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肠的异味很重,时乐洗的时候一直皱着眉,手上速度也越发快起来,不过小半个时辰已经冲洗干净,他又仔细翻看了一遍,确认洗干净了才端着回灶房去。
屋里顾朝朗还在切肉,一旁的盆里已经装满了肉丁,时乐看了一眼就坐到火塘边,等双手暖和起来才起身继续忙活。
他走到顾朝朗身边,询问道:“只有案板上这些肉了吗?”
顾朝朗放下菜刀,活动了一下手腕才点头道:“只有这些了,盆里的你看一眼还需不需要再切小点儿。”
时乐摇了摇头,笑着道:“不用了,切成这样刚好,那我先拌一点猪血豆腐肠的馅儿,等你切完我们一起装肠子。”
顾朝朗低声应了,余光瞥见时乐还有些红的手,关切道:“就在火塘边弄吧,你手都冻红了。”
时乐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微微一怔笑道:“这是烤火烤红的,不是冻的,我刚刚是用温水洗的。”
顾朝朗这才没说什么,拿起菜刀继续切肉。
时乐把桌子挪到火塘边,从橱柜里拿出装豆腐和猪血的盆放到桌上,往盆里加入盐、花椒粉、草果粉、姜汁、酒和糖粉。
他挽起袖子又回院子里洗了手才回到屋里,直接把手伸进盆里,把豆腐和猪血捏碎,再充分混匀,最后放入肉丁,再抓匀,猪血豆腐肠的馅就做好了。
时乐总觉得捏豆腐和小时候在河边玩泥巴一个感觉,他小时候和竹哥儿两个人经常跑到河边玩泥巴,不过每次都会被骂,后来就用小木桶从田里装土到路边玩。
不过这些都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时乐只有在每年捏豆腐的时候才会想起。
此时顾朝朗已经切完所有的肉,装到木盆里端到桌上,时乐又洗了一次手,把调料放进盆里,上手抓匀,这就是灌腊肠的馅。
最后就是灌肠,灌肠的工具是一个木制的,横着的木板中间有一个孔,把陶制的大漏斗放进去,漏斗里放入肉馅,下方裹上肠衣正对着下方的簸箕,用粗木棍从上往下压,使馅从下方进入肠衣,这一步得两个人一起来才方便。
肠衣在盆里泡着水,时乐把肠衣一端用线拴紧,另一端裹到灌肠的工具上,顾朝朗用汤勺把馅装到漏斗里,开始往下压,时乐就顺着灌满的肠衣往下拉。
还没灌好一根,时乐就连声道:“等一下等一下,你太大力了,肠衣快撑破了。”
顾朝朗惊讶地往下看了一眼,狐疑道:“我没用力啊?”
时乐眉头一挑,抬头看着顾朝朗道:“那是因为你力气太大了。”
“好吧,那我再注意一点。”顾朝朗又放轻了手上的力道,等时乐点头才继续干。
灌好的腊肠尾部打结,中间用线扎紧分段,放到簸箕里晾晒。
等所有肠衣灌满,已经装满了三个簸箕,猪血豆腐馅还剩下一些,时乐想了想轻声道:“团成饼状吧,到时候直接晾干做豆腐饼炒了吃。”
顾朝朗点头应了,又团了三个饼出来,也放进簸箕里。
做好的腊肠得先放在簸箕里晾晒,等到肠衣微微变硬,才能挂到架子上继续晾晒,大约半个月就可以吃了。
已是黄昏,顾朝朗开始收拾灶房,清洗打扫,时乐开始准备晚饭。
刚杀了年猪,时乐本想着做些好米吃的,不过今晚还要腌肉,也不能耽搁时间,他把饭煮上就开始备菜,猪血切块放到碗里,随后从缸里舀了一小碗酸菜,最后就是处理猪肝。
因为猪肝腌过就没有那么鲜嫩了,所以时乐打算今晚就把猪肝炒了,做一个爆炒香嫩猪肝,再加一个腌菜炒猪血。
