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晨午顿了顿,“西比尔刚刚宣布要举办一场假面舞会。”
官方给这场舞会写了一长串名头:
“庆祝皇帝陛下身体康复”
“庆祝帝国大军在小熊星系的胜利”
“庆祝西比尔亲王23岁生日”
总之就是不办不行。
这个节骨眼办舞会。
醉翁之意不在酒。
司韶:“你们瞧,引咱出洞呢。”
爆炸过后全城搜捕这么久都没个结果,皇室肯定面上无光。
小丘一脸担忧:“统帅,您的意思是,您要去?”
“为什么不去?我也很久没跳舞了。”
上次参加舞会还是两年前的一场慈善活动。
希望他还记得舞步。
“可是我们贸贸然出现,难道不是正中他们下怀。”
“而且我们也没有邀请函,就算让晨午伪造一份,用谁的名义呢?”
司韶煞有介事地想了想。
“帝国皇室的名义,怎么样。”
他现在……
也不算跟帝国皇室一点关系都没有。
那是帝国皇室的标志。
虽然西比尔亲王也属皇室,但像他这样的堂表兄弟旁支是无权使用这个标志的。
飞艇上的人,要么是当今皇帝陛下。
要么是他授权允许使用的亲信贵族。
侍者忙不迭上前,却被驾驶室下来的黑衣青年拦住。
他不慌不忙地绕到另一侧,恭恭敬敬打开门。
少年身穿绣银色暗纹的白色无袖长袍,下摆流苏自然垂落,遮住他修长的腿。腕间是彩石手环,颈间是一个简洁别致的银制项环,一头蓬松卷曲的乌黑短发,别着一枚小小的金色羽饰。蝴蝶流纹的面具遮住他清秀的面容。一双蔚蓝色的眼眸优雅地审视青年身旁的侍者。
一身贵气。
这次舞会的主题是复古与自然。
不少人用兽尾兽耳来装饰自己,什么孔雀尾巴兔子耳朵的一大堆,甚至还有人把自己打扮成一棵树。
司韶索性就大咧咧地露出他那蓬松的狐狸尾巴。
此前在商讨舞会装扮的时候,晨午提出自己的担忧。
“他们难道不是故意设计这样的主题,好让统帅能放心混进去?”
“晨午担心这其中有埋伏。”
司韶不以为意。
他一边检查装备一边说道:
“是吗,可能是吧。”
“但是你可别忘了,西比尔,他毕竟是只猫啊。”
西比尔亲王虽然备受宠爱,却无法隐藏他那对十分招眼的猞猁耳朵。
帝国提倡兼容并包,拦不住有人私底下偷偷议论他。
古老的猞猁族即便归顺帝国,也一直未能完全融入帝国社会,至今仍生活在帝国版图边缘的一颗小小星球上。
甚至有人说,西比尔亲王兴许还存有猞猁一族的本性。
譬如喜食生肉。
譬如暴戾残忍。
当然,这类说法多见于与西比尔不和的其他亲王的封地。
究竟是被默许的舆论还是民间自发讨论,不得而知。
西比尔亲王本人倒是很少会回应这些言论。
他性情温和,钟爱画画和跳舞,与世无争。
司韶昂首迈进亲王府,晨午跟在身后。
负责安保的警卫只简单扫描一遍晨午出示的身份证明,就大方挥手放行。
身份证明是真的,让王宫的内应帮忙弄了一份。
只不过名字是杜撰的,虚构了一个名叫“夏尔”的宠臣形象。
官职还是非常暧昧的“御前近侍”。
在场的都是些多年没回星临城的亲王家眷,以及平日里没什么机会进到王宫面见皇帝陛下的富商官员,飞艇上那枚三角形的皇家标志足以令他们对司韶深信不疑,毕恭毕敬。
司韶的注意力却并不在他们身上。
金碧堂皇的大厅,摆着两张长桌,长桌上摆满了食物。
从香喷喷的烤鸡烤鸭烤牛肉,到新鲜清冽的橘子葡萄樱桃,以及刚烤好出炉热腾腾的面包,果汁酒品,应有尽有。
司韶很努力地控制自己不要过早展现食欲。
虽然他现在能轻轻松松把这两桌的东西全部吃光。
