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气氛一下就冷至冰点。
卓霈宁只想就此遁地逃之夭夭,他根本不敢去看叶时璋此刻的神情。
倒是伊风很快就悟过来,还冲司航俏皮地眨了眨眼。
司航本来还板着一张冰山脸,因为伊风这一下,黑且深的双眸有一闪而过的笑意。
叶时璋绷紧后背,周身散发冷峻而危险的气息。他有力地拉住卓霈宁的手,将人护在自己身后。卓霈宁惊讶地看向他,却收到来自对方一如既往的温柔注视,仿佛在无声告诉他没事的。
叶时璋看向司航手中的刀,俨然换上另一幅截然不同的神情,语气仿佛蕴着冰碴子:“灵猫,醉酒的人丧失并不能完全控制自身言行举止,我想这种情况下说出的愿望并不能作数。而且无端端意识突然俯到别的物种身上,普通人会感觉害怕进而寻求帮助,这是人之常情,跟什么恩将仇报没关系。”
灵猫冷哼道:“那他许下的愿望总不能是假的吧,我可没冤枉他。”
“当然,但也只是你的一面之词,”他顿了一下,侧过脸看向卓霈宁,语气瞬间放柔放轻,“霈宁,你也来说。”
卓霈宁欲哭无泪,他还能怎么说啊。
他犹犹豫豫半天,终于咬一咬牙承认道:“我的确有去过隐山寺,当时拍戏剧组的人说那寺庙很灵验,杀青那晚聚餐结束后我就心血来潮去看看,可能还许了愿望吧,但我第二天醒来也不太记得这件事了……”
他说话声量越来越小,也越来越没底气,“可我现在是真不想当猫……”
那会儿头脑发热说好想当叶时璋的小猫,可他说的不是那种真的小猫,那只是一种比喻!比喻而已!
“既然事情已经说明白了,”叶时璋看向在场其他人,缓缓道,“我想这种愿望束缚已经不符合当事人意愿,就应该解除。”
伊风面露难色:“叶先生,这……”
灵猫先一步抢话道:“愿望束缚一经建立就不可解除,这是定律。哼,你们还是省点吧。”
“愿望束缚的确不能解除,一般来说愿望束缚的效力需要至少三百六十五条,也就是一年才能彻底消除,”伊风怕灵猫再继续口无遮拦,当即将话头抢回来,“但也不是毫无办法,愿望束缚还是可以加速解除的,最快的话我想甚至九十九天就可以结束。”
叶时璋问:“要怎么解除?”
“那当然是你俩关系变亲密啊,”灵猫见缝插针,“既然他的愿望是变成你的小猫跟你变得亲近,只要作为愿望对象的你和他亲密亲密,那自然就是在实现他的愿望啊,至于多亲密咯……呵呵呵……”
灵猫没继续说下去,却而代之是几声意味不明的笑。
隐秘心事被一遍遍公诸于众,这谁顶得住,卓霈宁被说得双颊也滚烫起来。这里他是一秒都呆不下去了,可是叶时璋始终将他的手攥得紧紧的。
“笑得太难听了,”伊风又露出那种异常嫌弃的神情,摇了摇头,“师父他老人家品味太猎奇了。”
“喂臭伊风你什么意思,你笑得很好听是吧,”灵猫一听再次炸毛,“别以为我没听到你和司航俩天天在我楼上颠鸾倒凤,叫得我都睡不着——”
司航话少人狠,铃铛链子往刀柄绕上最后一圈,没再给灵猫任何废话的余地。