这些都是杀年猪时才能吃上的菜,村里人一年难得吃顿荤腥,去集市上都只买肥肉多的猪肉,并不会买猪下水。
做猪肝有些麻烦,上头有苦胆,得用刀切去,若是一不小心切破,整片肝都会发苦,就不能吃了,此外,猪肝上还有一层筋膜,也要去除干净,这样猪肝才不腥。
猪肝切薄片放好,时乐从火塘里抽出两根柴放进灶里,又添了柴,等灶里燃成大火,才起锅烧油,往里头加入姜蒜,青蒜段,干辣椒,豆瓣酱,大火炒香,最后倒入猪肝,快速翻炒至变色,就可以出锅了。
炒过猪肝的锅得清洗干净才能炒下一个菜,时乐也没有浪费,盛了一碗米饭倒进锅里翻炒,炒过饭的锅表面已经没什么油了,用清水冲洗过就可以炒猪血了。
猪血做起来简单许多,热锅烧油,加入酸菜炒香,倒入猪血翻炒,等猪血表面炒出些许锅巴就可以了。
顾朝朗已经拿好碗筷放在桌上,自从进入冬日,两人更喜欢围坐在火塘边一边烤火一边吃饭,今天难得地坐在桌边吃饭。
时乐把刚才的那碗炒饭递给顾朝朗,自己盛了一碗,招呼道:“快吃饭,试试今天的菜味道怎么样。”
顾朝朗夹起一块猪血吃了,点头道:“很好吃。”
时乐声音上扬,笑着道:“是吧,猪血我最喜欢用酸菜炒,酸香开胃,再试试猪肝,我觉得我今天炒得特别好,肯定很嫩。”说完夹了一筷子递到顾朝朗碗里。
顾朝朗一口吃了,也给时乐夹了一筷子,催促道:“你快吃,都很好吃。”
时乐这才低下头专心吃饭,没过多久,两人已经吃完饭,桌上的菜也都吃完了。
顾朝朗起身收拾碗筷,时乐则坐到火塘边开始炒盐。
顾朝朗往年也腌过肉,都是直接抹盐的,这会儿看见时乐的动作,疑惑道:“盐还要炒吗?”
时乐头也不抬,一边翻炒锅里的盐,一边扬声道:“这样腌出来更香更好吃。”
顾朝朗有些没想明白,还是点头应了一声,然后继续洗碗。
时乐手上动作不停,又往锅里加了一些花椒粉,等盐炒到微黄,从锅里倒进木盆放凉。
顾朝朗洗过手,等盆里的盐放凉,就把肉放进去,开始腌肉。
时乐走过去询问道:“可要我帮忙,你一个人行吗?”
顾朝朗摇摇头,抬眸道:“不用,你歇一会儿吧。”
时乐点点头,往一旁去了。
顾朝朗见他走远也没在意,低头继续忙活,他用手抓起盐抹到肉上,用力搓均匀,每一个缝隙都要搓到,这样肉才不会坏。
然后放到干净无水的大缸里码起来,他先腌的是臀肉,随后是五花肉一类,最后才是腿肉,猪头和里脊。
所有肉腌好放进缸里,再把盆里多余的盐和料撒在上面,用竹席盖住缸口,又从侧屋拿了一张桌子倒放在上方,压了一块大石头上去,这样肉里的水分出来得更快。
腌制三天后把肉拿出来翻一下,上面的翻到下面去,下面的翻上来,再腌几天就可以把肉表面的盐和料洗干净,然后烧一锅开水,把肉放进去烫一下,防止肉变僵。
肉烫好后,用干净的布把水擦干,就可以挂起来晾干,挂个五六天就可以熏肉,熏好的肉就挂到侧屋架子上,随吃随拿。
顾朝朗腌肉的时候,时乐也没有闲着,开始熬猪油,除了猪板油,他还切了几块里脊肉进去一起炸,炸出来的肉被油充分浸润,味道更香。
熬好的猪油盛到罐子里放凉,猪油渣则盛到大海碗里,能吃上许久。
等两人忙活完,已经是二更天了,村子里寂静一片,除了他们家,整个村子再没有一丝亮光。
时乐早已哈欠连连,洗漱完半闭着眼走到顾朝朗身边,下巴磕到顾朝朗背上,含糊道:“我先去睡了,你洗完赶紧来。”
顾朝朗微微侧过身,扶了时乐一把,低声道:“快去吧,我收拾完灶房就来,要我送你去吗?”
