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少爷一朝觉醒—— by几树
几树  发于:2024年03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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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车厢里,只有他一个人闲得无事可做。
闲得叫人口头发慌发凉。
第一医院离扬城附中还算是近,警笛响了一路。
詹鱼浑浑噩噩地跟着急救人员下车,看着傅云青被推进手术室,手术室的灯亮起。
他就站在手术室的门口,面前人来人往,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护士不时从他面前经过。
不知道过了多久,两条腿已经麻木了,也许是站的太久,也有可能是冻的。
“大少爷。”熟悉的声音在穿过嘈杂的人声。
詹鱼有些迟钝地转过头去,是任管家,在他旁边还站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
“爷爷。”他的眼睛发胀,酸得厉害。
詹云岩看到他,急走两步上前抓住他的手,手指冰凉,老人有些心疼地把手揣进自己的怀里:“别担心,没太大的问题。”
接到詹鱼的电话,任管家立刻联系了医院,申请了最好的外科医生才主持手术。
又安排人去事故发生地调取了监控,和片区负责的派出所进行了初步沟通。
詹云岩也吓出了一身冷汗,任管家联系不上孙雨绵和詹启梁,立刻就给他打了电话。
虽然他不是傅云青的监护人,但也算是血亲。
“傅云青他会不会……”詹鱼紧紧抿着嘴,唇色寡白。
“别自己吓自己,”詹云岩拍拍他的背,“医生说了,没有生命危险。”
詹鱼哦了一声,脑子里空得什么都进不去。
“先生回电了。”任管家拿出手机看了眼,对两人说:“我和他说一下情况。”
他拿着手机往旁边走了两步,接起电话。
就在他接电话的时候,手术室的灯蓦地一跳。
詹鱼的心脏也跟着狠狠地跳了下,耳边止不住地嗡鸣。
护士推开门,医生最先从里面走出来。
“家属在哪里?”
詹鱼顿了下,哑着声音说:“我是。”
医生看看他,又看看他身边的詹云岩,点了点头说:
“伤者没有生命危险,主要创伤在腿部,撞击导致的骨裂,身上多处划伤,不过幸好穿得厚,没有造成太深的伤口,中度脑震荡,可能有淤血存在,需要在ICU观察两天。”
詹鱼握紧的手一松,肺部因为氧气稀缺而泛起丝丝缕缕的疼痛。
他稳了稳神,弯腰对着医生鞠了一躬:“谢谢。”
医生笑笑:“别担心,问题不大,好好养着,别留下后遗症了。”
等人走了,詹鱼将将迈出一步,差点原地跪下,这才发现自己腿软得厉害。
许是常年锻炼的缘故,傅云青清醒的时间比医生预估的早很多。
那个时候詹鱼就站在病房外,隔着厚重的玻璃看他。
男生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因为失血的缘故,脸色惨白,嘴唇翘起一层干皮。
“他妈的,不是说输血了吗?怎么脸色还这么差,”詹鱼低骂了一句,“死了三天都没这么白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这熟悉的骂声,病床上的人睫毛很轻微的颤了两下。
揣在兜里的手机又震动起来。
詹鱼拿出来看了眼,距离事故发生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天,久等不到他们回来,又联系不上人,陈博洋就给任管家打了电话,然后知道了情况。
昨天晚上,几个人来了一趟医院。
和詹鱼一样,只能在观察室里隔着玻璃远远地看望伤患。
[博学多才我洋哥:傅学霸醒了吗?有没有想吃的,给你们带]
詹鱼回了个没有,又把手机塞回了兜里。
一抬头,正好对上傅云青的眼睛。
他微微偏头,许是不舒服,眉头蹙着,但看到詹鱼看向自己,他又松开了眉心。
詹鱼眨眨眼,怀疑是自己的幻觉。
他已经一整天没合过眼了,第一次看到傅云青清醒,他激动得立刻去找医生。
医生看过后,很遗憾地告诉他,病人没有清醒的痕迹,建议他休息休息。
后面詹鱼又经历了两次同样的事情,医生都被他的一惊一乍搞麻木了,所以这次他怀疑还是幻觉。
病床上的人眼睛半耷着,两个人隔着厚重的玻璃对视,半晌,就在詹鱼确信是自己幻觉的时候,那人突然扯了下嘴角。
很艰难地对着他笑了一下。
就像平时听到他说冷笑话时,明明不好笑,但还是会配合地露出个笑容,单薄的唇角微微扬起一个弧度,稀罕地稍不留神就会错失。
詹鱼愣了下,又眨了眨眼,病床上的人眼睛又阖上了,脸上的倦色不掩,只嘴角那点弧度还在。
“操,医生!”詹鱼嚷了一声,完全忘了观察室里有呼叫器的事情,直愣愣地往主治医生的办公室跑,“这次人真醒了,我发誓,不是幻觉!”