伊风当即露出一脸爽快又愉悦的表情,舒心一笑,然后转向叶时璋和卓霈宁,当即来个京剧变脸,语带抱歉道:“叶先生,卓先生,师门不幸,这出闹剧牵扯到两位,造成这么大的不便,着实是我们不对。这次上门通灵就不收费了,除此之外我们还会附赠两次免费上门服务,在加速愿望束缚解除全过程中如果有什么疑问,随时与我们联系,我们会竭诚提供全天候咨询服务。”
他单手扶着胸口,优雅地颔首:“再一次表达我们的歉意和感谢,我们真心希望两位可以顺利解决意外。”
叶时璋看向卓霈宁:“看来只能等了。”
确实只能如此了,卓霈宁丧着脸,对他点了点头。
得到卓霈宁的回答后,叶时璋对伊风和司航礼貌道:“不管怎样,非常感谢两位的帮助,这点报酬聊表心意,剩下的我们会自行解决。”
伊风也不多推辞,本来要吐出来的钱自然袋袋平安,他笑逐颜开道:“那就谢过叶先生,谢过卓先生了。”
伊风携司航扬长而去,将近零点,叶家庄园复又平静。
卓霈宁却再也无法平静了,隐秘心事被暴露得干干净净,如今他站在叶时璋面前,就不着寸缕没什么两样。
前些日子他在酒席上得罪大老板而失去片约,黑料频出公关都来不及做,还被公司勒令回家反省一段时间,这段日子本来就难受——事业失意,情场上更是输个彻底,还摊上附身变猫这件离奇的事。
人要么不倒霉,要么一直倒霉。
然而卓霈宁也认栽,毕竟愿望确实是他许下的。谁叫他没出息,碰点酒就将喜欢叶时璋这件事扬出去,他就该将这个秘密闷死在心里面。
他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往三楼走去,不知不觉走到从前住的卧室的门口。
“哎,小少爷,”凌燕的话将他思绪一下拉回来,“你和先生完事了?”
这话问得卓霈宁不知如何回答,他下意识辩驳:“我和他什么事都没有。”
凌燕笑了:“方才先生不让我们上二楼,我一直在三楼跟其他人一块收拾,给你准备今晚睡的房间呢。”
说罢,她推开卓霈宁面前的门,千万束温馨光线一同向他奔来,卧室毫不吝啬地向他展示干净整齐的一面,主色调是他最喜欢的蓝色,各种摆设依然保持着他三个月离开前的模样,仿佛一切从未变过。
“小少爷之前的东西都还在,房间每天也都会打扫一遍。”凌燕说。
卓霈宁愣愣地点了一下头,目光越过凌燕,指向她身后不远处的叶时璋。
两人目光短兵交接,卓霈宁先一步挪开视线。
“噢先生你也来了。”凌燕也发现叶时璋来了。
叶时璋朝她礼貌地笑笑:“燕姐,今天辛苦了。”
“哪里的事呢,”凌燕摆摆手,笑道,“那我先走了,两位好眠。”
临走前,她冲卓霈宁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一看便知道,她又误会了。
然而卓霈宁再也无力挣扎,他进了房间,发现房间里多了几个行李箱。
“我拜托你的私人助理俞夏整理,方才拿过来的,我想愿望束缚解除前,我们待一起会比较稳妥,”叶时璋说,“……你会介意我自作主张吗?”
