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家里的冷藏柜已经空了,营养液也即将告罄。”纳德司在徐牧出门前,等候在玄关处。
徐牧一身黑,宽松卫衣搭配休闲裤,兜帽罩头,经典的宅男打扮。
“哦哦,我到时去网上买点。”
“自动购物商超就在楼下,您要出门都不愿顺手带回来。”纳德司说。
“……”
“好吧,无论如何,纳德司非常欣慰您能主动出门、交友、找工作。”
“我带还不成吗?”徐牧对这个世界的智能水平服气,机器人的拟人化程度太高了。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不像和机器人相处,更像一个唠唠叨叨的长辈。
徐牧挥手,“拜拜,家里缺什么的话,你在通讯列个表给我。”
纳德司用欣慰的语气说:“好的,纳德司会在家里等您的。”
咔哒——
徐牧刚出门,发现隔壁邻居的自动门半开着,趴了个矮矮的小男孩,门外则堆放了几枚大型储物舱和未拆封的快递,上面刻着一行字“艾乐运搬家团队”。
唔?原来隔壁这间房是空着的啊。
徐牧这一个多月都没怎么出门,除了刚来的时候,好奇外面世界是不是像科幻作品那样赛博朋克,坐便宜的公共飞舰兜了一圈看这个星球的模样,开开眼界,之后长期窝居在家。
和男孩四目相对,徐牧试探地打招呼,“嗨。”
“哒哒”,男孩手里的小皮球掉落地板,滚到徐牧脚边。他抿唇,悄悄往后退了一步,半张脸只剩下黑色发顶,明显是害怕警惕。
“……”好吧,他像个怪叔叔。
徐牧默默将皮球捡起,放到门口,准备离开。
“嗨……”弱弱的声音响起。
徐牧脚步一顿,看过去,男孩重新把脸伸出来,小声说:“爹爹……”
徐牧:?
他左右环顾一周,没有人。
“你刚才喊谁?”
男孩睁着眼睛,圆圆的,像黑葡萄。
他重新抱起皮球,盯着徐牧,轻声说:“爹爹……”
“……”见鬼的,这小孩不会是在喊他吧。
男孩跌跌撞撞往前走,自己绊倒自己,往前一扑,整个人倒在徐牧腿边。
他也不哭,伸出一条短胳膊,抱住徐牧的小腿,含糊不清地喊:“爹爹……爹爹玩……”
徐牧眉心狠跳,“我不是你的爹爹……你认错了……”
他想把腿边的男孩扶起,但又不敢真的使劲儿,细胳膊细腿的,生怕弄坏。
男孩戳着皮球,干脆坐在地上,仰头嘟囔:“玩……皮球……爹爹……”
徐牧:“……”完蛋,小孩你可别乱叫,这要出事的!!!
他很怕门后面冲出一个凶神恶煞的男主人,逼问他是不是奸夫。
“你先起来,乖。”徐牧放轻声音,努力展现自己的温和,“你家大人呢?不在家吗?”
男孩无辜地对视,几秒后,像是听懂了,慢慢站起身。
“大人……”他念叨了几次,随后摇头。
“不在家?”徐牧皱眉,“那你——”
门后面出来一个银灰色机器人,握住男孩的手,声音机械,“你好,我是监护机器人卡朵,你有什么事情吗?”
原来有监护机器人啊。
徐牧松了口气,“没事,你好好看着家里的小孩吧,没有大人的话,就不要让他乱走。”
他在门口耽搁了不少时间,担心赶不上公共飞舰,匆忙离开。
“……嗯,好的,没问题,辛苦您了……对,四十七号订单……半小时后……好……”柏念也闷咳了几声,心脏不太舒服,放慢了脚步,“我已经拿到文件了,对,好,谢谢,再见。”
他挂了通讯,靠着墙壁休息片刻,放缓呼吸。
大概过了几分钟,柏念也那股气顺了,头没这么晕。
叮——电梯到了。
柏念也垂下眼帘,凭本能侧过身子,让里面的出来,才慢慢走进去。
“小心。”徐牧眼疾手快,一把攥住旁边没站稳的人。
柏念也手臂抵住自动门,视野里出现重影,隐约感知到扶着自己的男生高高瘦瘦,锢在手臂的力道极重,像钢筋一般。
他眼皮沉甸甸的,说话艰难。
“谢谢。”
——很轻很轻,宛如气音。
徐牧没听清,见人站稳了直接松手,匆匆走出电梯。
Muw协会俱乐部
“不好意思,久等了。”
徐牧刚被前台的指引机器人带到等候室,还没坐稳,外面的自动门打开。
他听到声响,起身,伸出手回握,“没,我也刚到。”
金发男人高鼻狭眼,笑容爽朗,“我是飞虫,你也可以叫我ben,初次见面。”
“你好,徐牧。”徐牧微微颌首。
“坐吧。”ben抬手。
“好。”
“我这人也不喜欢废话,直接进正题了。”ben双手交握,十指交叉,手肘抵在桌沿,呈现出极为放松的姿态。
“我有看到你的简历,和前一轮的面试情况,对各类游戏比较了解、也有涉猎,尤其是闯关竞技类,有自己的独到见解,讲述方式也非常幽默有趣,应该是有过直播经验的。”
“我冒昧问一句,是有做游戏主播的想法吗?”