时乐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摇了摇头,又打了一个哈欠才慢慢挪回屋子。
顾朝朗把灶房打扫完,匆匆洗漱,拿上灌满的热水罐也回屋去了。
屋里时乐已经睡着了,顾朝朗小心翼翼地把热水罐塞到被子里,把棉衣脱了挂到一旁,也躺到床上,侧过身抱着时乐,酣然入睡。
翌日,顾朝朗和时乐都起晚了,将近巳时两人才醒。
今天要去赶集,时乐连忙爬起来,一边穿衣裳一边对顾朝朗道:“咱们家的鸡估摸着有四斤多,今天拿一只去镇上卖了吧。”
顾朝朗点点头,“也好,还有一只我们过年吃,母鸡就留着下蛋。”
时乐扬起笑脸,高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卖完鸡我们再去卖苕丝糖,我想着那个沿街叫卖会比较好,家里鸡蛋也有十个左右,今天也拿去卖了吧。”
顾朝朗已经穿好衣裳,闻言看向时乐,皱眉道:“留着自家吃吧,你太瘦了,应该多吃点补补。”
时乐摇摇头,“刚杀了年猪,哪里需要吃鸡蛋补,趁今日年集,应该很好卖,拿去卖了吧。”
顾朝朗这才点头,去后院抓了鸡放到竹笼里,然后才回灶房洗漱。
今日要买不少东西,顾朝朗拿上竹筐,里头放着装鸡的竹笼和麻袋,时乐拎着装糖的竹篮和鸡蛋,两人锁上院门就往镇上去了。
第44章
村子里难得的热闹,路上有不少人,都是背着竹筐往镇上去的,今日是赶年集的日子,再日子窘迫的人家今日也会去集市上买些年货,过一个好年。
“朝朗,乐哥儿,你们小两口也去镇上啊?”
两人回头一看,正是顾向晨一家,时乐脚下站定,笑着道:“赵婶子,明娘,正是要去镇上呢,你们也是吗?”
赵婶牵着明娘的手,和蔼道:“正是呢。”
一旁顾朝朗和顾向晨打了个招呼就站在自家夫郎妻子身边,等时乐几人寒暄完才继续往前走。
两家人在集市口才分开,顾向晨一家去了集市,时乐两人则继续往镇上去。
时乐和顾朝朗今日起得有些晚,路上又耽搁了一会儿,来到镇上许久才租到了一个小的摊位。
摊位所在的这条街道都是卖菜蔬家禽的,难免有些异味,路过的行人也多是年长的妇人夫郎,顾朝朗将鸡笼和鸡蛋放在摊位上,就坐在后方看着摊子。
时乐和两侧摆摊的叔伯婶子都打了招呼,也盯着摊子开始吆喝,这会儿路过的人不少,陆续有人停下询问,不过一只活鸡价钱不便宜,一直没卖出去。
大半个时辰过去,时乐和顾朝朗只卖出去几个鸡蛋,时乐迟疑道:“要不你守着摊子,我拎着糖到附近转转,在这感觉卖不出去。”
顾朝朗点点头,应声道:“那你先在附近转转,若是我先卖出去就过去找你。”
时乐拎着竹篮起身,点头道:“我先在这条街和隔壁的街道上转转,大约一炷香回来一趟。”
往前走了两步,时乐又转头道:“差点儿忘了,咱们今天没带秤,我方才和隔壁摊子的婶子借了,你一会儿要用就和那婶子说一声。”
顾朝朗又点点头,温和道:“你放心吧,我晓得了。”
时乐又看了顾朝朗一眼,才缓缓点头道:“那我就先走了,等我回来。”
隔壁街道里的铺子多是卖吃食的,路过的行人也大多是带着孩童的长辈。
时乐把篮子里盖着糖的棉布掀开一角,漏出里头的苕丝糖,手上是一个敞开的油纸包,里头装着碎糖块。
他又低头看了自己一眼,衣着整洁,没有不合宜的地方,这才迈步往里走。
时乐一边一边往里走一边吆喝道:“苕丝糖,好吃的苕丝糖,快来看看,快来瞧瞧,香甜酥脆,价钱便宜,两块糖只要一文钱啦。”
他走的很慢,余光一直看着身旁路过的行人,尤其是带着小孩的。
马上就是过年,无论宽裕与否,大家都舍得给自家孩子买些糖果甜甜嘴儿,更别说一年到头难得来一次镇上的孩子。
时乐刚吆喝没两声,就有一个小孩儿挣脱大人的手跑过来,那小孩儿在时乐面前站定,踮起脚看向时乐手里的糖,甜甜地问道:“请问这个糖果多少钱?”