卓霈宁摇摇头,他想,叶时璋真是个大好人,即使如此还是想着要帮他。
“我应该谢谢你才对,”他心里紧张又心虚,没敢直视叶时璋,“等愿望束缚解除我就会走,不会打扰你太久的。”
说罢,他还佯装淡定地背过身来,打算将行李箱推到衣柜那边。
他一旦紧张就喜欢找点事情做,好让自己冷静下来。
叶时璋没接话,他走过来,以近乎背后抱的姿势靠近,接过卓霈宁手中的行李箱,修长的手指还若有似无地蹭了蹭卓霈宁的手背。
卓霈宁像是被烫着了,条件反射将手抽走。
然而叶时璋并没有就此离开,他依然保持着这亲密姿势,一呼一吸的热气如夏日热浪扑过来,轻易地就拨弄得卓霈宁心跳起起伏伏。
印象中,他俩比此刻还要亲密的瞬间寥寥无几,非要挑一个,大约是婚礼上那个公式化的亲吻吧。
卓霈宁在他怀里抬起头来,脸微红:“你……”
叶时璋也低头看着他,灰蓝色的漂亮眸子仿佛藏着星子,将卓霈宁藏着掖着的那点羞赧情绪都照亮,根本无处匿藏。他很认真地征询他的意见:“像这样靠近的时候,你会不会感觉不舒服?这段时间可能都要习惯,这样才能更快解除束缚。”
他只字不提方才灵猫提到的愿望内容,一脸情意拳拳,还将自己热心助人的姿态无限放低。态度如此诚恳又坦荡,连令人心动的亲密接触也变得理所当然且正义凛然,卓霈宁当然无法拒绝。
更要命的是,叶时璋还伸手摸摸他的头发,低声细语安慰道:“没事的,我会帮你。”
叶时璋不是第一次这么对他说。
婚礼上面对宾客满堂,他没来由感觉紧张,手指发凉,叶时璋就在这时候突然握住他的手,在他耳边轻声道:“没事的,很快会结束。”
很神奇的是,他还真就不紧张了,就因为这么一句话。
但他不会因此有所误会,毕竟叶时璋心里始终藏着一轮白月光,但那个人并不是他,而是去世多时的亡夫。
卓霈宁竭力平静下来:“嗯,我恢复正常,Ryan才能恢复正常。”
伊风临走前对他们说,卓霈宁附身小猫期间,小猫本身的意识会跟着进入沉睡状态。换句话说,只要卓霈宁恢复,小猫也会没事。
叶时璋没说话,就这么一直看着他,一双眼睛海一般深邃。
第4章 借住
卓霈宁的助理俞夏连夜往叶家送行李,第二天经纪人许心也知道了这事,第一时间给他去电问情况。
“你俩这是火速复合了?”她直接就问。
“不是的,”卓霈宁脸部红心不跳地编造借口,“我最近身体不太舒服,应该是之前太累了,需要在叶家这边休养一下,他是出于人道主义接济我而已。”
“人道主义?那真要颁一个A国好前夫给叶总了,”许心馨不怎么相信地笑了几声,调侃他说,“那你要不跟叶总说说你最近得罪圈内大老板资源流失严重的事,看他要不要也出于人道主义帮你一把?”
“不行,”卓霈宁断然拒绝,“那是我自己的事,不能麻烦他。”
“是是是你最有骨气,连大导演的片约丢掉也不可惜。我可心疼死了。你为了新片试镜整整五轮,准备了大半年,就因为得罪那个大老板这一切都泡汤了,还很可能让你对家捡了个漏。不仅这样,之前那个最佳男主角提名十拿九稳,结果到嘴的鸭子也飞走了。”
许心馨越说越气,这段时间卓霈宁就因为拒绝上那好色人渣的床,遭受到的不公和委屈数都数不尽。
卓霈宁是她一手带起来的演员,是她入行以来最引以为豪的杰作。从他刚成年进圈拍第一支广告,她就一眼相中他,觉得这孩子将来铁定能红,几经周折才帮他搞定跟原经纪公司的纠纷,正式成为他的经纪人。
她家的孩子遇到这些糟心事,她怎么能咽得下这口气呢。
这些年卓霈宁能在这圈子出淤泥而不染,表面是他直来直往的棒槌性格使然,不屑于借旁门歪道上位,但说到底还是因为背靠叶时璋。