他选了一杯苹果汁,悠闲踱步到角落的沙发里坐下。
给晨午使了个眼色,晨午心领神会,借口上洗手间,闪进了大厅一侧的过道里。
这次的计划说难也不难。
晨午需要先找到监控室,控制安保系统。
晨午是司韶手下最优秀的特工,要对付一个亲王宅邸的警卫并没有多难。
过了七八分钟,耳机里传来晨午的声音:“监控室已就绪。”
司韶赞许地勾起唇角。
他将目光投向不远处正微笑着和来宾们交谈的西比尔亲王。
亲王实在太扎眼了。
一头浅金卷发,深色的皮肤,一对猞猁兽耳。
晨午显然也注意到了他,在监控台输入一串代码。
“扫描开启。”
“……统帅,西比尔身上并没有发现终端信号,他没带在身上。”
“行,把通往他房间的路线透视和守备布防发给我。”
“马上。”
发间的金色羽饰微微发热,向司韶蔚蓝色的隐形眼镜发送投影讯号。
顿时整间大厅在司韶眼里就变成了透视地图模样,甚至还有各个警卫的热感图。
司韶冷静观察西比尔。
他始终保持着浅浅的微笑,平易近人。
但司韶知道,这只是假象。
西比尔远不如他表现出来的那么温和。
西比尔同样也注意到了司韶的目光。
他眼神稍显讶异,和身旁的人打了个招呼,径直向司韶走来。
“统帅。”晨午有点不安地提醒司韶。
司韶却并没有搭理,晃着手里的玻璃杯,细细咂摸果汁的清甜。
“我们见过吗?”西比尔在司韶身旁坐下,“您看起来很眼熟。”
司韶侧耳思忖了几秒,摇摇头。
“我想应该是没有见过的。”
西比尔笑笑,彬彬有礼:
“是吗,是这样,我已经很多年没回星临,如果认错还望见谅。”
他的视线从司韶涂黑的指甲上扫过,接着又道:
“我兄长平日忙于政务,我从来不知道,他身边还有你这样的人。”
“亲王殿下以后多回来转转,您堂兄应该也会很高兴。”司韶应得滴水不漏。
西比尔盯着他的双眸:“我兄长今日不来吗?所以派了你来。”
司韶笑得沉稳:“您也说了,陛下忙于政务。”
西比尔露出一个很有自知之明的表情,低下头。
“是啊,是我僭越了。兄长……陛下对我办舞会这件事还是很支持的,我以为……”
司韶冷眼看他表演。
什么兄友弟恭。
你哥在梦里甚至不肯承认你是他弟弟。
非得强调一句,是堂弟。
“稍后舞会开场,我想邀请您与我跳第一支舞,还望您不要拒绝。”
司韶知道他在想什么。
舞会第一支舞与皇室的代表跳,是非常长脸的事。
这就会让那些暗地讥讽西比尔亲王不受皇室待见的人自动闭嘴。
但是司韶不行。
他还有正事要做。
“第一支舞和我这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跳,未免也太扫兴了,殿下。”
耳机里,晨午被他这个“五大三粗”噎了一下。
“而且,我不会跳女步,多谢殿下好意。”
西里斯不会出席舞会也是一早就确认过的消息。
他纵然伤愈,但还没到可以离开王宫出行的程度。
司韶干脆利落地拒绝。
西比尔倒也不恼。
他绅士地耸耸肩。
“那还真是有点可惜,我对您很感兴趣。”
帝国习俗假面舞会的规则,是要双方都看对眼了才能取下对方的面具获得真实身份。
而面具就是赠予有缘人最好的礼物。
即便是西比尔亲王这样的人,也不能贸然做出违背规则的事。
司韶笑得灿烂:“以后会有机会认识的,殿下。”
西比尔还想说什么,另一位亲王拥着女眷靠过来。
西比尔见状,便简单地向司韶点了个头。
司韶示意他去忙,不必在意自己。
西比尔要走开了,却突然回过头问道:
“我们真的没有见过吗?”
