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到一半他突然抬手按在耳边的通讯器上。
“等等,王宫发生爆炸,即将全城戒严。”
“难道是统帅您……”
司韶勾唇笑笑:“他反应还算快。”
时间倒回一小时前。
园丁过来日常照料那株铃兰。
园丁是个老头儿,心里眼里都只有他的花,被司韶藏着点肥料也全然不觉。
等园丁出去了,方才还在懒洋洋打哈欠的司韶困意全消。
他抱着毛绒娃娃钻进洗手间。
早年在帝国军事学院读书的时候,司韶的成绩就一直是断层式的第一。
虽然后来人们都说,他擅长带兵布阵打仗。
但那时候,他成绩最优异的,其实是武器制造课。
他能最大化地利用自己身边一切能找到的材料,制作出威力可控的武器。
小狐狸藏起白糖,是因为他嗜甜。
小狐狸跟园丁学习给铃兰施肥,是因为他来自灿星,热爱大自然。
小狐狸喜欢藏刀子,那是当着皇帝陛下的面藏的,陛下都默许了。
小狐狸脚上戴了电子脚环,一举一动都在监控之中。
虽然陛下的寝殿里没有监控,但是这么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孱弱少年,陛下一只手就能捏死他。
他厉害的是头脑,又不是体术,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是啊,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也就是做了个小炸弹,在门口牵个绊线,用脚环里的电子装置来引发电火花,塞进毛绒娃娃的肚子里。
也就是不偏不倚刚好能炸死开门来寻他的皇帝陛下。
皇帝陛下一定会开门来寻他的。
陛下比自己想象的,似乎更紧张他呢。
做好了炸弹,司韶顺着洗手间的窗户爬出去。
其后一切都顺理成章。
当王宫的卫兵赶到,废墟之中,只有铃兰在盛放。
司韶和同伴们一起,并没有走出巷子,而是闪进一个破旧的小门里。
这是一家地下旅馆。
店主窝在沙发里懒洋洋地剔牙,沉默着递过来一把钥匙。
他们绕过繁复的走廊和楼梯,打开尽头的一扇门。
房间里昏暗一片,空气里有淡淡的药味。
守在房间里的人对司韶简单行了个礼。
司韶淡淡点头。
对方按下墙角一个按钮。
角落里的一个书架缓缓旋转起来,露出了书架后面一个密室。
密室里摆满了电子设备,大大小小的屏幕里,是不同角度下,星临城的街头。
这里接入了星临城的交通监控系统。
“统帅,蔷薇花计划特别行动一队,晨午,向您报道。”
司韶此刻的神色已然不复平日里的懒散。
他全神贯注地盯着监控屏幕,嗓音冷峻:
“东区三个据点全部沦陷,失联一个月,你想好怎么自罚了吗?”
晨午低着头:“……我们被自己人卖了。”
“伊万·卡门。”
晨午惊愕地抬头。
司韶并没有看他,而是随口道:“预料之中的事。”
“我困了,先睡会。希望等我醒来,你可以给我一个说法。”
“晨午明白。”
司韶打了个哈欠,转身离开密室。
旅馆的床远不如王宫里的柔软,没有熏香,也没有毛绒娃娃。
司韶睡得不怎么踏实,但勉勉强强还是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混沌,并没有做梦。
可没过几分钟,他却陡然睁开了眼。
湛金的眼眸里写满了惊愕。
银狐一族,以其五感敏锐出名。
他听见自己的心跳,扑通,扑通,扑通。
那脉搏鼓动间,分明有一丝微弱的附和,在与他一起鼓动。
很微弱,几不可闻,但仍被他敏锐地捕捉到。
那跳动来自他自己。
传递四肢百骸,最终落点,是他柔软的小腹间。
司韶心底浮起一个不好的预感。
那个神经病女巫的话再度响在心头。
“神明觉得您……您要成为一国之母。”
不是吧……
与此同时,皇家医学院。
急救室的灯还亮着。
医师们进进出出,所有人大气不敢出。
近侍大臣焦急地在走廊里来回踱步。
望见侍从拿着一份报告匆匆赶来,他小声怒斥:
“跑什么,跑什么!这里是你能乱来的地方吗!”