叶时璋何许人也,稍微关注时事或多或少都听过这名字。此人经常出现在金融新闻里,是当下A国排在第一梯队的富豪商人。出生在富三代叶家,能力超群,手段过人,年纪轻轻即坐拥庞大产业,是真正的天之骄子。
其一手主导的峯汇集团资本渗透到各行各业,经济触角延伸至国内外,光是在科技这块早就是难以望其项背的行业领跑者。
无数人企图与之攀上关系,卓霈宁倒好,放着叶时璋合法爱人身份不要。失去叶时璋作为靠山,难怪从前对他毕恭毕敬的大老板都敢把心思动到他头上来。
卓霈宁也不是好惹的性子,人家塞个房卡摸个小腰,就被他一巴掌一杯酒毫不犹疑招呼过去。
许心馨再清楚不过,卓霈宁要真屈服了就不是卓霈宁了。当初他满十八岁一无所有刚进娱乐圈,照样敢拒绝潜规则,哪怕代价是吃了不少苦头,走了不少弯路。
她拗不过卓霈宁,无奈叹气:“行了我知道了,你这些天就当休个假好好养身体,至于其他的我再去张罗张罗。”
卓霈宁这才软软地应了一声嗯,说:“谢谢你馨姐,辛苦你这些天为我操劳。”
“能有什么办法呢,你是我的艺人我的孩子,”许心馨笑了起来,“哪天要是不为你操劳我可就失业了。”
挂掉电话,卓霈宁看窗外阳光很好,天瓦蓝瓦蓝的,给连续阴雨的寒冬送来融融暖意。他走出房间,到花园散步,呼吸新鲜空气。
园丁李叔在新开垦的一片花田里忙活着,卓霈宁走过去,和他打了声招呼。李叔抬头见来人是卓霈宁,露出灿然的笑。
“李叔这是在种什么啊?”
卓霈宁也跟着他蹲下来,看起来温顺乖巧,他长相和性格都讨喜,素来很得叶家仆人们喜欢。
“小苍兰啊,”李叔回道,“这种下去,早春就能开,一开可以开三个月呢。”
卓霈宁微愣:“之前的那片花好好的,为什么改种这个?”
李叔说:“这我就不知道了,之前先生突然提出要种这个,这里绝大部分都是他闲时亲自种下的,我现在就是做点后续工作。”
偏偏是小苍兰,他的信息素正是小苍兰味道。
卓霈宁稍稍想歪一点,就赶紧将自己思想摆正,以免出现不必要的遐想。
正当他走神之际,突然感觉到手背传来毛茸茸的质感,低头一看,原来是Ryan,还冲他亲昵地喵了几声。
叶时璋格外喜欢猫,家里养了好几只品种不一的猫,但卓霈宁因为略有些洁癖,不喜欢身上蹭到猫毛,因此一直与叶时璋养的这些猫保持井水不犯河水的微妙关系。反正叶家庄园最不缺的便是空间,多的是地儿分开他们彼此。
与此同时,叶时璋总喜欢在有猫咪的地方待着,他和叶时璋时常同处一个庄园,却长期见不到彼此,比陌生人更像陌生人。
然而现在情况不同了,卓霈宁和叶时璋、和猫咪的关系都被愿望束缚所打破。
卓霈宁如今处境可以说是进退维谷,要么乖乖等上一年才能恢复正常,要么与叶时璋亲密接触加速束缚解除。可一想到要与叶时璋拥抱亲吻甚至更进一步,但其实叶时璋心里还有别人,他就很不滋味的。
他内心相当纠结,又讨厌为这些事纠结的自己。
总之,很不好受。
“对不起啊,害你也跟我一样变得不正常。”
想到这里,他不禁对眼前的Ryan也一并爱怜起来,温柔抚过Ryan脊背。
Ryan抬头看他,阳光仿佛将他里外都照亮堂了,映得他琥珀色双眸清亮,一身渐变色茸毛光泽华丽,四肢修长,脚爪纤巧,肌肉矫健,宛若初生小狮子高贵而庄严。
他知道的,这些猫里面叶时璋最疼爱的便是Ryan,就连名字也有“小国王”之意。
“这些天我晚上要借你身体待几小时,但很快就好了,相信我。”
他自顾自说着话,还握住Ryan的前爪摇晃几下。Ryan似懂非懂,但还是很给面子地回他两声悦耳的喵呜声。