Muw协会主要是一家集游戏陪玩、代打、直播的俱乐部,属于会员制,面向游戏的高消费人群,其中的工作人员分正式工和兼职工,前者拿工资加奖金,后者拿保底加提成。
徐牧抿了口茶,“暂时没有,主要是陪玩、代打。”
Ben想了想,“我记得徐先生今年才十九岁,还在上大学吗?”
“对。”
“学什么专业。”
“……学建筑。”
徐牧说到这个就头痛,这段时间,他除了没日没夜的研究原身玩的游戏赚钱——没办法,太穷了,欠了一屁股助学贷款和国家帮扶债务,就是在拼命学习原身的专业课——原身上学期连挂六科,连思想道德修养这种水课也能挂。
他学得头昏脑胀,还兢兢业业地打游戏赚钱,每天睁眼就想爆炸。
Ben沉吟,“建筑啊,这个课程不轻松,未来有做规划吗?”
“没。”徐牧坦坦荡荡地说。
上辈子他学计算机,毕业后没有选择相关的行业,反而跑去打游戏、做主播。
几年攒了不少钱,但也有点腻味了。
现在重新来到一个高科技未来世界,实在不想继续干这个,只想靠老本行赚点钱,让自己压力小些。
没办法,原身十八岁后,开始还联邦的“抚养费”,每月准时收到一笔账单。原身已经欠了六个月没还,再欠下去他就要住大街了——
政府将收回徐牧正在居住,属于社会公益组织的住房使用权。
他怀疑原身每天吃这么少、不出门,纯粹是穷惹的祸。
而且徐牧收到学校的“警告通知”,提醒他如果继续挂科,将有可能收到学校的劝退通知函。
不开玩笑的说,他二十四小时都紧绷着弦,在知识的海洋里疯狂遨游——
天杀的,要是第一天他就知道这些事,他也不至于如此被动。
前一个月他简直是浪费时间!
Ben说:“徐先生,说实话,我觉得你很有潜力成为我们协会的正式工。”
徐牧说:“先干着吧,其他以后再说。”
Ben按了按光屏,出现一份密密麻麻的协议,他将协议发给徐牧。
“麻烦您看看协议内容,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您可以直接签字,输入指纹了。”
徐牧点头,开始看协议内容。
“好,今天麻烦您亲自走一趟了。”ben起身,和徐牧握手告别,“祝我们未来合作愉快。”
“嗯,合作愉快。”
徐牧踏出Muw协会,看着蔚蓝的天空,稍微松了一口气。
他计算时间,去一趟盛典活动,再去购物商超,回家,林林总总加起来,应该能在六点前结束。
今天要学的内容板块不难,三小时应该能解决,然后再花两小时做游戏代打。
徐牧内心活动极为丰富,但面上看不出一点端倪。下颚线紧绷,薄唇紧抿,毫无情绪波动,下三白眼觑人时冷淡至极。
“那个、不好意思,我光脑的娃娃链掉你帽子里了……”
徐牧循声望去,是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女生。
娃娃链?徐牧疑惑,但手还是老老实实伸到兜帽后,拿出一个憨态可掬的小猪玩偶。
“这个吗?”银色链条晃荡,恰好滑过他修长的手指,嵌着指缝的间隙落入掌心。
“对对对。”女生慌忙道谢,“就是它,谢谢你。”
“不客气。”徐牧还给女生,垂眸望去,“下次小心。”
女生被这么一看,红了脸,着急忙慌地将玩偶挂到光脑,“哎,好的好的。”
她心脏漏跳了一拍,好帅啊,就是……
