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可以?拜托。
他立刻说:“可以。”
烨烨去拉徐牧的手,徐牧小心翼翼地回握。
他说:“不过,我要和你爸爸讲一声。”
他知道卡朵有联系柏念也的方式,便说:“卡朵,你帮我问问念也哥,我能把烨烨带家里玩吗?”
大概几分钟,徐牧得到了对方的许肯。
是一段语音。
“可以的,辛苦你了,阿牧。”
男人说话轻柔,语调不疾不徐,通过机器人的扩音装备放出,有种覆上电流的失真感。
徐牧犹豫一下,给对方回了句:“不会,烨烨很可爱。”
“烨烨,有什么想吃的吗?”徐牧家里没什么零食,称得上适合小朋友吃的,只有昨天柏念也送给他的甜点。
但拿对方爸爸的手工糕点给他吃,未免过于古怪。
烨烨坐姿端正,乖乖抱住一个小熊玩具,“没有。”
他很礼貌,头也不怎么动,只有圆溜溜的眼睛四处打转。
“那你想玩什么?”
烨烨:“没有。”
徐牧头疼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安顿小孩,总不能让对方干坐着。
打游戏?
不行不行,这么小打什么游戏。
“要不要开火车?”徐牧想起自己没送出去的火车玩具,因为买回来的时候,包装破损,自用可以,不适合送礼。
烨烨:“不开。”
徐牧特意拿了实物过来,“这样的火车哦。”
烨烨:“不要。”
好吧。徐牧没辙,只能陪烨烨坐在客厅。
对方不吵不闹,徐牧干脆把房间的学习资料和笔记工具什么的拿出来。
他准备走,被烨烨的小手拦住。
其实不算拦,手臂就这么短,只是挨着徐牧的衣角。
“不走。”
徐牧耐心地说:“我马上就回来。”
“坐。”烨烨执拗地重复。
徐牧懂对方的意思,大概让他不要走,坐在原位。
他低身,抱住烨烨,用哄小孩的调调说:“马上回来,好不好?”
烨烨仰头,盯了徐牧几秒,才“嗯”了一声,婴儿肥的脸蛋颠了颠,颇有分量,让徐牧忍不住下手捏。
他想,有点像兔子,腮帮子鼓鼓的。
徐牧的学习地点改为客厅,烨烨坐在一旁,安安静静,既没有出声,更没有打扰徐牧。
反而是徐牧静不下心,总是问烨烨无不无聊、想不想喝水。
每次都得到否定的回答。
就这样,徐牧埋头苦读多久,烨烨就在旁边看了多久,全程不吵不闹。
他好像不需要大人陪他做什么、玩什么,只有有人陪着就行。
原本徐牧还不习惯烨烨的注视,毕竟是活生生的人坐在那儿,不论年纪大小,就动也不动地看着你,都像有锋芒刺过来,但后面他就已经习惯,能够视若无睹,专心学习。
落日余晖散去,夜幕即将降临。
等徐牧从书海的世界出来,听到了门铃声。
纳德司说:“主人,您要开门吗?还是我代劳?”
距离不远,徐牧自己过去了。
打开门,是柏念也。
“念也哥。”徐牧将人迎进来。
柏念也刚下班,穿了比较板正修身的黑色西服,身量高挑,偏瘦,头发也特意打理过,眉眼隐隐疲惫。
但他还是打起精神,温声说:“今天打扰你了,烨烨有没有给你添麻烦?”
徐牧笑笑,“烨烨很乖的。”
他见柏念也脱鞋,直接说:“不用,你直接进来吧。”
柏念也迟疑,“会不会弄脏地板?我还是换家居鞋。”
徐牧尴尬,“我家没有家居鞋。”
这话听起来像赶客。
他补充一句,“所以不用换,直接进来就好。”
柏念也一怔,“那……我穿袜子可以直接踩吗?”
他看见对方家里有地毯。
徐牧心里紧了紧,毫不犹豫地说:“当然。”
“爸爸——”烨烨从沙发下来,一路“撞”着过来。
柏念也一把搂住,轻声说:“在哥哥家有没有乖乖的啊?”
烨烨依恋地靠过去,“乖。”
柏念也便夸他,烨烨左扭右扭,显然很高兴。
“阿牧,吃饭没?”
徐牧老老实实地说:“没。”
“要不要来我这儿吃?”