时乐低下头看着这个孩子笑了一声,等小孩的大人走过来才轻声道:“这个是苕丝糖,一文钱两块。”
跑过来的是这小孩的娘亲,这妇人拍了拍小孩的手,低声骂道:“叫你别乱跑,小心被拍花子抱走了,到时候可就见不着你娘我了。”
那小孩嘟了嘟嘴,转过身抱着自家亲娘的腿撒娇道:“娘,我知道错了,我下次不敢了,你给我买一个苕丝糖吧,看着就好吃,还是金色的呢。”
这妇人估摸着平时很宠溺孩子,这会儿拉着小孩儿的手,看着时乐道:“这糖是一文钱两块吗?可能再便宜些?”
时乐把手里的糖递过去,笑着道:“您尝尝,这糖是花了大功夫做的,一文钱两块已经很便宜了,不能再低了。”
那妇人伸手捏起一个碎糖块,塞到自家孩子嘴里,见自家孩子吃的嘎嘣脆,笑着问道:“可好吃?”
那小孩点点头,又摇了摇自家娘亲的手,“买一个吧,买一个吧。”
那妇人转头看向时乐手里的篮子,这一块糖看着不算小,她想了想道:“那你给我包四块吧。”说完就从荷包里掏出两文钱递过去。
时乐连忙笑着接了,用油纸包好糖块递过去,又从另一个油纸包里拿了一块碎糖递给那个小孩儿。
那小孩抬头看了一眼,见自家娘亲点头,这才伸手接过时乐给的糖,又仰着头说了声谢谢。
那妇人也笑着道了声谢,牵着自家孩子的手走远了。
今日虽说开张的晚,也算得了个开门红,来买糖的人越来越多,没多久时乐已经已经卖出去二十多块糖。
他想着时候不早,就拎着篮子回了顾朝朗摆摊的那条街。
时乐扫了一眼,发现摊子上的鸡蛋已经卖完了,倒是鸡笼,瞧着位置都没有动过。
“这鸡还是没有人买吗?”