侍从上气不接下气:“有,有了。”
“什么有了?”
“那位,那位联盟的指挥官……不是,那只狐狸,他……”
报告递过来,白纸黑字:确认有妊娠迹象,时间不明。
近侍大臣脑子里嗡的一声炸响。
司韶一声不吭地躺在床上,在黑暗中瞪着天花板。
小窗外偶有巡视的无人机路过,冰冷的探照灯光掠过,在墙壁上投下重重光影。
一墙之隔的密室里,特工小丘在监控星临城各路消息。
午夜寂静。
司韶冷静思考了很久。
久到无人机都路过了五六茬。
——然后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冷静思考。
大脑里乱糟糟的一团。
那新生的脉搏,明明很微弱,却锲而不舍地跟在他自己的心跳之后。
像是知道自己并不会得到任何欢迎的待遇,只能努力主动争取的小孩。
他的身体里有两套心跳。
他的呼吸也伴随着另一个呼吸。
孱弱,陌生,但毫不犹豫地拼命挣扎。
司韶从来没有想过怀孕是什么滋味。
哪怕他在接到所谓QJH1基因的情报时产生兴趣,也只是作为一项后备保障。
他有必须前往帝国的理由,而且必须得大张旗鼓地被俘。
他向来喜欢赌,从出生时赌自己的性命,到接过指挥官的重任后每一次惊险但最终成功的战斗,他不曾赌输过。
所以他误以为自己这次也能赌赢。
他甚至没考虑过,自己如果怀孕的话后果当如何。
他满心满怀都是一定会让那个漂亮笨蛋皇帝陛下怀孕。
所以在王宫时拿自己肚子不舒服来欺负皇帝陛下时,才那么游刃有余得心应手。
人算不如天算。
这次真的栽了。
司韶翻了个身。
男人和男人怎么可能生孩子,孩子又从哪里生出来。
一想到这里,司韶涌起反胃感。
他坐起来给自己倒了杯茶,思绪并没有停止。
而且他跟那个皇帝只是接了个吻而已,甚至没有做什么负距离的事。
一想到负距离的那些事……从胃里就莫名燃起一股灼烧焦躁。
端茶的手微微颤抖。
司韶坚持了几分钟,最后还是很受不了地放下杯子。
“小丘,小丘?”他哑着嗓子。
“怎么了统帅!”小丘很快从密室里钻出来。
“弄点吃的。”司韶躺在床上,抬手遮住眼。
小丘四下张望,有点无措。
“统帅,今天的食物配给已经全部给您……”
一队目前还在西区活动的只有四个人。
四个人今天一口都没吃,全都给了统帅。
司韶才反应过来,自己这几日确实食量有点大。
可他却丝毫没有饱腹感,好像…吃进去的东西,都供给了另一个人。
那个在他的身体里拼命扎根的小生命。
啊,想想还是很恶心。
小丘立刻说道:“统帅,我再去买点。”
“不用了。”司韶沉默片刻,又重复一遍,“不用了,你进去。”
小丘:“那我让晨午回来的时候给您带点吃的?”
司韶:“他什么时候回来?”