徐牧愣住,踌躇片刻,说:“要不念也哥来我家吃?”
毕竟是对方上门自己家做客——
自己没留人吃,反而跑去别人家吃,怪怪的。
柏念也说:“阿牧会做饭啊?”
“……呃,不算,就下下面什么的,平时都是纳德司在做。”
“哦。”柏念也点点头,,“我会一点,刚好我早上有备菜,分量不小少,一起吃嘛。”
徐牧还没搭话,烨烨在柏念也怀里忽然举手,“吃吃吃……一起啦……”
柏念也失笑,他刚哄完烨烨,也学了对方的调子,“来嘛。”尾音上扬,本就温柔的声音,更加软和。
他和徐牧直直对视,眼睛是淡淡的灰蓝色,隔着一层镜片,有点不清晰。
徐牧突兀地想起那只受伤的垂耳兔。
它的眼睛也是灰蓝色。
很漂亮。
徐牧喉结极轻地滑动了一下,低声说。
“好,辛苦念也哥了。”
柏念也的家装很温馨,整体是柔和的米黄暖色调,随处可见的童趣摆件,每件家具都是适合儿童的圆润边缘,地上铺了很厚的地毯、
而且收拾得很整洁,所有物品的摆放整整齐齐,一丝不苟。
除了客厅旁供小孩玩耍的玩具房。
徐牧还在里面看到自己送的玩具。
“抱歉,等久了。”柏念也从厨房出来,后面跟着一起端菜的卡朵,“不知道你的口味,是我比较拿手的几道菜,希望你能喜欢。”
徐牧一直被烨烨握住手玩,小孩黏他黏得紧乎,闻言,他赶紧起身,“我什么都吃的,不挑。”
柏念也莞尔一笑,“这样啊。”
他细致地摆好碗筷,对烨烨叮嘱,“先去洗手,好吗?”
徐牧以为和自己说话,不假思索地应道:“好。”
“好~”烨烨奶声奶气地说。
——声音重合了。
徐牧摸了摸鼻子,“我以为你和我说话。”
柏念也忍不住笑,“阿牧,你也去。”
徐牧轻咳一声,抱起烨烨,“走,哥哥带你去洗手手。”
烨烨两条腿蹬了蹬,嘴里嚷嚷:“爹爹爹爹……”
“……”好吧,爹就爹。
徐牧对这个称呼已经免疫了。
“来,搓泡泡。左手洗洗,手指缝也洗,嗯,右手也洗洗。没错,真棒……”
烨烨洗好,将手放进烘干机,大声说:“干干!”
徐牧夸奖,“真棒。”
烨烨:“牵手。”
徐牧:“等一下,我把手烘干……来。”
骨节分明的大掌伸出,握住他肉肉的小手。
烨烨笑得开心,藕节似的手臂一晃一晃的。
柏念也在饭桌上等他们。
菜式非常丰富,细细数来,加上汤,居然有十道之多。
“念也哥,我们两个人成年人加烨烨一个小孩,菜的份量太多了。”徐牧说。
柏念也说:“不多,刚刚好,凑个十全十美。”
他把碟子往常推了推,“来,想吃什么就吃。”
他考虑到对方可能是肉食动物,特地多准备几盘肉菜。
柏念也和烨烨因为拟态是兔子,本身都不太爱吃肉,反而对蔬菜和水果情有独钟。
当然,硬吃也能吃,不会出什么问题。
“谢谢。”徐牧应了声,挑自己最前面的糖醋排骨吃。
“怎么样?”柏念也有点紧张,他的厨艺一般,平常就钻研些家常菜,除了自己吃就是烨烨尝过。
自己吃不出好坏,小孩的喜恶还未成形,评判算不得数。
这样看来,对方是第一个尝他厨艺的人。
酸酸甜甜,但甜多过酸,带着一点炸、炒的锅气,简直——
徐牧咽下,猛地点头,“非常好吃。”
柏念也目光柔柔,“哎,谢谢,能吃就好。”
“我觉得能在我吃过的糖醋排骨里排名第一。”
“这么夸张吗?”柏念也笑了。
“不是夸张。”徐牧认真地说,“是我的真心话。”
在这个美食荒漠一样的地方,能吃到这样的糖醋排骨——
值得最高赞誉!