“当然没有,殿下。”
“帝国军事学院,没有见过?”
“殿下说笑了,那哪是我这等人上得起的学校。”
“是吗?”西比尔扬扬眉,“那真遗憾。”
等到西比尔走开,司韶脸上的笑意顿时敛去。
“和他交谈的是西法亲王。”
“西法亲王跟西比尔关系不错,西法享有铂川星港进出关10%的收入分红。”
“距离舞会开场还有十五分钟。”
晨午冷静地提醒司韶。
十五分钟,足够了。
司韶将玻璃杯放在一旁,起身前往洗手间。
过道里并没有多少人,都是带着便携终端的警卫。
没过多久,司韶很快从洗手间出来。
“怎么回事,怎么不出水啊?”
“你们就是这么招待客人的嘛?”
司韶一脸不高兴地朝门口的警卫嚷嚷。
警卫哪敢怠慢,赶紧进来检查。
可当他一进门,一根细长的针就扎进他的后颈。
他闷哼一声,软软倒地。
司韶将他拖进隔间,这一步还真是费力。
“早知道就骗他进隔间再扎了。”
他从警卫腰间解下便携终端。
打开,指纹和视网膜解锁,按了几个键。
“收到验证码,验证通过,现在……”
监控室,年轻的黑客微微一笑。
“调虎离山。”
几乎是同时,一楼楼梯附近的警卫都收到了警报消息。
亲王府邸花园东侧疑似有不明物体侵入,需要紧急增援。
警卫们不疑有诈,接到通报便追了出去。
恰巧与从洗手间出来的司韶擦身而过。
司韶绕到通往楼梯边。
他脱下鞋提在手上,赤脚轻巧地跃上二楼。
二楼长长的过道空无一人。
地上铺着红毯,周围光线昏暗。
司韶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西比尔的房间。
房门紧闭。
司韶解下手腕上的银质手环,捏住末端一旋,另一端的小灯便亮起来。
他自己做的一个简易无线解锁装置,有点粗糙。
但是显然亲王府邸的安保,做得也没有多精细。
“统帅,您不觉得我们有点过于顺利了吗?”
晨午始终很谨慎,并不掩饰自己的担忧。
司韶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随口说道:
“当然。人家压根就没打算防着咱们。”
“那要不要……”
“不行。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司韶顿了顿,露出一个狡黠的笑。
细小的咔哒声。
门开了。
并没有触发警报。
司韶进入房间,顺手将门虚掩上。
他没有开灯,而是打开了隐形眼镜的夜视功能。
扫描一圈,果不其然,西比尔的书桌上静静躺着一只小型终端。
晨午扫了一眼监控。
他发现花园里的警卫已经检查完虚假警报,正在往回赶。
“统帅,您要快一点了。”
“统帅?”
耳机里并没有传来司韶的回应。
他试图透视二楼房间,却发现独独西比尔的房间,是屏蔽了任何未授权信号的。
连府邸自带的安保系统也不能扫描。
同时,晨午还发现,西比尔已经和客人们都打过了招呼,正要上楼回房,更换舞会的装扮。
得想办法拦住他。
另一头,夜色下的亲王府花园。
一辆没有任何标志的暗黑色飞艇悄无声息地进入。
飞艇上走下来一个身形高挑的青年。
青年一头黑发,湛蓝的眼眸,神色匆匆。
他警觉地环顾一圈,钻进了王府的后门。
西比尔望见匆匆赶回来的警卫,心头掠过一丝疑惑,但他也没有多想。
刚到楼梯边,迎面走来一个清俊的青年,险些撞上。
西比尔抬手,青年堪堪扶住他的手臂。
矜持地松开,后退一步。
“抱歉,没有注意看路。”
青年一袭黑色礼服,皮肤白皙。
他戴着与方才那位王宫近侍同款的面具。
文静持重,优雅又沉稳。
西比尔眯起眼。
“没看路,光顾着看人去了?”