作者有话说:

发现人是真醒了,医生立刻安排了一整套检查项目。
“头晕头痛,恶心吗?”医生拿着病案本进行询问。
傅云青看了眼站在医生旁边的詹鱼,医生:“我问的是你,你看他干嘛?”
詹鱼拧着眉,凶巴巴地瞪他:“你给我老老实实地说。”
傅云青无奈地嗯了一声。
他现在头疼欲裂,哪怕只是转了一下头都天旋地转,晕得厉害。
“嗯,一会儿做几个检查,”医生点点头,“如果没有瘀血,就可以转到普通病房了。”
詹鱼看到他在病案本上写了一串看不懂的字体,然后递给了旁边的护士,护士习以为常地收起。
没聊几句,医生就走了,护士也离开了病房,去安排检查的项目。
詹鱼穿着防护服,站在病床边看着他,半晌,他干巴巴地说:“我不能待太久。”
ICU一般是不让家属进入的,不过傅云青的状态还算好,加上创口感染风险小,所以医生才肯每天让他进来待上一会儿。
大多数时候他都是在隔壁的观察室里坐着,只能隔着玻璃看。
“嗯,”眼前有些模糊,傅云青合了下眼,又睁开,长时间没喝水,声音干哑得厉害,“有没有受伤?”
詹鱼从旁边喝了杯温水,冷着脸用棉签沾了水给他润一润唇:“有你舍生取义,我想受伤都难。”
傅云青扬了扬唇角,只是这么轻微的肌肉牵扯都能引起不舒适的眩晕:“生气了?”
要不是人还在病床上躺着,詹鱼恨不得把人抓起来揍一顿,这两天真是给他吓得够呛,眼睛都不敢闭,生怕一睁眼人就没了。
棉棒轻压过干涸的嘴唇,卷起的干皮被抚平,虽然依旧惨白,但好歹比起前一天有了些生气。
“你是在防着这件事吗?”詹鱼眼睫低垂,捏着棉签又沾了点水,因为压抑着情绪而指腹泛白。
傅云青微怔,詹鱼看着他,片刻不得休息的脸色不太好:“你一直粘着我是怕我出车祸吗?”
这两天他坐在观察室里无所事事,就把事情复盘了一遍。
突然就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如果出车祸是已知条件,那傅云青这以前的反常行为就都解释的通了。
既然他能做预知梦,为什么傅云青不可能呢?
处理陈峡的事情上,傅云青抛出去的信息,时间线跨度长达十几年。
如果不是早有准备,怎么会这么巧,能找到十几年前做鉴定的医生,医生还刚好于心不忍保留了鉴定文件。
假设傅云青做预知梦的时间比他还要早,早在少年时期,或者更早。
这只是他的突发奇想,但代入到发生的每一件事情,竟然丝毫不显违和。
他在知道自己身份的时候,尚且用了好几天的时间消化,傅云青冷静到近乎冷漠的态度,就像是早有预料。
这以前他以为是因为傅云青对陈峡他们没感情,所以才显得这么冷静,但他们明明小学的时候关系很好,傅云青没理由看到他也这么冷静。
年少的挚友突然变成兄弟,正常人怎么都应该有点情绪波澜吧?
尤其傅云青还说喜欢了他很久,喜欢的人变成了血脉至亲,这样还能冷静……
詹鱼面无表情地揉了揉耳朵,掩饰住耳尖那一点红。
除非他一开始就知道他们不是亲兄弟,没有血缘关系。
最后,还有一个很关键的线索,傅云青知道他的户口落在詹老爷子那里。
这件事知道的人很少,偏偏傅云青知道。
这些线索本来是七零八落的状态,乍看没什么关系,但如果增加一个傅云青也做过预知梦的前提作为引线,就形成了一个闭环。
傅云青看他半晌:“为什么这么说?”
