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乐皱了皱鼻子,和时瑞对视一眼,一起笑着跑出去了。
两人也没走远,就在院子里玩时瑞的玩具,直到刘香莲喊他们吃饭才回屋。
饭后,时乐和家人说了一声就往村里去,他今早问了他娘,竹哥儿在家,他出嫁时和竹哥儿约好要去找他的。
竹哥儿家距离时家不远,不过片刻,时乐已经来到他家门口,门半掩着,时乐上前敲了敲门,“竹哥儿,你在家吗?”
“乐哥儿?你怎么来了?”不过片刻,竹哥儿已经跑出来打开门,一把拉住时乐的手。
时乐回握住他的手,笑着道:“说好了来找你玩的嘛,回门的时候我娘说那天不能去别人家,我只能让瑞儿来告诉你一声,你别生气。”
竹哥儿嗔怪道:“怎么会生气,你怎么突然回来啦,快进屋。”
时乐连忙拉着他的手,轻声道:“不进去了,我们去外面走走吧。”
竹哥儿想了想同意了,“那你等等,我回去和我娘说一声。”说完就转身回屋,没多久又跑出来,关好院门和时乐一起出去。
天气冷,村里人都不爱出门,这会儿路上没什么人,两人就在路上慢慢溜达。
竹哥儿走着走着突然叹了一口气,低声道:“我娘给我说亲了,年后我就要嫁人了。”
时乐抿了抿唇,问道:“那人怎么样?是哪个村子?”
竹哥儿轻笑一声,“我娘她娘家那个村,听说人还不错,我就是有些没准备好。”
时乐笑着安慰他:“你肯定会幸福的,别担心。”
两人又聊了许久,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每次凑在一起都有说不完的话,直到时乐出嫁,两人才没了联系。
等竹哥儿嫁了人,他们就只能在每年回家时见一回了,这次好不容易见面,自然要把想说的话都说完才能尽兴。
两人聊了一个多时辰,才准备回家,时乐从怀里掏出帕子递给竹哥儿,轻声道:“这是我给你绣的帕子,上头绣了竹子,好看吗?”
竹哥儿也从怀里掏出帕子递给时乐,笑着道:“我们真有默契,我也给你绣了,不过我绣的是兰花。”
时乐嘿嘿一笑,两人一边说笑一边往家走,最后在竹哥儿家门口告别,时乐见竹哥儿进去,才转身回家。
傍晚,酉时将近,时家一家已经吃过晚饭,时乐正依依不舍地和家人告别,最后还是刘香莲拍了拍时乐的手,“行了,年后还要回来拜年呢,做这个样子干什么。”
时乐盯着他娘故意道:“娘,我昨天回来你可不是这样的。”
刘香莲又瞪他一眼,时乐才笑着道:“娘,我就是舍不得你们嘛,那我们今天就先回去了。”
刘香莲这才点点头,“快回吧,一会儿天黑了回家不安全。”
时乐拿上昨日回来拎的篮子,和家人一一告别后才和顾朝朗一起往外走。
时家一行人把他俩送出门,时晖不放心,又跟着送到村口,看着时乐和顾朝朗走远才转身回家。
时乐和顾朝朗到家时已经不早了,两人烧水洗漱完就回屋歇下。
冬日里没什么活计,只天气好的时候顾朝朗会上山砍柴,不过也只去了两天,后来就下雪了。
这场雪下的时间更长些,房前屋后都白茫茫一片,路上堆满了雪,没有行人经过的痕迹,村里除了刮风的声音再无其他,十分寂静。
时乐和顾朝朗也窝在家里烤火,手上端着热茶,火塘里烤着红薯,一边吃一边看屋外白雪皑皑。
这日正午,两人吃过饭在灶房里烤火,时乐坐着无聊,看着屋外堆起来的雪,转头对顾朝朗道:“我们去堆雪人吧。”