小丘看了眼时间:“还有两个小时他过来交班。”
司韶点点头,不再言语。
小丘想想不放心,把茶壶里已经凉透的茶倒掉,重新烧了一壶,这才关掉灯回去密室。
周遭又恢复了一片黑暗。
司韶在黑暗中再度睁大双眼。
饥饿感占据着他的大脑,他开始想念王宫里应有尽有的佳肴。
这不是什么好事。
司韶伸手,轻轻按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上。
两小时后。
晨午带着两袋吃的回来了。
都是些压缩的食物,小小的一盒吃下去十分顶饱。
虽然味道差点,司韶这会也顾不上了,拆开包装袋就往嘴里塞。
小丘去了隔壁房间休息,司韶抱着食品袋,跟晨午一块在密室里。
晨午例行检查小丘留下的监控日志,脸色不太好。
“星临城戒严了,卫兵每天会来诊所问话,我这边有点走不开。”
晨午是天麓星人。天麓星是帝国的属星,但晨午自幼就在灿星长大,毕业后和司韶一起加入了联盟的军队,后又被选入蔷薇花计划特别行动队,担任一队队长。
“没事,要不了多久,等我休息够了就能行动。”司韶随口说道。
晨午无声地望过来,眉头微蹙。
他突然伸手,扣在司韶的手腕上。
司韶猝不及防,无处躲闪,被他扣了个正着。
晨午眼神里掠过一丝讶异,很快便下结论:“妊娠三天。”
司韶:“……”
他怎么忘了这茬。
天麓星人天生就能识别出生命体的微弱变化。
这也是为什么,晨午在星临城卧底的身份,是一家私人诊所的医生。
“统帅愿意给晨午一个解释吗?”晨午的语气顿时降到冰点。
司韶眼看也遮掩不了,索性承认:“你不是都已经看出来了嘛。”
“晨午不明白。”
“我跟人打了一个赌,然后赌输了。”
“王宫此前关押您这么久没有动作,和这个孩子有关吗?”
“对啊。”
帝国医学院里也有天麓星人。
只不过那时司韶的反应还没有这么明显,他们并没有识别出来。
晨午不说话。
司韶喝了口茶:“我没跟他做什么。”
虽然这么说,语气还是有点心虚。
他确实没跟那个笨蛋皇帝做什么,也就是接了个吻。
晨午沉声:“这个孩子不能留。”
司韶冷冷:“你在干涉我的决定?”
晨午低头:“……晨午知错。”
晨午吧,娃是好娃,就是有时候有点犟。
但他也能理解,毕竟俩人一起在灿星长大。
早在俩人离家时姐姐就对晨午下过死命令。
“宁可你有事,也不能让我弟弟有事”。
晨午从来不听别人使唤,除了他姐姐。
司韶往嘴里塞了一把干粮,恶心感再度浮上来。
“……你这买的是什么东西,这么难吃。”
“是吗?这是晨午特地买的行军用压缩粮,味道是干了点,不至于这么……”
话还没说完,司韶就翻身跳下椅子,没走几步就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干呕。
很奇怪,虽然他吃了那么多,却什么都没有吐出来。
晨午看这模样,也明白了几分,凉凉地说:“统帅……”
“干什么。”
“您这是,孕……”
司韶抬眼冷冰冰地盯着他:“给我,憋,回,去。”
晨午瑟缩:“……晨午知错。”
晨午是憋回去了。
司韶依然听懂了他想说什么。
这股不受掌控的愤怒感。
西里斯,那个王八蛋。
他好死不死为什么非得携带这种狗屁基因。
从小到大自己从来没有输给过他,没道理在这个时候用这种方式栽一跟头。
就算主动亲上去的是自己,有百分之一的过错。
他西里斯会携带这种基因难道就没有百分之九十九的责任吗?
司韶跪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呼吸。
他只是愤怒和屈辱,却因过度干呕而不断渗出生理性泪水。
王八蛋。
王八蛋。
王八蛋。
谁能想到怀孕的反应会这么大这么痛苦。
不仅仅是饥饿和恶心,司韶还能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发生一些……外表上的变化。
早知道就不该炸死他了。
应该趁他半夜睡着,跳上他的床,坐在他的胸口,压住他的双手,让他动弹不得。
然后亲手掐死他。
晨午一脸担忧,试探地说:
“后天有一艘商用运输舰前往北极星星门,到那里我会安排穿梭艇接应您回去。”
司韶咬牙切齿果断说道:“我不同意。”
晨午急了:“统帅!”
司韶很快恢复冷静,擦去眼角的泪痕:
“我费尽心思来这里,就不会让一个孩子打乱我的计划。”
“西里斯现下正在抢救,外面到处都是无人机和嗅探犬,晨午不觉得您的计划还有什么实施的空间。”
司韶怔了怔:“他居然没死吗?”