柏念也哑然,还真是年轻,说话也这么朝气蓬勃。
“好的,小朋友,我感受到你的真心了。”他笑了笑,“来,多吃点。”
“我不小了,有二……”徐牧咽回去,上辈子才是二十七,“十九了。”
柏念也轻笑,“还在读书啊。算一算的话,我比你大了十三岁。”
他垂下眼,抿了口茶,在他眼里确实是小朋友的年纪。
徐牧心里反驳,准确来说,是大五岁。
柏念也问:“你现在读大学吧,在哪里读书?”
“圣得比特维纳大学。”
“那你读书很棒啊。”柏念也慢条斯理地吃了一勺沙拉,“学什么专业?”
“……”不,不太棒。
原身上学期连挂六科,处于被劝退的边缘岌岌可危。
“建筑学。”
“建筑?”柏念也惊讶。
徐牧谨慎,“怎么了?”
柏念也淡淡地笑,“那我们以后算同行了。”
徐牧眨眨眼,“念也哥,也学这个专业?”
“对。”柏念也颌首,“以后如果有什么专业上的问题,可以来问我。”
太巧了吧。徐牧心里感慨,“好的,先谢谢念也哥了。”
这时候,烨烨忽然发出一声“啊啊”。
柏念也连忙放下筷子,将烨烨抱过去,“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烨烨摇头,手指着一盘猪蹄,“吃吃……”
柏念也说:“碗里有啊,你看。”
他把猪蹄的皮弄碎,撕了些肉丝饭碗里,就是为了让烨烨尝点味道。
烨烨不肯,偏要吃那块大的猪蹄。
柏念也哄着道:“烨烨乖,你咬不动。”
烨烨不依,显然对那块猪蹄志在必得,没有扯着嗓子叫,但眼睛快要飙泪花了。
“爸爸……坏……”
柏念也好笑,“怎么就成我坏了,你牙齿又咬不动,怎么吃呢?”
烨烨还是重复,“坏……坏……”
柏念也叹气,“烨烨,不是不给你吃,而是——”
他视线一转,从善如流地说:“你看,哥哥来我家做客,是不是要把这个让给客人啊?”
烨烨大眼睛眨个不停,不知道有没有听懂。
柏念也便耐心地重说一遍,很慢很慢,像要把每个字拆给烨烨听。
烨烨犹豫,期期艾艾地看向徐牧。
柏念也眼疾手快,直接将那一大块的猪蹄放到徐牧碗里,剩下小块的就放自己碗里。
他对烨烨说:“烨烨愿意给我吃吗?”
烨烨眼睛睁大,然后缓慢地点点头。
“谢谢烨烨,你对我真好。”柏念也继续哄人,“来,我们最乖的烨烨,现在我们继续吃饭?”
烨烨“嗯”了声,不闹了,坐回原位乖乖吃饭。
徐牧叹为观止,感叹教育小孩真是一门学问。
不过烨烨也算乖,起码没有哭……
“吃!”烨烨忽然抬头,大声对徐牧说。
徐牧慢半拍地应声:“好,吃的。”
说着,他夹起那块大猪蹄,直接咬了一大口。
烨烨顿时咯咯笑,显然十分高兴。
他就这么盯着徐牧吃,自己勺子对不稳嘴,还不肯挪开视线。
徐牧只能继续大口大口地吃。
说实话,挺好吃。
但架不住每一口都吃啊!
可当他停下时,烨烨就会快速抬头,指着猪蹄说:“吃……请……吃……”
小不点如此热情,徐牧只能勉强自己咽。
到后面,柏念也出声阻拦,“阿牧,吃点其他,别听烨烨闹,他就是看人高兴。”
徐牧说:“没事,真挺好吃的。”
柏念也推了其他碟子,“这些菜你还没尝,试试吧。”
“嗯嗯。”徐牧赶紧点头,没注意,狠狠一咬——
咦?咬到骨头了?
他面上不显,实则被自己的咬合力惊到!
这是人能做到的?!
原身还有这个天赋!!!
徐牧不动声色,自己又偷偷试了几次。
真的全咬下来了!
徐牧以为自己动作隐蔽,实则被柏念也尽数收入眼底。
“……”这孩子喜欢吃骨头?
他一开始以为对方只是咬下来,咀嚼一下就吐出,没想到,最后全部咽下去了。
柏念也思索,什么品种兽喜欢咬骨头?