顾朝朗看了一眼屋外,他今早扫雪的时候只扫了门前的石子路,院里依旧堆着积雪,他想了想道:“外头太冷了,你要是想看雪人的话我给你堆一个,你在灶房看。”
时乐摇了摇头,扬声道:“堆雪人就是要自己动手才有趣啊,我们一起去吧。”
顾朝朗不想说话,但是时乐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只得无奈同意,“那你再穿一件衣裳,我们赶紧堆完就回来。”
时乐高兴地应了一声,一下蹦起来就往院子里跑去,顾朝朗跟在他身后,先回侧屋拿了棉衣出来给时乐穿上才开始堆雪人。
顾朝朗以前没有堆过雪人,只和村里的同龄人打过雪仗,不过那也是好多年前的事了,这会儿看着面前的雪有些手足无措。
时乐看他不动,一边滚雪球一边指挥顾朝朗帮忙,时乐滚了一个小雪球做雪人的头,顾朝朗滚了一个大雪球做雪人的身体。
时乐上下打量了一下,对顾朝朗道:“家里还有竹子吗?拿来做雪人的手臂。”
顾朝朗应声道:“我去后院找找。”
时乐也跟着往后院去,不过只走到石子路就停下了,弯着腰找了许久,找到两个圆溜溜的石头,还有一个长条的石子,刚好做雪人的眼睛和鼻子。
等时乐把石子安到雪人脸上,顾朝朗也拿着两截竹子过来,插到雪人身上。
时乐绕着雪人转了一圈,满意地点点头,顾朝朗走过来拉了时乐一把,两人这才回灶房。
刚坐下,顾朝朗就拉着时乐的手搓了搓,等时乐冻得通红的手慢慢回温,顾朝朗才放开他的手,让时乐把手放到火塘上方开始烤火。
这几日下雪,火塘里的火白天就没有熄过,时乐闲得无聊就每天换着花样做饭,偶尔还做些点心,今日也如此,不过时乐今日做的是苕丝糖。
红薯洗干净,去皮切丝后泡在水里,大约一柱香后捞出来,放在簸箕里晾干。
起锅烧油,油要多放一些并且要用芝麻油,把红薯丝倒进去炸,炸至干酥捞出控油。
另一个锅里放水,加入糖块,小火熬至起泡,把炸干的红薯丝倒进去,然后就把锅从火上端下来,用锅铲把锅里的红薯丝拌匀,倒进模具里压成型,等放凉变硬后再切块。
时乐做的不多,一块有拇指大,切了二十来块,他先递了一块给顾朝朗,见他吃了才问道:“好吃吗?这是我和我嫂子学的,是我最爱吃的糖。”
顾朝朗点点头,“很好吃,香甜酥脆。”
时乐也尝了一块,一如既往地好吃,就是略微有些硬,牙口不好都吃不了。
时乐吃完又递了一块给顾朝朗,自己拿了一块,然后把剩下的糖用油纸包了放到柜子里,转头对顾朝朗道:“我就放在这里,你记得吃。”
顾朝朗点头应了。
两人继续坐在火塘边烤火,过了半晌,时乐突然扭头看顾朝朗,“你说我做苕丝糖去卖怎么样,应该会有人喜欢吧?红薯家里就有,做法也简单。”
顾朝朗凝思片刻,慢慢道:“那你得好好算算价钱,这个要放不少糖和油,卖得太便宜就亏了。”
时乐点头道:“我再想想,若是合适就腊月二十七的时候去卖,那天大家都去赶集,应该能卖出去。”
顾朝朗也跟着点头。
这场雪一直下到腊月下旬,转眼已经是腊月二十二了。
雪已经停了,只是积雪未化,正午吃过饭,顾朝朗就拎着竹篮去了镇上。
年节将近,正是采办年货的时候,今日得先去买一张新的灶神像,还有新的窗户纸,祭灶的糖,剩下的二十七赶集的时候再买。
等顾朝朗买完东西回家,时乐接过他手里那罐饴糖,开始做糖瓜。