詹鱼:“你是不是也做过预知梦?”
关于预知梦,詹鱼其实有想过和傅云青说,只不过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所以即便他的猜测是错的,也没什么影响,他自认不是一个聪明的人,与其想那么多,不如顺其自然地去做。
傅云青心头一跳:“什么预知梦?”
詹鱼盯着他的脸,可能是脸色太差,也可能是藏得好,反正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端倪。
“我做过两个预知梦,”顿了下,詹鱼说:“也许是三个。”
“一个是关于我的未来,梦到我在工厂打工,养的猫被毒死了。”关于那个梦,给他最深刻的记忆大概就是凛冽的寒风,嘎吱作响的腰痛,以及猫咪蜷缩着失去温度的身体。
傅云青瞳孔骤缩。
“第二个和你有关,”詹鱼看他一眼,“梦到你来詹家的那天,一开始我以为是梦,但我拿了你的头发去检测。”
事实证明,那确实是一个梦,但却是一个真实的梦。
也许是平行世界的投影,也许是未来的自己发来的预警,都有可能。
傅云青沉默了下:“脱敏治疗?”
詹鱼本来还挺严肃,闻言顿时乐了:“这你都还记得?”
傅云青心想,这哪能忘记,印象格外深刻。“我还以为你是在发脾气。”
他感觉到詹鱼扯了他头发,但没有深想,结合他回到詹家的时间,不出意外就是那次了。
“我才没那么小的气量,”詹鱼随手把水杯和棉签丢进垃圾桶,傅云青看着他没说话,詹鱼挑了下眉:“你想表达什么?”
“没,你继续。”
“最后一次,”詹鱼看了眼病房门口,同样的病房,惨白的色调,“是詹苏生,我梦到……”
他顿了好一会儿,才说:“梦到他在医院的太平间。”
安静的病房里,只有仪器在滴滴运作,药水顺着输液管,很久才响起一声“嘀嗒”的细碎声响。
傅云青垂眸,这个答案比他预想中的要好。
幸好詹鱼不是重生回来的……
“我是重生回来的,”他抬眼,看向坐在病床边的詹鱼,“很离奇,但确实是发生了。”
“重生?”詹鱼一愣,下意识想摸一下傅云青的脑门,不会是撞坏脑子了吧?
但想到自己的预知梦,好像他自己也不太正常。
“我以后真会去工厂?”他有些好奇地问。
傅云青缄默,詹鱼的接受速度是不是太快了,都没有一点质疑吗?
“说说啊,”詹鱼是真的好奇,“是不是还瘸腿毁容了?”
在那个梦里,他没有看到自己的容貌,但他记得工厂里的人提到过,关于他毁容了的事情。
傅云青无声地看他半晌,低低地嗯了一声。
詹鱼点点头,还真是和梦里一模一样。
“如果你想知道,我都告诉你。”傅云青说。
如果詹鱼不想知道,那他会把曾经看过,经历过的东西永远埋藏,毕竟,隔着生死,詹鱼已经和上辈子截然不同。
“你是什么时候重生的?”詹鱼没有接他的话题,反而问了另一个,“为什么没避开溺水的事情?”
这件事他从来没跟别人提过,但一直让他很介怀。
傅云青:“上辈子我没溺水。”
为了隐瞒性别,傅云青没有学过游泳,和詹鱼去河边玩水,没站稳摔了下去,就被河水冲远了。
但这件事只在这辈子发生过。
“我们上辈子不是朋友。”傅云青笑了下,肌肉牵扯引起一阵阵头痛,五脏六腑也跟着痛,“我们一起读了小学,初中,高中,但都没有说过话。”
第一次对话是在他回到詹家。
孙雨绵和詹启梁对他的偏心肉眼可见,两个人的相处并不愉快,后来詹鱼的身份曝光,他身上唯一的亲情牵绊也没了。
“你的意思是上辈子我身份曝光的时候,爷爷……去世了?”詹鱼问,“詹苏生的事情也发生了?”
“嗯,你的身份是詹启梁告诉爷爷的,詹启梁走后,爷爷脑淤血。”
救治不及,当天就去世了,甚至没能给詹鱼留下一句话。
詹鱼少有地沉默了许久,才问:“你和爷爷说了重生的事情?”