得到Ryan的回应,卓霈宁很满意地笑了:“看来你也很认同,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你放心把身体交给我吧。”
他会争取早日将身体完完整整还给Ryan,到那时候他也可以重获自由了。
峯汇集团本部大楼,顶层会议室,市场策划部负责人厉承侃侃而谈,向在场股东汇报C市度假村项目最新进展。
汇报结束后,叶家二叔叶起辉长子叶明耀作为该项目策划组一员,积极补充了好些情况,一番话下来的中心思想和主要目的是提振股东信心,保证这个项目方案肯定能在一众对手中脱颖而出,顺利夺标。
他这人长得一副不赖的好皮相,表面颇擅言辞,实则绣花枕头。
叶时璋在一旁安静听汇报,适时打断叶明耀的激情发挥,不着痕迹地将会议焦点转向别处,将会议议程继续推进下去。
会后,厉承与叶时璋私人秘书秦玖越跟随叶时璋一同进了总裁办公室。门一关上,厉承就忍不住吐槽今日叶明耀打鸡血一般的表现,他倒不在意什么风头被抢,他只觉得叶明耀这样过分积极很不对劲。
C市度假村项目涉及投资金额巨大,且与地方经济发展规划息息相关,这能成铁定可以从C市蓬勃发展的旅游产业里分得一杯羹,利润不可谓不诱人。天下攘攘皆为利来,因此这项目从筹备开始就引起诸多关注,竞争可谓相当激烈。
在叶时璋授意下,厉承此前就做足充分准备,疏通各方关系,对这个项目是志在必得,哪怕他们对手当中有实力不容小觑的鼎声集团。
“叶明耀在眼皮子底下干活,最近还算安分,”厉承讽刺道,“倒没有像一开始那样各种使绊子,相反还很积极献言献策主动揽活,我都有点宠若惊呢。”
此前叶明耀不知哪里来的信心,自以为肯定能成为这个项目的负责人,结果叶时璋转头就在例会上将项目直接指给厉承。为此他们一家没少上门闹事,搬出父辈爷爷辈老掉牙的陈年往事,说什么叶时璋排斥兄长不利团结之类的鬼话。
叶时璋对此并无反驳,最终大家各退一步,他放叶明耀进项目组,实则趁机将人放在厉承监视之下。叶家二叔叶起辉自以为闹得成功,叶明耀也认为能从这个项目捞到好处,也就不再跟叶时璋计较。
厉承与叶时璋从高中开始便是朋友,对叶家这群人可谓知根知底。
他看这群人就跟看小丑一样。这群人没半点自知之明,给他们一点脸色就真以为整个峯汇集团是他们的了,老的个个倚老卖老,嫩的尽是不学无术。他们之所以还能在上流社会维持光鲜亮丽的一面,不过是叶时璋还愿意做做面子工程,从指缝漏点油水给他们罢了。
叶家一个个靠叶时璋吃饭还要背地里算计他,之前叶明耀就帮倒忙,成功让好几千万订单全泡汤,还差点损失一个大客户。要他是叶时璋,就没这么好脾气,早就将像叶明耀这种靠叶家血缘吃饭的无能之徒全都逐出峯汇集团。
“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皮的时候,”意识到厉承有情绪,叶时璋淡声安抚道,“一切按原计划进行,准备好备用方案且做好保密工作,竞标前不容有失。”
厉承嗯了一声:“我明白。”
从叶时璋提出准备两个方案开始,厉承就知道叶时璋要引叶明耀上钩——要么叶明耀守住底线大家相安无事,要么直接送他换个地方住住,牢房就挺不错的。
叶时璋顿了一下,继续道:“玖越,继续调查叶明耀最近动向,尤其注意他有没有跟什么人频繁来往甚至有经济交易。”
在一旁的秦玖越应道:“好的。”
讲完正事,厉承话锋一转,嘴角扬起别有深意的笑,压低声音:“听说最近你的小老公突然找你,还在叶家住上了,这是要复合的意思吗?”