时乐是第一次做糖瓜,即使在脑子里过了好几遍,上手还是有些不熟练。
饴糖放进锅里熬制,这个过程得一直搅拌,让糖充分受热,等糖浆里开始冒泡,炸出糖花就可以出锅了。
出锅后的饴糖微微放凉,像抻面一样来回抻,拉长,扭一下对折,继续拉长,如此反复,和做拉面有些像。
这个过程十分费力,时乐做的少所以就直接手抻,若是做的多,得安一个木头桩子,将熬好的糖挂在木钩上,再开始手抻,或者两个人一起抻。
等糖抻到抻不动,再将糖条捋得均匀顺滑,粘成一条中间空心的长糖管,等糖管冷却定型,用麻绳围着糖管用力一勒,将其分割成小团,糖瓜就算完成了。
做糖瓜全程都要迅速,尤其现在天冷,一但手慢了糖就会凝固,等时乐终于做完直起腰,已经是满头大汗,顾朝朗连忙拿了布巾递给时乐。
等时乐擦完,顾朝朗接过布巾,看着时乐有些泛红的脸,他声音有些低沉,“明年我来做,你在一旁指挥我,我肯定能行。”
时乐揉了揉自己的腰,点头道:“那成,明年我教你。”
顾朝朗点点头,转身将布巾洗干净放好,就出去干活了。
除了糖瓜,祭灶神还要做烧饼,不过这个简单,明日慢慢做就好,时乐把桌上的糖瓜收到橱柜里,开始琢磨今天的晚饭要吃什么。
时乐在灶房里四处找了找,在角落里看见家里还剩的最后一截腊肠,便想着今日吃了,再过几日就要买年猪,也不差这一点儿。
腊肠做法有很多,时乐最后决定做一个腊肠焖饭,鲜香可口,做起来也简单方便,他和顾朝朗都爱吃。
之前做过腊肠土豆焖饭和腊肠板栗焖饭,时乐今日做的是加青菜的,更清脆爽口一些。
淘米下锅,加入切片的腊肠一起煮,一旁顾朝朗已经摘了青菜回来,淘洗干净放在盆里,等着时乐一会儿用。
今日做的饭菜简单,时乐也没有烧灶火,等火塘上的饭焖熟,他才开始炒青菜。
青菜切丁,锅里少许猪油烧热,下锅翻炒,加入盐和几滴酱油,再翻炒几下,然后把另一个锅里的腊肠米饭倒进来拌匀,今晚的晚饭就做好了。
吃过饭外头天刚擦黑,顾朝朗起身收拾碗筷,时乐也没有耽搁,火塘上正烧着水,他回屋把洗漱用的东西拿过来,等水烧热就开始洗漱。
时乐洗漱完坐在一旁烤火,等顾朝朗洗漱好,热水罐也灌满了,两人就早早回屋歇下。
翌日,腊月二十三,祭灶神。
时乐起了个大早,难得地和顾朝朗一起起床,热水洗漱,顾朝朗起身去院里的凉亭里劈柴,柴火是下雪前特意收到亭子里的,这些日子用得勤,得多劈一些备用。
时乐则在灶房里准备和面,最近天气寒冷,面醒发的也比较慢,现在把面和好,到傍晚做烧饼刚好。
面舀出来放在盆里,往里头加入温水搅拌,然后开始和面,和好的面放在火塘边,这里暖和,面团醒发得更快,上头再盖上一个盆防灰尘就可以了。
正午,时乐做的饭菜十分简单,两人吃过后又开始忙活。
今日祭灶,还要把灶房打扫干净,尤其是灶台,更要仔细打扫,两人把灶房里的锅和各种杂物搬到院子里后,就开始扫尘。
顾朝朗从后院拿了掸尘的长扫把,这是他昨日刚做好的,干燥的长竹竿一端绑上据说有辟邪清秽能力的青竹叶,用来扫去屋顶各处蜘蛛网,灰尘。
不过扫尘是明日的活计,今日只需先把灶房打扫干净,方便晚上祭灶即可。
等顾朝朗掸尘完毕,时乐开始擦洗各处,木盆里装满热水,里头加入皂角粉,开始用抹布擦洗桌子,橱柜,最后才擦洗灶台,灶台上堆积了许多油烟污渍,用抹布擦不干净,得先用丝瓜瓤擦洗一遍再用抹布。