她默默后退了一步,不知道是什么物种,总觉得有点危险。
还阴阴森森的。
女生摸了摸后颈,隐约像有冷汗冒出。
算了,再帅也不行,草食动物受不住。
徐牧余光瞥到女生的动作,恍然大悟,哦,娃娃链是这个作用啊。
——和手机挂链一个意思。
徐牧满足好奇心后不再关注,转过头,留心关注下一站。
目的地……还差三站。
川石浮灰园区
徐牧沿着导航指示,大概走了三分钟,抵达活动点。
一座壮观的玻璃楼闪闪发光,悬浮在航道中央。
徐牧跟随人流,坐上电梯。
黑压压的人群,熙攘拥挤,三三两两、成群结伴而来,其中不少人都特地打扮了一番,穿角色服装或是印有游戏队伍名称的衣服。
徐牧恰好就上了一趟“熟人团”,叽叽喳喳的讨论声不停,他侧着脸,面无表情,眼皮垂落,俯瞰这个角度的景光。
他周围恰好是真空地带。
人流一窝蜂地涌出,徐牧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他按照“黄铁皮”给的地标,精准地找到人。
对方还在探头探脑,念叨着在哪在哪,徐牧已经悄然走到他后背,伸手,按住他的肩膀。
“你好。”徐牧出声。
“我靠!”男人一个激灵,寒意蹿到后颈,跳开了,磕巴起来,“你、你……”
徐牧看了看自己的手,明显疑惑,自己……很吓人吗?
“你是黄铁皮吗?”徐牧问。
“我是……”男人眼睛一亮,指着徐牧说,“你是Xu?”
“对。”
“咳咳,你好,我本名叫黄城远。”
徐牧嘴角的弧底上扬一点,“你好,徐牧。”
黄城远除了一开始被吓到——
没办法,这位线上认识的朋友不知道什么物种,那双眼睛怪森然的,盯得心里发慌。
不过,第一次见面就问拟态不礼貌,黄城远只能憋回疑问,心里嘟囔几句。
但他自来熟,破冰后就能和徐牧勾肩搭背,一起去逛展子。
徐牧对这位热情的网友感官不错,说话有一股东北大哥的豪爽。
虽然有点吵,但健谈是一个优点。
因为他不喜欢说话,和人相处容易冷场,身边的朋友如果是一个叽叽喳喳不停的,他会放松很多,觉得氛围很舒服。
当然,如果对方也不喜欢说话,也不觉得这样的相处有什么不妥,徐牧就更加喜欢了,并认为这是世界上最好的相处模式。
“你有什么想买的吗?”黄城远发现徐牧虽然不爱说话,但他会用眼神搭话。
看起来写满认真,并时刻赞同你的话,令人心生高兴,忍不住说更多。
“没。”徐牧摇头。
太贵了,买不起。
“一个也没?”
“嗯。”
黄城远不信,抓了抓头发,想到对方是学生,一直做兼职。
“你是不是手头最近紧?零花钱不够?”他试探地问。
徐牧沉默,紧是紧,但如果真喜欢,他还是下得了手的。
与其说他对这个游戏的感情很深,参加三周年庆典为了热爱,不如说想来感受一下这个世界的游戏氛围。
黄城远了然,一把捞过人,拍着胸膛大声说:“害!没事,出来社会后就有钱了,现在——”
“你挑,大哥给你付钱!”
徐牧慢悠悠地回家,到家楼下时,还是忍不住感慨:
这个大哥确实豪爽,送他这么多纪念品,第一眼就是东北爷们儿没错。
忽然,他脚步一顿,凝神。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徐牧眨眨眼,那边好像有兔子在叫?