顾朝朗见时乐回来,笑了一下才低声道:“问的人不少,就是有的是嫌价钱贵,还有的嫌咱家鸡太大了,估摸着还得等一会儿。”
时乐把手里的糖递了一个给顾朝了,安慰道:“这糖倒是好卖,已经卖出去一半了,这鸡要是实在卖不出去就算了,等过几日再多做些糖来卖。”
顾朝朗没说什么,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时乐略坐了一会儿,对一旁的顾朝朗道:“我再去右边那条街转转,一会儿回来找你。”说完就起身往外走。
顾朝朗一把拉住时乐的手,另一只手把竹筐里的水葫芦拿出来递给时乐,轻声道:“你喝些水再去,别累着。”
时乐抿唇笑了,他早上出门的时候还真没注意顾朝朗几时装的水,这会儿喝着还是温的。
今早为了卖东西一直吆喝,时乐这会儿还真的有些口渴,咕咚咕咚的喝了几大口水,才将水葫芦递给顾朝朗。
他笑着道:“你也喝,现在还是温的。”见顾朝朗喝了水,时乐也没有耽搁,转身就往另一条巷子去了。
今日除了卖东西,还要置办一些年货,得抓紧时间,不然晚了就买不着好的东西了。
这会儿镇上人更多了,时乐依然是一边走一边吆喝,见孩童多的地方就停下来,站着吆喝几声,等愿意买的都买了,才继续往前走。
许是镇上之前没有人卖过苕丝糖,加上时乐定的价钱也不贵,不过半个时辰,剩下的糖就都卖完了,试吃的更是早就没了。
时乐今日一共卖了五十二块糖,赚了二十六文钱,刨去成本也有十几文,他心里暗道,这可比绣帕子快多了,等元宵节的时候再多做些来镇上卖,应该也能卖出去。
卖完苕丝糖,时乐就沿着路往回走,想着先去找顾朝朗,等卖了鸡再去置办年货。
没想到刚进巷子就看见顾朝朗背着竹筐出来,时乐快步走过去,扬声道:“这是卖出去了?我也卖完糖了呢。”
顾朝朗接过时乐手里的篮子,应声道:“刚卖出去,卖了五十二文钱,那买主连鸡笼一起要了,多给了两文。”
“怎么还有连鸡笼都要的?”时乐有些疑惑,也不等顾朝朗回话,又笑着道:“算了,管他为什么,卖出去就是好事儿,咱们去买年货吧。”
顾朝朗点点头,询问道:“我们先去买什么?”
时乐想了想,回答道:“先去□□联吧。”方才他卖糖的那条街多是卖春联和爆竹的,离得也近。
两人先买了两副春联,到时候一副贴在院门,一副贴在堂屋,此外还有一对门神,一张财神像。
又拿了八个福字,有大有小,这个除了贴在门上,还要贴在家里的水缸和柜子上。
卖春联的摊子旁就是卖爆竹的,时乐和顾朝朗走过去看了看,没拿定主意买什么。
这个摊子不算小,卖的爆竹种类也很多,那摊主正在吆喝,“过来看一看,瞧一瞧啦,单响,双响,编炮(即鞭炮)样样俱全。”
时乐挠挠腮道:“咱们最少得买两个吧,除夕夜放一个,初一放一个,买什么好?”
顾朝朗也没答,只道:“先问问价钱,若是合适咱们就买编炮。”
时乐点点头,转头看向摊主,问道:“不知这编炮价钱几何?”
摊子前还有不少人,听到时乐的问话都看向那摊主。
“咱家卖得最是实惠,这编炮有三文到十文的不等,看是几响的,一响的多是给家里孩子玩儿,一文钱两个,二响的一文钱一个。”
时乐听了扭头看顾朝朗,笑问道:“可要给你买一个玩儿?”
顾朝朗愣了一下,好半晌才出声道:“不,不用,咱们就买两个编炮吧。”
时乐偷偷笑了一声,从怀里掏出十文钱,拿给那摊主道:“要一个五万的,一个四文的,再来两个一响的。”
“得嘞,您稍等。”话音刚落,摊主拿着编炮的手已经伸了过来。
时乐接过后放到顾朝朗手里的篮子,又朝摊主笑着道了声谢,就往下一个摊子去了。
时乐和顾朝朗两人都不爱饮酒,但是过年不同,还是要备上一壶屠苏酒。
据说屠苏酒可以避疫气,不染瘟疫及伤寒①,正月初一,合家共饮,可以保家人一年不生病。
有了喝的,自然也少不了吃的。
时乐和顾朝朗先去他们方才卖鸡的巷子里买了韭黄,生菜,鲜鱼,随后绕到另一个巷子买了橘子,柿子,路过卖蜜饯果子的铺子又进去买了一包蜜饯。
时乐看着顾朝朗背上半满的竹筐,不知为何有些心虚,他清了清嗓子道:“可还有什么没买的?”