时乐在灶房里忙活的时候,顾朝朗也端了一盆热水出去,擦洗院子里的锅碗瓢盆。
两人一忙就忙活到傍晚,院里擦洗过的东西也晾干了,顾朝朗把东西一一收回灶房,时乐则在屋里准备做烧饼。
他把昨夜和好的面团放到案板上,揉一揉,揉成光滑的面团,然后分成大小一样的面团,小碗里放面粉,加点盐和花椒粉,用热油拌一下,调成油酥。
把面团成圆饼,放进油酥,捏成包子形状,再擀成椭圆形,把锅放到火塘架子上转动,这样锅能四面受热均匀,到时候烙饼的时候就不会粘锅。
等锅烧热,把擀好的面饼贴到锅壁上,一次能烙六个饼,刚好两锅,烙好的饼先暂时留在锅里,放在火塘边温着。
酉时过半,时乐和顾朝朗准备祭灶,两人将备好的供品一一放在灶神像下方,十二个烧饼,糖瓜,柿饼,一杯清茶,三炷香和两根蜡烛。
随后,两人将蜡烛和香点燃,跪在神像下方,磕头叩拜,口中念道:上天言好事,下界降吉祥,常保家中安,出行皆大吉①。
最后,顾朝朗起身把清茶泼在地上,祭灶就结束了。
今晚吃烧饼,里头夹一些菜味道更好,时乐炒了一碗土豆丝,又盛了一碗腌菜和豆瓣酱出来,两人围
坐在火塘边吃烧饼和祭灶糖。
吃过饭,顾朝朗将灶神像取下来,换上请来的新灶神像,旧的神像烧成灰烬,灰洒到流水河里。
进入腊月底,两人每天都十分忙碌,今日时候还早,两人洗漱完回屋躺下,许久还没有困意,便开始商量明日的活计。
时乐脑子里浮现出家里的布局,偏过头对顾朝朗道:“明日你先把屋里各处掸一掸,尤其是墙角的蜘蛛网,我先把院子打扫一遍,拆洗被褥晾好再忙其他。”
顾朝朗给时乐掖了掖被子,低声应了,想了想又接着道:“明日多烧些热水,今天刚从井里打了水装满水缸,应该够用了。”
时乐声音里带着倦意,缓缓道:“还有门前后院的明渠暗沟也要疏通一下。”
顾朝朗也点头应了,摸了摸时乐的发梢,耐心道:“我记住了,你快睡,明日再想也来得及。”
时乐一连打了两个哈欠,嘟囔着应了。
腊月二十四,掸尘扫房子。
时乐和顾朝朗起床后就开始忙活,昨日打扫了灶房,今日要把剩下的地方也打扫干净。
先打扫的是两人的卧房,顾朝朗把屋里的小件东西都搬到院子里,才拿着长扫把掸灰尘,等他掸完去另一间屋子,时乐才回卧房开始擦洗,最后把被褥拆了换上干净的。
时乐把脏的被子和衣裳抱出去,先用热水泡上,等起泡沫后才开始洗衣裳。
顾朝朗掸完各处的灰尘,也没有歇着,继续擦洗家具,等屋里各处都打扫干净,才开始打扫后院。
两人从早忙到晚,水缸里的水用完又灌满,等家里打扫干净时已经用了四五缸水。
晚饭过后,时乐烧了好几壶水,两人都沐浴洗漱了两遍才回屋。
翌日一早,时乐早早出门往村口去,过年家家户户都要磨豆腐,寓意年节过得富富余余,但是村子里会做豆腐的只有一家,要是去得晚卖完了就得去镇上才能买到。
时乐还没到村口就听到前头喧闹的声音,他下意识加快了脚步,往前一看,李秀云家院门大开,里头已经有好些人了。
“嫂子,我家今年得要二十块豆腐。”
“好嘞,晚上你来拿就是。”
“还有我家也要二十块,若是来得及下午就要。”
时乐站在门口等了等,见里头的婶子夫郎们说完也不见出来,还在扯闲话,也不再等,站在门口喊了一声就往里走。
叔伯婶子地叫了一通,才走到李秀云旁边,见她在和人说着话,就站在一旁等着。
李秀云转头看见时乐,就笑着问道:“乐哥儿,你家今年要几块豆腐?”