叶时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半晌来一句:“看来厉部工作很不饱和啊。”
厉承当即举手投降:“行我认输,我还在准备竞标还有好多事要忙,我这就出去好好干往死里干,争取投标会上把你岳父,不,是前岳父,打个落花流水。”
叶时璋脸上这才有了笑容:“那就预祝厉部成功。”
他想了想,补充一句:“还有,那算不上岳父或者前岳父。”
厉承口中所说的叶时璋的前岳父,正是鼎声集团如今的话事人霍连山,也是卓霈宁的生父。当年他俩的婚事正是霍连山一手促成的,只因当时峯汇和鼎声之间有密切合作,联姻是更好不过的强强联合方式。
然而,一个在儿子刚满十八岁就将其赶出门的父亲,一个为了利益迫不及待将儿子送出去的父亲,到底算哪门子父亲,又算他哪门子岳父。
厉承并不清楚这番内情,还在品着叶时璋这句话。
叶时璋却道:“没什么,出去忙吧,玖越留下。”
厉承也不继续追问,临走前特别看了一眼被点名留下的秦玖越,对方挺直了腰板直视前方,并没有搭理他。
厉承出去后,总裁办公室只剩叶时璋和秦玖越两人。
叶时璋复归冷淡神色,对他说:“解释一下,宁宁最近是怎么回事。”
听闻卓霈宁这几天突然回叶家,秦玖越就料到自己迟早会挨批。他老实交代这三个多月卓霈宁遭遇的种种,包括黑料缠身、资源降级和丢掉提名等在内的一连串倒霉事情,全因为他拒绝一个叫邵开斌的大老板的潜规则,还给对方兜头盖脸泼酒和扇巴掌。
这个邵开斌可不是什么简单人物,把持着影视行业巨头公司,制作多部电影票房奖项双丰收,捧红不少影帝影后,在行业内可谓是掌握资本和话事权的大佬。得罪如此人物,注定在圈子里寸步难行混不下去。
叶时璋听完,当即笑出了声。
秦玖越看着叶时璋,猜他笑是因为听到卓霈宁对邵开斌泼酒扇巴掌。作为总裁的私人秘书,了解总裁性情和喜好,把握总裁情绪变化是他工作内容之一。
然而对于叶时璋如何看待卓霈宁,看待这段因利益联结的婚姻,秦玖越一直不怎么拿得准。说是在乎但又不怎么见面,说不在乎又持续关注对方动态。
前些日子卓霈宁闹离婚离开叶家,正好碰上公司推进大项目的关键期,叶时璋分身乏术,几乎全身心投入工作当中。秦玖越因为叶时璋太忙,加上两人离婚冷战,就斗胆没像以往一样定时汇报卓霈宁的情况。
秦玖越认认真真解释不及时汇报情况的原因,还作了一番自我反省,态度诚恳又坦荡,叶时璋对此并没有再多责怪,最后只吩咐他两件事:一是起起邵开斌的老底,二是今后关于卓霈宁的事必须及时汇报。
秦玖越从总裁办公室出来,迎面便看见厉承在门口走廊等他,衬衫最顶上的两颗扣子扯开,靠在门边双手插着西装裤兜,有种说不出的落拓潇洒。
厉承一见是他,扬眉一笑:“哟,秦秘这是被叶总骂了?”
秦玖越神情和语气都是淡淡的,他推了推金丝眼镜:“没有,多谢厉部关心。”
“我猜也是,”厉承倒不介意秦玖越的冷淡疏离,他笑了笑,“你还是看不清时璋啊,就峯汇和鼎声那个合作项目,不至于要他出卖自己跟不喜欢的人结婚。”
厉承说的在理,这点秦玖越必须承认的。他从善如流,朝厉承颔首:“多谢厉部的指点。”
说罢,他转身离开,刚迈出几步,厉承就跟狗皮膏药似的跟了上来。
“就一句谢谢?”厉承明显不怎么满意,“秦秘是不是该有点别的表示?”