晨午笑笑。
“被您发现了。”
“所以,你顾着看人,看出什么来了?”这回是问的晨午。
早上在地下旅馆演练的时候,统帅曾开玩笑说过:
“如果西比尔亲王提前回房,我需要你去拦住他,但是不能惊动警卫。”
那时晨午老老实实地回答:
“明白,晨午会用警卫漏洞的理由引开他。”
统帅晃晃手指,啧啧反对。
“同样的理由用两次他会怀疑的。”
“晨午你长得很对他胃口。”
“不如试试色/诱?”
晨午义正辞严地拒绝了:
“统帅,晨午不懂,也不会这么做。”
晨午不慌不忙地开始胡说八道:
“正是因为没看出什么,才会忍不住一直看不是吗?”
西比尔嘴角浮起一丝笑。
“有点油腻,但是我很钟意。”
晨午的礼服上也绣有三角标志。
就算不和那位一看年纪就很小的使者跳开场舞……
唔,和这位跳,同样也算作达到目的。
油腻吗?
晨午内心迷茫。
跟统帅一起长大,也算是学了点皮毛。
这明明是统帅的说话风格……
为什么没有人说统帅油腻。
不管怎样,能达到目的,把他拖住就行。
“既然如此,不知道晨……我是否有这份幸运,可以和殿下跳一支舞呢?”
西比尔眼底的笑意变为审视。
晨午很直接。
但他就是喜欢直接。
“你是说开场舞?”
晨午硬着头皮:“如果殿下肯赏脸的话。”
西比尔扬起眉。
正中下怀,但他贵为亲王,不能表露出来。
“开场舞,你胃口不小。”
“不过我现在要回房换礼服,你愿意在这里等我吗?”
语气明明是文质彬彬的。
但晨午却听出其中的命令意味。
他当然不愿意。
他要把西比尔拖住。
他不能让人上楼啊!
他一直在暗中给统帅发送提醒。
但被伪装成耳钉的接收器始终沉默。
统帅是没有接收到他的呼叫吗?
明明在几分钟之前,他是听见了通讯恢复的提示音的。
那为什么迟迟不回应他?
他应该怎么做才好?
“离舞会开始还有一段时间呢殿下。”
“怎么,你还有话想说?”
晨午曲指摩挲掌心的汗。
“还是你不想我上去,故意拖延我呢?”
西比尔眯起眼,慢悠悠地说。
晨午后背一凉。
西比尔亲王性情温和。
但不代表,他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只是……仰慕殿下多日,今日终于有机会见到殿下本人。”
“所以,所以……”
所以不出来了。
统帅,您快答复我啊!
晨午开始后悔。
后悔自己为什么下意识就冲出来拦住西比尔。
拦住就算了,用的话术还是他最不擅长的,统帅的那套风格。
早知道往他身上泼一杯酒不就好了。
也不行,泼了酒他岂不是更加要上楼回房换衣服。
那就伪装警卫跟他说有要紧事。
用引开警卫的那套办法啊。
老实人晨午在这时感觉自己的大脑要宕机了。
西比尔居高临下地盯着他。
半晌,西比尔修长的手指轻轻搭在他的下巴,迫使他仰头直视自己。
他沉声说道:
“虽然我对男人不感兴趣,但是我欣赏你的勇气。”
“为这份勇气,我愿意恩赐你一个宠幸。”
晨午:“……?”
早上他还在拒绝统帅。
他觉得西比尔亲王一看就不是那种见色起意的人。
统帅啧啧啧了半天,说了句晨午我们赌什么?
赌什么。
晨午现在已经忘了他们赌的是什么。
也就在这时,楼梯传来了脚步声。
晨午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是统帅吗?
他出来了?
还是说楼上另有其人?
不对,他离开监控室之前,二楼明明没有人。
晨午和西比尔齐齐转头。
确实是司韶。
但还有另一个人和他站在一起。
确切说,是将他揽在怀里。
一袭黑色长袍,身形高挑修长。
他戴着蝶纹面具,唇角微勾,笑得慵懒。
这……这不是,帝国皇帝,西里斯吗!