“根据我们在王宫里的人回报,还没有。”
寝殿的窗离地那么高,四周都是对空雷达监控,地面又有触压式的警报系统。
若非王宫里有内应相助,黑进雷达系统,又安排了小型飞艇在窗外等候。
司韶还真没那么容易逃脱。
那艘小型飞艇远远望去,倒是像极了国庆庆典用的大气球,谁看了都不会生疑。
他没死啊。
那就没意思了。
“那还真是……”
司韶冷笑一声。
“……真是有点遗憾。”
王宫医学院,灯火彻夜不灭。
西里斯刚刚从抢救室里推出来,安静地躺在生命摇篮里,脸色苍白。
他伤得很重。
除了头部受伤,腿部骨折以外,断裂的肋骨刺入内脏造成内出血,被卫兵们发现时曾一度没了呼吸。
但好在帝国人的身体本就强壮康健,手术台上硬是给他撑过来了。
现下陷入昏迷,依靠生命摇篮里的设备维持稳定。
医师的意思,已经脱离生命危险,能醒,但是时间不好说。
近侍大臣焦虑得顾不上形象,一屁股坐在门口。
“陛下脱离危险了,您还在慌什么呢?”年轻的侍从不解地问。
“你懂什么,陛下刚刚宣布要亲征,转眼就出事,你觉得那群亲王会善罢甘休?”
皇帝陛下表亲那么多,个个都不是善茬。
难保不会有谁趁这个时机跑来星临城探视。
说得好听点是探视,说得不好听点就是以监国的名义夺权。
偏偏陛下亲信的那几位将军这会儿都在小熊星系回不来。
愁,愁死了。
他愁死了,政务厅那群大臣也愁死了。
而躺在生命摇篮里的西里斯,虽然人昏迷着,大脑却并非全无意识。
混沌中,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身处一个昏暗的小房间里。
小房间没有开灯,大大小小的电子屏幕闪着幽光。
画面很熟悉,但他实在想不起那都是些什么。
西里斯只注意到在屏幕前的软垫上,蜷着一个瘦弱的人。
他太瘦了,骨架纤细,尾巴蓬松柔软,轻而易举就能将他包裹住。
西里斯注意到,他睡得并不踏实。
他的眉头紧紧皱着,嘴里喃喃地在念叨什么。
可西里斯凑近,又听不太清,隐隐约约像是:
“西里斯……王八蛋……”
西里斯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疑惑,而后是莫名的不忿。
他伸手想把那人推醒,但所触碰到的,却是他柔软的短发。
一头乌黑的短发。
那人察觉到了西里斯的存在。
他痛苦挣扎着抬头睁眼,眼底的迷茫很快变成冷漠。
西里斯听到他在冷冷地自言自语:“晦气。”
“做梦都能梦见你这个晦气玩意。”
他在做梦吗?
自己在王宫好吃好喝养着他已经够仁至义尽了。
他有必要在梦里也骂得这么难听么,啊?
等等,那自己也在做梦吗?
西里斯不知道。
他的身体先于他的意识,走近了那个孱弱的少年。
而后,他拽住少年纤细的手腕。
像他曾经无数次做梦梦见的那样,一把拉进怀中。
他稍稍用力,少年就无法挣脱,只能皱眉瞪他。
少年湛金双眸眼含泪光,让他有一瞬失神。
他想说点什么,可张口却变成了习惯性的讥讽。
“司韶,你头发怎么变黑了?”
“你不会以为这样就能躲过我吧。”
“真幼稚。”
既然只是做梦。
反正只是做梦。
西里斯受那么重的伤,怎么可能完好无损地出现在地下旅馆?