——好像是。
他养了七八年的兔子,不会听错的。
“还好吗……”徐牧走得很轻,害怕惊扰到对方。
不出所料,兔子仓皇回头,拖着受伤的一条腿往后挪。
徐牧不敢走前,他看见兔子的一只耳朵猝然立起——
这是受惊后的应激反应。
徐牧呼吸屏住,尽量用最温柔的声音说:“不要怕,我看看你……”
垂耳兔僵住,鼻子一动一动的,它灰蓝色的眼珠转动,因为紧张而快速眨眼。
徐牧越走越近,腰低低弯着,紧紧抿唇。
还差一点、还差一点……
他揪准时机,毫不犹豫地伸出手,一抓,满手毛茸茸。
垂耳兔脊背拱起,瞬间炸毛,四肢拼命挣扎,嘴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全身抖个不停。
徐牧嘴角弧度上扬,好软啊。下一秒,他感受到兔子的害怕,连忙松了点力气。
他尽力安抚,轻声说:“别怕,我只是看你受伤了,想带你去包扎伤口……”
他一边摩挲兔子的后背,一边轻轻摇晃,经典的抱小孩手法。
徐牧曾经养过兔子,淡灰色的侏儒兔,名叫点点,非常可爱,性格不算温顺,偶尔发脾气会踹人,生气的时候故意不上厕所,非要拉在他床上。
——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他叹气,假如原主穿到他的身体,能好好对待他的点点吧。
那小胖墩平时不爱喝水,吃草又挑剔,爱吃蔬菜干,最喜欢吃甜竹。但甜竹不能多吃,他以前没做好功课,买过兔兔零食大礼包,拿甜竹给它当磨牙棒,实际这玩意儿糖分高,容易让兔子蛀牙,质地太硬还容易让兔子牙齿歪斜。
但逆子爱吃,一个月不吃几次就要闹绝食,比柴犬还倔。
徐牧越想越感伤,抱着垂耳朵低声哄道:“……乖……我就包扎伤口,不做什么,不然流血多痛……”
怀里的垂耳兔不动了,像是听懂了徐牧的话,耷拉着头,因为愤怒而发出的咕噜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轻微而急促的呼吸声。
徐牧自然感觉到了。
他垂下眼帘,动作愈发轻柔,“好,我带你回去。”
“欢迎回家,我的主人。”纳德司站在玄关,恰到好处地打开悬浮灯。
徐牧脚步匆匆,鞋也没换就跑到客厅。
“纳德司,家里有医药箱吗?”
“有的。”
“帮我拿过来。”
“好的,请稍等。”
徐牧小心翼翼地拉过垫子,将垂耳兔放平,自己跪在地上,和兔子的视线持平,低声说:“等下给你洗伤口,可能会痛,你别害怕。”
垂耳兔鼻子翕动,鼓鼓的腮帮随之而动,它伸出一只爪子,按了按徐牧的指尖。
徐牧一怔,嘴角微扬。
他很轻地捏住兔子的爪子,揉了揉,心脏像泡在热流里。
好软啊……捏着像棉花糖……好可爱啊……
徐牧眼睛发亮,试探地回握兔子。他的瞳孔不是完全的墨色,掺杂一点绿,在客厅的灯光下显出几分幽幽的凉意。
他盯着垂耳兔,脸上没有一点表情,但激昂的情绪像鼓鼓涌动的水流,不断在心间冲刷。
如果是我的兔子就好了——
徐牧算了算自己赚的钱和需要还债的数额,好像也不是不可以,就是不知道这边养兔子的基础花销多少、不对,应该装备最好的。
他脑子里飞快地闪过各种养兔子的装备,唯有面上岿然不变。
原来是新邻居啊……垂耳兔,也就是柏念也,他有些意外,但又松了口气,起码离家近,到时回去也方便。
说实话,他有点怕青年。
倒不是因为对方冷脸吓人,恰恰相反,他能感觉到青年抱起他时的动作极为温柔,小心地不触碰他的伤口。
就是……
柏念也垂下眼,不知道青年是什么品种,应该是大型猛禽之类的。
他本能地害怕,像刻在基因里一样。
尤其是拟态时,这种面对天敌的恐惧更为敏感。
加上熟悉的胀痛感在全身蹿动,一个月里他经常遭受这样的折磨。
他没什么力气,完全不想动弹。
但被握着手的感觉太奇怪了。
——明明他的本意只是想告诉青年,自己知道对方的好心,没有再害怕了,颤抖只是身体的本能反应。
柏念也尝试想抽回自己的手,但被青年牢牢攥住,挣脱不得。
他看向对方,不明白这人为什么不松手。
他轻轻地叫一声,再次动了动手。
徐牧开始捏爪子玩,心想指甲修剪得很好,弧度圆润。
看起来不像野兔,难道是谁家养的跑出来?
还是被弃养了?