时乐盘算了一下,笑着回话:“李婶儿,若是还够,也要二十块豆腐。”
“你们小两口要这么多豆腐呢?可吃得完?”
时乐点了点头,笑着道:“想着做一些卤豆腐,说不定还不够呢。”
李秀云朗声道:“那成,晚上让朝朗来拿就是,豆腐可不轻,若是你来得拿上竹筐才行。”
时乐从怀里数了钱递过去,又和李秀云道了谢才往外走。
回到家,院门紧闭,时乐进屋也不见顾朝朗的身影,火塘上的火倒是还燃着,估摸是刚出去,他又往里头添了两根柴火。
没过多久,顾朝朗就从外头回来了。
时乐抬眸望去,疑惑道:“你这是去做什么了?”
顾朝朗坐到时乐身边,才接话道:“往年的年猪都是和伯父家一起买,我一个人要不了多少,今年就不一样了,我们家买一头小猪也吃得完,我刚刚去和大伯说了一声,今年就不和他们一起了。”
时乐拍了下脑门,有些懊恼道:“我都没想起来这一茬,幸好你记得,不然明日再说就不好了。”
顾朝朗摇摇头,低声道:“是我忘记告诉你了。”
时乐也不再纠结这事儿,想了想又问道:“村里买年猪是去镇上吗?”
顾朝朗摇摇头,“村子里就有屠户,往年都是在他那儿买,顺便让他杀好再拿回来。”
时乐颔首道:“那也还算方便,等明年家里宽裕了,我们也养两头猪,自家的年猪有了,还能卖一头贴补家用。”
顾朝朗点头应了,村子里养猪的不多,都是日子好过的才能养上一头,往年他一个人,虽说有些积蓄也忙不过来,现在有了时乐,是得好好计划一下。
第42章 修
腊月二十五,除了做豆腐还要糊窗户,辞旧迎新,昨日扫尘就是辞旧的开始,今日换上新的窗户纸,预示来年有新的盼头。
窗户纸是顾朝朗前几日去镇上买的谷皮纸,这是一种粗糙且厚密的韧皮纸,用木棍都很难捅破,纸上还如油纸伞一般浸泡了桐油,遮风挡雨完全不在话下。
吃过午饭,时乐在灶房里调糊窗户纸的浆糊。
从面袋子里舀一小碗白面倒进锅里,加水搅拌,然后把锅放到火塘上,继续搅拌,搅的时候要注意把里头的面疙瘩压散,等面糊变得浓稠就可以了。
调好的面糊倒进大陶碗里放凉,备着一会儿使用。
顾朝朗则从堂屋开始撕窗户纸,然后还要揭净粘在窗户棂子上的纸屑,这样粘新纸才能粘稳。
这个过程特别费事儿,因为纸屑很小,有的用手指都捏不起来,顾朝朗特地削了一块竹片,一段削尖,用来铲纸屑。
买回来的纸是一整张,还得比照着窗棂的大小用剪刀裁齐,最后才是贴窗户纸。
时乐和顾朝朗站在窗户对面,时乐手里拿着一个宽竹片,把浆糊抹到窗棂上,先抹上方的窗棂,抹完退后一步瞧了瞧,没有哪里不均匀的地方,转头招呼顾朝朗道:“快快快,快把窗户纸粘上去。”
顾朝朗应了一声,双手捏着窗户纸的两边,平平地贴到窗棂上。
时乐一直盯着顾朝朗的手,“等一下,左边贴歪了,往上一点儿。”
等顾朝朗往上拉了,时乐半眯着眼睛看了看,又接着道:“高了高了,往下一点儿。”
顾朝朗也没有不耐烦,又顺着时乐的话往下挪了一点儿,眼睛盯着窗户纸,余光看向时乐,“可正了,还需要挪吗?”