时间倒退回几分钟前。
司韶察觉到楼下的动静,决定趁早溜出去。
但当他走到二楼的楼梯口,西比尔和晨午已经在一楼的楼梯口了。
直接下去已经不现实。
司韶后退几步,四下张望。
既然晨午已经从监控室出来,那么警卫随时都会再回监控室。
到时候发现他在二楼的话,一切都晚了。
从窗户跳下去吗?
窗外也有警卫。
司韶并不慌张,他贴墙缓缓后退,试图迅速想出解法。
也就是在这时,身后一扇门悄无声息地打开。
司韶甚至来不及反应,就被捂住嘴拖了进去。
那是西比尔用来作画的画室。
周围昏暗一片,只有窗外花园的灯照进来。
司韶不假思索地抬肘就要反击。
对方显然比他要高大许多,轻轻松松就从身后搂着他,钳制他的双手不让他挣扎。
司韶抬脚准备狠狠踩下去。
“是朕。”
话音一出,司韶生生怔住。
虽然这个声音在梦里听过很多次了。
但在现实世界再度听见,还是很恍惚。
这压低的嗓音还带着一丝重伤初愈的虚弱。
半晌,司韶悠悠开口:
“……皇帝陛下,您没死啊。”
西里斯冷笑一声,钳住他双手的力度不禁加大。
“怎么,你很希望朕死吗?”
“朕如果死了,你以为你能好多少。”
司韶撇撇嘴:“也没好多少,也就是吃饱喝好睡得香吧。”
耳钉式通讯器里传来晨午催命一般的警示音。
司韶决定无视。
“还嘴硬?朕好吃好喝养着你,你就用炸死朕来做回报是吗。”
西里斯的话音带着恼怒。
他也确实很恼怒。
差点被炸死,在生死线好容易挣扎过来,也终于逮到了罪魁祸首。
罪魁祸首居然还在冷嘲热讽他。
司韶不由得皱眉。
和梦里怎么一点都不一样。
这就是皇帝陛下的伪装吗?
那可真有他的。
“我本来就不想待在王宫,还有你能不能不要在我面前自称朕。”
“闭嘴,朕现在恨不得立刻杀了你。”
梦境里的他再温柔,就越证明……
他不会在现实世界让自己看见那一面。
司韶也不知道该可怜谁了。
被西里斯私下逮到,和被西比尔的警卫公开逮到。
一时还真比对不出孰好孰坏。
司韶咽了咽口水。
黑暗中,触觉听觉和嗅觉都在被放大。
画室里墙上地上都堆着大大小小的画。
画作用色鲜明大胆,在昏暗的光线下,呈现出诡异的韵味。
而他们靠在角落里。
脊背与胸腹紧密贴合。
西里斯呼吸急促。
西里斯的心跳响在他脑后。
西里斯的体温很高。
西里斯的气味。
在将他一点一点包裹。
司韶糟糕地发现,他好像,并不讨厌这个气味。
这带着受伤的浅浅血腥味与药味的味道。
独属于西里斯的荷尔蒙气味。
……好像,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这也是幼体对母体改造中的一环?
“皇帝陛下。”
司韶反手轻轻抓住西里斯的手腕,引导他抚上自己平坦的小腹。
“……你摸到了吗?”
西里斯起初还有些疑惑,但很快就反应过来。
他如触电一般想缩回自己的手,被司韶扣紧了不让他遁逃。
“你……”
西里斯早就看过体检报告。
但文字的描述,显然不如亲手触摸更让他震撼。
那片肌肤柔软,毫无防备。
司韶显然是在将自己最脆弱的地方袒露给他。
仿佛是在回应他,那多出来的心跳有力又清晰。
司韶见他怔住,就明白过来了。
司韶捉着西里斯的手,轻轻施加力度。
“你摸到他了吧。”
“你舍得他吗?”
司韶的声音很轻,仿佛带着蛊惑的魔力。
下一秒,他就被西里斯一转身抵在墙上。
西里斯俯下身凑在他耳畔压低嗓音恨恨地说:
“你以为朕现在还能被你骗?”