可即便是在梦里,司韶也依然无法占到多少便宜。
他和西里斯依然有着体型与力量上的差异。
尤其那股恶心的反胃感,在梦中依旧如影随形。
随便吧。
司韶被西里斯桎梏双手时暗暗想。
在梦中西里斯也并不能拿他怎么样。
这是他的梦。
如果出现他无法接受的突发事件,他的大脑会强行让他醒来。
“我的头发是黑是白,好像跟你没什么关系。”
司韶嘴上强硬,挣了挣,还是挣不过西里斯。
西里斯一只手就轻松扣紧他双腕,高举过头,往前一带。
司韶就被迫跌跌撞撞地后退,直至脊背抵上冰冷的墙。
这实在不是个多让人喜欢的姿势。
在绝对的体型力量差距下,司韶无法反抗。
“你什么时候能乖乖闭嘴就好了。”
西里斯喃喃地说。
他垂眸注视司韶的唇。
光线昏暗,只能隐约看见漂亮的轮廓。
他索性抬手以指尖去轻触摩挲。
柔软,温暖,干燥。
和他那日被亲时是一样的触感。
不同的是,那日的吻凶狠又带着刺痛。
今日的司韶,在他的指下颤抖。
眼看西里斯越来越近。
司韶突然冷冷地说:“你现在就像一条发情的狗。”
西里斯怔住。
司韶趁着他失神的节骨眼儿,用力一拽,从他手臂下钻出来。
“我只是亲过你一次,又不是跟你做了。”
“至于这么魂牵梦萦念念不忘吗皇帝陛下。”
可是没等他走出去几步,尾巴突然被人拽住。
力度之大令司韶险些摔倒。
但他没有摔倒,而是被硬生生攥着尾巴提了起来。
司韶又惊又怒。
这人在梦里,竟然胆敢这么对他!?
西里斯托住他的腰腹,把他往密室外的床上一丢。
司韶被丢得七荤八素。
他手肘一撑想爬起来,后颈却被大掌掐住。
“明知我是一条发情的狗,还非要惹我?”
西里斯的嗓音里饱含暴戾。
他扣着司韶的后颈毫不怜惜地狠狠按下去。
司韶疼得呜咽一声。
他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西里斯没有自称朕。
此时此刻,他不是什么帝国的皇帝。
他只是一个被彻底激怒想要征服一切的男人。
这里是梦境。
是毫无规则与束缚可言的自由之境。
他可以随心所欲。
性/欲。
征服欲。
占有欲。
窥探欲。
凌虐之欲。
摧毁之欲。
司韶头一次感到了慌乱。
他拼命挣扎起来,但他的挣扎在西里斯看来根本无济于事。
西里斯垂眸,浅蓝的眼毫无怜悯地望着他。
像望着一只身中陷阱垂死的狐狸。
“你乖一点,我就不会弄疼你。”
嘴上这么说,手上力气却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
司韶白皙的肌肤因被按压疼痛而呈现出不正常的红痕。
借着窗外的灯光,红痕醒目非常。
看得西里斯嗓子发干。
司韶很快就不再挣扎了。
任西里斯不甚利索地撕去他的衣物。
周围很静。
窗外悄悄下起了雨。
星临城冬日很少会下雨。
这样的夜雨听起来像不眠之人在低诉。
于细雨声中。
西里斯突然听见一声啜泣。
手上的动作一顿。
他哭了?
那个荒唐的吻过后,西里斯就开始做奇怪的梦。
可每一场梦里,他都不如眼前这次真实。
每一场梦里,他也不会哭。
他甚至不会咒骂自己。
那些梦境因它的不真实而让西里斯无所顾忌。
可这次,西里斯犹豫了。
这次有点太真实了。
他松开扼住司韶脖颈的手。
心头浮起烦躁。
“你哭什么。”
司韶没说话。
纤弱的脊背依然在剧烈地颤抖。
雨幕将窗外的灯光朦胧晕开。
光影摇曳在他脊背上,像是一幅漂亮的画。
毛茸茸的尾巴也如哀求一般,讨饶地摇晃。
西里斯也慌了。
作为帝国的皇帝,作为从小到大的死对头,他一直都想弄死司韶。
但他没想过要用这种方式羞辱他。
在理智与冷静掌控的现实世界,他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朕在问你哭什么。”
西里斯不甚温柔地把司韶翻过身来。
他湛金的眼眸残留泪光,盈盈望着西里斯。
可西里斯还没有来得及再说话,心口就被抵上冰冷的金属。
那是一把乌黑的手/枪。
虽说梦境是自由的。
可也要以现实为依照。
不知为什么大脑并没有强制让他醒来。
但司韶清晰记得自己在枕头下藏了把枪。
“你该庆幸这不是现实。”
司韶泪光仍在,眼神却已然冷若冰霜。
“现在,滚出去。”
话音刚落,他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扳机。
与此同时。
皇家医学院。
生命摇篮发出了尖锐的警报声。
星临城西区。
小小的地下旅馆。
司韶也在同一时间,猛地睁开眼。
第一反应是去摸枕头下的手/枪,手/枪还在。
然后是检查自己的衣物,睡衣好好穿着的,被子也盖得严严实实。
密室门开着,小丘趴在桌前打瞌睡。
床头柜上放着蛋糕盒,蛋糕已经吃光了。
司韶爬起来,摸了摸自己后颈。
没有丝毫疼痛感。
如果是梦,那也太过真实。
如果不是梦,那未免过于恐怖。
第二日,晨午一直到日近黄昏才回来接小丘的班。
“统帅,您的头发变黑了。”
“嗯,我知道。”
那个拼命想活下去的小生命,在一点一点改变他的身体。
司韶望着落地镜里的自己。
乌黑的短发,让他看起来更像个逃学的少年。
“不过这样暂时也好,统帅您出去的话,不会太引人注目。”
晨午安慰地叹口气。
“亲王们都出发赶来星临城了。”
司韶:“那说明皇帝快完了?”