傅云青看着他,又嗯了一声。
“难怪。”詹鱼笑了笑。
以前爷爷对他寄予了厚望,对他也格外严格,直到某一天,不苟言笑的爷爷突然就软化了。
他至今还记得,因为扁桃体反复发炎,他接连发烧了好几天,爷爷心疼地抱着他,鲜少展露温情一面,尚且有很多生涩和赧然。
“不怕,爷爷在。”
这样的变化,连师兄师姐们都感觉到了,纷纷调侃老爷子这是隔代亲。
原来是因为爷爷早就知道了啊……
“所以我没有继承爷爷的衣钵,对吧。”虽然是疑问,但詹鱼说得很肯定。
不然预知梦里,他也不会去工厂。
“你和詹先生吵了一架,在离开詹家的时候出了车祸。”车祸导致的结果,傅云青没说,但两人心知肚明。
“也是在这个时候?”
傅云青嗯了一声:“这辈子你身份曝光早了半年,爷爷的事情后,你和詹家人的关系很紧张。”
按照上辈子的时间线,詹鱼是高三寒假期间曝光的身份,也因此知道了他学习戏曲不是因为喜欢,而是在背负本该属于詹启梁的人生。
那个时候,爷爷已经不在了,这个想法在詹鱼的脑子里扎根,永远得不到答案。
“那我是不是对你很凶?”詹鱼问。
虽然傅云青么说,但他隐约感觉得到,在说到两人不是朋友的时候,傅云青的情绪明显不好。
傅云青顿了下,说:“还好,不算差。”
詹鱼睨着他:“撒谎。”
他演过这么多折子戏,揣摩人性和性情,他能预想到,上辈子他的性格一定很糟糕,在这种处境下,必然会迁怒傅云青——
这个看似夺走了他一切的人。
“没有……”傅云青还想说什么,詹鱼伸手捂住他的嘴:“别说了,嘴巴裂开了,等你出院了我们再聊。”
只是聊了这么一会儿,傅云青的嘴巴又翘起了一层干皮。
傅云青:“……好。”
詹鱼的手往上挪了一点,轻轻搭在他的头上,凌乱的头发透出白色的纱布,裹了厚厚的一层。
这是车祸的时候,头碰到地面导致的伤。
傅云青看着他,眼皮越发沉重。
刚刚清醒过来,精神状态很差,聊这么一会儿,已经达到了临界点。
病房里再一次安静下来。
傅云青的呼吸很浅,听在耳里,却叫人安心。
詹鱼趴在他床边眯了会儿,直到手机震了好几次,才不情不愿地踩着医生给的时间底线出了病房。
陈博洋他们等在医院的会客区,见詹鱼下来,陈博洋松了口气:“听说傅学霸醒了?”
詹鱼点点头:“醒了,又睡了”
“那就好那就好,”陈夏楠拍了拍胸口,“醒了就好。”
“给他好好休息,”兆曲看了眼詹鱼的脸,“鱼哥你也休息一下吧,脸色太差了。”
詹鱼现在的脸看着也不比傅云青的好多少,白得一点血色都没有。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也是这医院里的病人呢。
“我在旁边酒店开了房。”陈博洋递出一张房卡,“鱼哥你去睡一觉,傅学霸这里我们给你看着。”
詹鱼犹豫了下,伸手接了房卡:“那行,他要是醒了,你们就给我打电话。”
他也知道自己现在状态差,头重脚轻地,傅云青的伤势后面还需要人照顾,交给其他人他不放心。
陈博洋和兆曲直接去了傅云青病房的观察室,陈夏楠则是送詹鱼去酒店。
酒店算不上好,但是离医院最近。
把詹鱼送到房间,陈夏楠就走了,詹鱼没什么精力,一沾床就失去了意识,陷入沉睡。
“滚!”男生敛眉,一群染了五颜六色头发的小混混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
小混混们痛苦哀嚎。
漆黑的小巷子里,只剩下两个人还站着。
“谢谢。”站在他身后的人脸上带着伤,显出几分落魄。
詹鱼冷着脸看他:“我是说让你滚,别在这里碍我的眼。”
傅云青沉默着没动,詹鱼嗤笑一声:“行,那你继续站着吧。”
随手把手里的铁棍丢在地上,“哐当”一声响,吓得躺在地上装死的几个小混混齐齐抖了下。
男生自顾自离开,单薄的背影像是荒野行走的孤狼,只留下傅云青一个人。
见人走了,其中一个黄毛小子压着声和旁边的人说:“煞神走了,我们还抢吗?”