还全部吞下去。
吃完饭后,徐牧就回家了。
“下次有时间可以来我家吃。”柏念也站在玄关,温声笑道。
徐牧也客气地回答:“会的会的。”
不过,虽然嘴里这么说,心里也这么想,但教养不允许他干这种事。
——谁家邻居天天蹭饭,太讨人嫌了!
“念也哥有空的话,也欢迎来我家吃饭。”徐牧说,“不过我不太会做饭,只能靠纳德司或者外卖了。”
柏念也眉眼弯弯,“好,等我空闲下来。”
自从那天上门吃饭后,徐牧好像打开了什么开关。
烨烨不仅每天准时敲响他家门,玩了半小时的球后,就会当他的小尾巴,跟他回家。
一开始,徐牧还要特意和柏念也说一声,后来成了习惯,对方直接说烨烨性格熟了容易皮,该管教不要手软,辛苦阿牧你了。
等柏念也下班回来后,对方就会招呼他一起吃晚饭。
徐牧口嫌体正,嘴里说不好吧,太打扰了,脚却有自己的意志,往别人家里钻。
——没办法,邻居做饭真的好吃。
他的意志、胃、四肢已经完完全全屈服了!
“主人,柏先生在里面忙活,你居然偷懒?”纳德司刚从阳台浇完花,见徐牧躺在沙发上,痛心疾首地说,“人家上门来做客,你好意思让对方独自待在厨房?”
徐牧叹气,“我有帮忙,但不小心打碎了几个盘子,被念也哥赶出来了。”
他说到后面,声音发闷。
就算打烂盘子,他还能择菜、切黄瓜丝儿啊,居然就被赶出来了。
柏先生虽然言辞委婉、神色温柔,但明显就是在看大麻烦。
纳德司:“我亲爱的主人,你太没用了。拿出你非要做蔬菜汤的架势啊。”
徐牧觉得这话怪怪的,斜睨一眼,“你在说什么?”
“你意思是,我要争着抢着展现我的蔬菜汤厨艺?”
别了吧。
虽然和纳德司斗嘴,一直强调自己的蔬菜汤多好喝,但实际上——
嗯,就是酸辣放得多,开胃罢了,细细探究,毫无水平可言。
纳德司:“……您可真是我的好主人。”
吃完晚饭后,徐牧瘫在沙发上,面无表情,眼眸幽深,像在思考什么宇宙终极奥秘,实则——
不想动弹。
好舒服。
这才是他想要的躺平人生。
这个世界上,只有吃好、穿好、睡好,才是人生的终极意义。
“阿牧,昨天你给我发的模型,我看了看,不算难,周末你有时间吗?”
徐牧赶紧点头,“有的。”
柏念也微笑,“加上前几次你给我的题目,到时我一起和你讲。”
“谢谢念也哥。”
柏念也摇头,疼惜地摸了摸烨烨的额头,“没事,该说谢谢的是我,这段时间你一直陪伴着……”
“叮铃叮铃——您有重要的来讯~请接听哦~”
两人同时一怔。
徐牧手忙脚乱地起身,“呃,是我光脑的提醒……”
他往手腕去摸,没有。
光脑在房间。
“我去接个通讯,念也哥你等等。”
说完,徐牧小跑回房间。
他快速打开光脑,发现是Muw协会那边的官方电话。
接通后,里面穿来冷冰冰的女声。
“我是Muw的智能系统管家詹妮佛,主要对接客单售后方面的情况,今天单号68979客人向我们反馈……”
徐牧听到后面,微微皱眉,打开今天工作的录制视频,冷声说道:“不可能,最后通关后的紫金钻石我看着他收入包裹的,怎么可能会没有?”
他按了按眉心,“我这边没拿,单主有没有向游戏客服反应这件事?”
“有?但是……”
“我个人倾向是游戏出bug了,等待那边的结果吧。”
“暂时冻结?行,可以,就这一笔对吗?”
“嗯,好的,后续如果有什么情况,我会配合调查的。”
“好……我知道,行,没问题……”
徐牧和詹妮佛大概聊了二十分钟,挂断通讯后,他眉头的痕迹消不下去。
他仔细回忆今天的陪玩单,无比确定,那颗钻石就是被对方收进包裹了。
算了,先不想这个。
徐牧记挂还在客厅的柏念也,快步走出去。
“不好意思,念也哥,让你久等——”
客厅一片寂静,
柏念也、烨烨和卡朵都不见踪影。
“啊,是回去了吗?”徐牧自言自语,“难道出什么事了?”