弃养……那挺好的,刚好他来养。
还是不放。柏念也无奈。
算了,他自暴自弃,重新躺回去。
徐牧对兔子想什么一无所知,全身心沉浸在毛茸茸里不可自拔。
他还给垂耳兔倒了一杯白开水,放在它嘴边。
柏念也犹豫一下,确实有点渴了,伸出舌头舔了舔。
水是甘甜的。
“主人,医药箱。”纳德司从后面出现。
徐牧回神,“好,谢谢。”
他接过医药箱,发现是全新未开封的。
里面品类繁多,徐牧一一摆开,查阅说明书。
嗯,比想象中要方便,有杀菌的紫外线器,清理伤口的药水,促进愈合的简易治疗仪……
徐牧先将垂耳兔的腿用药水清理一遍伤口,污渍和灰尘被冲掉,一些血渍已经结痂,他就用纸巾一点点揉开,极为细致。他还用手指梳顺毛发,一缕缕浸干。紧接着,他打开紫外线器,照了大概一分钟,再拿出治疗仪,对准伤口。
狰狞、血红、绽开的皮肉,慢慢被清理干净。
徐牧时刻关注兔子的状态,动作很轻很轻,生怕让它遭受二次伤害。
幸运的是,垂耳兔一声不吭,伏在软垫上动也不动。
徐牧也不敢掉以轻心,他知道兔子是一种非常能忍耐疼痛的动物,一般情况下不会大喊大叫。
因此,他在草丛听到兔子叫声时,猜测它应该很痛了,才会不自觉地喊出声。
“痛不痛?”徐牧低头,认真地对上它的眼睛。
柏念也一怔,垂在脸颊的耳朵微动。
——不痛,好多了。
嗯?徐牧不确定地想,刚才兔子是摇头?
他仔细打量,没有任何端倪。
不管了,就当是摇头。
每个合格的养兔人就要学会自我pua——
它愿意喝水不是为了我才喝的吗?它愿意窝在垫子里不也是为了我才窝的吗?它肯让我包扎伤口不就是为了我才不动的吗?
徐牧心情愉悦,啊,兔子好可爱。
“我可以抱抱你吗?”
柏念也没反应过来。
“你笑了,你刚才答应了。”徐牧自言自语。
他快速将垂耳兔抱在怀里,手灵敏地躲过它的伤口,下巴轻轻搭在兔脑袋。
柏念也:“……”
徐牧不敢用力,搂着垂耳兔像捧什么易碎品。
他想不管不顾地去吸兔子,拼命去揉毛绒绒,然后把脸埋在它柔软的肚子里,去咬它圆滚滚的脑袋。
徐牧被自己的想象弄得心驰神往,魂飘飘欲飞。
而柏念也难以置信地看着青年——
他在干嘛?
柏念也不自觉战栗,青年滚烫的皮肤紧贴着,下巴的胡茬的触感硌着他的脑袋,有种麻麻的触电感,热量源源不断地传递,他全身像要燃烧起来一般。
他有点羞恼,还有点生气
“……好险没事,如果我没发现你,你孤零零地躺在草丛多危险……”徐牧絮絮叨叨地说着,语气不自觉疼惜,“你说,如果我没发现怎么办?你是不是就要出血死掉?冰冰凉凉地待一整夜……”
以前独居的时候,他就喜欢和点点说话,把点点当成小孩。
朋友当时说他和兔子讲话,整个人像被附身了一样,活脱脱的……徐牧思索了一下,叫什么来着。
哦,男夹子。
他心里嗤笑,朋友懂什么,兔子这么可爱的生物,当然要温柔点。
柏念也惊疑不定,努力仰起头,复杂地看着青年。
——还是那张极为冷峻的脸庞。
眉骨高,眼廓深,下三白眼看人冷冷的,鼻梁高挺,唇薄微弯。
高挑英俊的青年,和第一眼没有丝毫变化。
真是出人意料。
明明说话这么煽情,担心他因为脚受伤独自待整晚,甚至还怕他因此而出事……
外表冷,内心柔软。柏念也下了这个定论。
不过,他怎么觉得青年有点熟悉,好像在哪见过?
不对,应该说声音熟悉。
似乎在哪听过……
终于,徐牧抱够了,偷偷蹭了蹭垂落的耳朵,嘴角的弧度快要压不下去。
好可爱,想亲。
不行,会吓到它的,万一应激就糟糕了。
“话说回来,你是男的还是女的……”徐牧突然想起什么。
柏念也惊恐地睁大眼睛,拼命挣扎。
徐牧不明所以,“嗯?怎么了?”