顾朝朗道:“等我想想。”
两人就这样站在路边,沉思许久。
第45章
过了许久,时乐突然拍了一下自己的手臂,抬头看向顾朝朗:“对了,家里的盐之前腌肉用了大半,过几日还要腌腐乳,得再买一点,还有酒曲,过年得做一些甜白酒吃。”
顾朝朗点了点头,两人继续往前走,等买完时乐所说的东西,又买了一些零碎物件。
路过布庄,顾朝朗突然道:“过年应该置办一匹新的布料给你做衣裳才是,还有绢花,年节里戴着喜庆。”
顾朝朗记得他小时候每年过年的时候,他爹都会买一朵绢花给他娘。
时乐摇了摇头,笑着道:“家里还有剩的棉布呢,再说今年已经做了好几件衣裳了,就不再做新的了,明年再做。”
顾朝朗坚定道:“即使不买布匹,也该买朵绢花才是。”
时乐没有再拒绝,笑着应了。
今日卖绢花首饰的摊子也比往常多上许多,两人便没有去铺子里,就在摊子前走走看看,最后挑选了一朵山茶花样式的,个头不大但很是精致。
买完东西时候不早,两人今早出门有些急,没来得及吃早饭,此时腹中也有些饥饿,便没有急着回去,绕道去了小吃街。
由于顾朝朗背上背着竹筐,里头东西不轻,两人便没有走到巷子里,而是停留在巷口的一家摊子前。
这是一家卖鱼兜子的小摊,时乐刚进来就闻到了鱼香味,价钱也不贵,五文钱就能买一大碗。
他仰头看着顾朝朗,询问道:“我们就在这家吃吧,怎么样?”
顾朝朗在吃食方面并不挑剔,这会儿自然也听时乐的,把背上的竹筐卸下来,两人寻了一张干净的桌子坐下,就招呼摊主给他们上两碗鱼兜子。
“两位客人稍等,马上就来。”
不够片刻,两碗鱼兜子已经放在时乐和顾朝朗面前,一并端过来的,还有一碗醋和一碗芝麻酱。
时乐抄起筷子夹了一个鱼兜子,放进芝麻酱里一滚,就塞进了嘴里。
刚出锅的鱼兜子软嫩鲜香,一咬下去里头的汤汁就流到嘴里,里头的鱼仁甚至有些弹牙。
时乐眼睛不由瞪大,一边吃一边用眼神示意顾朝朗快吃。
顾朝朗轻笑了一声,才低头看着碗里的鱼兜子,蘸着醋吃了。
两人吃完又坐着歇了一会,才拿上竹筐往家里赶。
回到家已是下午,顾朝朗把竹筐卸在灶房里,坐到火塘边开始烧火,今日还要杀年鸡,得多烧一些水。
时乐把竹筐里的酱油拿出来放到灶台上,盐,酒,酒曲这些都收到橱柜里,剩下的则收回堂屋。
收完东西,时乐才抽出空算了一下今日的账,他今日去镇上荷包里装了一百文钱,今日卖东西又赚了一百零八文钱,这会儿怀里只剩一文钱了,荷包里的钱倒是没有动。
时乐看着手里的一文钱,心里感慨,真是花钱容易赚钱难。
过了许久,他才起身回了侧屋,把荷包里的钱收到匣子里,匣子里还放着两人所有的积蓄,将近九两银子,今年这小半年赚的钱,除去两人的花销还剩四两多。
时乐想着年后多买些小鸡仔回来,他已经积攒了不少经验,这次肯定能养好,再加上空闲时去镇上卖些吃食,等夏天到了还能去卖一些饮子,都是能赚到钱的生意,家里的积蓄肯定也会越来越多的。
他脑子里各种念头乱飘,愣是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收好匣子往灶房去。
灶房里,顾朝朗正坐在火塘边烤火,汤瓶里的水还没有烧开,还得等一会儿才能杀鸡。
时乐走进去坐到顾朝朗身边,杵着腮帮子道:“你可看过装钱的匣子,咱家现在有将近九两银子了呢。”
顾朝朗摇摇头,又闷声道:“明年地里活计不忙我就去镇上做工,你别担心。”
时乐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顾朝朗的意思,当即笑骂道:“说什么呢,我这是夸你厉害,咱们半年不到就攒了这些,已经很不错了。”
顾朝朗摸了摸头,也跟着笑了。
这会儿还不到做晚饭的时候,汤瓶里的水烧开,顾朝朗就起身去了后院,家里的鸡圈不算小,更别说鸡的个头也不小,抓鸡有些难度。
时乐把要用到的菜刀,案板,盆和碗都拿到院子,往后院一看,顾朝朗还在鸡圈里,许是今早抓了一只,剩下的这只这会跳得老高,都快飞出去了。
顾朝朗难得的有些狼狈,衣摆上都沾了一根鸡毛,时乐站在院子里偷偷笑了好一阵,才往后院去。
“要我帮忙吗?”