他发现家里的门是打开的。
“应该是有什么事情吧。”徐牧自己劝服自己,“对,念也哥可能遇到重要的事,见我在忙,所以没打招呼就回去了……”
他垂眸,低低呢喃,“明天再去问问吧。”
徐牧准备关上门,忽然,视线一凝,落在门外。
等下,这是……
他大步跨出去,惊喜地说:“兔兔?”
——他的兔子主动来找他?
徐牧很激动,小心翼翼地把垂耳兔抱进怀里。
奶咖色的兔子眼皮垂垂,头歪向一边,三角形的鼻子耸动,急促地呼吸。
“你又受伤了……”徐牧轻叹,“还是上次的脚,你也太小心了吧。”
他以为垂耳兔来找自己,是因为受伤了,想让他像上次那样帮忙包扎。
徐牧对此,也并不沮丧。
挺好的。
虽然上次兔子走得干脆利落,但是受伤了会回来找他,证明对方信任他。
——兔子心里有他。
徐牧嘴角疯狂上扬,怎么也压抑不住。
他依依不舍地将怀里的垂耳兔放置到沙发,对纳德司说:“帮我拿药箱。”
“好的,主人。”
没几分钟,纳德司就把药箱拿回来。
“来,乖乖,不痛哦……”徐牧有了经验,这次明显熟练不少,下手也更加大胆,不害怕拉扯到兔子。
“在哪里刮到的啊……这伤口看起来还是刚弄的……血红得吓人……”
他如法炮制,先用药水清理一遍伤口,然后打开紫外线器,照了大概一分钟,拿治疗仪对准伤口,然后用固融胶绷带覆上一层,隔绝伤患处感染。
等所有步骤做好,徐牧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肩膀放松,下巴垫在手背,凝视着垂耳兔。
眼里满是喜欢、怜惜。
“……是不是不舒服?”徐牧放柔声音道,“你今天都没喊一声,太痛了?还是太累了?所以睡着了?……”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指腹轻轻抚过垂耳兔的头顶、后背,像在安抚,又像在试探。
柏念也现在头痛欲裂,脑海混沌至极,有点分不清现实和虚幻。
他原本在徐牧家坐着,突然,四肢蹿上熟悉的痛意,预示着即将不受控地转换。
柏念也只能勉强出声,喊卡朵把烨烨带回家。
他则颤颤巍巍地走出去,浑身使不上力气。
不行,在别人家变成拟态……太失礼了,而且……
柏念也想到上次被青年紧紧抱住的经历,好不容易忘记的羞耻感尽数涌现,全凭意志迸发出惊人的力量。
最终倒在门口,腿剐蹭到新伤口,软绵绵地躺着,动也动不了,脑子浑噩,无法凝聚起思考的能力。
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就一会儿……
柏念也迷迷糊糊地阖上眼,啊,疏忽了,这几天都没出现这种状况,以为磁波治疗起效果了。
果然,不能掉以轻心。
不过,好险不是在上班途中……
以后医院开的药就在上班的时候吃吧……
等柏念也再次睁开眼,模糊的视野变清晰,是一张放大的脸庞。
他浑身一僵,为什么——
还在阿牧家?
“你还好吗?”徐牧发现垂耳兔睁眼了,有点惊喜,音调不自觉升高,但很快,他担心吓到对方,压低声音。
“为什么又受伤了?不小心刮到哪?”
柏念也不自然地动了动身子,后背一直被轻抚,温热的触感时轻时重,指腹粗糙,摩挲过去时,他脊椎都是麻麻的,泛起若有似无的痒意。
阿牧……在干嘛?
他窘迫至极,恨不得蜷缩起身子,把脸埋进地里、耳朵里,但用不上力气,加之沙发就这么大,也退不到哪里。
徐牧也不要垂耳兔的回答,他知道对方回答不了,说这些有的没的,只不过是铲屎官的念叨。
兔兔不爱出声,不爱理人,颇为高冷,但也胆小,喜欢独自窝在自己的小世界,陌生人太过大胆就容易导致兔子应激,吓到它们身体出问题。而逐渐亲近后,兔子变得温顺,不代表就能肆意抚摸,如果兔子想自己待着,哪怕是主人也无法打扰。
以上,是徐铲屎官多年的养兔经验。
因此,徐牧已经学会自己给自己“找乐子”。
——自问自答,就代表和兔兔一问一答。
“好可爱啊……”徐牧痴迷地说,“耳朵可爱、爪子可爱、尾巴可爱,全身上下都可爱。”
柏念也:“……”
他难以置信地看过去,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徐牧在说什么?!