怒气上涌,他旧伤未愈,禁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他手掌扼住司韶的后颈,一如梦境中那般。
司韶的身体条件反射地瑟缩,也恼了,咬牙切齿。
“松开我。”
“你别以为每次都能让我屈服。”
西里斯心头闪过疑惑。
“跟朕回去。”
“不可能。”
“朕没有在跟你商量。”
司韶嗤笑一声。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让他们发现我,而是要把我拖进这里呢?”
西里斯沉默了。
他确实不想让西比尔抓到司韶。
西比尔一直想加大对次元潜行技术的开发。
光靠当年司韶那篇论文,帝国花了十年才研制出测试艇。
如果能让司韶亲自协助,铂川兵工厂的进度至少能加快一半。
但是,且不说司韶根本不会答应协助。
西比尔提议开这个舞会,用以引诱司韶上钩时,他表面上批准,心里却不是那么乐意的。
梦中司韶的问话点醒了他。
他虽然知道铂川兵工厂的位置。
可他确实不知道次元潜行技术的进展。
当初这份绝密文件,父皇连他也瞒住了。
直到他登基,亲自过问,兵工厂依然语焉不详。
问就是仍在研制,会等出结果的时候上报。
西比尔有没有存私心。
他不能赌。
他是偷偷离宫溜进来的。
一个人避开警卫进入王府并不难。
但是带着一个不怎么配合的囚犯离开,成功率想也低得可怜。
垂眸望着司韶,西里斯又开始不确定。
自己是为了来抓司韶,还是单纯想见他一面。
自己怎么就那么相信,他真的会来。
但是他确实来了。
“你也不想把我交给西比尔吧。”
“但我是意图谋刺皇帝陛下的人,你觉得我一旦公开被抓,你保得下我吗?”
司韶的声音很冷静。
西里斯松开手,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我今天扮演的是你的近侍。”
“不如你配合我演一场戏,等舞会结束,我跟你走呗。”
“……当真?”
司韶笑起来,他知道自己又胜了一局。
他摘下西里斯的面具。
尾巴似有似无地撩拨西里斯的小腿。
“不太当真,但是你好像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皇帝陛下揽着娇小的近侍出现在自家府邸的楼上。
西比尔一时还有点难以消化这个画面。
近侍显然有些脱力,大半个身子都倚在皇帝陛下的怀中。
面露绯色,红唇湿润,面具也遮不住他蔚蓝眼眸里的盈盈水光。
“抱歉,朕没有提前通知你。”
“这是……”
西里斯紧了紧扣在司韶侧腰的手。
“朕答应陪他做的小游戏。”
“你不会怪朕吧?”
西比尔不愧是西比尔。
他发现近侍换了副面具,而原本那副,此刻正戴在他皇兄的脸上。
交换面具意味着什么。
这也是你们的情趣游戏吗?
等等,皇兄他不是,和爱丽丝公主有婚约?
什么时候又好男人这一口了。
王宫一直保密QJH1基因的事。
西比尔并不知情。
西比尔迅速反应过来,弯起眼笑笑。
“怎么会呢,我还以为陛下不愿意赏光,是在怪罪我。”
危机暂时解除。
司韶看也没看一脸震惊的晨午。
从他身边路过,跟西里斯一起走进了大厅。
晨午:“……”
不论统帅跟他赌什么,他都已经输了。
西里斯揽着司韶进大厅后,因为戴着面具,暂时还没有人那么快认出他。
大家都在期待开场舞。
西里斯稍稍松开怀中的人。
他现在不是很想贴司韶那么近。
有点……危险。
“头发跟眼睛怎么了。”
“伪装,您看不懂吗?”
“眼睛朕知道是伪装,头发不是。”
司韶弯眼一笑:“您为什么总是在不该聪明的地方这么聪明。”
西里斯缓缓道:“……因为孩子?”
司韶突然不是很想继续这个话题。
西里斯心头也莫名涌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他是真的和司韶产生了无可分割的关系。
——他们以一个小生命的血肉相连。
音乐响起。
一只纤瘦的手伸进西里斯的大掌中。
“你会跳舞吗皇帝陛下。”
“不会。”
其实他会。
司韶感叹:“……那有点难办啊。”
西比尔的声音响起:
“今天的流程会有个小小的改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