飞快游走,紧接着哗啦一声锁扣松动,云城拉着一个铁梯缓缓降下。
——少主房间上方,竟还有一间密室。
玄十缓了半天,才说:“少主,你房里还藏了人?小君知道吗?”
齐释青:“……师兄还是叫他小归吧。”
玄十:“……对吧,我听着也不习惯。”
齐释青拿出自己的黑罗盘,念了个诀。
随着他嘴唇开合,室内涌起一阵阴风,整个视野都暗了下去。下一秒,金色的雾气却平地而起,是由暗至明的一道道金色铭文,它们在齐释青脚下悬浮片刻,随着齐释青一挥手,齐齐飞上梯子。
“少主,难道上面——”玄十如临大敌,将金色长戟甩了出来。
“捆仙令。”齐释青将罗盘端在手里,面容冷酷。“许久未加固,禁制略有松动。”
楼上是一间面积极大的密室。和千金楼整体的木质结构不同,这间密室从上到下全是大理石造的,坚固而严丝合缝,若是把脚下和头顶的透气孔给堵上,整间屋子怕是连空气都不会流动。
玄十跟着齐释青爬上梯子,甫一探头进去,就被里头的寒气包围。那寒气十分阴毒,寻找人体上所有的破口想要刺入。
齐释青把手攥了起来——他手上有伤,即使被裹了绷带,这阴毒之气仍然闻血而动。
从看到捆仙令的铭文时,玄十心中就隐隐有不详的预感,此刻,他亲眼看到面前的景象,仍然不可抑制地遍体生寒。
玄十面色发白,惊惧地喃喃:“这是……堕仙……?!不是三家围剿时,就已经屠尽了吗?!”
一个人影被极重的铁索捆住四肢,钉在墙上。这人头垂着,手脚却时不时地抽搐,铁链就哐哐甩在石墙上,发出刺耳巨响。
这人的喉咙里不住发出嘶哑的“嗬嗬”声,像是往嗓子里塞了一管混着刀片的陈年老痰,也像一只被咬碎了脖子的兽类。这恐怖的叫声根本无法被辨认成任何一句话,又或者说,这根本不像是一个人能发出的声音。
齐释青向前,在这人两米处站定。
仿佛是突然闻到了新鲜血肉似的,这人猛地抬头,如同野兽,肮脏的头发甩向前面,铁链哗啦作响。
玄十猝然打了个寒颤——
这人竟然没有脸!
“嗬……嗬……”
一张已经不能称得上是脸的血腥面皮上,只有大小不一的五个孔洞。最下方的孔洞咧了开来,露出两排腥臭黄牙——这便是他的嘴。
这颗崎岖的头向前冲去,不断摇晃,整具身子竭力挣扎扭曲,想要扑上来撕咬面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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