“兔子是全世界最可爱的生物。”徐牧低低地说,“嗯,你是兔子里最可爱的。”
“世界上怎么会有兔子这么可爱的生物呢?”他像入了什么邪·教,眼神逐渐狂热。
柏念也古怪地看过去。
等等,徐牧的意思是……
“我抱抱你,可以吗?”徐牧快速问,又快速答,“嗯,可以。”
他将垂耳兔抱在怀里,暗地里揉了一把。
啊,毛茸茸。
徐牧内心控制不住地呐喊,但嘴角的弧度飞扬。
他努力往下压,没用。
他还偷偷用手去摸尾巴,捏了捏,好软。
柏念也喉咙发出咕噜的声音,浑身都在抖——
被气的。
徐牧!你到底在干嘛!
徐牧感受到了垂耳兔的努力,立刻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看到你的尾巴太好揉,没控制住……”
他嘴里道歉,脸却趁机贴在兔子的肚子,蹭了蹭,又立刻撤开。
“肚肚也软啊。”徐牧轻声说,眼神着迷。
柏念也脑子一片空白,等温热的脸颊贴在他的肚子,他第一反应是惊恐,拼命拱起背,害怕被对方发现自己的残缺。
“嗯?”徐牧忽然疑惑,他刚才看错了吗?
他伸出手,掰开肚子绒绒的毛。
柏念也绝望至极,他已经无法计较对方的冒犯,因为比这个更可怕的,是……
“你有两套器……官?”徐牧惊讶,居然是一只双·性兔子。
他神色变得严肃,畸形往往意味着发育不好,难怪这只兔子总是受伤,难道有什么隐藏的疾病?
“兔兔,你……”徐牧卡住。
他怔怔地低头,只见它灰蓝色的眼睛变得湿润,泪珠滚落。
一颗接一颗,落在他的手背。
残留丝丝温热。
徐牧呆住,几秒后,他把垂耳兔抱在怀里,慌张得声音发抖。
“别哭啊,别哭啊……怎么哭了……”
徐牧手抖成筛子,怀里的垂耳兔也不吭声,只有眼泪默默地流,濡湿眼眶周围的绒毛。
他小心翼翼地问:“到底怎么了……你先别哭,是我弄痛你了吗?”
他把垂耳兔放回垫子,屏住呼吸,自责道:“是不是我刚才抱你不舒服?还是扯到你的毛毛?捏你尾巴是不是太大力?……”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别哭好不好,哭了我也跟着难受……对不起,兔兔,你别哭,下次我不随便碰你了,别哭……”
徐牧不停地说对不起,努力让兔子感受到自己的歉意。他是真心疼,找到纸巾想去擦拭它的眼泪,但又怕惊到对方。
兔子是一种很聪明的动物,尽管语言不通,但它大部分时候能听懂简单的指令,感知周围环境和人所对传达的情绪。
徐牧放轻声音,不断重复,“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随便抱你了,好不好?”
柏念也侧过头,不想被青年看见自己的样子,觉得丢脸。
他好歹比对方大十几岁,居然因为被知道身体的畸形哭了……
“别哭,我知道你难受,是我的错,你不高兴的话可以踢我,蹬我——”徐牧和垂耳兔持平视线,将脸凑上去,轻声地说,“用爪子挠我也行,喏,脸在这,有气就撒,不要哭,不要闷着,气到自己身体就不好了。”
——他宁愿兔子撒泼、扑咬,也不想它独自生闷气。
兔子这种生物,表面看萌哒哒的,实则气性很大,会把自己气到绝食身亡。
徐牧曾经有个朋友的兔子,平时一声不吭,莫名其妙流眼泪,晕倒了。朋友以为是兔子太能忍痛,哪里不舒服硬抗着,把自己抗晕的。
等送到宠物医院检查,医生说身体没问题,非常健康,可能是情绪不好,怄着气,活活把自己气晕了。
柏念也:“……”
他调整好情绪,像看神经病一样看徐牧。
徐牧见垂耳兔终于不哭了,只是默默地背过身,悬着的心稍微放下。
他想了想,轻咳几声——
以前他家逆子生气跺脚,只要他刻意掐着嗓子说话,就不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