他们和傅云青算是老相识,或者说和赵大廷熟悉,都是平时一起赌的二流子,听说傅云青成了有钱人,就开始在学校门口蹲他。
前两次都没事,结果这次就遇上了个活阎王。
愣是五个人被一个人打得站不起来。
“抢个屁。”那人骂了几句脏的,“人要杀回来了你去扛着挨揍?”
他现在胸口还闷闷的疼,手脚也疼得厉害,少说是骨折了。
“不是说他们俩关系不好吗?”小黄毛纳闷。
“谁知道,那就是个不要命的疯子,神经病!”
傅云青神色淡淡地看着他们,脸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许久,他低头摸了摸心脏的位置——
那里温温热热的。
当惯了好学生,他第一次知道,原来会打架是这么帅的事情。
怎么会有人又好又坏。
眼皮沉甸甸的,傅云青睁开眼,惨白的天花板来回晃动,他闭了闭眼,压住翻上来的恶心感。
自从和詹鱼在一起后,他已经很少梦到上辈子的事情。
“醒了?”旁边响起道苍老的声音。
他微微偏头,看到詹老爷子坐在他的病床旁边,老人穿着防护服,似乎是刚进来,手里的保温杯都还没来得及放下。
“嗯。”
“那我来得挺巧,”詹老爷子乐呵呵地说,“小鱼和博洋他们吃饭去了,晚点过来。”
傅云青没说话,这次清醒,身体不舒服的感觉比上一次要强烈很多。
知道他不舒服,詹老爷子也没有多话,两个人就这么一躺一坐。
过了五分钟,詹老爷子看了眼墙上的挂钟,站起身:“时间到了,我该出去了。”
每天能进病房的时间有限,每个人都只能卡着时间待上一会儿。
“您是想问什么吗?”傅云青说。
詹老爷子笑着摆摆手:“没事,等你康复吧。”
傅云青扯了扯嘴角,低声说:“是想问小鱼的事情吧。”
老爷子知道詹鱼会遇到车祸,所以才会这么着急地赶过来。
詹老爷子沉默了下:“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你没有帮小鱼,但现在又觉得好像不用问了。”
他说的帮是上辈子,他知道詹鱼的事情,也看得出来,傅云青提到詹鱼的时候,是有感情在的。
所以他一直想不通,傅云青为什么没有拉小鱼一把。
眼前似乎又闪过曾经的画面,傅云青微微闭了闭眼,说:“他想死。”
失去了一切,亲人,朋友,梦想,毁容残疾,过往的十八年都是骗局,无论是不爱他的养父母,还是扒着他吸血的亲生父母,他的未来都没有光亮。
上辈子,詹鱼已经找不到属于自己的人生意义。
他不知道自己努力为了什么,活着又是为了什么。
“比起我的帮助,他更不想见到我,我找不到他,”傅云青低低地笑了声,声音里透着苦涩,“我宁愿他永远恨我。”
至少还有力气恨,会想要报复,恨是比爱更加强烈的情感,能支撑着他活下去。
他需要的是一个活着的理由。
“可是他说不恨我了。”看着天花板,傅云青抿唇,“他谁也不恨,也不爱。”
那座无人问津的墓碑上,只有一个字——魚。
除了他和立碑的人,再无人知晓,这里沉睡着一个年轻,几曾鲜活的男孩。
没有姓氏,没有出生日期,没有逝世日期,没有亲属关系,没有墓志铭,甚至没有装饰的花纹。
他对这个世界没有遗言,空白着来,也空白着走。
作者有话说:

詹老爷子走后,病房里紧接着又来了一位。
虽然身上哪哪都疼,但傅云青的精神状态却是好了不少,至少不会像刚才和詹鱼聊天那样,没聊几句就支撑不住。
“医生说你明天就可以转到普通病房了,”詹启梁在病床前坐下,“我让他们给你安排了最好的病房,你可以好好修养。”
许是从公司过来,他身上还穿着笔挺的西装,领带系得一丝不苟。
“谢谢。”傅云青说。
虽然是父子关系,但两个人没有太多能聊的话题,以至于气氛突然就冷了下来。
詹启梁打量着傅云青,半晌没说话。
说实话,他在这个孩子身上,有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熟悉是因为他看得出来,这个孩子很有能力,也有野心,城府深却又重感情,和他很像。
陌生在这个孩子和他完全不是一种人,他们的选择也截然不同。
“你为什么没有处理照片?”傅云青神色平静地看着詹启梁。
重生以来,他做的所有努力都能看到成效,爷爷,詹苏生,小鱼的童年,朋友,陈峡,赵大廷……