时乐左右看了,朝顾朝朗点点头,顾朝朗这才上手把窗户纸压紧,方才只是按到浆糊上,得压上好一会儿才能粘牢。
时乐继续往左右两侧的窗棂上抹浆糊,一边抹一边把窗户纸按上去,等全部抹完他才退后瞧了瞧,没有粘歪,时乐满意地点点头,这才上前把窗户纸压紧,顾朝朗则一直按着上方以防窗户纸没粘紧掉下来。
换好堂屋的窗户,两人歇了口气才继续换侧屋和灶房的窗户纸。
等换好所有的窗户纸,已经是傍晚了,时乐把换下来的旧窗户纸放到火塘里烧了,回屋拿了钱递给顾朝朗,交代道:“今早去李婶子家订了二十块豆腐,你去拿的时候顺便把钱给了。”
顾朝朗接过钱放在怀里,问道:“李婶子有说什么时候去拿豆腐吗?”
时乐想了想应道:“李婶子是说晚上,估摸着现在去就差不多。”
顾朝朗点点头,起身去院子里拿了装水的木桶,刷洗干净,拎着两只桶出去了。
时乐从灶房里探出头,“你快些回来,我马上就做晚饭了。”
顾朝朗头也没回,扬声道:“知道了。”转眼就出了院子。
时乐轻哼了一声,匆匆把饭煮上,又忙活起来。
今天买了豆腐,等会儿就得把豆腐切了晾着,等过两日腌腐乳,还有明天杀年猪,当天就得把肉腌上,还要做腊肠,今天得先把要用到的东西都准备好放到灶房里,明日才不会手忙脚乱。
等顾朝朗拎着豆腐回来,时乐招呼着顾朝朗把木桶放到桌边,两人坐在火塘边吃过饭,顾朝朗收拾碗筷,时乐开始处理豆腐。
把豆腐一一拿出来放到案板上切块,一块豆腐切成八小块,切好的豆腐放到木盆里,用盐水浸泡一个时辰。
泡好的豆腐放到簸箕里沥干水分,等明早太阳升起的时候再拿去院里晒干,若是天气好,晒上一天豆腐表皮就能晒干变黄。
事先洗净晾干的稻草平铺到干净的簸箕上,把晒干的豆腐放上去,再盖上一层稻草,等到豆腐自然发酵,大约四五天,豆腐表皮就会长出白毛,渗出黏液,这个时候就可以腌制腐乳了。
不过这是之后要忙活的事儿,今晚时乐把豆放到簸箕里沥着水,就和顾朝朗早早洗漱歇下了。
翌日,天刚蒙蒙亮,顾朝朗已经推着车出门了。
时乐也没有闲着,把昨日收出来的东西又刷洗了一遍,尤其是灌腊肠的工具,一年只用一回,虽说扫尘那日简单洗过一回,今日要用还得再洗一遍。
洗完东西,见太阳出来了,时乐又把灶房里的豆腐端出来放到院里的架子上晒着。
往外头看了一眼不见顾朝朗回来,时乐就回灶房开始做苕丝糖,明日就是赶集的日子,明早现做有些来不及,今日下午也很忙碌,就这会儿有功夫做,幸好做好的苕丝糖能放好几天,也不像糕点一样要趁热吃。
时乐做这个要熟练得多,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卖出去,他做的不多,拇指大的糖块有五十来个,还有一点儿碎糖块,明日也带着去,让人先尝后买。
苕丝糖金黄酥脆,看着比普通的糖块要诱人得多,而且主料是价钱便宜的红薯丝,因着红薯本身就有甜味儿,糖放得也不算多,只是略费油,时乐想着两块糖卖一文钱,也能赚不少。
做好的糖用油纸包起来放到橱柜里,明日装在篮子里就能拎着上街,时乐又回屋拿了一张油纸裁了,万一明日有要包糖的也方便。
时乐忙活完坐在火塘边烤了会火,瞧着快到正午,也不知顾朝朗几时回来,便煮了一锅粥,这样回来得晚也不影响。