昨晚梦里自己给了他一枪。
难不成就是他要死的预兆。
那可是吉兆好不好。
“没有,虽然昨晚有一次急救,但是最后还是救过来了。”
“我们得到的情报,皇帝现在已经没有大碍。”
司韶叼着勺子失望地咂咂嘴。
“这次进城的亲王里,其他人暂时不担心,但有个人比较值得注意。”
司韶眼神一凛:“西比尔。”
晨午点头。
西比尔亲王是西里斯的堂弟。
年纪相仿,容貌、能力、声望,处处不输西里斯。
铂川星港名义上是由皇家直接控制,它终究是在西比尔的封地境内。
星港和兵工厂的官员们个个都要卖西比尔一个面子。
但西比尔此人性格比较温和,与世无争。
成天就喜欢画画,开画展,开舞会,搞慈善。
他也是封地里民众爱戴率最高的亲王。
司韶撇撇嘴,一句话评价:“最能装的亲王。”
晨午:“二队一直在监视西比尔,这次他来星临,二队也会跟过来。”
“你说走私稀金这条线,帝国这边真的是西比尔么?”
“晨午现在还不好下判断。”
“但是军工爷无非就这么几条线:采购或者引进、运输、以及制造。”
“三队和四队在盯采购运输两条线,目前还没有什么发现。”
司韶若有所思。
联盟因为拥有诸多矿产星球,资源极其丰富,但科技发展始终不如帝国。
而帝国资源匮乏,空有先进科技,难以实现全面量产。
于是便有人窥见其中的商机。
偷偷从矿产星球运送矿物资源高价卖给帝国。
稀金只是其中之一。
帝国官方自然不会允许这种交易。
一方面是昂贵的采购支出难以长期负担。
另一方面,谁能保证这场交易里,没有混进别的筹码?
比如说——帝国的技术。
司韶也不是很乐意看见有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赚钱。
而且还一分钱不给他分。
“找机会让我跟西比尔见一面。”
晨午只略一思忖:“晨午明白。”
“我这里还有别的事。”
“统帅请讲。”
司韶犹豫了一下:“先吃饭。”
晨午不明所以。
吃完饭,司韶才慢吞吞地和晨午讲了昨晚那个梦。
当然,他略去了西里斯在床上干的那些混账事。
只简单描述一下梦见了孩子他爸。
晨午沉默着听完,拿出自己的终端,调出一份资料,递过来。
标题:QJH1基因性状研究报告
时间:星历211年9月
报告人:西■■■
一千年前的报告?
司韶来了兴致。
报告内容被涂抹过。
但晨午还是利用技术帮忙恢复了大半。
前面主要在说QJH1基因对怀孕人的随机选择。
司韶快速翻过。
这种基因在帝国出现的历史之初就已经存在。
但皇室中并非每一代都会携带它。
历史可考上一次出现是在一位公主身上。
公主与驸马接吻后正常度过孕期,安稳生子。
司韶翻到后半部分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