他对命运的诠释和笃定,因为几张照片而摇摇欲坠。
只要有一件事情没有改变,那就会有第二件,第三件……
詹启梁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说起另一件事情。
“这次事故我们调取了监控,确定了责任方是司机,疲劳驾驶导致。”詹启梁一边陈述情况,一边观察着傅云青的神色。
然而傅云青的表情很平静,像是听懂了他的暗示,又像是没听懂。
“监控现在只有我和警方有,”詹启梁说,“我以为你会担心监控的内容。”
傅云青抬眼,勾了下唇:“我知道。”
在被车撞到的时候,他就想到了,詹家一定会去调取监控,就算詹家不参与,警方也会调取,但他也知道这件事他无能为力。
“你一点都不担心?”詹启梁皱了皱眉。
傅云青神色淡淡,没有多余的情绪流露:“我已经回答了你一个问题。”
詹启梁定定看了他一会儿,突然笑起来:“你似乎对照片的事情很在意。”
“可以这么理解。”傅云青说。
他想要得到答案,想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只有清楚了缘由,才能寻找应对的办法。
詹启梁沉默了下:“我故意的。”
傅云青看向他,詹启梁笑道:“我故意让人发现的,我想让孙雨绵知道,是我选择了她,不是她选择了我。”
他喜欢了那个女人十几年,但和孙雨绵认识到结婚只用了半年。
没有人知道他用尽心思想要对方看到自己,那种无望的暗恋,在孙雨绵强势且日复一日地诉说中,他有时候也会想,他一定是因为爱情才和孙雨绵结婚。
看着身边的人有了衰老之态,詹氏日益壮大,他的想法也开始产生变化。
傅云青一顿,不自觉笑了下。
“你认同我的做法?”许是傅云青的这个笑,詹启梁有种被认同的既视感。
傅云青:“不认同,但这件事本身和我没关系。”
他笑是因为,命运确实在改变,詹云岩,詹苏生,詹鱼,甚至是詹启梁和孙雨绵,这些上辈子围绕在他身边的人,他们都产生了改变。
上辈子,詹启梁珍藏的照片是无意间被发现的,以至于毫无准备,在孙家撤股的时候被搞得十分狼狈。
但是现在,詹启梁有所准备,所以孙雨绵以为的孤立无援,以为詹启梁会潦倒落魄,这些事情都没有发生。
该发生的事情好像在发生,但确实改变了结果。
詹鱼的身份仍旧曝光了,但詹云岩没有因为脑淤血去世,詹苏生虽然经历了哮喘休克,但逃过一劫……
“等高考结束,我会送你去国外读书,”詹启梁站起身,扣上西装外套,“詹鱼那边我会妥善安排,毕竟老爷子是真的很喜欢这个孩子。”
傅云青眉宇间带着伤痛的惨白病弱,神色却显出几分冷漠:“我不会出国,你别白费心思。”
詹启梁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年轻人做事冲动很正常,与其把时间浪费在和我争论不会改变的结果,不如利用这段时间好好和詹鱼告别。”
“我不会告诉别人这件事,高考前,你想回家住或者住在那个房子里都随你。”
傅云青神色很淡地扯了下唇角:“那我们就只能法庭上见了。”
他和詹鱼都已经成年,对自己的人生有选择权利。
“曝光你们的关系,受伤的只会是詹鱼,”詹启梁笑道,“他也算是一个公众人物,如果你真的是为他考虑,就应该听从我的安排,我是你爸,总归不会害你。”
“国内同性婚姻法已经在拟,全球超三十个国家合法化,时代不同了。”
“还有,我们的关系没有好到你可以要求我,”傅云青说,“与其破坏别人的感情,不如考虑一下刘家的合作意向变化。”
詹启梁脸色变了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常态:“刘家的事情你怎么知道?”
詹氏集团的几大产业,其中就包括了广告传媒,他们和刘家常年合作,互利共赢,去年开始,两家的合作更进一步,准备进军新兴行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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