等锅里的粥煮熟,时乐又加了一回水,顾朝朗才推着车回来。
时乐几步走到院子里,往推车里一瞧,疑惑道:“不是要买整猪吗?怎么瞧着只有一半”
车里的肉是屠户已经分好的,前腿,后腿,排骨,脊骨等等,时乐之所以一眼就看出来是半头猪是因为最上头的猪头只有一半。
顾朝朗一边把车推往灶房门前,一边回话道:“今日和大伯一起去的,王屠户收了一头大猪,有三百来斤,太大了一直没卖出去,我和大伯想着大猪肥肉多,便一起买了,一家一半,花了一两七钱银子,杀猪倒是只各给了四文钱,不过屠户把猪毛给留下了。”
时乐听了也觉得不错,笑着道:“那今年说不定都不用买油了,能省不少钱。”
顾朝朗把车停稳,将推车里的那盆猪血端出来,扭头对时乐道:“你昨晚交代的猪血,我今早特意拿了盆去,里头放了盐和一些水,不知道够不够,你瞧瞧。”
时乐方才就注意到了,盆里的猪血颜色已经有些暗红,他点头道:“应该差不多,瞧着快凝固了,对了,猪血大伯家可有装了?若是全部在这一会儿得送一些过去。”
顾朝朗低下头看了木盆一眼,应道:“咱们家多一些,大伯带的木盆不够大,装不下的都装咱家的盆里了,他特意嘱咐了不用送去。”
两家关系亲近,也都不是爱计较的,时乐就没有说什么。
灶房门口一侧时乐已经铺好了竹席子,下头还放了一层稻草,顾朝朗挽起袖子,把推车上的猪肉都拎回灶房,不过腌肉得等到晚上,这会儿肉还有些热乎气儿,得等肉放凉再腌。
匆匆吃了午饭,时乐选了两块三分肥七分瘦的肉,交代顾朝朗剁肉,这是一会儿用来灌腊肠的。
他则迅速收拾了碗筷,然后把平时炒菜的锅又洗一遍架到火塘上,里头加上半锅水,等水烧开,时乐拿了菜刀把盆里的猪血划成小块,直接倒进锅里煮。
盆里还剩下一些,是时乐特意留着一会灌猪血豆腐肠的。
煮猪血得用小火,等锅里的猪血颜色变深,慢慢飘起来就可以出锅了,若是煮太久猪血就没有那么嫩,吃起来口感也相对差一些。
捞起来的猪血还要用凉水浸一浸,切开后中间还有一点红色,四周还有些空隙,现在的猪血已经可以吃了,时乐喜欢拿来煮豆腐,炒酸菜,味道都很不错。
顾朝朗则按照时乐的交代,把去皮后的猪肉切成薄片,再切丁,他刀工一般,不过灌腊肠的肉要求也不高,倒是刚好。
时乐忙完手里的活凑过去瞧了一眼,飞快地说了一声“切细点儿。”也不等顾朝朗回话就忙自己的去了。
昨夜买的豆腐特意留了三块,时乐把豆腐拿出来直接放到方才装猪血的盆里,连盆一起塞到柜子里,顾朝朗切肉还得好一会儿,放在外头容易落灰。
时乐收拾完灶房,用盆装了猪肠子就往院子里去,虽说杀猪的顺手洗过了,但是洗得不够仔细,这会儿还有很重的味道,得再洗几遍才行。
第43章
时乐把木盆放在院子里,拿上木桶去西侧屋装了一桶麦麸出来,又拿了一个凳子,坐在院子里开始清洗肠子。
把麦麸倒进装肠子的木盆里,先用麦麸搓洗一遍,搓的时候得注意力道,不能太大力,不然会把肠子戳穿,破洞的肠子就不能用来做腊肠了。
搓洗过的肠子装到另一个盆里,用过的麦麸倒去后院菜地里做肥料,肠子还需要用醋洗一遍,去腥除臭,最后再用温水冲洗几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