他去摸垂耳兔的后背,没摸到。
兔子极力躲闪,背死死拱起。
徐牧不再敢有动作,小心地问:“哪里不舒服吗?你……”
“叮铃铃~您的学习时间已到,请准时倘佯在知识的海洋里吧!”提示铃准时响起,回荡在客厅。
徐牧纠结无比,最后恋恋不舍地起身。
“你先休息待会儿。”他深吸一口气,“我还有事,晚点我来找你。”
他很想带兔子进房间,但他怕自己没有自制力。
兔子虽好,不能沉迷。
柏念也:“……”他得赶紧走。
他视线扫过四周,看准留有空隙的阳台玻璃门,心里有了计量。
“纳德司,你帮我照顾一下。”徐牧交待道。
纳德司优雅地行绅士礼,“好的,主人,您放心,我会照顾好贵客的。”
徐牧:?
机器人短路了?居然还会鞠躬?
“……嗯,行。”
三小时后
“终于搞完了……”徐牧按了按眉心,酸胀感慢慢消失。
他伸了个懒腰,想到了客厅的垂耳兔,唇边蔓延笑意。
徐牧快步走出房间,清清嗓子,“兔兔,你在干嘛?要不要……”
微凉的晚风趁夜色晦暗,携着满地月辉,轻轻抚过米黄色的窗帘,坠落的珍珠流苏扫地,响起叮咚叮咚的声音。
垫子上的垂耳兔不见踪迹。
徐牧愣了愣,下意识地喊:“兔兔?”
无人应答。
几秒后,纳德司说:“主人,他已经走了。”
徐牧失望,“它从哪里走的?”
“阳台。”纳德司说,“我和客人说走正门,但他执意要走阳台。”
徐牧无心探究纳德司的话,“唰”地拉开阳台门。
幽幽绽放的夜兰袭来暗香,迎面钻进鼻腔。
徐牧怅然若失。
哎,他的兔子走了。
他从青年的阳台跳到自己家的阳台时,他的拟态就可以变回去了。
柏念也手脚有点脱力,小腿的伤口隐隐作痛,靠在冰凉的栏杆上休息几分钟,才逐渐缓过来。
哒哒——轻微的脚步声响起。
是烨烨。
“爸爸……”烨烨笨拙地跑过来,一把抱住柏念也。
柏念也唇色微白,但还是摸了摸他的头顶,温声说:“怎么了?烨烨,自己在家乖不乖啊?”
烨烨重重地点头,“乖……和卡朵玩……”
柏念也微笑,“好,我知道烨烨是个乖孩子。”
烨烨仰头,努力伸手去够柏念也的脸,“爸爸,摸。”
柏念也将脸凑过去,“这样吗?”
“不、反……过来。”
柏念也转过另一边的脸,“这样?”
烨烨摇头,“不……反……”
柏念也稍稍思索,额头抵住烨烨的小手,耐心地问:“是不是这样啊?”
烨烨展露笑容,“对……爸爸好。”
柏念也失笑。
他恢复了点力气,将烨烨抱起来。
“走,带烨烨洗澡,好吗?”
烨烨埋在柏念也脖颈,软软地应了声好。
柏念也洗完澡,陪烨烨在床边玩了一会儿。
烨烨手里的机械恐龙咿呀地闪着灯光,电量逐渐告罄。
他打了个哈欠,肉肉的脸颊白里透红,“爸爸……困。”
柏念也轻抚他的额头,“那就睡觉吧,来,把恐龙给我。”
“它叫米烈。”烨烨小声反驳。
柏念也失笑,“好,烨烨把好朋友米烈交到我手上好不好?”
“嗯,给爸爸。”烨烨闭上眼,小声嘟囔,“晚安……”
柏念也倾身在烨烨额头落下一吻,“晚安,有个好梦。”
房间的悬浮灯暗下,调整成适合睡眠的亮度,墙壁雕刻的花纹变得模糊。
柏念也轻手轻脚地走出屋内。
他回到自己房间,打开光屏,为即将入职的新公司做准备。
等事情弄得差不多了,他也准备睡觉。
当柏念也躺在枕头上,准备入睡时,脑海里蓦然闪过青年的面容。
——他想起自己在哪里见过对方了。
早上进电梯的时候,青年扶了自己一把。
人真的很好啊,柏念也感慨。
虽然有点过于热情,令人招架不住。
随着历史的推演,兽人们进化的文明程度越高,拟态所保留的动物习性越少,彼此的接触也更加谨慎。不同于人形时交往的界限不明确,需要一定时间的摸索。当你愿意展现出拟态的模样,往往是一种亲密的表现。