秦玖越站定,直勾勾地看着他,再一次礼貌道谢,说:“这是第二句谢谢,厉部收好了。”
厉承笑了起来,笑声听来有一种爽朗的感觉。他说:“好歹请吃个饭吧。”
秦玖越瞥他一眼,淡淡道:“厉部不是很忙吗?正事要紧。”
厉承凑近,压低声音说:“工作是正事,和你吃饭也是正事。”
像厉承这样英俊多金的Alpha,最不缺Omega的喜欢,然而秦玖越是个Beta,生理上对一切信息素毫无感觉,心理上也对厉承这样的攻势免疫。
秦玖越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附和道:“那厉部的正事可真多,能者多劳。”
毫无灵魂的赞赏。
厉承又是一阵大笑。
笑够了,他就突然顿住脚步,敛起假不正经的神色,用不轻不重的声音喊了一声,吐字清晰,一字一顿:“齐、可、辛。”
听到这个久违的隐秘的名字,秦玖越登时停住脚步,回头看向厉承,眉头紧蹙,脸色阴沉,浑身散发着不悦的危险的气息。身为私人秘书,他的表情管理素来很到位,喜怒不形于色,但厉承总有办法令他破掉这层精心建构的外壳。
“厉承你到底想怎样?”他语气很冷,已经有怒气发作的前兆。
“阿玖,我不是故意要惹你生气,”厉承微微弯腰与秦玖越直视,姿态放低语气放轻,活像做错事祈求主人原谅的巨型犬,仿佛方才故意戳秦玖越痛点的并非他本人,“今天我生日,下班陪我吃个饭,我只有这个请求。”
秦玖越透过眼镜瞪着他,脸色依然僵冷,态度上看不出有半点要松动的迹象。
迟迟没有得到回应,厉承微叹一口气,低着眉顺着目,然后轻轻来一句:“记得吗,我们是在我生日那天分手的,之后我好多年没过生日了。”
秦玖越也不过普通人,厉承这话就跟小石头,在他心湖激起了阵阵涟漪。
读大学那会儿,在高大英俊的厉承奔向他的时候,他就应该躲得远远的,而不是明知对方是传闻中的花花公子,明知道对方目的不纯还要迎难而上,这样或许就不会有之后那点破事,就不会时至今日仍会被厉承拨弄心绪。
两人目光交战好几个回合,秦玖越脸色总算缓和下来,他做出让步:“只吃饭。”
厉承闻言瞬间阴天转晴朗,冲他笑着眨了眨眼睛,春风笑意配上那张俊脸,相当迷人。
秦玖越看他一眼,没说什么,径直走了。
得罪大老板丢掉工作后,卓霈宁跟个无业游民似的,整天待在叶家哪里都不去,日常生活除看书运动上表演课,现在还多了一项活动,那就是和猫待在一块。
他这举动一反常态,从前和叶时璋养的猫基本各过各的。
凌燕问卓霈宁这是怎么了,不是不喜欢身上沾着猫毛吗。卓霈宁总不能跟她实话实说,他晚上意识会附着在猫身上,因此现在对猫多了几分莫名的亲切感,甚至好奇起猫的日常生活。
“我就是好奇一下。”他说。
凌燕笑了:“是好奇小猫,还是好奇先生的爱好?”
卓霈宁矢口否认:“……就是对猫好奇。”
“其实先生这么喜欢猫也是有原因的,”凌燕回忆片刻,继续道,“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猫可以说是先生唯一的朋友”
这是卓霈宁不知道的事。
他不解,问道:“那他的家人呢?”
凌燕面露难色,摇摇头:“这就不是我这样身份能说的了,小少爷如果想知道,可以去问问先生,或许他愿意跟你聊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