顾朝朗转过头,飞快道:“不用,我能行。”
时乐也没说什么,就站在鸡圈外头看着,最后顾朝朗是用竹筐才把鸡罩住的。
顾朝朗拎着鸡的翅膀往院里走,时乐比他要快几步,回灶房拎了热水出来,
那鸡一直在挣扎,两只脚乱蹬,最后是时乐帮忙抓着鸡脚,顾朝朗才腾出手来杀鸡。
流出来的鸡血装了满满一碗,时乐就先把碗端回灶房,以免落灰进去。
顾朝朗将鸡放进盆里,拿起一旁的汤瓶往上淋热水,时乐也在一旁看着,不过他没敢凑近。
他以前在家的时候,和他哥一起杀鸡,那次是他哥第一次杀鸡,没经验,没能一次把鸡杀死,淋热水的时候那鸡一下就从盆里跳出来了,满院子乱跑,鸡血淋得到处都是,给他吓了一跳。
他那时候年纪不大,被吓得吱哇乱叫,她娘还以为是发生什么事,匆匆从灶房里跑出来,看到院子里乱叫的他,追着鸡跑的他哥,也不过来哄他,就站在那笑,还叫他爹出来看。
时乐总觉得他现在还记得这回事儿,就是因为当时他娘的笑声太大了。
前方顾朝朗已经烫完一面,在给鸡翻面烫另一边了。
时乐本想凑过去帮忙拔鸡毛,刚把手伸过去,就被顾朝朗拒绝了,“刚用开水烫过,烫手,我一个人就行,你去歇会儿。”
时乐皱了皱眉,低声道:“你拔也烫啊,我们两个人一起快一点儿。”
顾朝朗还是摇头,“我手上有茧子,不烫,你快回屋吧,火塘里火快熄了,你去加一根柴。”
时乐有些不情愿地起身,最后还是道:“那我给你端一盆冷水过来,要是烫了你就缓一缓。”
顾朝朗闻言点头,手上已经忙活起来。
今日宰杀的鸡现在是不吃的,只是讨一个吉利,鸡今晚炖好后要放到地窖里冻起来,除夕夜的时候吃,而且那天也不能吃完,得一直留一点。
时乐给顾朝朗端了水就回了灶房,一会儿火塘上得炖鸡,得先把饭煮上。
锅里水刚烧开,时乐已经听到外头顾朝朗砍鸡肉的声音了,他从盆里拿了一块昨日腌肉时特意留的肉,洗干净放在案板上,又去后院摘了一颗白菜,几根蒜,同样洗干净放好。
时乐把灶火生起来,用手把洗干净的白菜扭断,先煮了一个白菜汤,随后才接过顾朝朗洗干净拿回来的刀和案板,放在灶台上开始切肉。
白菜出锅后,时乐开始炒肉,起锅烧油,先放肥肉进去,等肥肉炒出油脂,两端微微卷起,倒入瘦肉,大火翻炒至变色出锅。
就着锅里的油,倒入干辣椒,姜丝蒜苗炒香,再将肉倒进去翻炒,加入盐和酱油,花椒粉调味。
做好饭菜,时乐招呼顾朝朗先吃,就开始料理鸡肉。
鸡块冷水下锅焯水,加入酒和生姜,焯水后捞出,热锅倒入鸡块翻炒至变色,煸好的鸡块放入砂锅,加入葱段,姜片,花椒粉,盐,倒入开水,将锅放到火塘上,开始炖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